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胡思乱想着,又想起激光陀螺仪来,这几年她留心国内物理界的人,高博隆倒是依然存在的,不过目前只是一所大学的老师,是教理论物理的,她特意查看过高博隆发表的论文,几乎没有,看样子他专注于教学,和激光不沾边了,是没法指望了。
这么胡思乱想着,会议已经结束了,并没讨论出什么来,陈琰愤而带着林望舒离开,并且扬言:“一定要想个法子,让上面重视起来!”
林望舒自然是赞同,这也是她匆忙回国的目的,不过她刚刚回到国内,暂时还需要熟悉下情况,并不敢冒然行动。
不然她说不定马上碰到下一个陆崇礼。
这时候她开始进入研究所工作,根据她当初回国和陈琰谈的条件,她拥有自己独立的实验室,并可以招收自己的班底来组成研发小组。
不过很快林望舒便发现,问题很大。
其实早就料到国内的科研条件不好,但没想到,竟然这么不好。
目前激光实验室可用的设备陈旧,很多都是六十年代初采购的,在国外早已经淘汰了,不说别的,就说调节仪,国外都是三维的,而且精度至少能达到一微米,可是国外只有十分之一毫米,这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购置新设备的,那就得要钱,钱就是经费,经费需要上面审批,要经过层层手续。
而且就算有经费,这些设备也要去国外采购,还不知道耗费多少时间。
最要紧的是,根本没钱。
之前国家的科技研究一直运行在计划经济管理体制上,现在要改革科技体制,要引入市场和竞争机制,但是这种改革对于老科学家们显然不适应。
他们这辈子做研究都是国家拨款,突然间上面改革了,不给你钱了,你得自己想办法做项目去申请经费,那真是完全懵着的,一时半会都反应不过来,也拉不下这个脸。
当然了,更多的是不明白,怎么我们做科研还得自己去要钱?
再加上光学研究所本身就不是什么国家重视的单位,两三年没产出,上面根本没人搭理,谁给你钱?
这实验室设备可不就是落后淘汰,不可能好好地花钱给更新换代。
林望舒看着这情景,也是无奈了,她终于发现,自己好像被坑了。
说好的二级研究员,也是局级待遇了,工资是还可以,说好的独立拥有实验室可以招兵买马,可问题是,实验室里没器材,她拿什么玩儿?
国内激光人才几乎断档,她找谁去?
她环顾四周,也和同事多了解了下,知道光学研究所科研人员稀稀拉拉,目前除了她之外,只有一位一级研究员和两个二级研究员,那位一级研究员叫杜兴岳,这杜兴岳五十多岁了,长得矮胖,戴着一副眼睛,见到人喜欢从上往下把人打量一番,他是解放前的大学生,曾经苏联深造过,不过这些年,并没有做出什么大成绩来。
杜兴岳打量了一番林望舒,便热情地上前握手,恭维了一番,说林望舒这么大年纪就二级研究院,有出息。
凭着直觉,林望舒并不喜欢杜兴岳,感觉这不是一个做研究的,后来和陈琰聊了聊,才知道,杜兴岳老丈人有些背景,人家又是苏联留学,科班出身,也就这么在研究所混着,反正一杯茶一张报纸可以混一天。
陈琰道:“反倒是他手底下的冒箐箐,现在虽然只是助理研究员,但好歹国外留学回来的,倒是也有点想法。”
林望舒听着,倒是意料之中的。
冒箐箐在北大上了一年多就出去了,掐指一算,也在国外待了六年了,拿到了美国的硕士学位,她这个人人品不怎么样,但是却上进,脑袋瓜子也还算好使,估计还是学了一些东西的。
再说了,国外留学的,在外面随便学点,拿到国内来,就是先进技术了。
对此她倒是也没什么想法,她知道因为当年的事,冒箐箐对她显然心存怨恨,不过她反正也不喜欢冒箐箐。
大家竟然身处同一个研究所,自然互相提防着,不过谁怕谁呢。
要拼研究功底,她是博士冒箐箐是硕士,她名声在外又是二级研究员,冒箐箐只是个助理研究员。
要拼背景,依陆家今日今时的地位,她还不至于怕了谁。
实在不行要拼阴谋的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也可以玩阴的!
