作为改革开放头一批城市,鹏城发展得太快了。头一批富起来的商人包二奶养小三都算有良心的,没良心转移资产,抛妻弃子。
苏爱国扭头看向妻子,张招娣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你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这种人。”
苏以沫生怕爸爸不让妈妈做生意,忙举手,“对!我保证,妈妈不是这种人。季爷爷说的是男人。男人喜欢三妻四妾。妈妈经商是为了让家里过上好日子,她才不会抛夫弃女。妈妈要是见过世面,她只会更加珍惜家人。爸爸,你可不能怀疑妈妈。”
季羡昀和妻子对视一眼,也听明白了,“招娣也经商了?”
张招娣不好意思点头,“对,就是卖盒饭,专门给工地、工厂送饭。”
季羡昀恍然,拍拍苏爱国的肩膀,“小沫说得对。男人跟女人不同。只要你能接受妻子比你强,照样能过得和和美美。”
季夫人也跟着附和,“对对对。男人有钱包养小三小四,许多人会夸男人有本事。女人要是这么做,估计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
苏以沫心想:她上辈子还真见过。不过现在改革开放才十来年,女性地位刚刚抬头,有钱的女商人并不会太出格。
苏爱国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多想了。”
在外人面前,张招娣忍着掐他的冲动,居然怀疑她,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她瞪了丈夫一眼,扭头看向季夫人,“您要是觉得他不靠谱,只要别跟她把关系闹太僵。要不然她只是一心应付你们,忘了看清身边人。”
季夫人是生下女儿没多久就被下1放,她只能将女儿交给亲戚照顾。那亲戚嫌玲玲是个累赘,直接将玲玲送给乡下人。对方收养玲玲是为了长大后好换彩礼。对玲玲说不上疼爱。
等她恢复身份,历尽千辛万苦才将女儿找回来,可那时的玲玲连小学都没念完,她专心辅导女儿读书考大学,就忽略女儿的三观。
上大学时,玲玲认识了嘴甜会来事的王忠辉,一发不可收拾。
季夫人若有所思,可是不闹僵不行啊,“他们很快就要结婚了。”
她愁得头发都白了。
张招娣想起前段时间认识的一个女疯子,“她和男朋友就是被父母拆散,没想到人直接疯了。有些女人把爱情看得比什么都重。只有等她自己醒悟,才能认清现实。”
她坦言,“如果你们想让玲玲的婚姻保持长久,不要扶持男方。如果想让她的婚姻短暂,就尽可能扶持他,这样他有钱之后,很快就会抛弃玲玲。就看你们怎么选。”
苏爱国听了心里一突,媳妇这是让季先生和季夫人接受女儿的决定,但显然老两口都不能接受女儿即将入火坑,他们想的是拉女儿一把。
苏爱国也跟着附和,“你们本来就是后来才找回的玲玲,要是因为这事,将关系闹僵。将来她要是遇到麻烦,未必愿意拉下面子求你们。离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也不能保证结婚就能白头偕老。”
苏以沫小脑袋一点一点地,“爸爸妈妈说得对。”
季夫人刚开始听了张招娣和苏爱国的话,还有些接受不了。谁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将青春浪费在注定不可能给她幸福的男人身上,可听着小沫煞有介事点头,又觉得这个情景很可乐,她没忍住掐了下她的脸,“你一个小孩,懂什么是感情吗?”
苏以沫背着小手,学着刘厂长走路,“当然知道。我的名字就是啊。”
季夫人一愣,相濡以沫,白头偕老,还真是。
季羡昀听罢叹了口气,“你说得对。这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事情。婚姻如此,感情亦如此。咱们随他们去吧。”
季夫人也想不出好办法,只能被动接受。
在季家吃了午饭,苏以沫陪季先生下了三回棋,两回赢一回输,而后离开了季家。
回去的路上,张招娣越想越不放心,扭头问女儿,“小沫,如果我和你爸不喜欢你的男朋友,你会怎么做?”
苏爱国满头黑线,媳妇居然问六岁的女儿这种问题,这合适吗?
