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遇摇头,简单安抚了几句,就直入重点,“铭哥,其实你自己也有所觉,你之所以经义不好,一是审题不精,二是对四书五经的内容理解的不够。”
秦怀铭垂下眼:“我也知道,可就是读了很多遍,背的滚瓜烂熟,但有些东西还是不明白。”
那失落的情绪透过话语传了出来。
赵锦堂拿着糕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其实赵锦堂连秦怀铭都还不如,但是他就没有这种急迫感。他做不到苦读至深夜,好在家里人也不逼他。
赵父现在更多的注意力都在小儿子身上,赵锦堂不但不吃味儿,反而窃喜。
看赵锦州那架势,以后肯定比他出息,他们赵家在这一代稳了。对,就是这么佛系。
所以,现在他跟秦怀铭都没有以前那么要好了,秦怀铭太忙,赵锦堂很难约他,而且,他靠近秦怀铭,会被对方的情绪感染,他有时候都会莫名其妙焦虑。
他其实隐隐有种感觉,如果他们两个之间还像如此,以后肯定会渐行渐远。
秦遇不知道赵锦堂脑子里的百转千回。他指着桌上的经义题,给秦怀铭讲了一遍大意,然后又教他怎么答会更好。
秦怀铭听的认真极了,好不容易理顺这道经义题,又把之前攒的问题,拿来问秦遇,不知不觉就到了晌午。
午后,赵锦堂忙不迭溜了,秦遇跟秦怀铭一直交流到黄昏,秦怀铭才恋恋不舍的送他离去。
秦遇喉咙又干又痒,张氏心疼的给他熬了一碗银耳汤。
一碗汤水下肚,秦遇好受多了,“谢谢娘。”
“谢啥呀。”张氏搬了张凳子坐下,问他:“明天就是你最后一天假了,你打算怎么过。”
“我跟锦堂约好去殊安寺,未时几刻回来,就不出门了。”
张氏听到前半段还有些落寞,听到后面的又高兴起来。
“你明天想吃点什么。”
秦遇想了想,道:“吃鱼吧。我回来做也成,娘帮我买鱼就行。”
“你一男子进什么厨房。”
秦遇笑笑:“我又不是没进过,再说娘不说,谁知道。”
“就你理多。”张氏哼了一声,但心情却是极好。
次日,秦遇带走了小毛驴,和赵锦堂一起出行。
当他看到赵锦州时,秦遇居然有一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
赵锦堂无奈道:“自从他知道我要跟你一同出门,就死活要跟来,我也没办法。”
秦遇莞尔,对赵锦州招招手,小孩儿先害羞的看他一眼,然后羞答答的走过来,紧紧抓住秦遇的手,“秦哥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啊锦州。”
赵锦堂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就受不了赵锦州在秦遇面前一副面孔,在家里又是一副面孔。
赵锦堂很喜欢小毛驴:“秦遇,我能骑它吗?”
