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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标先推断,自己当替身的事可能不是真的。要是真的,爹早就告诉自己了。
那爹用这件事想隐瞒的,可能是为什么洪武皇帝对自己那么好。
于是……
朱标笔一顿,摸了摸自己的脸,握笔的手微微颤抖。
他把笔一丢,从书房里翻出一面银镜,仔细看着镜中自己的脸。
我、我长得和爹很像吧?和娘也很像!
朱标回忆起接见过他两次的洪武皇帝朱元璋的脸,恍然发现,洪武皇帝居然和自己爹长得有几分相似。
这正常。长得不相似,爹怎么当“影子皇帝”,成为洪武皇帝的替身。
朱标从未见过马皇后,不知道马皇后长什么模样。
但……爹说,自家娘和马皇后说,大家都姓马,五百年前是一家。以娘的性格,绝对说不出如此谄媚的话。
有没有可能,娘和马皇后本来就是亲戚?!
马皇后父母早亡,娘也是;马皇后给地方豪强当义女,娘给豪商当义女。
有没有一种可能性,自家娘和马皇后是……是姐妹?!
朱标手一抖,手中银镜落地,在地上哐当晃了几下。
大明太子朱大因为相师之言,弱冠之前不会出现在人前。
那么那位朱大究竟生活在哪里,才能让洪武皇帝一边不让其他人发现他,一边可以看到儿子的一举一动,观察儿子的成长?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的亲生父母不是我以为的亲生父母,我是、我是……
“不,不可能。我脑子稍稍长好后,就恢复了穿越者的记忆,能听懂周围人说的话。”朱标像无头苍蝇一样,满书房乱窜,“我很小的时候,娘和爹就陪着我。他们那时候也不知道我早早就能听懂人说话,不会故意瞒着我。所以他们肯定是、肯定是……”
但朱大也可能刚出生就抱给了爹娘,爹娘为了不露馅,一直把朱大当亲生孩子,其他人也以为朱大是爹娘的亲生孩子啊!
朱标越想越怕,眼泪都滚了出来。
“不能自己吓自己。这都是没影的事。因为洪武皇帝对我太好,而我爹有事瞒着我,就胡乱猜测,我脑洞真是太大了。”朱标腿一软,蹲在地上,双手搭在膝盖上自言自语,“我爹在涉及我的事上瞒着我,有可能是因为他瞒着我的时候,是在赏赐他‘卖’了我,我对他大哭一场,让他保证以后不再擅作主张之前。”
“对啊,我爹能‘卖’我一次,那之前不知道‘卖’了我多少次。很可能皇帝在我刚露出神异处的时候,我爹就像皇上炫耀过了。”
“没错,一定是这样。所以我很小的时候,爹就把我‘卖’给皇帝的儿子当替身,他才会那么愧疚,哭那么大声,一直不敢告诉我。”
朱标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泪,自嘲道:“我究竟在想什么啊,怎么会想这种奇怪的事,自己吓自己。”
“标儿,我跟你说……”朱标蹲在地上的时候,朱元璋推门进来,大声笑道,然后笑声戛然而止,“标儿?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朱元璋把朱标扶起来,朱标鼻头一酸,眼泪又滚了出来:“爹,我是你亲生的吧?”
朱元璋大惊失色:“什么?你怎么会这么问?”
朱标委屈道:“我、我只是想,皇帝对我这么好,朱大又一直不出现,会不会是皇帝把儿子寄养、寄养给你……”
朱元璋的嘴缓缓长大,下巴缓缓落地。
哐当,那是下巴脱臼的声音。
朱元璋手动把下巴合上,仔细打量自己过分聪明的傻孩子。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露馅了……露馅了一半。但傻孩子啊,你都猜到了自己可能是朱太子了,居然都不去想一想,你爹我可能就是朱元璋吗?
你的脑子怎么就能拐到你不是我亲生的那里去了呢?你哪里不像我?从头到脚都像我!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啊!
