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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熟的岑随小朋友有种被骗的感觉。
没过几天,隔壁岑家的别墅开始热闹起来。
岑随小朋友的七岁生日办得颇为隆重,除了他关系好的小伙伴之外,也来了不少巴结岑氏集团的大人,让宽敞的别墅都拥挤起来。
好在岑随从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应付起来倒有模有样。
只是他时不时地朝窗外看去的视线却泄露了他的心不在焉。
等了许久,顾家两姐妹才姗姗来迟。
丧眉耷眼的呦呦完全不见那天说要来岑家吃糖的欢快,顾妙妙随口跟他解释了一下:
“她今天上课又没答出问题,被老师罚写作业了。”
呦呦的幼儿园算是贵族幼儿园,要求比普通幼儿园严格些。
于是都快上中班了还不会数数的呦呦,终于耗尽了老师的耐心,被罚从1到10,抄20遍。
上大班的岑随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事,毕竟七岁的他已经会用英语流利对话,抄几个数字算什么。
可对本来就跟不上大家进度的呦呦来说,这可太难了。
“20遍!好多!明天老师就要看!”
呦呦含着眼泪,下一秒就要哭给他看。
岑随看着变成小哭包的呦呦,他挠挠头,试探着说:
“不然……我帮你抄?”
十分钟后,在自己房间帮呦呦抄作业的岑随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他看了看等着自己抄的20遍作业。
在看了看一旁并肩坐着看小猪佩奇的姐妹俩。
……不对啊!
在他七岁生日这天,不仅没有开开心心地玩儿,反而被忽悠着要帮别人抄作业?
醒悟过来的岑随放下笔,气鼓鼓地走向那边和姐姐一起看电视的呦呦。
“顾呦呦!”
乖乖坐在凳子上的呦呦转头,望着他说:
“我渴了。”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姑娘,支使人支使得十分坦然。
倒不是居高临下的命令,她只是用那双天真无辜的眼睛看着你,就让人觉得好像为她服务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岑随从小被灌输绅士礼节,见状很自然地就忘了找呦呦算账,顺着她的话往下接:
“那我去给你们拿果汁。”
顾妙妙却冷淡地看着岑随匆匆跑走的背影。
她的情绪倒没有太大的起伏,只是转头看向呦呦的侧脸,陷入了沉思。
……她会喜欢他吗?
……没有她的参与,呦呦会和岑随走到一起吗?
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岑随未来会和谁在一起无足轻重。
可如果是呦呦……
“我回来啦!”
端着托盘上来的岑随打断了顾妙妙的沉思。
“这个是什么呀?”
呦呦看着岑随端上来的饮料。
“葡萄汁呀。”托盘上还有一些糖果巧克力,岑随推到呦呦面前,“还有糖,都是你们的。”
呦呦眼睛亮了起来。
不过口渴的她还是先端起“葡萄汁”咕咚咕咚灌了两口,等味觉反馈给大脑的时候,她已经喝了大半。
然后她小脸皱了起来。
“……好苦!”
岑随奇怪道:“怎么会哭呢?明明很甜呀……”
他也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表情顿时僵硬。
好苦。
顾妙妙这才意识到不对,闻了闻,又尝了一口,顿时暗道不好。
这哪里是葡萄汁,分明就是红酒。
而且还是五六位数一瓶的那种。
“……都不许再喝了,赶紧下楼喝点茶……”
小脸通红、眼神涣散的呦呦乖乖“哦”了一声。
顾妙妙匆匆忙忙跑去开门,可转头一看,呦呦根本就没跟上来。
她一头钻进了岑随的被窝里。
“姐姐,岑随哥哥。”
钻进被窝里的小姑娘,还不忘伸出头轻轻招手,舌头都有些捋不直地说:
“你、你们自己……下、下去吧……我……不走……”
岑随也晕乎乎的,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趴下,问:
“呦呦,你在干、干什么?”
