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甜宠文古言推荐上一章:坠落春夜
- 甜宠文古言推荐下一章:你说人生艳丽我没有异议
老人摇摇头,面色凄苦地向官衙走去。
朱元璋十分好奇,便跟随老人一路护送。
碰巧朱标正在官衙门口跳来跳去,不知道干什么。朱元璋拦住跳跳标,疑惑道:“标儿,你在干什么?”
朱标道:“我在试这个水泥板子能承受多大的力度。要是可行,就用水泥替换金砖。”
金砖是永乐建造宫殿的时候,从苏州运来的“贡品地砖”,因有金石之声,又称一块砖一两金子的造价,所以称“金砖”。但永乐建造宫殿的时候,能选用金砖贡品,就说明金砖已经存世很多年。
元皇宫也用了金砖,只是没有特意要求金砖成为唯一的地砖贡品。
一两金子一块砖朱标觉得用不起,朱元璋也认为用不起。他们俩思想合拍,都认为水泥地板就很好,就算坏了也能立刻重新造。
朱标本想尝试用瓷砖。但众所周知,瓷砖不是用传统工艺烧瓷就能得到好用结实的砖。
现代瓷砖工艺都来自西方,他们严格保密生产工艺和瓷砖配方,国内瓷砖厂家要生产高档瓷砖,几乎全靠进口。
不过国内厂家生产不出大小一致、严丝合缝的瓷砖,就在瓷砖出厂后进行一次人工研磨,费用也比国外的高档瓷砖便宜,所以国内装修市场还是大部分用国内厂家生产的瓷砖。
朱标参观过高档瓷砖厂房,但这和他的经商范围不一致。朱标的记忆挂是“存储”挂,只有他前世背诵过的东西,今生才能“取出”。所以他的记忆殿堂并未有瓷砖烧制配方,十分遗憾。
所以朱标只能奢望用水泥代替高贵的一两金子一块的石板。如果嫌弃难看,就在水泥表面镶嵌瓷片等装饰品。
如果“偷工减料”做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皇宫,朱标真是绞尽了脑汁。
朱元璋乐呵呵出谋划策,对这种既有面子,又不耗费太多人力物力的“偷工减料”喜闻乐见。
“让别人试就好,你跳什么跳。”朱元璋说完,自己也上去跳了两下。
朱标道:“我只是觉得很有意思。”
朱元璋点头:“确实很有意思。”
朱元璋身后义子护卫三人组皆很无语。
标儿还说自己和义父一点都不像,其实有些地方还是很相似。
父子俩随便贫嘴了几句,然后朱元璋将身后一直观察他们的老人介绍给朱标。
朱标拱手:“老丈,请问来官衙有何事?若是生活有困难,可先登记,我一定尽力解决。”
老人的声音有些尖锐:“你能解决每个百姓的生活困难?”
朱标愣了一下,心中大约明白老人可能的身份。他板着脸道:“不能,但只要有手有脚肯做事,大约是饿不死的。但我并非神仙,若遇到家中不养,自己也无力的孤老残弱,我也只能眼睁睁任由他们饿死。实在是无法照顾到每一个人。”
老人没想到朱标的回答如此直白。
他环视了一圈官衙附近正在搅拌水泥的百姓。
百姓们听了朱标的话,都对老人怒目而视。好像老人欺负了自家溺爱的孩子似的。
知府是父母官,意思是知府要像父母照看子嗣一样照看百姓。
老人进入北京城的这一路听闻的风声,朱标是一个很好的父母官,沿路村庄都在村祠堂中给朱标放了供奉牌位。
他一直在想,朱标和百姓相处的时候,是何等慈祥又威严的面目。
今日见到朱标,他才记起,朱标是如此年幼。而视朱标为父母官的老百姓,在与朱标当面相处时,倒更像是溺爱朱标的父辈母辈。
老人读懂了百姓的怒气。
我们的标儿已经够努力够厉害,你这个外人在瞎唠叨什么?是不是想挨揍?!