从陈琰所长那里出来,她过去自己那百业待兴的实验室,恰好看到了冒箐箐。
冒箐箐笑盈盈地走过来,站在林望舒实验室门口,环顾过她那陈旧破败的实验室,估计也是觉得好笑:“望舒,你现在也是二级研究员了,你平时都研究什么?说出来也让我们长长见识。”
林望舒也就笑道:“当然是研究学问了,我赶明儿又有一篇论文炮制出来了,可能明天就获正儿八经诺贝尔奖了。”
冒箐箐噗嗤笑出声:“恭喜恭喜,祝你旗开得胜,我可等着你获一个正儿八经的诺尔贝奖学金。”
说着,她拎起她的小牛皮包:“我先下班了,我爱人还等着我出去吃饭。”
她走的时候,穿着高跟鞋,走了一个摇摆生姿。
林望舒轻叹了口气,她上了这么两天班,每天自己在实验里收拾那些陈年器材了,下了班后,弄一身土。
以至于这天,陆殿卿看到她,都疑惑起来:“你真是去研究所上班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建筑工地当工人了。
林望舒苦笑连连,不知从何说起:“我们研究所根本没钱,也没人,什么都没有,就是一空名头。”
陆殿卿蹙眉:“那怎么办?”
他知道现在职能研究机构在改革,但不知道这个光学研究所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
林望舒叹了口气:“我现在想着,一些仪器和配件我都可以自己设计制作,慢慢来吧。”
陆殿卿:“你们研究所是不是彻底没经费?”
她现在觉得她就是被陈琰骗来的。
陆殿卿略一沉吟:“那我们可以拉一点私人的投资吗?我来帮你想办法。”
林望舒知道他的意思,他人脉广,况且他的母亲和二舅也都在大陆投资,是完全可以给她弄到一些研发资金的。
不过她还是道:“算了,这种账目还是得算清楚,犯不着自己去想这种办法,这是国家层面的研究,量级很大,我也有一些别的打算,只是需要规划下。”
她想起之前和陈琰聊过的,她想让国家重视激光行业,重视高科技发展,如果能从宏观上改变这种局面,那她们研究所的经费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如果她让陆殿卿帮自己弄到经费,也只是解决她个人的问题。
一个行业要发展,不可能只靠一个人在那里撑,要争取让这个行业成为重点,吸引更多的人才,这才是正途。
陆殿卿看她竟然摩拳擦掌的样子,试探着问:“那你现在什么打算?”
林望舒便开始给他讲起来:“殿卿,我是有详细计划的,我的计划分为宏观层面和微观层面。宏观计划就是要让中国重视尖端科技的发展,引进高科技人才,重视关键领域发展,推动中国的社会进步;微观层面就是——”
陆殿卿:“微观层面是什么?”
林望舒顿了顿,神情无比地严肃:“我要多骗点人过来。”


第151章 (“我来试试”)
林望舒顿了顿,神情无比地严肃:“我要多骗点人过来。”
陆殿卿用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她:“嗯?”
林望舒:“不然呢?现在研究所的,一多半都是关系户,那些领导看着这个地方清闲自在,都拼命往里面塞人,靠他们,我还能干成事吗?还有那个冒箐箐,她竟然也是一个助理研究员了,就她那样的,心术不正,脑袋瓜子再好使也白搭!”
陆殿卿略一沉吟,道:“倒也正常,国内现在普遍就这情况。你如果不喜欢她,我想办法,看看把她从你们研究所弄出去?”
林望舒惊讶,心想他这正人君子的脑子竟然能动到这里,当下忙道:“这倒是不用,区区一个冒箐箐,我还不放在心里。”
陆殿卿也就笑了:“行,那你慢慢来,不过她那样的人,你还是要提防着,别让她给你下绊子。”
林望舒:“我知道!”
以前当舍友,那是她没提防舍友,现在提防了,反正玩阴的狠的,她都可以奉陪!