抱膝坐在被子里的呦呦严肃道:
“嘘——我要开花啦。”
顾妙妙:……
第7章 七个小朋友
据科学研究证明,酒精对正在发育中小朋友的大脑会有损伤。
顾妙妙看着躲在被子里等着开花的顾呦呦,觉得她这个情况可能不止是损伤,可能直接喝成傻瓜了。
趴在床边的岑随看着躲进被窝里的小姑娘,或许是她过于认真的模样说服了他,喝得双颊通红的他也晕乎乎地钻了进去,和她并排抱膝坐着。
“……真的能开花吗?”
已经不会思考的呦呦打了个醉嗝。
“真……真的!”
岑随好像也被她的傻气传染了,还谦虚询问:
“那我们……现在在等什么呀?”
“……笨。”呦呦慢吞吞答,“种子要先发芽……才能开花……”
同样已经醉得傻愣愣的岑随想了想,好像觉得很有道理。
“哦。”
于是两个小醉鬼便安静地一起坐着等发芽。
“……”
顾妙妙一时间有点怀疑是他们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她掀开被子一角:
“里面不闷吗?”
呦呦摇了摇头,又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她也来。
鬼使神差的,顾妙妙还真进去了。
于是一起等着发芽的小醉鬼变成了三个。
顾妙妙原本酒量是很好的,所以刚刚才敢喝那一口。
然而她高估了六岁的自己。
那一口酒喝进肚子,很快脸也烧了起来,熏得她懒洋洋地,竟然觉得窝在被子里还挺舒服。
呦呦:“我觉得……我是茉莉花。”
岑随:“为什么一定是花?万一是、是颗树呢?”
呦呦:“……我就觉得我是茉莉花。”
岑随:“万一……是颗水蜜桃树呢?”
被窝里光线很暗,三个人面对面围成一圈,岑随隐约能看到呦呦把下巴垫在了膝盖上,软绵绵的脸颊近在咫尺。
看起来很软,很好捏的样子。
岑随悄咪咪地伸出了罪恶的爪子。
顾妙妙不像这两个已经傻掉的小朋友,她神智还在,因此抬手啪地一声就打掉了岑随的爪子。
“你干嘛!”岑随泪汪汪地控诉。
顾妙妙往呦呦的方向挪挪,两手搓了搓呦呦的脸蛋,软得跟棉花糖一样,一捏就是一个窝窝。
“我妹妹,我可以捏,你不可以。”
“……有妹妹了不起吗!”
顾妙妙点点头:“没错,就是你捏不到的了不起。”
岑随:“……”
他要气死了。
呦呦夹在中间跟个面团一样毫无脾气,还很跟个小大人一样劝架:
“好了好了……不要吵,呦呦很大方的,可以给岑随哥哥捏一下脸。”
毕竟吃人嘴短。
在呦呦的心目中,哪怕是岑随这样的坏蛋,只要给她糖吃,也能变成眉清目秀的善良哥哥。
更别提岑随确实长了一张眉清目秀的脸蛋。
岑随看着侧头把脸递过来的呦呦,顿时受宠若惊。
但他又下意识地看了眼凶巴巴的顾妙妙,确认这次不会再挨打之后,他才试探着伸手,轻轻地捏了一下下。
哇——
软的。
像棉花糖。
舔一口就会化的那种。
“好啦。”
呦呦又坐回原样,乖巧又认真地发起呆,好像她真的快要开花似的。
终于捏到脸的岑随欢欣雀跃,还朝顾妙妙投去一个得意的小眼神。
顾妙妙:……令人火大。
或许是喝了一点酒,之前藏在她心里的那些情绪全都被放大,看着呦呦对岑随似乎有了些改观,她磨着后槽牙越看这人越烦躁。
“我改变主意了。”顾妙妙恶狠狠道,“我讨厌岑随,呦呦,你跟我玩还是跟岑随玩?”