难道你觉得才见两次的假朱元璋长得更像你亲爹吗?!我这就去把他砍了!!
朱元璋鼻子喷气,愤怒道:“标儿!你胡言乱语什么?!”
看着自家爹真切不作假的震惊和愤怒,朱标心虚:“我、我就是……唉。”
朱元璋使劲扯着自家儿子的脸颊道:“你看看你自己,和我一个模子印出来,你的小脑袋瓜子究竟在想什么?!你这话要被你娘听到,你娘不哭死过去!!”
被扯着脸颊朱标含糊不清道:“别、别和娘说!我就突然猪油糊了心!”
朱元璋气得直跺脚:“不行,你得和我说说,你哪里和我不像?啊?究竟是什么让你认为你不是我的亲儿子!”
朱标捂着脸瘪嘴:“爹,你是洪武皇帝的替身,本身就和洪武皇帝长得像啊。”
朱元璋松开儿子的脸颊,按着儿子的肩膀使劲晃:“就因为这个?他长得有我和你像?!”
我要砍了他!
朱标的嘴瘪得更厉害:“而且,而且我早就觉得,我的性格在这个家格格不入。”
朱元璋瞪大眼睛:“什么格格不入?”
朱标委屈道:“樉儿、棡儿,还有狗儿,都很像爹你。猫儿……猫儿虽然安静了点,他耍脾气的样子也像你。还有正哥,正哥是你亲侄子,也和你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似的。就我和你性格完全不像。”
朱元璋:“……”
尖叫怪樉儿,多动症棡儿,霸道怪狗儿,阴森森猫儿,还加一个热爱作死的朱文正,他们都像我?
“像个屁!”朱元璋恼羞成怒,“他们都不像我!只有你像我!”
朱元璋的声音太大,把朱标的耳朵震得嗡嗡直响。
朱标使劲捂住耳朵:“好好好,是是是,我像你,他们都不像你。我才是你亲儿子。爹,别吼了,小心把娘喊来……呃?正哥,你在干什么?”
朱元璋回头,朱文正正往书房冲,李文忠和陈英死死拉着朱文正的两根胳膊,不让他往里冲。
朱文正怒道:“四叔!你在干什么!”
朱元璋声音比朱文正更大:“标儿居然说他不是我亲生的!”
朱标:“不是这样,我只是……”
朱文正一愣,道:“哈?”
朱标红着脸把自己的推测说了一遍。
朱文正当即笑得蹲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李文忠瞠目结舌:“标儿,你……你真会想。”
陈英忍着笑,揉了揉朱标的头发,道:“我看着你出生。你绝对是干爹干娘的亲生孩子。”
朱文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朱标捂着脸:“正哥,别笑了。我知道我犯蠢了。我错了,别笑了!”
朱文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朱标气急败坏,冲上去使劲捶朱文正:“不准笑!”
朱文正:“不行,我忍不住,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朱元璋破口大骂:“标儿,你再乱想,我就要揍你了!这次你娘拦着也没用!”
朱标尴尬道:“是,是,我错了。原来爹你真的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把我卖……送给皇上当太子的替身,所以你才这么心虚,一直瞒着我啊。”
朱元璋:“……”
李文忠嘴角抽搐,默默转身。
陈英:“……干爹有苦衷。”
朱文正:“哈哈哈哈哈!”不行,我肚子被笑得痛死了!
朱元璋:“……是这样。”为了继续当标儿的亲爹,朱元璋含泪背了“卖”儿子的锅。
朱标松了一口气。他不好意思道:“爹,对不起啊,我胡思乱想……”
朱元璋十分认真道:“标儿,你记住,只有你像我。像什么樉儿棡儿狗儿猫儿,还是那个蹲地上的朱文正,都不像我。”
朱标:“……哦。”
李文忠忍不住了,使劲用手抹着脸。抹一下,抹两下……我李文忠忍笑是专业的,绝对不笑,绝对……
噗!原来标儿“发现自己不是亲生的”,还有这个原因。
老实说,标儿的性格确实不怎么像舅舅,不过舅舅肯定不承认。
“好了好了,你也别笑了。”朱标恼羞成怒道,“有那么好笑吗!”