林望舒想明白自己的目标后,也就开始干起来。
她给自己认识的各路同学朋友打电话,凡是和光学有关的,都想招揽来,甚至专业并不是太对口,只要研究过相关领域的,也开始游说人家过来。
“什么级别?我现在反正是二级研究员了,你知道国内二级研究员是什么意思吧?那就是局级待遇,局级,对!我还不到二十九岁,这不也是局级了嘛,现在国内重视人才发展,像我们这种高级人才稀缺,回来都能得到好待遇。”
她先将局级待遇吹嘘了一番,之后才道:“你如果来的话,我可以帮你申请,给你当助理研究员,助理研究员,可能是处级待遇吧?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但我肯定可着你来,给你争取最好的,以后提拔也是你这种人才优先。”
她又开始给人家放卫星:“现在最要紧的是,国家重视我们激光产业发展,而我要组建一个激光实验室,目前我手底下没人,你如果来了,将来肯定就是我们实验室的二把手了,我们一起好好干,我们就是国内激光产业的前驱,弄不好我们还能载入史册,你说对吧?这不比什么待遇更重要吗?”
她这么一番张罗,连蒙带骗的,竟然还真有几个感兴趣,甚至她还挖来了秦皇岛玻璃厂的一位专家龚新瑞,让他在研究所建熔炉。
她把国外的光学玻璃配方拿出来,把相关制造过程全都铺展开,交给龚新瑞,让他以国外最先进的标准来造光学玻璃。
林望舒也开始找陈琰谈,去给他们争取待遇,想办法要名额,忙前忙后的,好不热闹,最后终于给龚新瑞申请到了三级研究员的待遇,这出乎了龚新瑞意料,他也有了干劲,对着林望舒的图纸开始造起来。
除了忙着招兵买马,她也开始自己动手,设计仪器配件,自己画图纸,找相关的仪器制造厂的技师帮着造实物,有些国内技术指标根本达不到的,让陆殿卿想办法,帮自己拿到香港去造。
就这么蜜蜂筑巢一样,防震台,各种光学设备、激光器,甚至包括三维精读达到一微米的调光仪,都已经开始制造起来了。
她这边忙忙碌碌的,杜兴岳这人圆滑,几次跑过来笑呵呵地夸,不过那夸里总有看热闹的意思,研究所其它人员看了,也就像看马戏团的猴一样了。
林望舒从他们的眼神中可以读到一句话:看你能折腾出一个什么花样来!
不过当然了,这些研究人员,也有些存着踏实干的心思的,见林望舒干得红红火火,便也试探着想加入,林望舒当然欢迎。
水平不好不要紧,学艺不精不要紧,只要态度好,欢迎,其它的可以慢慢来。
而最让林望舒想不到的是,在她四处洒下英雄帖想多骗几个来的时候,李红柱竟然主动打电话给她,表示他想加入。
林望舒详细地问了他的情况,前些年他终究不甘心自己的专业,正好遇上陆殿卿二舅设立的奖学金机会,林望舒帮他介绍了,他便去考了,倒是也争气,考上了,立即出国读书了。
他脑子好使,现在已经提前拿到了博士学位了,他受林望舒的影响,也学的光学。
林望舒一听,自然是欢迎:“你如果回来的话,我能帮你申请三级研究员,二级的话,估计要特批,我不敢保证。”
李红柱:“小林老师,最近我妈身体不是太好,所以我急着回去,当然也是赶上小林老师回去了,我想过去投奔你,至于待遇,我觉得三级研究员已经挺好了。”
林望舒:“好,你赶紧回来,有了你,我必然如虎添翼!”
虽然知道李红柱一定会说话算话不会反悔,不过林望舒还是着急,赶紧给他打报告申请办手续,到嘴的鸭子坚决不能让飞了!
