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问呗。”孙鸣池还是笑着的样子,“没胆子追?”
他意有所指,“还是怕她有喜欢的人?”
许周脸色不太好看。
孙鸣池笑笑,也没想到真的问出什么,起身直接离开。
手里的小猫朝许周凶狠地叫。
另一头,程逐果然如期来了例假,在家躺了一段时间,破天荒地抓住了赶速写作业的冲动,速度和当年集训不能比,但勉强也算是比较高效率。
除速写之外,程逐还写了几百个字有关艺术类著作的读书笔记,不过写得很干巴,可以看出她其实没什么感想,完全是在挤着渣滓。
这天,镇上有集市,程爷爷想要买点东西,程逐很久没动弹,索性当了个跑腿。
有集市的镇子更加有人气,马路两边全都是商贩的推车还有临时的棚架,附近村子的村民都来了,路上熙熙攘攘,还有大人背着小孩到处地看。
但热闹归热闹,地上垃圾却不少,农村垃圾治理迫在眉睫。
帮程爷爷买完需要的菜和种子后,程逐自顾自开始逛街。
接到孙鸣池电话的时候,程逐正在一个铺子里看衣服。
密密麻麻的衣服挂满了架子,程逐看得眼花缭乱,刚好老板娘手上拿了几件裙子,程逐看中一件碎花裙,示意老板娘拿给她后,准备进更衣间换。
说是更衣间,事实上只是临时挂起块布挡了一下。
一般没有人会试衣服,通常在身上比划一下就直接付钱买下,偏偏遇上程逐这个奇葩,看起来像个有钱人,但一件这么便宜的衣服买得也不干脆,非要试过才行,老板娘无奈之下为程逐拉了一个简易的“更衣室”。
电话里。
孙鸣池问程逐:“你在镇上?”
“干嘛?”
“问问。”
“不在。”
“真的?”
“爱信不信。”程逐进了更衣间。
刚挂掉电话,帘子被人掀起,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迅速挤了进来。
程逐被孙鸣池吓了一跳,十分努力才压住冲到喉咙口的的尖叫。
她难以置信道:“你怎么在这里?”
孙鸣池不说话,只是盯着程逐看。
狭小的空间因为多了一个人更显得拥挤,附近的温度直线上升。
程逐心中焦躁,不耐道:“问你话呢!”
“不是不在镇上吗?”
“……”
孙鸣池拿眼角瞧她,见程逐吃瘪,这才慢悠悠地回答程逐:“收工早,路过。”
更衣间里光线昏暗,只有头顶上漏进来的一些光能把他们照清。
光线带来的阴影把孙鸣池的影子投在了程逐身上,程逐的身体被切割成了很多部分,光暗分明,像是架在展览里的石膏像。
不过石膏像可不会穿这么潮流的衣服。
“我要换衣服了。”
“换吧。”孙鸣池没有一点动作。
两人贴得很近,程逐的前胸贴着孙鸣池的的手臂,孙鸣池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一点。
见他依旧一副没打算出去的样子,程逐索性当他不存在,先把短袖脱了下来,紧接着是长牛仔裤,动作快到明显带了谴责的意味。
看到她腿上的那些印记,孙鸣池诧异道:“怎么还没消,我都没怎么用力。”
“你那还叫没用力?”程逐冷笑,迅速套上裙子背过身,“帮我拉一下。”
他垂眼,伸手扫了扫她短发的发尾,才帮她把拉链拉上。
裙子是淡紫色的,虽然有碎花,但穿在她身上也不显得土,反而看起来很纯真,纯真得不像程逐,至少不像孙鸣池看到的程逐。
毕竟程逐这姑娘哪里和纯真搭边,分明是个满脑子废料的小狐狸。
程逐转回身,伸手扭腰,确认裙子的大小没什么问题之后抬头看向孙鸣池。
“怎么样?”她问。
孙鸣池回答她:“好看。”
“多好看?”程逐故意找茬。
孙鸣池不说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连夸人都不会。”程逐撇撇嘴,拉开帘子打算出去,孙鸣池却握住程逐的手腕把她转了回来,有力的大手扣住程逐的后脑勺,直接果断地吻了下去。
就算有帘子挡着,这是也是在大街上。
程逐能听到老板娘和其他顾客的对话声,不禁心惊肉跳,不敢剧烈挣扎,只是瞪大眼睛企图让孙鸣池停下动作,但孙鸣池可不会理会,勾着她吻,唇舌纠缠。
程逐无处可躲,闻到了从孙鸣池口中渡来的一点啤酒味。
许久,孙鸣池松开她,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好看到我会硬。”
“……”
商铺简单,人却是络绎不绝。
从更衣间出来后,程逐一眼望去,至少有十几个人在看衣服,离她换衣服的临时更衣室相隔不过几米,只要稍稍细心,都能发现更衣间方才发生了什么。
头皮一阵发麻,程逐闭了闭眼睛冷静,心说孙鸣池真的有病。
在老板娘身边等了片刻,看到她闲下来,程逐才说:“这条我要了,请问多少钱?”
