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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窝里暖烘烘的,带了点小朋友身上的淡淡奶味。
一只小肉手勉强伸到了顾妙妙的背后,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拍着,像是在哄她睡觉。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小团子唱得并不好听,甚至没几句在调上。
然而在顾妙妙前世今生加起来二十多年的经历之中,就没有被人唱着儿歌哄睡觉的经历。
照顾她长大的外婆没有。
生下她不久就离世的母亲没有。
那个艺术家人格不食人间烟火的亲爹更没有。
这样的感觉,像是陷入了一个飘着甜甜糖香的棉花糖里,轻飘飘的,暖烘烘的,忍不住想这样睡过去。
也就是在这样稚嫩的歌声之中,听到她唱“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的顾妙妙,把到嘴边的那句毫无童心的“管好你自己”咽了回去。
而就在介于清醒与睡梦中的最后一刻,有人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啵”的一声。
心中笼着坚冰的某一处,无声无息地,温柔塌陷。
“晚安安啦~”
呦呦像个小大人一样,替姐姐掖好被子,也阖上双眼,坠入了深深的睡梦之中。
和一夜无梦的顾妙妙不同。
这晚的呦呦睡得并不踏实,好像一边睡觉一边看了场电视剧,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到了好多画面,比以前都要完整得多。
有她自己,也有姐姐,还有一个……
被姐姐按在墙上揍的大哥哥。
呦呦小朋友小小的脑袋里,装满了大大的问号。
第5章 五个小朋友
“起床啦,你怎么还在睡啊——”
唰——
房间的窗帘被顾妙妙拉开,明亮的阳光洒满整个卧室。
她回头看着又往被窝里缩了缩的那一小团,毫不留情地上前掀开被角,朝里喊:
“再不起来我掀被子了。”
被子那一小团又动了动,她左滚一下,又滚一下,把自己裹成了蚕宝宝,好像这样就不怕被人掀被子似的。
顾妙妙连被子带人的抱了起来。
从被子卷里伸出了一个乱糟糟的小脑袋瓜。
她睡眼惺忪,可怜巴巴道:
“姐姐,我困……”
没睡醒的呦呦委屈地扁扁嘴,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
昨晚又做了梦,害她都没有睡得香喷喷。
顾妙妙趴在床边,戳了戳她奶乎乎的脸蛋,轻声道:
“再不起我就把你的草莓牛奶都喝掉!”
!!!
觉可以不睡!
但草莓牛奶不能不喝!
呦呦顿时睁开眼,艰难地爬出了被子卷。
吃过早饭之后,呦呦和郁澜则一起摊在沙发上看电视剧。
手里还抱着一桶焦糖味的爆米花,咬得咔嚓咔嚓。
电视里播的是一部多年前的经典爱情剧,讲述了两姐妹和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恨情仇,郁澜很喜欢看这种不需要动脑子的狗血剧打发时间。
呦呦虽然看不懂,但鉴于卑微的小朋友在家里并没有遥控器的掌控权,因此她平时也只能跟着郁澜一起看。
然而看着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个剧情有点眼熟。
昨夜梦里残存的那丁点记忆慢慢复苏,和电视里播放的狗血爱情剧重合了那么一点。
……
“……呦呦,明天我就要和你姐姐结婚了,我就最后问你这一句……”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顾妙妙你不要把气撒在呦呦身上,要打要骂冲我一个人来!”
“……所以这么多年,你喜欢的根本就不是我,而是我妹妹……”
……
张姨一边拖地一边看了两眼电视,感叹:
“绿萍真是可怜,腿没了,未婚夫还和妹妹搞在一起。”
退役女明星郁澜也赞同道:“我要是绿萍,先把这对狗男女打死!”
虽然这和她梦里的剧情不一样,但呦呦还是心虚地低下头,连甜甜的爆米花都吃不下了。
她三岁的小脑袋瓜里装满了大大的疑惑。
梦见的那些事情,究竟是发生过的,还是未来会发生的呢?