小毛驴当即偏开脑袋。
秦遇忍笑,他顺了顺小毛驴的毛,小毛驴才不甘不愿把脑袋转回来。
秦遇对赵锦堂道:“一刻钟。”
赵锦堂喜不自胜,连忙应好。
他赶紧爬到毛驴身上,视觉顿时拔高,他得意极了,“秦遇,我觉得驴比牛好,我坐牛车都没这好玩儿。”
秦遇不理会,一手牵着毛驴,一手带着赵锦州,温声道:“累了跟秦哥哥说。”
“好。”
小镇到殊安寺有一段距离,走了三分之一,赵锦州可怜巴巴喊累,秦遇单手把他抱进怀里。
赵锦堂目瞪口呆,话都说不利索了:“秦遇,你你…”
秦遇回望:“怎么了。”
赵锦州小手圈住秦遇的脖子,鄙视了亲哥一眼。
赵锦堂围着秦遇绕圈,忽然伸手摸上了秦遇的背,隔着长衫,手下的肌肉紧致结实。
他爆了口粗,惊道:“秦遇,看不出来啊你。”
赵锦州不满:“哥哥不要说脏话。”
赵锦堂都不搭理他,又想捏捏秦遇的胳膊,秦遇躲开了:“会痒。”
赵锦州还在他怀里呢。
赵锦堂乐道:“别看我比你大,说不定我还没你结实,真神奇,你以前那么弱不禁风。”
秦遇嘴角抽抽。
赵锦堂摸着下巴,又打量秦遇的脸:“好吧,你现在这张脸看着还是文弱书生型。”
秦遇不跟他争辩,“走吧。”
之后赵锦堂过一会儿就问秦遇累不累,累了就他来,或者把赵锦州放驴子背上。
赵锦州都烦了,“哥哥不要说话了。”
“你一个小屁孩儿,还敢管你哥,什么时候毛长齐了再说这话吧。”
秦遇见他越说越离谱,唤道:“锦堂。”
“知道了知道了。”
秦遇换了只手抱赵锦州,安抚道:“你哥哥不是那个意思。”
赵锦州趴在他肩膀咕哝,引得秦遇又拍拍他的背。
很快他们到了寺庙山脚下,赵锦堂把弟弟接了过去,等爬上山累的呼哧呼哧大喘气:“赵锦州,你这个臭小子,你踏马怎么这么重。”
“哥哥弱鸡。”
无情一刀插入赵锦堂心口,差点没把他气晕。
秦遇手落在赵锦州头上,语气有些严肃:“锦州,你哥哥虽然嘴上抱怨了两句,可上山这一路,是他实打实的把你抱上来的。”
他没有直接说赵锦州不对,而是阐述事实。他也没把握,这么小的孩子会不会理解,但是赵锦州早慧,所以对于这类聪明孩子,秦遇选择跟他们讲道理。
秦遇的语气都不算重,但是对于一直享受秦遇温声细语关怀的赵锦州还是有点委屈,也有点无措。
但他偏头看了一眼自己亲哥哥,赵锦堂额头都是汗,脸也泛着红,还在甩胳膊。
他突然就有点内疚,几步上前抱住赵锦堂的腿,仰着小脸道:“哥哥对不起。还有,谢谢哥哥抱我。”
赵锦堂顿住,缓缓的低头跟赵锦州对视,本来就红的脸更红了些。
他几乎是有些慌乱的揉了揉弟弟的脑袋,然后哈哈笑了两声:“哎呀,你这么正儿八经跟我道歉,让我怪别扭的。”
“行了行了,哥大度,原谅你了。”
秦遇含笑道:“那我们进庙吧。”
他们到处看了看,然后就去寻住持,可惜住持又出门了。
秦遇有些遗憾,退而求其次,询问僧人能否买一些贵寺的石榴。
他今日特意带毛驴来也是为此,回程路上能驮东西。
僧人很痛快的允了,还帮他们挑选又大又红的石榴。
正好赵锦州饿了,吃了糕点有点干,赵锦堂当即给他破了两个石榴,还恐吓他不准把籽咽下去,不然肚子里会长树苗。
第52章 乡试准备
黄昏时候,张氏早早关了铺子,秦遇就在后院处理活鱼,张氏想自己来的,谁知道秦遇下手利落,没一会儿就把鱼处理好了。
他给鱼肉码入味儿,然后下锅炸,起锅。再调汁儿,把炸好的鱼肉放下去,确保每块鱼肉表面沾了料汁儿,才舀起来装盘。这个速度要快,不然鱼肉表皮就没那么脆了。
张氏早已经把桌椅摆好,等秦遇把饭菜端上桌,两个人在余晖下,美美的吃着晚饭。
料汁儿咸甜口,晶亮亮的,包裹着鱼肉,一口咬下去,舌尖先尝到一点儿清甜,随后牙齿咬破鱼肉,外酥里嫩,满口留香。
张氏把鱼肉咽下肚后,笑道:“怎么都是同样的做法,我做的就没你做的好吃。”
“娘做的也很好吃。”
母子俩话着家常,晚饭后把厨房收拾干净,天色有些黑了,他们离开铺子,往住宅院子走去。