专心发芽的呦呦反应迟钝,还处于茫然状态。
岑随震惊:“你……你都吃了我的糖……”
顾妙妙冷哼:“吃了又怎样。”
“大骗子!”
“骗的就是你这个傻子!”
“我、我才不傻!从来没人说我傻!我会被九九乘法表,你会吗!”
“我一出娘胎就会了!”
“你你你——”
呦呦还在思考要不要给自己浇点水,旁边的哥哥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了起来。
被窝里空间狭小,呦呦刚慢吞吞地喊了两句“你们乖一点”,就不知道被谁撞倒,被迫加入了滚来滚去的战局。
最后三个扭打在一起的小醉鬼都累了。
顾妙妙把自己和呦呦捞出被窝透透气,压着被角不让岑随出来。
醉意上头的呦呦眼皮打架,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呦呦。”
顾妙妙侧头看她。
泛着绯红的白嫩脸蛋肉嘟嘟的,难怪岑随老馋着想捏她的脸。
“如果只能选一个,你长大以后,是选我……还是选岑随?”
眼皮打架的呦呦疑惑地啊了一声。
“你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岑随呢?”
如果是平时,顾妙妙绝不会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
然而此时的她牵着呦呦的手,却像个固执又倔强的小孩子一样,一定要听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睡眼惺忪的呦呦努力掀开眼皮,她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要问她这个,但她仍冒着傻气地,冲顾妙妙甜甜一笑。
“姐姐我爱你,嘿嘿嘿。”
奶乎乎的嗓音轻飘飘的。
像雪花簌簌落下,覆盖在她荒芜心底。
那一瞬间,顾妙妙心中的戾气消散,平静得前所未有。
当岑随从被子的另一边钻出来的时候,两个小姑娘正手拉着手,已经沉沉入睡。
……他又被这俩人抛弃了!
过分!!!
最后,被霸占了床的岑随,只好缩到床尾,一个人晕晕乎乎地睡着了。
但跟顾妙妙和岑随不同。
在两人均匀的呼吸声中,呦呦的这一觉睡得并不是很踏实。
……
梦里天色昏暗,雨势汹汹。
出现在滂沱大雨之中的,是一个坐在轮椅上单薄消瘦,神色冷寂的少年。
梦里的她将什么东西扔在了水洼之中,任它被污水浸湿。
而在暴雨中无人撑伞的少年屈辱地、绝望地竭力推动着轮椅,努力地想要伸手捡回水洼中的东西,可他无法动弹的双腿却仿佛将他钉在轮椅的方寸之间。
如困兽挣扎的他最后摔倒在污水之中。
暴雨中,将地上的东西紧紧攥在手心的少年,非常缓慢地抬头望向了她。
缕缕湿发之下,是一双死寂得没有半分光亮的眼。
……
尽管呈现在呦呦梦境中的画面无比完整清晰,但等呦呦一觉醒来,梦里原本流畅完整的剧情,就跟被狗啃了一样残缺不全。
再被满岑家找人的郁澜从床上提溜起来,劈头盖脸一顿骂之后,那点残缺的记忆也笼上了一层雾气。
得知这三个孩子误喝了红酒的岑家一阵鸡飞狗跳。
岑父岑母道歉说“都是岑随的错”,郁澜也愧疚道“哪里哪里都是我们呦呦傻”。
大人们来来回回客套,三个当事人却已经开开心心地吃起了生日蛋糕,呦呦和岑随甚至都不记得喝醉之后发生了什么。
今日糖分摄入充足的呦呦十分快乐,而对于之前那个梦,她只记得——
梦里她又做了坏事。
被她欺负的小哥哥长得好好看呀。
……这种无关痛痒的点。
——
第二天清晨的餐桌上,郁澜接到了顾启洲的电话。
“……怎么又要推迟回来的时间?你这戏都拍几个月了?你这不是去拍戏,你这是拍到人家女演员的床……床还是家里的好,是吧?”