准备去花园练琴的顾妙妙路过大厅,见沙发上的呦呦正举着一粒爆米花发呆。
陷入了哲学思考模式的她,满脸都写着“我脑袋好像不太够使”。
“……”
顾妙妙终于开始真情实感的怀疑,这一世的呦呦性情大变会不会是因为摔坏脑子了。
——
没多久,顾妙妙的入园手续办了下来。
刚过六岁的她被安排去幼儿园大班,每天早上,顾妙妙和呦呦两人一起坐校车去幼儿园,晚上再被司机或是郁澜开车接回来。
这么过了两三天,小班的孩子或许不一定知道呦呦的姐姐是谁,但大班的孩子几乎都知道顾妙妙有个在小班的妹妹。
因为顾妙妙的妹妹,真的是见缝插针的刷存在感。
“……你妹妹好可爱啊。”
顾妙妙的小伙伴知知,看着不远处墙根那儿蹦蹦跳跳疯狂挥手的小团子,如是感叹。
幼儿园早上做早操的地方位置不大,有时错不开,大班的小朋友们还没做完操时,小班的小朋友们就会在墙根那边排着队等。
一群小萝卜丁排成排,肤色白皙的雪团子在里面格外显眼。
更别提她还跟踩了电门一样不停挥手,生怕顾妙妙没看见她似的。
傻乎乎的。
看着就缺心眼儿。
顾妙妙故作平静地收回目光:
“还好吧……有那么可爱?”
她一旁的知知认真点头,羡慕地说:
“她看起来好乖啊,又什么都听你的,像个小跟屁虫,想捏捏她的脸,嘿嘿嘿。”
顾妙妙没说话,知知又继续道:
“我弟弟就没有你妹妹可爱,他整天在泥地里打滚,流鼻涕都不会自己擦,脏死了,还是妹妹好。”
这个年龄的小男生,大多都跟好动症一样,上天入地的皮,身上衣服就没有干净的时候。
顾妙妙心想,那确实妹妹更好一点。
至少顾呦呦会自己擦鼻涕。
但她没想到,这天刚一回家,她就见到了一个从小就爱干净、绝不会在地上滚的小男生。
也是上一世差点和她结婚的未婚夫。
岑随。
“……小岑随放我家里没问题的,这孩子一看就听话。”
“……行,你们有事就去忙,晚上太晚了没时间,明早来接也可以。”
和岑随的父母通过电话后,郁澜给刚回家的姐妹俩介绍了一下。
“这是隔壁的岑随哥哥,他爸爸妈妈有工作要忙,保姆也请假了,所以今天来我们家玩儿,你们要和哥哥好好相处哦。”
站在姐妹俩面前的小男孩比她们都高一点点,看上去像是上了小学的模样。
他衣着整洁,头发乌黑,白净的脸上一双眼带着点审视的意味,看上去是那种被人簇拥长大的小朋友。
“你们好,我叫岑随。”
顾妙妙没说话。
同样和顾妙妙一样定在原地的,还有旁边捏着书包带的呦呦。
她歪着头,呆愣愣地盯着岑随看了许久,一错不错的目光看得岑随都有些疑惑。
两人刚一进门,岑随就注意到了呦呦。
脸蛋圆圆的小姑娘扎着两个小揪揪,牵着姐姐的小手背上有三个窝窝,看上去肉乎乎的很好捏,又穿了件淡粉色的毛衣裙,像颗水灵灵的水蜜桃。
岑随没有妹妹,班里也没有呦呦这样呆愣愣又软乎乎的小姑娘。
……好想戳戳她的脸哦。
岑随默默地想。
郁澜刚一离开,顾妙妙连敷衍都不愿意,沉着脸就往楼上走。
岑随的出现,又唤醒了那些不愉快的前世记忆。
“呦呦……”
她刚想叫呦呦一起走,别和这个狗男人玩儿。
回头一看,呦呦正一脸认真地盯着岑随一动不动。
仿佛当头一棒砸在顾妙妙头顶,她忽然清醒过来。
是了。
原本岑随从小喜欢的也是顾呦呦,就算顾呦呦也喜欢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虽然她并不知道上一世顾呦呦对岑随的心意如何,但她想,岑随喜欢她那么久,顾呦呦迟早也会被打动的吧。
只可惜上一世的她执迷不悟,非要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顾妙妙默不作声地上了楼。
而还在打量岑随的呦呦并没有意识到姐姐情绪的不对,她看得非常专心,像在博物馆看玻璃柜里的展品一样全神贯注。
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哥哥?