秦遇上午带回来的石榴,给谭夫子送了一份,烧饼大娘家送了一份,这会儿顺道给秦怀铭家送去。
赵家那边,赵锦堂本来就买了的,倒是不用再多此一举。
秦遇重回府学,日子跟之前没什么变化,依然是将大部分精力投入了学习中。
期间秦遇又收到了戚兰的信,对方说他在金陵青溪书院念书。
秦遇后来问过苏家大哥,对方跟他说,青溪书院在金陵名气很大,有“小国子监”之称。
秦遇当时就惊了,就算他还没去过京城,也听过国子监的大名。
那里不仅有天资聪颖的平民学子,更多的是世家大族的子弟,享受着成朝内最好的教育资源。
从国子监毕业的学生,可以直接参加会试。当然,如此优待,也不是没有限制。
如果那些王孙公子不能一次过,以后就再不能通过科举谋仕途了。
可即便如此,人家也照样吊打其他人。就算不能进权力中心,外放为官,做个知府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民间有一个“小国子监”,怎么不让秦遇震惊。他想,那青溪书院到底是何等圣地。
秦遇有时候想,他已经从那个小镇走出来了,看见了外面的世界,然而戚兰的信点醒了他,跟整个成朝相比,他现在也不过是偏安一隅。
他还要更努力,才能走得更远一点,看到更多的风景。
他把信妥帖收好,拿起书本看。
天气冷了又热,热了又凉,树木年年换新绿,树还是那棵树,但与以前相比,终究是不同了。
而随着夏季的来临,府学内的人心也开始浮动。明显能感觉到一些学生的情绪很躁动,交斥着兴奋和忐忑。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除了乡试,不做他想。
朝廷考虑到大部分读书人的家境,所以规定乡试可以同时在京城和各地的郡城举办。这样不仅是对朝廷,还是对考生都减少了压力。
与院试的连考三天相比,乡试更加严苛和变态,在盛夏炙热天里连续考九天。
题量之大,之深,环境之艰苦,不仅是对考生的学问,身体,还有心理素质都是极大的考验。
而更让人紧张,恐惧的,是乡试那“吝啬”的录取率。
一场县试,本县内可能有150~230人参加,录取率在十分之一。
府试又从府城下各县参考考生中,剔掉一小半,授为童生。
然后这部分录取下来的童生,再参加院试。
值得一提的是,一般考到童生的人,对科举一途,都会心怀希望和侥幸,所以除非是家中出了变故,或者年岁大了,一般都会接着考。
如此一来,院试的参考人数就会暴增,据记载,每一次院试的考生大约都有1000~1500人,毕竟郡城下各府各县各乡的童生,十之八九都来了。
然而考生暴增,录取率却只有少少的五分之一。
这还因为他们代川郡这边文风不盛,若是江南京城之地,录取率低的不敢想。
但是又别小看这五分之一,考生基数大,哪怕是五分之一,一届也有几百人。
而且都走到秀才这一步了,怎么还不能往上考。
谭秀才当初都是考到三十多快四十了,还是没考上,才不得不死了心。
而院试三年两届,秀才一届一届累计下来,参加乡试时,也是乌泱泱大几千人。但这一次录取率却只有二十分之一。
举个例子,去除因素影响,考生人数最大值和最小值,取个乡试考生中间值。就按2000人算,二十分之一的录取率,录取人数也不过一百人。
而这一百人,又要分正榜和副榜。
正榜人数85人,副榜人数15人。
没有背景的考生竞争的就是那85个名额。
当真可谓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难怪范进中举后,高兴的都癫狂了。
秦遇了解到这些的时候,就算素来以稳重形象示人,也不禁变了脸色。
苏秀才比他还夸张,汗都出来了。
秦遇其实还好点,毕竟他是院首,后来府学就读,也基本是名列前茅,就算乡试竞争大,但也未尝不可一试。
但苏秀才就不一样了,他当初院试时,就是擦着尾巴线上的榜,这三年虽说也很努力,可是天赋摆在那里,起点又比别人低,他去参加乡试,真是半分把握也无。