顾客的问题多得回答不完,老板娘累得口干舌燥,一开始没回复程逐,而是端起水壶像水牛似的往嗓子眼灌水,润完喉刚想说话,却被帘子里走出来的孙鸣池吓得咳嗽不已。
这里只卖女装,哪冒出来的男人从更衣间出来。
“多少钱?”程逐重复了一遍。
老板娘捋着胸口平息后那一阵咳嗽后才说:“六十块。”
她悄悄看程逐身后不远处的孙鸣池,看到孙鸣池微笑着对她颔首。
哎唷,变出来的这小伙长得真高,真有味儿……
老板娘悄悄问程逐:“美女,你对象?”
程逐面不改色地说:“仇家。”
“骗人吧?”老板娘不信。
“没骗你,我妈跟他爸跑了。”
“现在哪还有这种事儿,肯定骗我,你们感情多好,我看他就喜欢你。”
程逐扯了下嘴角,道:“是吗。”
老板娘还想再说什么,但程逐掏了一百块出来让她找零。
见程逐根本不讨价还价,老板娘笑得眼角的皱纹都炸成了花。
也没管到底是对象还是仇家,是谁爹拐了谁妈,此时都没赚钱重要,她迅速从腰间的挎包里拿了两张二十块的旧纸币给程逐,嘴里说着美女下次再来啊。
程逐嘴上应付,攥着四十块钱转身,却发现不见孙鸣池身影。


第31章
孙鸣池手机响了,看了一眼屏幕,寻了个角落接电话。
目光一转,看到程逐探头探脑在寻找什么,孙鸣池吹了一声口哨,对方便看了过来。
那双眼睛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看起来比小竹子的眼睛还要亮,孙鸣池不由一笑。
*
巷子这一处尤为阴暗,光从左右两边传来,能看到走动的人流,灰墙有几扇开着的窗,里面传出棋牌碰撞的声音,墙上一台白色的空调外机横亘在他们头顶上,正在作响。
程逐皱着眉走近,“你怎么到这里了。”
——“鸣池?你在哪呢?”电话那头的人问道。
孙鸣池看了一眼程逐,用胳膊圈住她,比了一个噤声,然后说:“在镇上买东西。”
——“我怎么听见有姑娘的声音?”