客厅里播放着的电视剧声音不大不小,剧情进展到姐姐得知丈夫喜欢的原来是自己的妹妹,而他娶自己只是因为自己断了一条腿的情节。
沙发上,磕着瓜子的郁澜咂舌:
“狗血。”
呦呦看了看电视上的男人,再看了看眼前的小男孩,终于回想起前几天梦里闪现过的脸,恍然大悟。
“原来你就是楚濂!”
岑随:?
呦呦拧起眉头,捧着脸,苦恼得连小小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小孩子的忘性大,明明是前几天做的梦,转头就忘得七七八八了。
她只记得姐姐好像很喜欢这个哥哥,但是这个哥哥却和她吵架,两人吵了些什么之后,姐姐愤然开车而去。
下一个画面,就是在雪白的医院里。
姐姐哭得很伤心。
她的手被绷带缠成一团,她说,以后她都没法拉小提琴了。
回忆起这些,呦呦的小心肝都疼得一抽一抽的。
“……我不叫楚濂。”岑随觉得这个小妹妹大约是电视剧看太多,把脑子看坏了,“我叫岑随,以后……你可以和我一起玩。”
一起玩之后,他就有机会戳戳她的脸了。
岑随心里想。
“……我不要。”
呦呦抱着耳朵,把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岑随惊愕地看着奶凶奶凶的小姑娘,她气鼓鼓地,后退一步怒瞪着他。
“呦呦讨厌你!”
他惹哭姐姐了!他是坏人!!!
喜怒无常的小孩子很快给岑随盖上了一个大坏蛋的戳,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是元凶之一,直接把一口大锅甩到了岑随一个人头上。
一头雾水的岑随十分不理解:
“为什么讨厌我?我允许你和我一起玩,你应该开心才对,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和我玩?”
能和顾家做邻居,当然非富即贵。
再加上岑随胆大心细又聪明,从来都是孩子堆里的孩子王。
因此岑随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个软乎乎看上去很好欺负的小姑娘,为什么不和他玩儿。
而且,看她生气得鼓起脸,岑随更想戳一下了。
“因为你是坏人!超级坏!”
呦呦理直气壮地表示要和岑随划清界限。
郁澜不管小孩子的这些恩怨情仇,于是有许多疑惑的岑随自己一个人在别墅外的小花园里玩儿了一会儿,等到了来小花园里看书的顾妙妙。
“……你是顾妙妙,对吧?”
坐在秋千上的顾妙妙缓缓抬头。
透过这张稚气的脸,顾妙妙看到了二十年后的他。
那个被自己追求后不主动不拒绝,直到快要结婚时,才坦白自己喜欢的是顾呦呦的未婚夫。
如果不是因为得知他爱的其实是顾呦呦,那一天她也不会在情绪愤怒的情况下开车出去。
也就不会遭遇车祸,断送了自己的小提琴生涯。
“你妹妹是不是脑袋有点问题啊?”一无所知的岑随真诚发问,“又把我叫成电视剧主角的名字,又莫名其妙讨厌我,她好奇怪哦。”
说到这里,岑随很不服气。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我,一定是她自己有问题,她是不是都没有朋友的?”
啪。
顾妙妙合上了手里的漫画书。
“不喜欢你就是有问题?岑董事长的儿子就是这样的教养?”
岑随被顾妙妙如此流利而咄咄逼人的语速惊呆。
这女孩明明坐在秋千上,比他还矮一头,但不知为何,却有种居高临下的蔑视感。
他不自觉后退一步:“你……”
“我妹妹那是大智若愚,你是自我意识过剩,想和我妹妹做朋友的人多了去了,排队叫号都轮不上你,还敢在我妹妹面前耍大少爷脾气?”