院子里静悄悄的,秦遇和苏秀才谁都没有说话。
也许是天气热,苏秀才身上不停冒汗,他用袖子擦了擦,过一会儿又冒出来了,最后索性不擦了。
他有些泄气的低下头,咕哝道:“秦兄,你向来主意正,你看我,你看我要去参加乡试吗?”他抬起头,几乎是有些渴求的望着秦遇。
他太没有把握了,所以,这个时候,他很希望来自身边的人,给他一点鼓励。
他说这话,内心真实想法,其实还是想去的。就算,就算去见识一下也好啊。
一般这种时候,秦遇基本不会言语,或者敷衍过去。但苏秀才跟他是好友,他也看出对方是想去的。
所以,他抿了抿唇,道:“你以后还是要继续科考,不妨趁年轻力壮时,去探探路。”
苏家家境殷实,乡试所花费的银钱对苏秀才来说不算什么。所以秦遇才会顺着苏秀才的意。
“你说的对。”苏秀才刚刚还暗淡的眸光亮起来。好像秦遇的鼓励,对他是有多么大的效果一样。
秦遇也不戳破他。
没多久,府学就放假了,明显是让一众学生回去准备乡试。
秦遇回了一趟家,跟他娘说了他的打算,同样也说了乡试的残酷竞争。
张氏双手频繁的擦着围裙,小心询问:“你心里可有把握?”
秦遇苦笑:“儿这次也只有四五分把握了。”
虽说他在府学能排得上名号,可他还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一定能在乡试榜单上占据一个位置。
当初戚兰考上秀才后,不也没去府学,而是选择待在县学吗,但最后戚兰却考上了举人。
谁知道郡城内,如同戚兰那样的秀才还有多少。
再者,有些家里有人脉的人家,会让子弟另拜名师。
这些都是“黑马”,准备在乡试中蹿出来,把前面的人超过去。
张氏还是第一次见儿子如此,赶紧上前宽慰,“你年纪还小,不在这一次。”
话落地,她就反应过来,她这不是咒自己儿子此次肯定考不上吗。
她连连呸了几声,“娘说错了,娘不是那个意思。”
张氏这番紧张的姿态,反而让秦遇的心松了松。
他握住张氏的手,温声道:“娘,我明白,我懂你的意思。”
他诚恳的望着他娘:“对于乡试,我会全力而为,但也不会忽略了自己的身体。我可是娘的依靠,我真有个什么,娘后半辈子怎么办。我会保重自己,不仅为了我,更为了娘。”
张氏眼眶一红,她慌忙低下头去,忍不住哽咽,“你知道这个理儿就好。”
秦遇见他娘垂泪,转移话题:“这一次考试,还是给族里那边说一声吧。”
张氏:“好。”
晚上秦遇躺在床上,估算乡试所需的费用,多亏了臭豆腐生意带来的收入,让他的压力小些。
算完了,他翻了个身,没多久就睡着了。
张氏动作很快,没多久,秦族长就寻了来,照旧有秦崇恩作陪。
秦族长寒暄了两句,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
秦遇心有所感。
果然,秦族长把布包一层一层打开,里面躺着几块碎银子。估计有十两。
“遇儿啊,这是族里的一点心意,你别跟自家族人见外。”
秦遇是想拒绝的,但见秦崇恩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秦遇最后还是收下了。
他把银子收下后,秦族长的脸色明显欢喜起来,眼角的笑纹都挤到了一起去。
秦族长送完银子,这个时候又道:“老夫也了解过一点乡试,实在艰苦,需得有人陪同你,替你做琐事。”
秦遇看向秦崇恩,秦族长先道:“他也快半截身子入土了,跟你一起去,指不定谁照顾谁。”
秦崇恩眼角抽了一下,他其实没那么老。但是秦族长一瞪眼,他还是老老实实应了。
秦族长还是给秦遇和秦崇恩面子,退让道:“老夫是想着,你伯父操持你的事务,但也需要跑腿的。到时候你考完了,需要人背你,也只有年轻小伙子才做得了。”
这次轮到秦遇无语了,还没考呢,就笃定他考完之后,会虚弱的要人背。
难道真如赵锦堂所说,他这张脸太有欺骗性了?!