程逐靠在孙鸣池的怀里,有点反应过来了,这是何邱的声音。
倒是没有去年骂她时候的那股凶劲儿,乍一听温声细语,像个慈母。
程逐冷冷一笑。
“大街上一大半都是女的,你听不见才有问题。”
——“你这孩子,我是说你边上有姑娘的声音。”
“听错了吧,我边上一大男人呢。”孙鸣池捏了捏程逐的下巴说道,无声地笑了笑。
程逐:“……”
何邱没再细究,只是说家里的红豆和绿豆都用完了,让孙鸣池回来的时候带一些回来。
孙鸣池随口应着,余光看见空调外机的水不偏不倚地落在看到程逐的头发上,那一簇头发被打湿,一滴水挂在发尾一直没落下来。
搭在程逐身上的那只手食指稍弯,指尖轻轻地接住了那滴水。
程逐偏了偏头,目光落在孙鸣池的手指上。
店外的空调外机还在呼呼作响,好像在催促什么,声音似乎实质化,像一根细线被拉紧,无端心惊肉跳,程逐立刻想撤开,然而孙鸣池却搂得更紧。
没有预兆地,湿润的指尖贴在了程逐的眼睛下面,触感冰凉却又透着独属于男人的温热,沿着皮肤慢慢地往下划着,留下一道印,像是雨天留在玻璃上的一道水痕,也像一滴泪。
事实上程逐很少哭,脱离嚎啕大哭的年龄之后,她几乎没有在别人面前流过一滴眼泪,除了孙鸣池,但那些眼泪和任何情绪都无关,只是因为生理的疼痛。
唯独去年,何邱的辱骂没有让她想哭,但孙鸣池的目光却让她切实地感到不适。
程逐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像是一把火忽然烧了起来,不得不难受,她需要让自己尽快脱离这种异常的状态,所以她很果断地离开,并且切断了和孙鸣池的联系。
不过她总归还是又回来了。
程逐没恼,只是擦了擦脸上的水,用力把孙鸣池的手挥开。
后背贴着孙鸣池的宽阔结实的胸膛,视线落在墙角,看着一串整齐爬动的蚂蚁发呆,每一只都很不起眼,但一群却又惹眼得很。
过了片刻,听到空调水落在水泥地的声音,很笨重,没有一丝回响。
仰起头,却发现孙鸣池低着头在看她,目光很暗。
程逐怔了怔,没能挪开目光。
巷子外人流涌动,巷子里的两个人只是默默对视着。
嘈杂的声响犹如凌乱的细珠落在鼓面上,一声声沉重地落在耳里,霍乱人心。
他们距离更近,一触即分,短暂到似乎无事发生。
程逐想不起来是她先垫脚还是孙鸣池先低头的,忘记了刚刚是否真实的发生了什么。
“回去了吗?”孙鸣池挂了电话,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你不是还要买东西。”
孙鸣池点头,拉着程逐走出巷子。
*
周末,程逐去找潘晓婷,心说如今青天白日,总不至于打扰他们。
没想到到了村长家,面对的还是李征洲阴沉的棺材脸。
程逐恍悟,无论什么时候来找潘晓婷,李征洲都不会开心。
不过潘晓婷很热情地欢迎程逐,抖着儿子念叨:“胖虎,叫阿姨,阿姨,程阿姨——”
潘晓婷的儿子小名叫胖虎,据说是村长取的,全家除了李征洲,没人敢提出异议,但碍于李征洲取的小名更难听,最后大家择优选取了“胖虎”作为小名。
程逐对于这个名字没有多余的感想,盯着胖虎看得认真。
但看着看着,胖虎就哭了。
惨烈的嚎叫传遍整个房间,潘晓婷呆住了。
“程逐,你笑一下……可能是你不笑的样子太凶了,吓到他了。”
程逐立刻扯了一个笑容。
“你这是笑吗?你这是威胁好吗。”潘晓婷尝试教会程逐如何做到和善,咧出一个笑,“像这样,自然点,你家不是还有个弟弟吗?你没逗过他?”
“没有。”
程逐一向对小孩没辙,更何况程一洋不需要她逗,每次看到她就爬过来笑,从小到大都没变过,她冷着脸也不管用。
前段时间程逐还收到了程一洋发来的视频请求。她没接,结果没过多久程一洋就发了十几张各种角度的自拍,像是生怕程逐忘了他长什么样,还要程逐也发照片给他看。
最后程逐没办法,找了张老照片发给程一洋,又给他回了条消息,让他别再往她这发照片,但这显然不能满足程一洋,他非要打视频看看程逐现在的样子。
程逐倒是想同意,奈何孙鸣池当时刚好在她边上。
他还指着照片优哉游哉地问程逐:“你弟弟?挺可爱的。”
程逐懒得理他,等他走后才给程一洋回了个视频。
又哄了好一会儿,胖虎终于不再乱嚎,只是好奇地看着程逐。
潘晓婷把胖虎塞进程逐的怀里,“来,抱抱看。”
程逐抱着胖虎,虽然后者不再哭泣,但他的眼泪从嘴里流了出来,把程逐的胸口的衣服都打湿,透出白色衬衫里的一点花纹,程逐脸色更僵硬。
潘晓婷觉得程逐的表情好笑,忍不住拿手机给程逐拍了几张特写,又把程逐带来的一大袋东西发到他们三人帮的群里,暗示许周这个叔叔不上道。
收起手机后,她忽然道,“对了,还记得我小姑子吗?”