朱文正拍拍屁股站起来,继续大笑道:“好笑,好笑极了。”
朱标转移话题:“爹,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朱元璋瞪了朱文正一眼,道:“圣旨来了,以后北平就是北京了。你们把元朝的宫殿改一改,以后就是北京行宫。皇帝不在的时候,你和文正镇守行宫。”
朱文正笑着道:“标儿,以后咱们可以住皇宫里,开心吗?”
朱标笑不出来。
我一个被赐国姓的人以后能住行宫?天啦,我真的是爹娘的亲儿子,而不是朱元璋和马皇后的亲儿子吗?
他挤出笑容:“开、开心。”
朱文正再次笑得弯下腰:“我敢保证!标儿现在的脑子里一定在想,他一定不是四叔你的亲儿子,哈哈哈哈哈!”
朱元璋一拳把朱文正打倒在地,差点气晕过去。
第166章 南归官员差点气死
当朱标离真相只有一步(真的只有一步吗)的时候,被朱元璋的雷霆大怒中止了脚步。
马秀英之后也得知了这件事,也难得不顾形象,发出极其爽朗的笑声。
“标儿啊,你的性格确实不像你爹,但是像你娘啊。”马秀英一边笑便点了点朱标的鼻子。
朱标恍然:“对、对哦!”没错,我的性格确实很像娘!
马秀英笑着道:“你看,我生了五个孩子,除了你之外,性格全都和你爹极其相似。你若不是我亲生的,那我多难过?那么多孩子没有一个像我。”
朱元璋:“???”
朱标立刻道:“啊,对啊!”
他狠狠一捶脑袋。光顾着想自己不像爹了,我怎么不想一想,我是唯一像娘的人?
朱标唏嘘:“娘,我俩好惨啊,这个家就我们俩靠谱。”
马秀英跟着儿子一起叹气:“是啊。”
朱元璋:“啊,不是,你们俩……”
朱文正把胳膊搭在朱元璋肩膀上,制止朱元璋继续说话:“四叔,好了好了,你闭嘴吧,别争辩了。标儿说过,争辩就是狡辩。”
朱元璋:“……”气死!
朱标道:“不过原来娘真的和马皇后套过近乎?不像娘的性子啊。”
马秀英哭笑不得地瞥了败坏自己形象的朱元璋一眼。
朱元璋赶紧视线上飘,就差吹口哨。
马秀英解释道:“我当然没说过那些话,别听你爹胡说。不过若是套近乎,确实套过。你知道的,你娘和马皇后的经历类似,又恰巧同姓,就比较亲近。”
马秀英微微一叹,道:“其实我和马皇后最亲近的地方也不过是同一个姓氏罢了。若说经历,朝中大部分勋贵的糟糠之妻都和我们一样。”
朱标立刻明白了马秀英的话。
洪武皇帝手下这帮勋贵,大部分都是从泥腿子在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爬上来。
他们原本在各种已经入土的军阀豪强手下的时候,因英勇而被人拉拢,但可没资格娶别人的亲女儿。
包括朱元璋在内的许多军阀都喜欢收义子,还有很多出生豪强的军阀喜欢收“义女”。这些“义女”,就是拉拢下属的礼物。
所以朝中勋贵的原配妻子,很多都是某某将领官宦豪强的义女。
马秀英道:“如我等义女,义父义母的家庭其实不算娘家,有些甚至还反目成仇了,一身荣华全挂在夫家身上,算占了大便宜。马皇后将我们聚在一起,也是教导我们如何当好勋贵诰命,别拖了夫家的后腿。”
朱标立刻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其他人我不知道,但别人说马皇后嫁了皇帝是占了大便宜,我看这群人该被打嘴。马皇后这义女和普通豪强所收的义女可不同,她家是郭子兴生死之交,本也是豪门之后。马皇后不是什么义女,是养女!”