最后秦遇在秦崇恩的示意下,还是应了下来。
秦族长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秦族长走后,秦崇恩笑着对秦遇道:“此次陪同的后生老夫知晓,是个良善可靠的,你且安心。”
第53章 秦秀生
族里给秦遇安排的人是个十六岁的小伙子,身形修长,长相秀气,连名字都跟普通农户家的孩子不一样,名曰秀生。
秀生的皮肤略黑,因为干农活,指骨也比较粗,不爱说话,但做事很踏实认真。
秦遇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还有些微讶。后来知道秀生的爷爷识得些字,教给了儿孙,其他人都不开窍,唯有秀生是学的最好的那个。
秀生的父母见状,想送他去学堂念书,可是一大家子人,好几个孙辈,秀生去学堂了,其他孩子呢。
家里吵啊闹的,秀生的父母终于给他争取到了半年的时间,然而他们拜的那个老童生太死板,脾气也不好,动不动打骂学生,秀生上了半年学,也只能写几个字,背诵三字经和千字文,连意思都不怎么理解。
最后秀生回来了,跟着家里人下地,干活。偶尔背着人,拿着一根树枝,偷偷在地上写写画画。
秦族长有一次撞见了,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
他不像秀生的家里人那样好糊弄,他后来打听过,知道那个老童生是个什么人,秀生在对方那里都是学得好的了,其他孩子更差。
秀生在同龄人中属于难得静下心的一种,学习努力刻苦,但是他却并没有比同龄人聪明太多,他也需要一个好老师。
若秀生生在好一点的家庭,他都有机会往上爬,可秀生偏偏生在农家,还是一大家子人的农家。
秦氏一族在本地不算什么大族,族里也没出过什么人物,平时出门办事,看到其他大一点的族群,都会下意识气虚。
秦族长很希望在他活着的时候,能看到秦氏一族崛起,他也认真培养儿孙,奈何一个个榆木脑袋的不开窍。
他本来都快死心了。
谁知道横空出现一个秦遇,他第一次知道的时候,脑瓜子还懵了一下,想半天才理顺关系。
秦遇十岁出头就考上童生,之后更是冲势不减,以十二岁的年纪考中秀才,就是那些大家族的子弟也不过如此了吧。
他们秦氏一族何德何能啊,竟能出现这么一个人物。
秦族长心里的火苗烧的那叫一个旺,可惜这么多年,秦遇母子跟族里生分了,如今想修补,颇为费功夫。不过事在人为,只要有心,肯定能见效果。
当初跟张氏起争执的人家,他隔段时间就会敲打,以前犯下的错不能改,以后绝不能再犯,否则就等着被除族吧。
除族在时下对普通百姓来说是很严重的事了,被除了族的人,谁都能欺负辱骂,举个不恰当的例子,被除了族的人,死后都没个去处,被人鄙夷死后都不得安生。
秦族长不是恐吓,他真的会那么做,秦遇是他们一族的希望,谁要是敢危害到秦遇,他这把老骨头拼了命也不会姑息。
秦遇有多惊艳,秦族长太有体会了,他跟那孩子交谈过,谈吐举止,真是哪哪儿都好,就算穿件普通长衫,说秦遇是富人家的公子,都有人信,那气质真是温润文雅。
秦族长心里美得不行,走路都更精神了,直到他看到了长大后,越发沉默的秀生。
当初这个孩子也是喜欢念书的。
于是,秦族长心里慢慢升起了一个想法,但是他还没有十全把握,只能来回琢磨。他等啊等啊,终于等到乡试逼近,他立刻去找了秦崇恩。
两个人谈了许久,秦崇恩终于松口了,不过提出要去看看秀生,私下又几番打听,确定秀生人品不错,秦崇恩才终于认可了。
如果说秦族长更多是站在宗族考虑,那么秦崇恩则更多是站在秦遇的角度考虑。
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独木难支。而同族的人,天然会有一种亲近感,那是血缘的联系,也更少背叛,不然会被整个族群唾弃,被族人愤怒的口水淹没。