程逐怔了怔:“怎么了?”
话说回来,都好久没看到李则馨了。
潘晓婷八卦道:“李征洲说,她去外地谈生意,交了一个还在读大学的男朋友。”
程逐听完没什么反应,潘晓婷眨了眨眼睛,继续说:“现在我公公婆婆逼她分手回村,让她别在外面瞎闹,回来认认真真找个对象稳定下来。”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觉得她不是认真的。”
“他们年纪差这么大,我姑子得有三十一了吧,那个男朋友最多才二十二,差了九岁,任谁看都是玩玩的。”她顿了顿,又说,“其实我公公婆婆最喜欢的还是孙鸣池,各方面都好,可惜孙鸣池不喜欢我小姑子。”
程逐没有说话。
“等我小姑子回来,他们打算到时候直接去找孙鸣池他妈说一说这事儿。”潘晓婷还在琢磨,嘀咕着,“孙鸣池也奇怪,怎么就是不找对象,是不是有念念不忘的前女友什么的。”
程逐心不在焉地说:“不知道。”
*
码头。
没开灯,天光照进来,能看见屋子中间有个折叠的桌子,如今四个腿展开,稳稳地立着,桌面上放着零散的扑克牌还有几瓶饮料啤酒。
整个屋子烟雾缭绕,几个光膀子的男人坐在地上说着什么,孙鸣池也在其中。
今天需要装卸的货不多,大家干完活休息,索性打起了牌。
旁边一个工友点开手机刷短视频,没多久就刷到了上回和程逐在那个商场里碰见的网络歌手的歌曲,孙鸣池听得脑壳疼,咬着烟含糊道:“赶紧换首歌。”
“干什么,这不是挺好听的。”
孙鸣池骂道:“好听个屁,现场跟个车祸似的。”
“你去听现场了?是不是前阵子来我们这县城里过,原本我和老婆也想去凑个热闹的,但那天晚上我女儿发烧了,都在家里照顾她了。”
孙鸣池点头,随手打了几张牌,嘴里说:“三带二。”
“那天人是不是很多,我看这歌手还挺火的,长得帅,都是女粉丝。”
孙鸣池左手拿着牌,右手漫不经心地捋着牌面,分出一缕神回忆那天舞台上歌手的长相,会想到最后也只有一个小白脸的轮廓,还有唱两句歌都喘不上气,于是他说:“人的确挺多,但长相和歌都不行,没什么好看的。”
另一个在打牌的工友小杨笑道:“鸣池这话怎么一股酸味儿。”
“话说回来,好久没看到有人找鸣池了。”
“上回不是一次来了三个女的吗?”
“对,有个女的我看见了,白得发光,我就没见过这么——”话没说完,小杨大叫了一声,“草!孙鸣池你他妈有毒啊!离这么远也能踩到我!”
作者有话要说:
小杨:命好苦。


第32章
屋子里脏乱不堪,衣服、鞋子、水泥袋还有各种东西堆在一起。
空气静止了一瞬,又自然地流动起来。
孙鸣池收回脚:“不好意思。”
男人多的地方总归不会多干净,从头到脚都不干净,更别提孙鸣池这糙人的鞋踩过哪些地方,小杨看着脚丫子上一块乌漆麻黑的印,一脸一言难尽。
孙鸣池又道了个歉,表情看不出真诚与否。
“算了,我继续说,那个女的穿个吊带,露出来的——”
“小杨。”孙鸣池打断他,随手又出了张牌,摘下烟碾灭,烟灰沾到手上,他甩了甩,漫不经心地说,“你明年得结婚了吧,这么喜欢看美女,你老婆知道吗?”