这话真是和他曾经旧友袒护孙儿时一模一样。那时他继续嘲笑,被旧友用扫帚赶出了门。
而他和旧友吵闹的府邸,已经变成了一座书院,里面传来的朗朗读书声,居然是女子的声音。
旧友的府邸离后宫就只隔着一面墙和一条街。据说以后大明的后妃会从这里开道门,直接出入女学,教导贵族女子读书。
真是荒诞。
老人突然意兴阑珊,没有了任何和眼前小儿郎争辩的心思。
他对朱标作揖:“老朽……老朽大元中书省参议王亮。”
他身后一像是子辈、又像是护卫的青年男子,一路走来沉默无声的男子也抱拳:“草民大元枢密知院张玉。”
朱元璋眼皮子一跳,立刻把朱标挡在身后。
他三位义子本就站在他身前,闻言手握在了刀柄上。
朱标也吓了一跳:“啊……这……两位快请起,我们进去说……别激动别激动,他们俩肯定是回来投靠咱们大明的好人!”
百姓们举起铁锹木棒,激动道:“知府大人,别被他们骗了,元鞑子没有好人!”
其中一个高高壮壮,一看面目就是蒙古人的汉子嚎得最大声:“元鞑子没好人!他们从来不让俺吃饱!”
朱标苦笑道:“是不是好人,我先问问。放心放心,你们看,我爹和……燕王都在这呢。谁打得过燕王!”
假装自己是护卫,完全没有记起自己是这几人明面上职位最高的“燕王”的朱文正呆愣了一会儿,才帮助朱标安抚百姓。
我是燕王,我是经常去草原抢牛羊的燕王!有我在,不怕元鞑子乱来!
朱文正朴实无华的劝说话语,让王亮和张玉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百姓们却很吃这一套,纷纷安静下来。朱标这才能从百姓们的包围中,把王亮和张玉请进官邸。
朱元璋大摇大摆跟在朱标身后,想看看这两位残元大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两位南归的残元大官没想卖什么药,他们只是很单纯的回来南边而已。
被赶回草原的大元皇帝太子二人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地位,迅速从大元皇帝变回了蒙古王。
残元许多汉人官吏摇身一变,继续成为蒙古王帐中心腹;也有些汉人官吏在忠君思想和爱民思想中左右摇摆,无法对蒙古王重新变回奴隶主之后的残忍视而不见,偷偷南逃。
这些南逃的汉人官吏,大多死在了蒙古人、甚至自己人的屠刀下。王亮与张玉结伴,靠着张玉的勇猛,才能回到大明的土地上。
朱元璋并不在乎那个一脸凄苦,可能是大儒的王亮。他十分好奇那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大元枢密知院。
大元枢密院沿袭自大宋,是名义上最高军事机构,其长官为枢密使。若是身上有其他官职的官员兼任枢密使,便称“知院”。后枢密知院就等同于枢密使。
大元枢密院中高官向来都是蒙古贵族。张玉居然能以汉人出身成为枢密知院,即便现在残元朝廷无人,也足以证明其能力。
朱标和两位南归大元官吏聊了一会儿,朱元璋心里更痒了。
张玉今年居然才二十六岁,如此年轻,可以在我手下干活一直干到标儿登基!
朱标没什么看到人才的欣喜。虽然王亮和张玉很厉害,但大明这样厉害的人又不是没有。他们再厉害,也得老老实实去劳动改造营过一遭。否则一投降就能当大官,那些一直跟着大明的老将们心里如何想?
朱标也非常实诚地告诉两人,会立刻照顾好两人生活,但两人无论以后是否出仕,都要去劳动改造营。
“虽然很冒犯,但我不相信跟着大元北逃的官吏心中有百姓。所以你们得去学着和百姓干一段时间的活,接一接地气,知道老百姓的困难,我才能让你们离开。”朱标道,“奖惩分明,这也是做给百姓们看。”
王亮道:“如果老朽不同意呢?”
朱标笑道:“接受了劳动改造就是我们大明人,之后是接受举荐还是回家归隐,都随你们。如果你们不接受,那你们就仍旧是大元的官。我就只能把你们关进监牢,该怎么审判就怎么审判。”
王亮皱眉:“知府此举,不怕寒了想要南归的大元众臣的心?”