苏以沫疑惑,“如果连你们都不喜欢,我怎么可能会喜欢。”
张招娣总觉得女儿的话怪怪的,可又说不出哪里怪,于是碰了碰丈夫。
苏爱国也跟她同一个表情,小声解释:她还小,哪里懂什么是男朋友,你问也是白问。
苏以沫背着手,小大人似的开口解释,“你们那么不挑剔,什么都爱吃。我不一样,我挑着呢。”
苏爱国控制不住笑出了声。
张招娣瞪了只会看笑话的丈夫一眼,纠正女儿,“我说的是男朋友,不是在说吃的。”
苏以沫摊了摊手,“可我没遇到喜欢的男朋友啊。我只能拿吃的举例。”她小手托着下巴作思考状,“要不然等我到了岁数,你们给我介绍男人。你们先看上了,再过我这关。这样行吗?”
张招娣乐了,“这可是你说的。必须我们先挑。”
苏以沫不在意地挥挥小手,“行行行,你们先挑。”
一家三口回到家属区,刚走到门口,老郑从里面出来,一把拉住苏爱国,告诉他一件大喜事。


第46章
苏以沫一家走后,季夫人问丈夫,“没想到爱国媳妇这么有野心,农村来的,大字不识一个,居然学做生意。”
季羡昀叹气,“都是穷闹的。他们那儿太穷了。她又不像爱国在国企工厂,每周都能休息。”
季夫人一想也是,私企确实很累,她试探问,“你要不要帮帮她?”
丈夫管的就是住房和建设局,认识不少工程队,要是都从招娣这边定餐,她应该能赚不少钱。
季羡昀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我瞧他们也没开口,估计也是不好意思。以后有需要,他们应该会张口的。”
季夫人点点头,“那玲玲那儿,你打算怎么办?咱们就看着她嫁人?”
对于唯一的女儿,季羡昀也是亏欠良多,既然她要嫁,那就随她去,但是他也必须跟她说清楚,“你明天打电话给她,结婚可以,但是不允许他们用我的名义在外面做任何事。回头我会跟海市那边的领导打招呼。”
季夫人疑惑,“你想女儿和王忠辉一辈子在一起?”
季羡昀摇头,“不!我助他发达,让他抛弃我女儿,这像话嘛!让玲玲离开王忠辉,只要让女儿认清现实就可以。贫贱夫妻百事哀,没有人比穷人更能体会生活的艰辛。”
季夫人默然不语,是啊,穷人从来不考虑自己有没有爱情,他们首先考虑的是填饱自己的肚子。丈夫这是让女儿彻底认清现实。那就这样吧。总比一辈子都稀里糊涂的强。
另一边,苏爱国正盯着老郑不放,“什么喜事啊?瞧你高兴成这样。”
老郑搓搓手,“厂里马上要建集资房,刘厂长对外透露的。上头已经批下地了。就在家属区后面,好大一片,就等一汽审批,职工出钱集资,明年就开建。”
苏爱国之前还觉得刘厂长刚接任工厂,动作没那么快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建房子,他稍微一想就弄明白了,“原来又是安抚大伙呢。”
之前刘厂长对厂里进行整改,不允许赌B,引起不少有赌1瘾的职工不满。
这些职工没权利把刘厂长从厂长之位赶下来,却可以做些小动作,不配合他的工作。这样会影响交付任务,总部那边会怀疑他的办事能力。
刘厂长为了安抚大伙情绪,也为了激起大家赚钱的兴趣,推出集资房。
集资房需要职工掏存款,手里没钱,他们就会认真工作。自然也没心思赌1博。
不得不说,是个好招。
老郑碰了碰苏爱国的胳膊,“哎,你有钱吗?借点儿!”
苏爱国翻了白眼,“我哪来的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之前买房欠了不少钱。钱还没还完呢。”
老郑挠头傻笑,“我忘了。”
苏爱国好奇问,“你知道这次要建多少集资房吗?”