六岁的岑随哪里顶得住这么狂风暴雨的攻击,半响才毫无气势地结巴道:
“你、你什么人……敢这么和我说话?”
“哦,我是算命的。”顾妙妙冷静道,“请问您算什么东西?”
岑随彻底被骂懵了。
而劈头盖脸把幼年渣男骂了一顿的顾妙妙,心情倒是十分畅快。
重生后一直无处纾解的怨气,也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渠道。
此时,顾妙妙口中大智若愚的呦呦正趴在二楼窗户上看着小花园里的动静。
见岑随被气得面红耳赤,和她记忆里吵闹着要和姐姐退婚的男人重合时,呦呦愤怒地跳了起来。
他是不是又要欺负姐姐!?
呦呦油然而生一股正义感。
不行!她不允许!
打倒大坏蛋!
保护姐姐!
冲鸭!!!!
这位满怀热血的小不点登登登从楼上跑下来,结果出师未捷,刚走到门口就踢到了花园里浇水的水管。
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还一不小心碰到了一边的水阀,直接开到了最大。
顾妙妙惊得从秋千上跳起来:
“呦呦!”
地上的呦呦缓了缓,刚要拍拍手爬起来说没事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有点不对。
刚刚绊倒自己的那一堆水管,竟然动起来啦!
噗嗤——
用来浇花的水管仿佛一条蛇一样扑腾起来,水花四处喷洒,呦呦一边惊叫着一边扑向姐姐求救。
岑随也被喷过来的水柱吓到了,刚想要跑,下一秒就被人揪住了衣服后摆。
“呦呦过来!”
顾妙妙当机立断,拿岑随当挡箭牌的同时,将呦呦护在了身后。
被水柱劈头盖脸喷个正着的岑随:???
于是当大厅里的郁澜闻声而出时,一眼就看到岑随被淋成落汤鸡的一幕。
同样赶来的张姨连忙关掉花园里的水阀。
“这怎么回事!?”
郁澜惊愕问道。
被水滋了个里外湿透的岑随从嘴里吐出一口水。
茫然的他有点委屈。
但又有点保护了小妹妹们的自豪。
“没、没事……”他抹了把脸,挺直了背,心想不能给岑家丢人,“刚刚那个水管突然喷起水来,没事的,我保护好妹妹们了——”
他刚想指给郁阿姨看,两个妹妹都安然无恙。
结果一回头,就听姐妹俩道:
“摔破皮了吗?说了多少次不要跑那么快,给我看看。”
“呦呦不痛,大坏蛋有欺负姐姐吗?姐姐不怕!呦呦保护你!”
等着接受表扬的岑随:“……”
完全被冷落的小男孩看着那边相亲相爱的姐妹俩,并没有感谢他的意思,那个小不点甚至还一口一个大坏蛋。
淋成落汤鸡的他委屈又茫然。
……男孩子不能哭。
……他是哥哥,他要大度。
……对,不能哭。
……可是他好委屈他忍不住啦呜呜呜呜……
第6章 六个小朋友
捏小水蜜桃的脸未果。
被小水蜜桃的姐姐骂了。
最后还被滋成落汤鸡。
即便是一贯大方爽朗的岑随,也有了一点小脾气。
如果是普通的小朋友之间的拌嘴吵架,郁澜才懒得管。
偏偏岑家是做投资的,涉足领域不乏娱乐圈的项目,不说要和岑家关系多好,但至少不能让人家孩子带着委屈回家,这不是结仇吗?
“顾呦呦。”
趁岑随被领去洗澡换衣服的时候,郁澜眯着眼,威胁似地看向呦呦。
心虚的呦呦后退一步。
——然后干脆利落地往地上一躺开始耍赖。
“我不我不我不我不我不——”
滚来滚去的呦呦很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撒泼打滚。
“呦呦没错!呦呦不道歉!”