秦遇太优秀,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扎了别人的眼,所以秦遇的身边需要人。
至于为什么不找仆人,成朝建立以来,大部分百姓的日子都过得不错,除非是百姓生死存亡之际,否则没有谁会签死契。如果不签死契,那么临时找来的仆人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收买,背刺主家。
世家大族家的下人,都是人家精心挑选的,普通人哪有那个本事。
相比较之下,秦族长的建议就显得不错了。
再者秦族长也不是随便推荐人,秀生那个孩子确实不错,就看秀生这次,在秦遇考乡试期间的表现如何了。
若是表现好,以后跟在秦遇身边学些东西,怎么都比在家种地强。若是秦遇和秀生处得好,秦遇怎么都会拉拔一把秀生。
秀生此番跟着秦遇去郡城,是以族兄照顾的名义,管口饭吃带路上就行。不需要另付工钱。
秀生的家人那边也没意见,耳提命面秀生要听秀才公的话,甚至还另外塞给了秀生一钱银子。
秀才的影响力在小地方影响很大了,他们不敢直呼秦遇的名字。
秀生老老实实点头。
终于,到了出发那天。
张氏给他们准备了干粮,依依不舍的把他们送到小镇外。
秦遇握着他娘的手,笑道:“儿很快就回来。”
张氏努力笑了笑,“好,你去吧。”
她目送着儿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儿子的身影,才转身回去。
头顶的太阳更刺眼了,热意席卷而来,她止不住祈祷,“乡试的时候希望不要这么热了。”
另一边,秦遇他们很快到达郡城,跟苏秀才他们汇合。
不过因为双方经济实力差距过大,所以短暂交流之后,秦遇就跟他分别,另外去寻住处。
好巧不巧的是,秦遇他们不经意,行到之前考院试时住过的客栈。
只是三年过去,对方的门面焕然一新,要不是秦遇对客栈名字还有点印象,恐怕见这装修,就会直接略过了。
他心里其实没底,若是这家客栈涨价,他肯定会另觅他处。
他就想不通了,三年时间,郡城的物价怎么涨这么快,还是秀才比童生有钱,这次乡试,好多客栈的房间简直贵得离谱。
听说好多考生住不起,都选择结伴租一座小院子。
秦遇打算再看看,如果实在不行,他可能也会去找找认识的同窗,商量一下同住事宜。
秦遇和秦崇恩往客栈里走去,秦秀生和秦崇恩身边的老仆提着行礼跟上,老仆扫了秀生一眼,觉得此子靠得住,第一次来郡城也没有东张西望,大惊失色。
老仆哪里知道,秀生心里早就惊涛骇浪了,死死咬着牙,才没让自己失态。
这一路的所见所闻,把他之前十几年的认知都颠覆了。
郡城的宏伟,郡城的繁华,郡城的热闹,他以前想都不敢想。
当然,来郡城之前,关于郡城的物价,他也不敢想。
一间上房一天要1500文,那掌柜还敢说他们家的房间便宜。
秀生差点都不知道便宜是什么意思了。
听那掌柜说,离贡院最近的一间上房,一天足二两银子。
郡城的人,都这么不把钱当钱吗。
他脑子里乱哄哄的,但面上看不出什么。
直到他跟着秦遇进了客栈,掌柜笑呵呵报价:“咱们这客栈以前可是住过院首,有文气呢,一间上房只要1300文。”
秦遇:………
他还是走吧。
秦遇转身欲离开,结果忽然被掌柜叫住,对方激动的从柜台后绕出来,拉着秦遇的胳膊,仔细盯着秦遇的脸,半晌一拍大腿:“哎哟,原来您是秦院首啊。”
“秦院首勿怪,老朽这眼拙的,该打该打。”他抬手要拍自己的脸,把秦遇吓了一跳,赶紧拦住。
“掌柜,你这是作甚。”
掌柜单手拉住他的手,又羞又愧:“老朽有眼不识院首,老朽真是……哎…”他别过脸去。
秦遇变化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身量拔高了,五官长开了,气质也更通透温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