老郑点头,也没瞒着他,“听说这次要建三栋,总共72套,面积跟你们的一样。价格也一样。”
虽然这次挺多,但是竞争对手也变多了,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我听说那些工程师特别有钱。尤其是一汽来的总工程师,每月工资不比厂长低。普通工程师也比咱们厂的工程师要高。我们竞争不过他们。”
苏爱国及时安抚他,“就算他们所有人都买,还能剩一半名额。你还是想想办法多弄点钱吧。”
老郑点点头,“对,我要回家问爸妈、兄姐借钱。先走啦!”
说完,急急忙忙往外走。
苏爱国扭头看向一直在旁边充当隐形人的母女,“家属区估计又忙疯了。”
张招娣摸摸下巴,“这是好机会啊。等这些工人来了,咱们就可以推广咱们的盒饭啦。”
她示意丈夫带女儿先回家,自己要去莲花小区看看。
苏以沫也想去邓家找邓舒月玩,牵着她的手一块走了。
苏爱国不想一个人回家,于是拐进家属区想找老刘下棋,可去他家压根没找到人,一问才知,老刘也找亲戚借钱去了。
他从刘家出来,看了一眼家属区,好家伙,怪不得今天这么安静呢,原来大伙都借钱去了。
他只好回家看书。
他刚走到二楼,就看到许夫人正在指挥两名工人抬东西。对了,今天许家搬家。
许夫人拿着大包小包往下走,许聪一个小孩子笨手笨脚拎着东西,艰难下楼。
苏爱国叹了口气,上前帮忙,许聪手上一轻,抬头看了眼,发现是苏以沫爸爸,他抿了抿嘴,低声道了句谢。
许夫人看到苏爱国帮忙,罕见地没有嘲讽他。老许出事后,许夫人的地位一落千丈,以前被她欺负过的人,现在都敢当着她的面挖苦她,这让她很是恼火。
还记得刚搬家那会儿,几乎全家属区的人都过来帮忙。可现在呢?她只能花钱找工人来搬。
只是她自来傲慢,明知道苏爱国是好意,又拉不下脸道谢,硬邦邦地说,“你是有良心的。”
苏爱国叹了口气,没跟她计较。
他一趟趟帮忙搬东西,一个小时后,终于全部搬完。
许夫人带着儿子将坐上三轮车,慢慢驶出家属区。
苏爱国没有问他们搬去哪儿,扭头上了楼。
另一边,苏以沫到了邓家,张语不在,邓家非常热闹,有不少工厂的工人过来探望邓厂长。茶几上摆了不少水果。邓舒月这会没有写作业,而是坐在爸爸身边,警惕地看着他们。
苏以沫听了一耳朵,他们聊的正是集资房的事情。当然他们也不是好心过来告诉邓厂长这个好消息,而是来借钱。
第一次集资房,邓厂长母亲还在世,邓家没那么多存款,所以买不起集资房。可现在不一样啊,邓厂长双腿没了,厂里一次发放两年工资抚恤金。邓厂长工资又高,两万四足以买套房。
他们就想借点儿。
邓厂长听明来意,也没有推辞,而是笑道,“买房?这可是好事啊。我们也想买集资房。总是在外面租房,不方便。”
这话一出,其他人傻眼了,有人当即觉得邓厂长太傻了,“厂里不是每月给你们发房租吗?你要是买房,可就没有房租了。傻不傻啊?”
这话要搁以前,他们绝对不敢说。可这会儿邓厂长已经不是厂长,他们就什么话都敢在他面前说。
邓厂长面上丝毫没有不快,反而一副领了他好意的表情,“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现在不方便,不能一直占厂里的便宜,能为厂里省点是点儿。”
这话说得大公无私,其他人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夸他是个好人。
邓厂长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了。
等人散干净,邓舒月紧绷的小身板才开始放松。
邓厂长摸摸女儿脑袋,“瞎操心,爸爸还能被他们欺负去?”
邓舒月不好意思挠挠头,她这是之前的阴影。之前在家属区那会儿,有些人会上门说些阴阳怪气的话,每次听了那些话,爸爸心情就格外消沉。邓舒月就很担心爸爸不借钱,他们会说不好听的话。
好在爸爸将他们打发了。
邓舒月巴巴看着爸爸,“我们真的要买房吗?”
邓厂长笑了,“你不想住新房吗?”