她又不是故意要拿水喷岑随的。
再说了……不小心碰到水阀的是刚刚的顾呦呦,和现在的顾呦呦有什么关系!
理直气壮.jpg
郁澜觉得头疼,尽量耐心地劝诱:
“岑随哥哥浑身都淋湿了,呦呦是个乖孩子,不能没有礼貌吧?”
呦呦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委屈巴巴地抗议道:
“可是他欺负姐姐!”
姐姐在梦里哭得撕心裂肺。
她从来没见过姐姐那么伤心过。
郁澜听了呦呦的话有些意外,顾妙妙则以为是刚刚和岑随说话的一幕被呦呦误会了,于是解释:
“……没有,他没有欺负我。”
呦呦不敢相信,表情好像在说“姐姐你怎么出卖我”。
“不过。”顾妙妙冷静道,“不关呦呦的事,我来道歉。”
倒不是为了给郁澜解围,她纯粹只是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灵魂意义上的成年人,和小朋友道个歉不算什么大事。
毕竟她刚刚差点把那个小朋友骂得当场大哭。
正好岑随洗完澡从楼上下来,他板着小脸,刚想要摆摆架子——
“让你溅了一身水,对不起。”
顾妙妙很利落地道了歉。
岑随一怔。
他还没来得及告状呢,她怎么就道歉啦!
岑随张了张嘴,,呦呦扑上来抱住顾妙妙,心痛道:
“不是姐姐的错,是我的错!”
她挡在顾妙妙前面,挺起小胸脯:“呦呦一人做事一人当!”
明明是道歉,但此时的呦呦大有“有什么事冲我来,坏人不要伤害我姐姐”的悲壮。
搞得岑随一时恍惚,感觉自己好像电视剧里欺压主角的大反派。
……不对啊!他才是见义勇为帮人挡水的英雄好不好!
被呦呦这一搅和,岑随只好稀里糊涂地就原谅了她们。
“耶!他说他原谅我啦!”可开心可开心的呦呦手舞足蹈,“妈妈我可以去玩了吗?”
疲惫的郁澜赶紧摆摆手,示意她赶紧自己去玩。
应付小孩子真的能当场老十岁。
眼看顾呦呦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又要跑掉,岑随追上去抓住呦呦的胳膊。
“站住!”
刚刚还欢天喜地的小姑娘顿时警惕:
“……干什么?”
明明对谁都一副毫无防备傻呵呵的模样,偏偏对自己这么警惕,岑随很不爽。
“给你!”
他皱着眉,凶巴巴地,从口袋里摸出了——
一颗糖。
颜色漂亮的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绚烂的光,爱吃甜食的呦呦身体比内心更诚实,一双眼瞬间就没法从那颗糖上挪开了。
要知道,郁澜怕她长蛀牙,每天的糖都是有定量的。
“虽然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你讨厌,但是给你吃了我的糖,你就不许再生我的气了,知不知道?”
岑随努力回想他父亲平时教育他的模样,想要震慑住这个小妹妹。
然而实际上他内心发虚,在“小男子汉的面子不能丢”和“要是吓到她就不能捏脸了”之间反复横跳。
结果就是表情相当的色厉内荏,完全没有被呦呦放在眼里。
呦呦的注意力全在岑随掌心的糖上。
……看起来很好吃。
……可是这是讨厌的人给的哎。
苦大仇深的呦呦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抬头问:
“你还有糖吗?”
岑随又摸出一颗,两颗都给了她。
“还有吗?”
周扒皮呦呦凑近了些,那小眼神恨不得把他整个人都倒过来抖一抖,看还有没有藏起来的糖。
岑随恶狠狠地把裤兜掏了个干净,将最后一颗糖拍在她软乎乎的手心。
“没啦!”
拿到三颗糖的呦呦拉着岑随,一路小跑着上楼去找回房间练琴的顾妙妙。
“姐姐!”
她气喘吁吁,棉花糖一样的小脸透着点粉,昂着头冲顾妙妙可自豪地笑。
顾妙妙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呦呦一股脑地把糖全都塞到她手里。
“坏蛋给姐姐道歉的糖!”