郁澜瞥见淡淡望着她的顾妙妙,猛地一个急转弯,掐断了少儿不宜的话头。
“……反正我不管你是哪门子远亲家里出了点事,最迟这周,赶紧给我回家!”
没等顾启洲说完,郁澜就掐断了电话。
张姨刚好端了早餐上桌,余怒未消的郁澜便道:
“……他当自己是什么?居委会大妈吗?怎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他也要管?还什么人都想往家里领,怎么,当家里当孤儿院啊……”
好在顾妙妙对于郁澜暴躁起来能六亲不认的瞎骂已经习以为常,因此她也并不觉得被针对。
不过……
听话里的意思,是顾启洲想带什么人回家?
顾妙妙没太在意,她不记得上一世有没有这回事,但她记得上一世的顾启洲是一个人回来的。
演过各种狗血剧本的郁澜忽然想到什么,压低声音问张姨:
“……该不会是他私生子吧?”
张姨对郁澜丰富的想象力有些一言难尽:
“您还是看看快睡到牛奶碗里去的呦呦小姐吧。”
郁澜闻言一愣,回头看去,那边的呦呦看似在专心吃饼,但定睛一看,眼皮都要黏上了!
被瞌睡虫包围的小脑袋瓜摇摇晃晃,偶尔晃醒几秒,咬了口饼,眼皮又开始打架。
眼看小脑瓜子真要栽进牛奶碗里了,旁边的顾妙妙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呦呦的衣领。
“好好吃饭。”
她皱着眉,一脸嫌弃的……
开始一勺一勺喂呦呦喝牛奶。
郁澜:?
她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的?
很快她就发现,关系好的不止顾妙妙和呦呦,隔壁的岑随也成了他们家的常客。
隔三差五的,岑随就跑来顾家和姐妹俩玩。
不过更多时候,岑随都是被顾妙妙玩的那个。
比如此时被顾妙妙忽悠着拉小车的岑随——
“再跑快一点!”
手里牵着绳子的岑随死命在院子里跑,顾妙妙坐在绳子另一端的小车里催促着他,气喘吁吁地岑随还不停问“什么换我上车啊”。
顾妙妙当然是随口敷衍“快了快了,你再坚持五分钟”。
坐在门口台阶上捧着大苹果的呦呦,埋头咬了一口。
好像每次岑随不开心的时候,姐姐都很开心哎。
吧唧吧唧。
“呦呦!”
又转了一圈时,顾妙妙喊她:“呦呦!你要来玩儿吗?”
呦呦还没说话,岑随先撂挑子了。
“不是说好了换我玩吗?”
顾妙妙又随口忽悠:“呦呦是妹妹,你作为哥哥让她一下怎么了?”
……让她一下可以,但你好像有点太得寸进尺了吧!
到最后岑随还是被顾妙妙忽悠得妥协了,于是换呦呦坐上了小车。
呦呦却总有些心神不宁。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就在岑随吭哧吭哧拉着呦呦满院子跑时,一辆黑色宾利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顾家门外。
司机从后备箱里取出折叠的轮椅,将后座的小男孩从车里抱了出来。
他遥遥望着坐在小车上被人拉着满院子跑的小姑娘。
上气不接下气的岑随,和一滴汗没流的呦呦。
任谁第一眼看了,也会觉得是呦呦在欺负这个小男孩。
偏偏呦呦一脸不谙世事的纯真模样,又让人很难将她和欺负别人联系起来。
但坐在轮椅上的沈寂川,很清楚她的本性。
顾呦呦就是这样一个,既天真,又残忍的人。
这道不太友好的目光令呦呦下意识扭头。
远远地和那双眼对上时,呦呦福至心灵,脑子里那根不太灵敏的弦终于搭上了。
啊。
是梦里的那个小可怜哥哥。
第8章 八个小朋友
上一世的沈寂川,并没有这么早来到顾家。
他父母在一场车祸中离世,而自己也因那场车祸而失去了左腿。
沈家家境普通,父母双亡之后,他只能辗转于各个亲戚家借住,因为他性格阴沉的缘故,在每个亲戚家都住不长久。
他整个童年,都被人踢来踢去,像个谁都厌弃的包袱。
上高中以后,才被送到了顾家。
顾启洲声名远扬,家境殷实,小时候又受过他父母的恩情,到了顾家之后,沈寂川就再也没有被扔去其他亲戚家。
他本以为,顾家会是他最好的容身之所。
直到那年夏天,欧洲游玩回来的少女回到家中,发现自己多了个哥哥。
骄纵任性的少女正处于青春期,宛如极具领地意识的小兽,竭尽全力地表达自己对他入侵家庭的抗拒。
她撕碎他的作业。
骂他是怪物。
甚至故意放掉电动轮椅的电,任他一个人在大雨中无法动弹,淋到高烧。
如果光是这些,沈寂川也还能忍受,毕竟从童年开始辗转于各个家庭,他从来都不是受欢迎的那个。
但他唯一不允许任何人践踏的,是他的父母。
“……这个怀表是什么?”