小杨的话憋回了嗓子眼里,他哭笑不得:“别介啊,我就欣赏欣赏,也没怎么样。”
“那你老婆知道你这么喜欢欣赏女人?”
“瞧你这话说的。”小杨梗了梗,扬起声道,“不说这个了,打牌!”
“□□十勾圈。”
“炸弹!”
小小的屋子里越发热闹,孙鸣池嘴里跟着音乐哼着不成调的歌,盯着桌面上大小王妖娆的姿势,心里想的却是程逐身上附着薄汗,咬着嘴唇死活不肯求饶的样子。
确实白,白得没边了,在夜里跟个夜明珠似的。
就是脾气太差了。
这局打完,孙鸣池把牌一丢,扬了扬下巴示意换个人上。
一旁刷手机的工友顶了上去,噼里啪啦,又是一阵扑克牌翻动的声音。
孙鸣池洗了个手,随手把衣服套身上,出门透透气。
空气咸湿,像是泡在柠檬盐水中,星星点点的腥气围绕在鼻尖。
看到一工人拖着一板车的鱼货走上坡,孙鸣池过去帮他推了把,随后便往另一边走,没两步就碰上船老板。
“鸣池!”对方喊住他,随手给他递了根烟。
孙鸣池丝毫不客气地接过来,打火机一按,火光一闪,烟头被点燃。
大拇指和食指中指一起捏着香烟,放进嘴里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顿时烟雾缭绕,姣好的面容在迷雾中显出不一样的色彩。
一旁的船老板“啧”了一声,“鸣池,你这人就适合吸烟。”
“什么?”孙鸣池眯起眼。
“特别有味儿。”
“这什么说法?”
“好看啊。”
孙鸣池嗤笑:“好看顶个屁用。”
“女孩子喜欢呗。”
“那喜欢的也只是皮囊,迟早有一天会跑。”
“怎么?有经验啊。”
孙鸣池不置可否,岔开话题问:“最近生意不好?”
“嗯。”最近海上不太平,一些小船不怎么出海跑船。
他们站在岸上,看着三三两两的工人卸货装货。
“没有急活的话,我最近就不来了。”
“怎么了?”
“我妈最近精神头不太好,我带她去医院看看。”
船老板点头说好,两人一齐往远方望去,那是无边无际的海,表面上无风无浪,充满包容性,但却难以察觉底下酝酿着怎样深沉的风暴。
孙鸣池掸了掸烟灰,没有继续吸,只是把烟夹在手里,任由星火把烟慢慢燃尽。
*
棠村碧空如洗,像面镜子。
又过了些天,许周不知是不是想通了,又来找程逐,只字不提程逐身上印记的事情。
“捉泥鳅吗?”
“不去,没意思。”
“那打不打麻将,我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那边凑了几桌。”
“不去,她们看到我就不打了。”前两年程逐赢了太多钱,村里那一群爱打麻将的阿姨们对她避之不及,生怕她又来低成本敛财,但凡程逐出现在牌局间,她们能找借口溜的都溜了。
许周显然对这事也有印象,表情有些无奈,想了想,道:“要不然去爬山吧。”
“这个可以。”程逐想了想,“叫上潘晓婷吗?”