邓舒月点头如捣蒜,“当然想。”她有些担忧,“可咱们搬到新房,妈妈上班就不方便了。”
其实她很想住进新房,这样就可以离小沫家近一点儿,她还可以去小沫家写作业,可是她又怕那些人说爸爸的腿。她整个人陷入纠结。
邓厂长失笑,“那就不搬。到时候咱们把新房租出去。”
邓舒月眼睛一亮,“可以吗?”
“当然可以。”
邓舒月看向一直不说话的苏以沫,“你怎么不说话啊?”
苏以沫有些不解,“您为什么要买集资房啊?”
刚刚那人说得对,只要邓厂长一直不买房,他就可以享受免费租房。一年能省好几百呢。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邓厂长笑了,“我之前就和小月妈保证,第二批集资房下来,我一定买。我不想因为我的腿出了意外,就改变原先的计划。”
苏以沫一愣,竟是这样。好吧,是她想复杂了。她还以为邓厂长懂财金方面的知识,能够预测未来房价会大幅上涨呢。
等回了家,苏以沫从爸爸口中得知一汽的工程师来了,他们楼下原先许家那套房子住的就是总工程师。
张招娣笑话他,“我要不要准备点礼物,你登门拜访啊?好歹也是你领导。”
苏爱国自嘲一笑,“他是总工程师,我这样的检测员在他面前根本排不上号。还是算了吧。我又不指着他升迁。”
张招娣也没放在心上。本来丈夫就不是那种嘴巴会说的人,要是适得其反,那就不好了。
苏爱国自顾自道,“刘副厂长给他们每人都留了一套房子,是福利房,不用集资。”
张招娣听了,有些好奇,“其他人就没意见?”
要知道其他职工可都老老实实出钱排名。这些工程师没出钱就有一套,尤其刘厂长刚上位没多久,他就明晃晃处事不公,很容易引起工人不满。
“有意见也没办法,这是总部掏的钱,算是给他们的福利。总部之所以同意厂里盖集资房就是为了这些工程师。为了他们家庭和谐,肯定要盖新房,让他们把家都迁过来,人家才能安心在这边工作。”苏爱国羡慕得不行,“这里面许多工程师都有出国留学经历,要不是放心不下家里人,他们很有可能去国外定居。”
苏以沫懂了,总部职工跟子公司的职工还是有区别的。
转眼过去几日,苏以沫和邓舒月一块放学,走到机械厂门口,刚好遇到职工下班。
今天是集资房竞选的日子。跟上回不同,这次是统一喊价,公平公正公开,确定后当天交款。
乌泱泱全是蓝色制服,苏以沫压根认不出哪个是爸爸。
倒是邓舒月一眼就看到邓厂长,他坐着轮椅,有名工人推他出来。
邓舒月蹬蹬蹬跑过去,兴奋地问,“爸爸,我们家买到了吗?”
邓厂长笑弯了眼,“买到了。两万五,我们家排在第一位,可以先选。”
邓舒月兴奋得小脸通红,“那我们选一楼。”
“如果你们家不搬过来,其实没必要选一楼。”苏以沫给她分析每个楼层的优缺点,“一楼潮湿,尤其咱们的房子还不是架空层。我建议你们选三楼。采光好,而且不高不低。如果将来卖掉换大房,三楼也能卖高价。”
邓舒月年纪小,根本听不懂“架空”,“采光”,扭头看向爸爸。
邓厂长有些讶异,“你说得有道理。难为你小小年纪连这都懂。”
苏以沫心里一个咯噔,爸妈看她有滤镜,所以无论她表现有多聪明,他们都归结于女儿是天才,不能跟常人相提并论。可邓厂长智商不低,再加上见多识广,他估计见过真正的天才,所以很有可能会怀疑她。
她下意识躲避他的视线,一眼看到从厂里出来的爸爸,喊了一嗓子。
苏爱国听到女儿的叫声,看到女儿以及她身后的邓厂长,牵着女儿的手过来打招呼。
苏爱国要去拿盒饭,于是向那名工人提出由他送邓厂长回去。
苏以沫:“……”
邓厂长礼貌性向苏爱国道歉,然后夸他女儿小小年纪就如此聪颖,将来大有出息。
鉴于爸爸喜欢向别人炫耀她的聪慧,苏以沫忙岔开话题,“爸爸,最低价多少?”