“当年郭子兴受避祸的马公所托,可是接受了马公的遗言,要给马皇后一个好归宿。就算他不视马皇后为亲女,也不该如此作践……”
朱标话没说完,朱元璋就急匆匆打断道:“标儿,什么叫作践?皇帝这个夫婿还不好吗?!”
马秀英也微笑:“是啊,标儿,真龙天子都称不上乘龙快婿,那就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夫婿了。”
朱元璋使劲点头。
朱标冷笑:“现在的主公是皇帝,马皇后嫁给主公的时候,主公是皇帝?”
朱元璋一愣:“这……”
朱标抱着手臂道:“当初马皇后嫁给主公的时候主公是什么条件?主公当过和尚,当过乞丐,因为汤叔叔一封信还当了逃犯,到了郭子兴麾下的时候已经二十七,父母俱亡无依无靠,只是一个老光棍小兵。”
朱元璋:“……”别骂了别骂了,再骂你爹要打你屁股了!
朱文正使劲点头:“是这样没错!”
朱元璋怒瞪。我等会儿就收拾你!
朱标对朱元璋道:“爹,你想想,把马公换做汤叔叔徐叔叔和周叔叔,他们临死前托付给你一个女儿,你将其收为养女,答应会好好照顾他们唯一的血脉至亲。你会因为‘有眼缘’,就将养女嫁给当时主公那样的人吗?”
朱元璋很想大声说“会!”,但他磨了好久的牙,声音越来越小:“……不会。”
马秀英笑出了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了好了,别说这个了。”
朱标道:“不说就不说,我只是为马皇后鸣不平。许多人说马皇后对郭家不好,郭家确实养了马皇后几年,但他们把马皇后嫁给一个乞丐的时候,马皇后已经把恩情还清了。至于后来……”
朱标冷笑:“乞丐变成了皇帝,孤女变成了皇后,那是他们夫妻二人相互扶持相互成就所应得的,旁的人嚼什么舌根子?”
“还谁占了谁便宜?那主公当初还是个乞丐的时候,也没见谁把自己亲女儿嫁过去啊。就是那郭山甫,也是主公已经掌握了郭子兴的军队,成为了濠州红巾军实际掌权人之后才让儿女投靠。说什么看相,不见兔子不撒鹰,他看得懂个屁!”
“主公现在后宫妃嫔,嫁的不是朱大帅就是朱明王、朱皇帝,只有马皇后嫁的是朱乞丐朱小兵。主公要是再任由这些言论传下去,不好好保护唯一肯嫁给朱乞丐的马皇后,说真的,我瞧不起他!”
朱标叉腰:“以马皇后的出身和马、郭两家的世交,她若在郭子兴面前搬出父亲遗言哭一场,我就不信郭子兴那么在乎脸面的人,还敢把养女随意送人!”
马秀英笑得更加厉害,笑得眼角都红了:“这事你倒是猜对了。马皇后是自愿的。别的不说,当年皇上那张脸和老实本分的气质,很像会安安分分过日子的人。谁知道他后来会成为皇帝?”
朱文正使劲点头:“没错!义父年轻时看上去很老实!”
朱元璋:“……”我老实?我老实的话,在当乞丐的时候就饿死了!你们以为乞丐好当吗!
李文忠干咳一声,难得没有阻止朱文正:“这话确实没错。别让我听见有谁嚼舌根,我非给他眼睛上来两拳。”
陈英抱着手臂,委婉道:“义父忙于政务,没听到那些闲言碎语。否则以义父的性格,大约是会亲自上去踹两脚的。”
朱元璋立刻顺着陈英的话道:“没错!标儿!你要相信皇上啊!”
朱标道:“我相信不相信有什么用,反正就算我瞧不起他,他还是皇帝,我就是嘴上嘀咕一下。”
马秀英轻轻捏了捏儿子的脸蛋:“好了,不说这个了。他们夫妻俩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朱标皱眉:“对哦。我爹才不会这样。我爹在男女上的道德感比主公不知道高到哪去了。”
朱文正赶紧严肃道:“是这样没错!四叔一点都不好色。”
李文忠:“……都还好,都还好。”
陈英:“干爹……当然。”
朱元璋:“……没错!”