呦呦的想法很简单。
只要姐姐原谅他,那她以后就可以安心收下这个哥哥的糖了。
岑随听到“坏蛋”又有点不开心,但只是别开脸轻哼一声。
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需要道哪门子歉,但是如果小水蜜桃是因为她姐姐才不和他玩的,那他可以把糖都给她。
要是三颗不够,那他可以用他的压岁钱,给她买好多好多糖,这总行了吧。
顾妙妙对上岑随那一脸“三颗够吗不够我再给你买”的小霸总劲。
怔愣之余,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他什么也不记得。
上一世的恩怨随着她重生的一刻就已经烟消云散,在这个世界里,抓着那不甘心的偏执念念不忘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要是再和这个屁大点的小男孩计较,倒显得她像个余情未了的可怜人。
“张嘴。”
呦呦听了顾妙妙的话,乖乖张开嘴。
顾妙妙剥开糖纸,将荔枝味的糖放进小姑娘的嘴里。
嘴里含着糖的小姑娘脸颊鼓鼓,像个呆头呆脑的小金鱼。
剩下两颗,顾妙妙扔进了自己的嘴里。
岑随眼睛亮了起来:
“既然吃了我的糖……”
“这才多少?”顾妙妙坐在床边,抬高下巴,仿佛一个欺压小弟的大姐大,“岑董事长的儿子就这么小气?”
不得不说,激将法对这个小霸总很管用。
“当然不是!”
岑随对自己的家庭有着很高的认同感,于是他很不服气地回怼:
“过几天就是我生日,到时候你们来我家,什么好吃的都有!”
没骨气的呦呦立刻跟通电的灯泡一样亮起来。
“有杏仁巧克力吗??”
“当然。”
“有牛奶软糖吗?”
“肯定。”
“会有甜甜的大蛋糕吗!?”
“废话。”
“哇——”
郁澜为了骗呦呦少吃糖,一直夸大了甜食的价格,让呦呦产生了“这些东西都很贵他们家买不起不能经常吃”的错觉。
单纯的呦呦从来没怀疑过。
于是她发自内心地感叹:“你家好有钱啊。”
顾妙妙无奈扶额。
能和这么有钱的人家做邻居,你觉得你家又穷到哪里去了吗?
岑随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被呦呦真情实感的吹捧吹得有点膨胀,因此故作矜持地点点头:
“还好吧,我长大以后,一定会比我爸爸更有钱的。”
顾妙妙想到了未来二十多岁的岑随某次喝多了,跟她哭诉“为什么都拿我和我爸比”“我就是不如他啊”的卑微社畜样。
仁慈的她并没有戳破一个小朋友的美好梦想。
——
岑家忙于生意的父母,果真到了第二天早上才抽出空来接他。
直到临走时,岑随也没找到机会合情合理地掐掐呦呦的脸蛋,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对姐妹俩道:
“过几天我生日,你们一定要来哦。”
呦呦对岑随并不太感兴趣,她只是牵着顾妙妙的手说:
“姐姐去我就去。”
岑随轻哼一声:“小跟屁虫。”
呦呦还很骄傲:“我有姐姐你没有,你连跟的人都没有!”
独生子岑随:“……”
岑母见他和顾家两个孩子似乎玩儿得挺好,回去之后还问他:
“小随也想要个妹妹吗?”
岑随回想起昨晚睡前,看到呦呦跟顾妙妙分着喝一瓶草莓牛奶的场景。
小朋友抱着瓶子,吧唧吧唧喝得满足,姐姐嘴上说着不要喝得到处都是,却仍耐心给她擦拭沾了牛奶的唇角。
像雏鸟一样的小朋友眷恋又依赖地靠在姐姐的怀里撒娇。
“……想。”
岑随诚实答道。
顾家的姐妹俩和他以往对兄弟姐妹的认知不同。
原来兄弟姐妹之间,是可以这样不争不抢,互相依赖,比父母更亲近,比朋友更无话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