朱标道:“我只在乎,会不会寒了大明官吏和大明百姓的心。如果你们跟随元朝与我大明对抗,又跟随元朝皇帝北逃,回来后立刻就可以高官厚禄,那置为大明流血牺牲的将士为何地!”
朱元璋喜得人才的心被朱标的话一震,如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当即冷静下来。
他沉声道:“标儿说得对。这就是我们大明的规矩。”
王亮道:“从古至今,从未有如此对待降臣的皇帝!”
朱标针锋相对:“对。从古至今,皇帝轮流做,官宦只要投降,就一直是大官。如我的想法,若抛弃了生他养他的土地,若抛弃这块土地上的黎民百姓,这种人最好别回来了。但我无法与天下大势所对抗,无法改变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豪强的事实。至少,要定下一个奖惩的规矩,让墙头草不至于摇摆得太容易!”
被朱标评价为墙头草,王亮顿时脸色非常不好看。
张玉立刻为王亮辩解道:“王学士并非……并非什么墙头草。王学士也是一心为民,看清了大元皇帝的残暴,才南归。”
朱标失笑:“现在才看清吗?中原大地烂了多少年了?就算你二人足不出大都,大元皇帝修炼欢喜禅的时候,可是让官宦女眷轮流入宫双修。即使在有官员议事的时候,官宦女眷也不着寸缕,在一旁和喇嘛们修炼天魔舞。在自己或者同僚的女眷都被皇帝侮辱的时候,一心为民的好官们在哪里?!还是说,元朝好官高尚到牧民才是民,自己身边的亲朋好友不算民了?!”
张玉和王亮皆脸色苍白。
张玉看向王亮,嘴唇翕动:“这……这是真的?”
朱标疑惑:“你不是枢密知院吗?宫中的事你不知道?”
张玉尴尬道:“我为行伍出身,刚当上枢密知院。”
朱标:“哦。我说的是真的,你看他脸色就知道了。”
王亮从牙缝里挤出字来:“怪不得陈学士会被你骂死。”
朱标理直气壮:“我从来没骂死过人。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读书人一身浩然正气,邪魔不侵,又岂会被人骂死?”
王亮道:“那陈学士是如何死的?被你杀的?!”
朱标更加理直气壮:“坚固的堡垒只能从内部攻破。我不过说了些实话,他就受不了。这难道不是他羞愧难容,自寻死路?”
王亮站起来:“你!”
朱标也站起来:“你什么你?你如果对我说的话有意见,就有理有据的驳斥我。如果你驳斥不了我,就闭上嘴乖乖被说!这里是北京,是元朝曾经的大都。宫中那些惨死的官宦妻女正瞪着眼睛看着你们这群好官呢!”
朱标走到窗边,将对着皇宫一面的窗户推开,转身对王亮道:“来,你敢对着皇宫大声说你问心无愧。说君恩君威如雷霆雨露,奉上妻女取乐君王也是臣子应得之义?说你所作所为无愧于皇天后土?”
朱标一甩袖子,将手背在身后:“不过是让你进劳动改造营,当一段时间普通老百姓,知道老百姓生活有多苦,知道自给自足有多难。之后以你的资历学识,仍旧是人上人。就连这点苦都不肯吃,认为是对你的折辱吗?!”
王亮身体摇摇欲坠,张玉立刻扶住王亮的身体,不断为王亮顺气。
一个勇猛青年将领,快被朱标骂得哭出来了:“陈知府……不,朱知府,别骂了,别骂了,我去,我和王学士都去,我们没有不去的意思,王学士只是试探一下你,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好官。”
朱标背着双手,昂首道:“我是不是好官,是百姓来评价。除了我治下的百姓,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评价我。”
王亮咬紧牙关:“连你的皇帝也没资格评价你?”