洪武皇帝朱元璋好色,和我陈国瑞……朱国瑞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在朱元璋冷汗都要冒出来的时候,幸亏常遇春及时赶到,和朱标商量修建宫城如何安排劳动改造营的事。
有了正事,朱标立刻全身心投入工作,免了朱元璋被亲儿子架起来烤的危机。
三位义子见朱标离开,知道朱元璋很快就会恼羞成怒,赶紧找借口纷纷出城回军营躲避。
朱元璋看着马秀英,怪不好意思:“秀英啊……”
马秀英上手轻轻捏了一下朱元璋的耳垂,嗔怒道:“听到标儿的话没有?不好好保护我,瞧不起你!”
朱元璋松了口气,笑道:“放心放心,有我在,谁也伤不到你。不过被标儿这么一说,我才想到,当初郭子兴……”
对啊,我老朱长得再好看,当初也只是个来投奔的乞丐。我家秀英是你郭子兴世交挚友唯一的血脉。你把秀英嫁给一个乞丐,不会良心不安吗?
马秀英淡然:“事情都过去了。我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你是一个无依无靠的乞丐,我们当初不正好凑一对吗?很合适。”
朱元璋没来由的心头一酸。他扶住马秀英的手臂,转移话题道:“现在我们是朱皇帝和马皇后,也是最合适的一对。暑气正浓,回房好好休息,标儿给你房间放了许多冰块呢。我看我们跟着标儿,比在应天当皇帝皇后舒服多了。”
马秀英笑道:“标儿爱享受,却不伤民。若天下富豪有标儿这分本事,让他们奢侈享受又如何?”
朱元璋得意道:“那是。但谁又能和我们标儿相提并论?”
……
朱标在父母面前向来肆无忌惮。哪怕他差点以为不是亲生的,父母解释后,他就信了,继续肆无忌惮。
其实朱元璋说的话他还是将信将疑,但娘的话太有道理,朱标可太信了。
怎么想,自己都是娘亲生的孩子。谁也不准质疑。
朱标说的那番话,其实是阴阳怪气指桑骂槐,让他爹老实点。
他爹现在很老实,但朱标知道,许多勋贵家中已经出现了新欢和旧妻争宠的事。如果这种事敢发生在他家,朱标可不会再秉承什么人道主义精神,该发卖发卖,该滚回娘家的滚回娘家。
敢反对?有本事你朱国瑞和我朱标分家啊?
朱国瑞家中仍旧一片祥宁,倒是北平被定为北京,应天改名南京的时候,洪武皇帝又下了一道旨意,追封马皇后的生父马公为徐王、生母郑媪为徐王夫人,并在圣旨中,细数自己还是个小兵的时候,马皇后对他的不离不弃,称只有马皇后是他朱重八之妻。
这一道旨意,让朝中后妃娘家都惶恐不安。
朱元璋和马皇后收养了几十个义子。原本历史中,那些义子大多战死。但这个时空,朱元璋打天下容易许多,许多义子都活了下来。
那些义子纷纷打探消息,是不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后妃在自家义母面前耀武扬威,个个怒气冲天。
因为成了皇子外公而有些张扬的胡泉,立刻缩着脖子在家里装病;和胡泉天天的吵架的胡廷瑞也自请戍边,不敢留在南京;最近被人撺掇着有些跳的郭家也安静下来。
自此,对马皇后的风言风语销声匿迹。
即使朱元璋和马秀英不在南京,宫城和南京城也一片祥和。
朱标看到朱元璋的旨意的时候愣了许久。
怎么我前脚偷偷骂了朱元璋,后脚朱元璋就下旨改正错误?
他亲爹立刻道:“当然是我上的折子!”