苏爱国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笑道,“两万二。”
许是上回苏爱国向邓厂长借钱买房给了不少人启发,这次筒子楼也有同事之间借钱。把房价都推高不少。
正说着话,后头传来喧闹声,苏以沫回头,就见十几个男人正推搡着周大柱,让对方请客吃饭。
看样子周大柱也买到了。
那些人转向家属区,苏以沫等人继续前行。
想到那个乌烟瘴气的棋牌室,苏以沫好心情瞬间败坏,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看来那棋牌室让他赚不少啊。”
周大柱除了爱赌,他还爱凑各种酒局,酒店的饭菜可不便宜。这么个吃法,他还能有钱买房,可见他开棋牌室没少赚。就是苦了那些被他坑了的家庭。
苏爱国叹气,“不赚钱,他也不能把家造成那样啊。他家还有个女儿呢,胜男天天闻烟味儿,也不怕孩子得肺病。有这种父亲,胜男真是太可怜了。”
苏爱国是父亲,每次看到这种事都觉得挺可悲。
苏以沫想到现在的厂规,幸灾乐祸起来,“不过现在厂长查得严,他以后别想用这法子赚钱。”
苏爱国颔首,“是啊。”
邓舒月觉得她爸爸才是最厉害的厂长,为什么小沫和苏叔叔只夸刘厂长,不夸她爸爸。她好奇问爸爸之前为什么不禁赌?
邓厂长失笑,“赌B是因为厂里没活给他们干,他们才有时间赌。我那时候忙着为厂子找出路,哪有空管这个。”
邓舒月煞有介事点头,其实她压根没听懂。
苏以沫适时夸奖邓厂长也很厉害,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邓舒月听了,尾巴翘得老高,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将邓厂长送到莲花小区,苏爱国和苏以沫拿了两份盒饭回家属区。
就见郑叔叔捧着碗站在家属区门口,有工人寒碜他吃咸菜,连白菜豆腐都不打一份,太吝啬。
郑叔叔唉声叹气,“没办法,谁叫我买房欠了那么多钱呢。”
那工人脸都绿了,这是博同情吗?这分明是显摆。
苏以沫抽了抽嘴角,真怕郑叔叔哪天走夜路被人套麻袋。


第47章
苏以沫放学回到家,比她早半个小时到家的爸爸却不在,她以为爸爸去买盒饭了,掏出书本开始写作业。
今天作业不是很多,写到六点就已经全部写完,但是依旧不见爸爸身影,她觉得有些奇怪,这都一个多小时了,爸爸怎么还没回来?她拿钥匙准备下楼,刚走到楼梯口迎面撞上爸爸。
此时苏爱国正一手扶着楼梯扶手,一边揉腰,神情憔悴,看到女儿时,他下意识放下揉腰的手,收敛脸上痛苦的表情,一脸和煦,“你要去哪儿?”
苏以沫打量他抬脚的动作,僵硬、疲累,许是使不上劲儿脚背几乎擦着台阶,她皱紧眉头,几乎能夹死苍蝇,“爸爸,你怎么了?”
苏爱国见瞒不住,故作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什么。就是刚刚上楼时不小心崴了脚。”
苏以沫不信,上楼梯都是抬一条腿,崴脚哪有同时崴两只的,这分明是累的。爸爸是检测员,又不抬重物,怎么会累成这样?
不过爸爸明显不想说,她也不好追问。
吃完晚饭后,苏以沫借口去找妈妈。
张招娣见女儿来了,收拾完东西,跟女儿一块回家。
苏以沫把爸爸最近很累的事说了,“妈,你知道爸爸为什么这么累吗?”
张招娣最近为了扩大生意,一直在外面跑销路,回家都九点多了,洗洗涮涮,十点钟,丈夫早就睡了。她还真不知道这事,表示今天晚上一定会问。
苏以沫松了一口气,爸爸不跟她说是因为她是小孩,但他一定会告诉妈妈。
晚上,夜幕降临,苏以沫偷偷跑到爸妈门外偷听。
苏爱国让妻子给他揉腰,张招娣一边揉一边问,“你怎么搞的?这是扭到了?”