朱标心中一突。妈耶,被套进去了。
朱元璋平静接话:“是。标儿这官是为老百姓当的,不是为皇帝当的。他官当的好不好,自有百姓评论。就算是皇帝,也没有资格。这件事,皇上很认可。”
朱标看了朱元璋一眼,道:“我们大明的皇上本身就是贫苦百姓,他比你们更懂何为好官。不要用你们浅薄的见识去评价一位伟大的帝王。”
朱标说完,抬腿迈出门,冲进后院,高声道:“唐大夫,唐大夫,救命!”
已经发须雪白的唐大夫叹着气从药房里走出来,声如洪钟:“标儿,你又惹什么事了?”
朱标立刻道:“我没惹事,是事惹我!”
唐大夫让身后学徒背好药箱:“来了来了,谁被你气着了?”
朱标尴尬:“嗯,一个,一个从草原回来的元朝旧官。”
唐大夫脚步一顿,然后健步如飞。
他怕慢一步,标儿又要再次创下“骂死老匹夫”壮举。
第167章 那不就证明他错了
在唐大夫的金针刺穴下,王亮缓了过来。
身为高官,朝堂上骂战多了是了。对于道德上的指责,他们向来不在乎。
如果骂就可以骂死人,这世上就没有那么多不公平。
但王亮刚经历了十分艰苦的长途跋涉,本就饿得头晕眼花,强撑着一口气。被朱标这么一骂,顿时血气上涌,差点背过气。
再加上王亮见到蒙古王的残忍行径,本就对自身几十年坚持的忠君思想产生了动摇。
如朱标所说,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读书人的“心境”破碎,被人稍稍一骂,就自己破防。
用通俗点的话来说,就是“气急败坏”。
朱元璋好奇地打量躺在地上大喘气的王亮。
上次标儿骂死人,他没能亲眼看见。今天他终于见到了!等刘基来,我一定在他面前好好炫耀!
朱元璋一想到天天都想着重新复制标儿骂死人的神技,那张嘴一天比一天毒的刘基,就乐不可支。
对了,文吏呢!没有人把这一幕记下来吗?
朱元璋焦急东张西望,见李文忠和陈英各自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本子在记录。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李文忠和陈英的袖子里有小本子和炭笔,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这么及时地记录,但朱元璋很欣慰。
不愧是我的义子,真是太……
他看向一旁探头探脑,龇牙咧嘴,不知道傻笑什么的朱文正,拳头硬了。
他三个义子中只有朱文正一个人姓朱,为什么姓朱的这么傻?!
朱文正看到自家四叔兼任义父不善的眼神,挪动脚步,走到李文忠和陈英中间,左伸脖子右伸脖子,看两个兄弟的记录是否准确,并指手画脚,指责他们记录出错,被李文忠狠踹了一脚。
王亮终于缓过气。他瞪大着眼睛看着房梁,半晌不说话。
张玉十分担忧:“老大人,老大人,还好吗?喝点水?”
王亮就着张玉的手喝了几口温水,靠在张玉身上,重新开口:“依你之见,我这种人,是不是该直接以死谢罪?”