那一日,他藏在隐蔽之处的母亲遗物,被那个小恶魔一样的少女找到了。
“这个对你来说,很珍贵?”
小巧的金色怀表被少女白皙纤细的手指捏在手里。
她的笑容纯真且天真,继承自父母的优秀五官是可以轻易使同龄人目眩神晕的美好。
然而看在沈寂川的眼里,却是他午夜梦回,最残酷的噩梦。
“还给我……”
三个字从喉间挤出,他牙关发抖,不知是恐惧多一些,还是憎恨多一些。
怀表的内盖里,是他唯一的一张全家福。
在灰暗无望的生活之中,只有这张照片是让他可以得到片刻休憩,知道自己也是曾有人爱过的证据。
“你偷走了我爸爸,小偷的东西,我为什么要还给你?”
少女稚嫩的嗓音,吐出了可怕的话语。
嘶——
照片被撕碎。
怀表被砸在水洼之中,四分五裂。
少年隐忍压抑的心,在那一刻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扭曲成了令他自己都害怕的,真正的怪物。
——
从车上下来的顾启洲看着快一个月没见的小女儿,又看了看满头大汗的岑随。
他显然也先入为主地觉得呦呦在欺负人家。
可他很了解自家这个傻乎乎的小女儿,她不被别人欺负就是好的,什么时候会欺负别人了?
“爸爸!”
呦呦清脆地喊了一声,随即飞快地从小车上跳了下来,扑进顾启洲的怀里。
“这么久没见,呦呦想爸爸了吗?”
顾启洲抱起呦呦,笑着收获了小姑娘一个带着口水的吻。
“想啦!”她又补充,“姐姐也想!”
顾启洲这才看向坐在台阶上的顾妙妙。
顾妙妙的眼神很静。
顾启洲很难形容那种感觉,不仅不像个六岁小朋友不说,还很像在看一个不太熟也不太重要的远亲。
顾启洲觉得她下一秒张口叫他叔叔都不奇怪。
顾妙妙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淡淡叫了声“爸爸”。
不带感情的。
顾启洲生疏地和大女儿寒暄了一会儿。
听到了顾启洲回来的动静,屋里的郁澜也慢吞吞出来,倚着门边冷眼看着顾启洲和他带回来的孩子。
“妙妙,呦呦,来。”
顶着郁澜白眼快翻到天上去的不满神色,顾启洲将沈寂川推了过来。
“虽然有点突然,不过,从今天开始,这位沈寂川哥哥就要住在我们家了。”
呦呦的视线仍定在他身上。
随着顾启洲的话,模糊的记忆好像被一双手拨开了雾气。
“寂川,以后他们俩就是你的妹妹,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虽然你姓沈,但你今后也是顾家的一员……”
半蹲着的顾启洲怜爱地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义肢的问题不用担心,过段时间我会带你去医院咨询,你会站起来的……”
梦境与现实重合。
乌发长目的小男孩肤色苍白,在阳光下几乎透明,好像绘本故事里画的小吸血鬼。
而这个神色冷淡的小吸血鬼正冷漠而警惕地注视着她。
“……噫!”