“你想叫就叫吧。”
于是他们两个一起去村长家找潘晓婷,在李征洲冰冷的脸色下把潘晓婷带走了。
“李征洲会恨我们吧?”许周说。
潘晓婷没心没肺地摆手,“哎呀,不要管他,我们玩我们的就可以了。”
许周叹了口气:“他真惨。”
潘晓婷忍无可忍地锤了他一拳。
天气愈发炎热,田里的庄稼也长得精神,能看到田里有人戴着斗笠弯着腰拎着锄头在锄地,每个人身上都是一层薄汗,还有拿着水管浇水的,隐隐有彩虹在水流间闪现。
他们走在路上,看到熟人就打个招呼聊几句。
这边的山不是很大,没走多久就爬上山头,不过小山的后面还有一座大山,那山上都是坟包,潘晓婷指着那座山说,村里的小孩就是在那见了鬼。
三个人一起朝那边看去。
“你们说怎么会看见鬼呢?”潘晓婷稀奇道,“好像说是个白面和尚。”
“会不会是庙里的和尚?”许周猜测。
“不是,听说穿的都是一身白,脸也白得和死人似的,一眨眼就不见了。”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缄默。
许周:“我们聊点阳间的话题。”
潘晓婷:“嗯……”
微风徐徐,风和日丽。
这山不像有鬼的样子,有蛇倒有可能。
冒险精神又探出头,他们还是决定上去看一看。
观察了一下哪条路可以通到那边的山上,三个人便开始往那里走。
抱着猎奇的心情爬上了山,然而结果却差强人意,他们全程没看见白面和尚,寺庙里的小和尚倒是见到一个,所以他们顺便去庙里拜了拜。
说不出是遗憾还是庆幸,最后三个人又悠悠地下了山。
程逐的确太久没有户外运动过,爬了一趟山感觉浑身舒畅。
她和许周决定先把潘晓婷送回家,生怕回去太迟李征洲暗暗记他们一笔。
李征洲知道他们要回来了,早早地在家门口等潘晓婷,看到潘晓婷一脸高兴地回来,他十分自然地搂住她,然后朝她们笑了一下,程逐和许周都觉得这有点笑渗人。
路上,许周看起来有什么话想对程逐说,但许久也没说出口。
程逐心不在焉,没察觉又或者说丝毫不在意,和许周打了声招呼便回了家。
到家后才发现爷爷奶奶今天居然都出去串门了。
院子里有些落叶在几不可察的风中摇晃,屋子里没有一点声响,显得有些空荡。
程逐在房间里躺了一阵,忽然记起什么,从床上翻起来,跑上楼去爷爷奶奶的房间。
上一次想看床里侧的抽屉时刚好被打断,如今趁着爷爷奶奶不在,程逐随手掏了掏,却没想到这一掏还真掏出了点东西来。
程逐盯着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被老鼠啃了一个角的本子,慢慢地翻了开来。
*
孙鸣池正在家中陪何邱和何山。
前段时间何邱经常失眠,精神不济,他前两天带她去了一趟医院,医生说是思绪太重引起,其他没什么问题,老年痴呆的症状也还算稳定,药要继续吃,平常也要多动动脑。
这几天孙鸣池盯着何邱,想问何邱最近在想什么,但何邱不肯说。
晚上,三个人坐在餐桌上吃着饭。
何邱问孙鸣池:“鸣迟,前段时间你怎么都回来得这么晚?”
“码头忙。”
何邱看了他一眼,继续默不作声地吃饭,没有再问什么,倒是何山,眼神在他们俩之间徘徊,欲言又止。
孙鸣池接到程逐电话的时候正在沙发上陪何邱看电视剧。
听到铃声响,何邱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面是一串号码,没有备注。
“谁啊?”
“推销电话。”他把电话按掉。
少时,何山说:“鸣迟,锅里在的东西炖好没有,你去看一下。”
孙鸣池看他一眼,又看了何邱一眼,笑了笑,把小竹子放在地上,拿着手机往厨房走,同时重新给程逐播去电话。
程逐很快就把电话接了起来。
“你挂电话做什么?”
“有事。”孙鸣池回她,看了看锅里,往里又加了一点水,“找我什么事?”
程逐问:“问你,你骗过我吗?”
孙鸣池皱了下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电话那头的程逐没等到答案也不在意,眼前只有日记上密密麻麻的字,她依旧说着话,语气是说不出的微妙,她问:“人是不是都是自私的?”
“什么?”孙鸣池问,“你在哪里?”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孙鸣池靠着白墙思考了一下,然后说:“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