朱标摇头:“活着比死了更难。若王学士有心重新为民,就努力活下去,用自己的学识帮助新生的大明。”
朱标很想说,是,你去死。
但他知道大明现在真的很缺曾经身居高位的文化人。
经过统计,从红巾军揭竿起义起,到大明建立,为元朝死节殉难的元朝进士多达四十人以上,这这些人绝大部分是汉人。
元朝的科举断断续续,每次录取仅有几十人,且分左右榜,汉人进士只占一半。可见元朝进士这一群体对元朝统治的忠诚。
特别在南方大地作战的时候,汉人进士群体比蒙古人镇压起义军更加凶猛。在元朝大军撤退后,他们自发组织乡勇军抵抗红巾军。
还有的人如张昶那样背地里谋划,为瓦解起义政权使尽全力。
大明建立后,他们也一直与大明作对。直到大明成为新王朝变成了既定的事实,他们才大举进入这个新王朝。
其实就连刘基、章溢、叶琛等人,也曾经是这群进士的一员,自发镇压农民起义军。
在封建时代,对于封建地主们而言,阶级斗争远远大于其他。
所以中途醒悟,为朱元璋鞠躬尽瘁,为百姓谋福祉的几位大先生,才难得可贵。
朱标并不知道,当朱元璋刚建立大明后不久,原本跟着朱元璋的寥寥无几的文臣被悉数排挤出朝堂。之后朱元璋朝堂上的文臣高官,被新科举进入的人占据。
朱元璋很信任这些大明建立之后才科举考上来的文臣。
这些文臣回报朱元璋的呢?是空印案,是郭恒案,是南北榜案,是朱元璋杀空了半个朝堂,被后世史学家评价为“冤案”的血腥暴动。
外国史学家,和认可外国史学家的人说,这些都是“以前元朝官场的潜规则,朱元璋自己不知道,没有下令禁止,等他发现的时候就勃然大怒,并且不听人解释,这些都是官吏们一直以来的行为,并非官员刻意隐瞒,就大动屠刀,实在是冤案”。
在之后,朱元璋把曾经排挤出朝堂的文臣的徒弟提拔回来,让他们围绕在太孙身边。
但只知道纸上谈兵的年轻读书人,和在乱世中摸爬滚打武德充沛的实干老前辈完全不一样。
章溢为实行心中井田制,将家中田地全部均分给了乡亲;建文帝身边的文臣为了复兴周礼,就是每天商量给宫殿宫门道路和官职改名字,弄得朝堂一片混乱,勋贵人人离心。
被蒙骗而不知就是昏君,找不到解决办法胡乱杀人就是暴君。作为皇帝,无能是大错。这些都是朱元璋这个大明皇帝无法辩驳之罪。
这个时空的朱元璋隐隐发现了祸端,仗着自家身边几位大先生还精神矍铄,愣是压着科举,自己亲自一个一个面试举荐的人才,想先让朝廷班子完善之后再科举。这样科举上来的人,他才有时间去进一步培训其思想和能力。
身处什么位置,才会考虑什么事。朱元璋考虑的事,朱标暂时没想过。他只是出自最朴素的义愤,不愿意让降臣降将和付出了鲜血的大明将士官宦平起平坐。
都给我滚去劳动改造营改造一圈,再按照流程来当官!
朱标也知道,自己这种举措其实有些可笑,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改变。
但人非圣贤,坚持一些可笑的举措,能让自己心里舒坦,才是真实的有感情的人。
朱标从不认为自己是圣人。所以他乐意在允许的程度上,依照自己喜好做事。
就算朱元璋怪罪下来,他也理直气壮。
朱标再次一字一顿道:“活着比死了更难。大明现在就像是初生的树苗,有无数人想把大明变成大元,让官宦能继续趴在百姓身上喝血吃肉。所以,大明需要有过来人呵护。可是,这样的过来人,真的有吗?”
王亮哑声道:“张昶不是在你们那里吗?”
朱标眼中流露出笑容,明明是笑容,却异常悲伤:“皇上给了张昶很多次机会。但张昶上的折子,不是歌功颂德,就是希望皇上享乐。他上次还让皇帝修大宫殿,大陵墓。对了,他还和皇帝说,要用严峻的刑罚惩治百姓。”
“张昶是一代大儒。就算我不怎么喜欢程朱理学。但我想程朱理学,二程和朱子,绝对都是深爱着百姓,希望为百姓谋福祉的。”
“儒家圣学中,绝对没有任何文字,教他如此对皇帝献策。”
朱标很认真地问道:“我真的想不明白,对元朝皇帝的忠诚,对贫苦百姓成为皇帝的恐惧,就可以让一个举世闻名的大儒轻松背叛所学,就为了让大明失去民心吗?在大儒眼中,民心是什么?不是一颗颗鲜红的心脏,不是活生生的人吗?”
朱元璋攥紧了拳头。
王亮沉默了半晌,他问道:“张昶现在人呢?”