“哦。”朱标挠挠头,隐藏住心中的异样,把胡思乱想压了下去,继续干正事。
他虽只是北平知府,所管的却不只是北平的事。
朝中有消息传来,大明要在南京和北京建立“南直隶”“北直隶”两省,朱标很可能会成为“北直隶”主管民事事务的长官,与燕王朱文正同掌燕云十六州。
在地区划分上,朱元璋本想更改元朝的说法,将“行中书省”改成“承宣布政使司”。
他与朱标商量的时候,朱标告诉他,一个拗口复杂的名字,会给公务传递和百姓生活带来很大麻烦,最好越简单越好。
其实宋以前的行政规划就很好,什么刺史、州牧,不比之后一连串拗口的记不住的官名强。
朱元璋想了想自己看宋元官职表脑壳疼的状态,深以为然。
于是,既然百姓们都习惯了“行中书省”,就直接简化为“省”。省下为“府”,府下为“州”,“州”下为“县”,最高行政长官依次为知省、知府、知州和知县,仍旧是省、府、州、县四元行政规划制度。
其他官职也依照汉唐官制,名称能简化的就简化,以免增加“行政成本”。
这“行政成本”也是朱标教朱元璋的。
如果把一个国家当做一个大商业集团,朱元璋许多两眼一抹黑的事,都能依照他给朱标多年打下手的“富商经验”得到解答。
朱元璋天天拿着算盘算着“成本”“支出”,喊着“预算”“赤字”,让朝中除了最先跟着他几位文官都颇为不习惯,还有文官上奏劝诫,说朱元璋如此有辱斯文。
朱元璋骂道:“当皇帝不就是管一个国的老百姓衣食住行?!什么是有辱斯文?!为了大明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抠叫有辱斯文,那你给俺做点斯文的事啊!来,你给俺想想怎么斯文地把北边南边的军费开支和即将治理黄河的开支拿出来!”
把朱皇帝气得都自称“俺”了,劝诫的文官只好败退。
他们找到宋濂等人,希望宋濂能带头再劝诫一次。
道德完人宋濂微笑:“此事简单。只要诸位能把今年的国库开支窟窿补上去,想必皇上也不会为那一个个铜板有辱斯文。”
他们立刻愤怒:“那么多钱,我们怎么补!”
刘基没好气道:“那你们说什么屁话?钱是大风刮下来的?觉得有辱斯文就编书去,这样就不用管军士和百姓是否会饿死,不会用衣食住行来侮辱你们的斯文。”
来人脸气得青紫,拂袖而去,对外只骂刘基和宋濂不知道劝诫君王,是佞臣。
刘基一生气,立刻禀奏朱元璋,又开了一次辩论会,辩论“为了国家百姓对钱斤斤计较算不算有辱斯文”。
刘基开辩论会开上了瘾,据他自己说,开了几次辩论会都没能骂死个人,他心里不舒服。
朱标表示,刘先生这症状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朱元璋和一帮拥有实干思想的文人用有辱斯文的方式,将大明之初这个到处都是破窟窿的国家勉强运行起来,身在北方戍边的朱标就轻松了许多。
南边运来的钱粮充足,朱标又可以在改建大元皇宫的时候搞“以工代赈”那一套,接纳许多农闲时的百姓,让他们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得一口饭吃。
朱标虽又是先斩后奏,但颁布的官府公告都是说“洪武皇帝亲自下令”,让百姓们每次领饭前,都先对南方拜一拜。
朱元璋背着手在北京城微服私访的时候,就听见自己的名声节节攀升,才登基两年不到,就成了百姓口中的“百年难得一见大明君”,哭笑不得又不由叹气。
“只是让百姓短暂的吃饱肚子,就能成为千古明君,这明君当得多容易。”朱元璋自嘲。
旁边一衣衫褴褛的老人道:“确实如此。但看似容易,却为何那么多帝王做不到?”
朱元璋听着身旁那老人的感慨,疑惑地看过去。
那老人望着巍峨的皇宫,神色十分复杂,虽接了朱元璋的话,却没有看着朱元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