苏爱国没有瞒着妻子,把自己工作调动的事说了。
一汽来了三十多个工程师,厂里用不了这么多工程师,于是刘厂长就把原先的工程师调到其他岗位。苏爱国的检测员位置被一位工程师接手。他被安排到了仓库部当一名杂工。
杂工的工资自然比不过检测员,而且仓库经常要上货,活又脏又累,只干了一天,他就吃不消。
张招娣气得不成,“就不能调到其他部门吗?非得在仓库?”
苏爱国叹气,“其他部门的杂工都被销售部门占了,我又不是刘厂长的亲信,轻松点的岗位轮不到我。”
现在的机械厂是一汽的加工厂,原先的销售部门自然不需要了。这些人体力不行,又没有专业知识,刘厂长就安排他们担任管理岗位。原先的管理岗位一步步下移,像苏爱国这种既不专业又没人脉,就只能调到仓库当苦力。
张招娣听了愤愤不平,丈夫从小生在农村不假,小时候也干过不少体力活。但是自打到机械厂工作,他就一直当检测员,这活轻松,压根不需要出体力。突然要出重体力,他自然吃不消。
可张招娣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好主意,忧心丈夫身体,“那你也没必要搬那些大物,一次少搬点也行啊。”
苏爱国低头沉吟良久,直到张招娣催促,他才将实话说出,“别的杂工没我这么累,我怀疑组长是故意的。他是周大柱的牌友,之前撺掇我打牌,我没去,所以就怀恨在心,有心整我。”
他之前还以为仓库工作就是这么累。可跟其他组的同事聊天,他才知道其他组抬重物都是所有成员一起使力。而他却是一个人,费劲挪,自然比别人累很多。
张招娣一听两人之间有恩怨,立刻急了,“那咋办?咱们找领导调到别的小组吧?就算调不出部门,换个小组长也行。”
苏爱国有些犹豫,“找谁?”
张招娣理所当然道,“云副厂长?”
就算没有当上厂长,云副厂长依旧管着生产。要是绕过云副厂长去找刘厂长,会得罪云副厂长。
苏爱国不想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点头应了。
张招娣跟他商量送什么礼合适,帮他揉了一会儿腰就睡了。
苏以沫蹑手蹑脚回了房间,原来是职位调动,她还以为爸爸被人套麻袋了呢。
翌日中午,苏以沫回到家,茶几上摆了几样礼物。
一罐茶叶,还是名品洞庭碧螺春。两瓶53度飞天茅台。一款包装精美的玩具火车,两盒点心,两样新鲜水果。全部用礼品盒装好,光看包装就高端大气上档次。
苏以沫每样都瞄了一眼,明知故问,“爸?你这够大方的呀,全是好东西。送谁的呀?”
苏爱国含糊道,“送别人的,你先吃饭吧。爸有事先出去。”
说着,他拎着几样礼品出了门。
苏以沫撇撇嘴,大人也真是,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非要瞒着她,就因为她是小孩,连知情权都没有。
她打开盒饭的盖子,慢条斯理吃着饭,想着自己是不是要继续装不知道。左右这事很快就能解决,爸妈不想她担心,也是为她好。
想通之后,她将一份盒饭吃得一干二净。
洗了筷子后,她正打算下楼扔垃圾,门还没打开,爸爸已经先一步推开门。
他满脸沮丧,手里的礼品袋原封不动又拎了回来,可见对方并没有收。
不收礼就等于不办事,苏以沫想装不知道都不行,她试探问,“您事情没办成?”
苏爱国含糊应了,将东西重新摆放到茶几上,肚子饿得咕咕叫,也顾不上想事情先填饱肚子再说。
他饭吃到一半,张招娣回来了。
她今天故意提前一个小时回来,就是想看看丈夫事情有没有办好。她一眼扫到茶几上的东西,顾不得女儿在场,直截了当问,“你没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