朱标道:“皇上让他闭门著书,为丞相脱脱平反。可他写了许多年,都没有写出来。”
王亮再次沉默了许久,道:“因为他写出来,就证明他错了啊。”
朱标也沉默。
半晌,朱标收起眼中的悲伤,道:“就是想让他承认,他错了啊。”
王亮问道:“他如果承认,你是否会放过他?”
朱标摇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过以我对皇上的了解,如果张昶承认他错了,皇上会让他以明臣的身份自尽,也不会祸及子孙。”
王亮又问道:“如果他认为自己是元臣?”
朱标道:“那就让他以元臣的身份去死,让他的家人都为他的坚持付出代价,让百姓都知道,有一个元臣为了挖大明的根,曾经上奏过多少残害百姓的折子。”
王亮的手往胸口上一按,又差点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王亮因为不喜皇帝荒诞,只每日在翰林院编纂书籍。所以他对朱标的了解并不多。只是跟着皇帝难逃之后,听许多从南边北逃的蒙古将领骂“陈标”是妖孽。
虽然朱标差点把他气死,他其实也很欣赏朱标为国为民的铮铮铁骨。
他和朱标只是立场不同,但能分得出好坏。
但朱标现在这话……死就死了,还要让人遗臭万年吗?
“文人最重名啊。”王亮于心不忍,“何必咄咄逼人?”
朱标漠然:“他不想被人说,就不该做。”
王亮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朱标道:“圣贤有过,从来不惧怕别人说。”
王亮声音逐渐尖锐:“那你呢!你就能所有事问心无愧吗?!”
朱标抬杠:“不能!但我做了有愧于心的事,不惧怕别人记录下来,流传后世!我将是名留青史之人,史笔如刀,我还能让史官为我改史不成?!”
王亮:“你……你……”
朱标仰头:“我怎么了?你嫉妒我能名留青史?驱逐鞑靼,恢复中华,日月昭昭,我朱标……唉?唐大夫!唐爷爷!”
唐大夫掐着王亮的人中:“标儿,你能不能别说了?你再说下去,他再晕一次,就算你叫我爷爷也没用,我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朱标赶紧捂住嘴。
张玉看着又晕过去的王学士,又抬头看着眼睛滴溜溜转,满脸无辜的“妖童标儿”,心情复杂极了。
原来、原来文人骂战,是真的能骂死人啊?
这一刻,天不怕地不怕的张玉,有些害怕了。
而朱元璋……
朱元璋:赶紧记赶紧记,唉,还救什么救,别救了!
李文忠:在记了在记了。
陈英:还是得救,标儿从不想骂死人。
朱文正:啊嘿,好死!
第168章 乾纲独断背负一切
朱标二气王学士,这次真的把王学士气到床上起不来了。
心虚的朱标好吃好喝好药供着王学士,等洪武皇帝来接手。
但洪武皇帝披着朱国瑞的马甲不肯丢,天天去瞅王学士的乐子。
因要迁都,文臣们也逐渐往北京赶。
刘基到达的时候,王亮还不能起身。他也去围观了一下。
宋濂死死盯着刘基,生怕刘基给王亮补一刀,标儿没把人说死,刘基去收了王学士的人头。
还好刘基是一个非常骄傲的读书人。他不屑于去抢人头,要自己从满血状态把人活活用嘴刀戳死。
刘基现在仔细研读朱标的骂人话语,想从中取经。
但他看来看去,都认为标儿真的没有骂人,只是实话实说。
这都能骂死人?
宋濂叹息:“可能正因为是实话实说,才能让人羞愧致死吧。如标儿的话,不是标儿骂死了人,是他们羞愧自尽。”
“啧。”刘基合上“标儿骂人语录”,道,“幸亏我出仕时只在地方当了小官。贼元的朝廷大官,不是常人心智所能坚持啊。”
刘基也开始骂大元是贼元,可见被恶心得厉害。
宋濂想起这事,也有些反胃。
他无法理解,经历了这些事,为什么还有人对大元皇帝忠心耿耿?
自己和刘基只是看了官场的黑暗,就辞官归隐,在这乱世等候明主。
他们都认为,大元都乱成这样,该是改朝换代,重新上一个能让百姓安康的新皇帝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