小孩子的本能令呦呦害怕地缩到了顾妙妙的身后。
呜呜呜好可怕。
呦呦不好吃,不要吃呦呦QAQ
沈寂川垂眸望着她。
呦呦的反应有些超出沈寂川的预料,
在他的想象之中,童年时期的顾呦呦应该是那种会理直气壮地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我不要残疾人当我哥哥”的那种小孩儿。
不应该是这样,像个懵懂天真的小鹌鹑,怂得毫无攻击力。
“呦呦为什么躲着哥哥?”顾启洲不悦皱眉,“哥哥的腿不方便,要好好照顾哥哥,知不知道?”
顾启洲说这话,倒也不是完全为了维护沈寂川。
沈寂川的父母固然对他有恩,但他此时更在意的是女儿的教育。
他希望呦呦做一个善良的孩子。
呦呦从顾妙妙身后挪出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她也不是故意要躲。
只是想起梦里的自己欺负人家欺负得那么狠,她觉得很不好意思。
“……呦呦知道了。”
小奶音弱弱的,听上去有点心虚。
顾启洲这才满意地摸了摸呦呦的头,吩咐张姨给沈寂川准备房间之后,又叫顾妙妙跟他去一趟书房。
父女俩多年未见,他有些话要和顾妙妙单独说。
临走前,顾妙妙回头看了眼沈寂川。
上一世的她从未听说过这个人,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
而且他的眼神……
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样想的顾妙妙并不知道,这个令她觉得分外不适的眼神,和她回到顾家那一日的眼神几乎一模一样。
甚至还要阴郁几分。
——
“……你在躲猫猫吗?”
发现顾妙妙和呦呦都不见了的岑随,找了半天才在二楼走廊尽头找到了呦呦。
蹲在拐角的呦呦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瞪圆的大眼睛眨了眨。
“岑随哥哥为什么看得见我?”
她明明藏得这么好!
得意的岑随装作轻描淡写道:“笨,你的小揪揪都露出来啦。”
小姑娘闻言气恼地伸出爪子摁住了自己的小揪揪。
岑随觉得她可爱,戳了戳她的脸:
“你怎么这么傻啊,躲猫猫都不会躲。”
呦呦皱了皱小鼻子,认真道:“我不傻。”
“可是你真的很傻啊。”
“你才傻,你被姐姐耍了都不知道,略——”
岑随这才反应过来,顾妙妙让他拉车刚刚根本就是在耍他玩儿,她根本就不打算让他上车!
更让他气恼的是,呦呦居然都不提醒他!
“……我生气了!”岑随起身,“你姐姐是坏蛋,我再也不和你们玩了!”
呦呦听到他说姐姐坏话,昂起头,奶凶奶凶道:
“不玩就不玩,我去找别人玩!”
岑随立即反驳:“你这么傻,除了我,哪个小朋友愿意和你玩?”
说完岑随自己都一愣。
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呦呦呆在原地,抿着唇,不吭声。
岑随的话确实戳到了呦呦的小心坎里。
在幼儿园里,小朋友们都说她妈妈是是坏女人,所以她是坏女人的小孩,大家都不和她玩。
课外活动的时候,别的小朋友都有人组队,只有她,每次都会被落单。
大家都不想和她组队,大家都不喜欢她。
岑随见眼前的小粉团子仿佛被他说呆了,在原地站了老半天,没有一点反应。
心虚的岑随观察了一会儿,见呦呦迟迟没有要哭的意思,这才稍稍放心。
然而放心不过五秒。
就在旁边房间里的沈寂川推门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这个一脸死机的小粉团子,似乎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受了委屈,不怎么敏捷的大脑半天才接受到想哭的信号。
然后以一种非常缓慢的速度酝酿出一个哭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