李红柱脑子还是挺好使的,在国外也是从事这方面的研究,发表过几篇论文,林望舒看过,还是研究出一点东西的,林望舒觉得,有他加入,自己算是有一个强有力的助手了。
除了李红柱外,还有某位大学的数学教授也找上了自己,对方找到林望舒后,郑重地表示了感谢,认为林望舒指引了他的研究方向,是他的半个恩师。
林望舒都有些懵了。
她好像不认识对方,但她知道,对方以后成就应该很大。
可对方是研究数学的,怎么也不至于和自己有关系。
对方却感激地道:“当初多亏了林同志大闹物理研讨会,打破了层子模型的封锁,让我大开眼界,也让我很受震撼,我才把目光投入到规范场理论,结果我发现了新大陆。”
林望舒详细地问了问,这才恍然。
对方原来是学物理的,中途转学了数学,当时林望舒大闹层子模型的时候,他正在攻读数学博士学位,他听说这件事后,便开始关注规范场理论,结果发现规范场的底层理论提到了纤维丛,而纤维丛有个数学问题叫做瞬子。
他本身就有物理学基础,如今通过研究规范场的纤维丛,深入研究了瞬子,由此在数学的SU(2)的四维度和六维度研究上也有所突破,甚至还获得了一个数学成就奖。
而这一切的开端,都是因为林望舒当年物理研讨会上那么一闹。
林望舒想着这事,恍然之际,又有些玄妙。
她只是想闹闹层子模型,谁想到竟然还启发了一位未来的大数学家呢。
如果说她是一只蝴蝶,她闪动了那下翅膀,不知道直接间接影响了多少人的命运,又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
这也算一桩功德了。
林望舒红红火火地搞起来实验室,其它人等瞧着,从最开始的看戏,到后来的严肃,再到后来的动容,于是又有几个加入了她的实验室。
当然还是有一些,该干嘛干嘛,不捣乱就好了。
最近陆殿卿几次和机械工业部的相关负责人沟通过,进一步协商,陆殿卿在晾了卡雷特蒙几天后,也终于陪同机械工业部的同志飞过去美国,和卡雷特蒙做进一步的商谈。
林望舒没孩子没爱人,什么都不用操心,正好全身心投入精力折腾实验室。
而当林望舒的实验室仿佛勉强有个样子的时候,陈琰所长也来找她,再次谈起来高科技发展推动计划的事。
其实最近的形势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她之前发表的那篇《空间激光武器和战略动力》算是投石问路,在国内也引起了一些反响,除了陈琰,其它相关领域的专家也都开始关注这一块。
当然最要紧的是,国际形势也有所变化,国内也很有一些有识之士看清局势,对于国内高科技发展的滞后焦虑。
陈琰便和几位老朋友商量着,开了一个高科技发展内部研讨会,打算尽快写出一个请愿书来,要向上面领导上书,请求国家尽快开展高科技项目的研究。
因为这件事是由林望舒的那篇论文起的头,她也就被陈琰带去参加了这次会议。
前来参会的除了陈琰,还有几位中国科研界的顶尖专家,学部委员,甚至可以说是在两弹一星中居功甚伟的人物,那自然是让人敬重的老前辈。
当林望舒和这些老前辈坐在一起的时候,其实心里也有一刻,会心虚,会怀疑,会疑惑自己到底哪里来的底气?
不过当低头看着自己这厚厚的一沓资料,她的心就踏实了。
七年的时间,她在前世老前辈席铭无声的指引中,一直在努力往前走,今日今时,她的论文她的成就,是因为头顶的那一盏灯塔,但通往灯塔的路,是自己在浩瀚苦海中一点点挣扎起来的。
而她为了搜集这厚厚的一沓关键技术资料,更是煞费苦心,是技术封锁之下国内科研工作者很难得到的宝贵资料。
她付出了,所以问心无愧。
这时候大家讨论得热烈,陈琰所长平时性情温和,不过讨论起问题来,偶尔会激动,其它几位老专家性情不一,但好在都是谦逊好学的老学者,明明功勋加身,却毫无架子。
当林望舒发表自己想法时,他们都会认真倾听,并适当给出意见。
林望舒发现,跟着这些前辈讨论问题,所学到的不光是科研的思维方向,还有做人处事的心态。
她从国外带来的那些资料,都和几位学部委员分享过,大家越看心情越沉重。
经过几天的讨论,大家拟定了一个高科技战略的建议,并最终各自签上了大名。
一共八个人签名,林望舒是最后一个。
可以说,除了林望舒,其它七位全都是说出去在中国科研界能震三震的人物。
签字后,看着这么一份文件,大家只觉得这文件烫手。
而就在这个时候,林望舒得到消息,欧洲某国总统在经过长久酝酿后,终于对着西欧喊出了“尤里卡”三个字。
古希腊学者阿基米德在浴盆里洗澡,灵感突来,发现了计算浮力的解决办法,惊喜大喊“尤里卡”,从此发现了阿基米德定律。
西欧国家在星球作战计划强压之下,终于也觉醒了,大喊一声尤里卡。
这是一场高科技领域的激烈竞争,当别人已经准备就绪准备冲刺,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国家还漫不经心地东张西望?
几位老专家都急了,他们意识到,刻不容缓,刻不容缓。
再耽误下去,真的没有时间了。
这是一群耄耋老人的家国情怀,是老一辈科学家的使命担当。
可是,这么一份文件,如果交上去,那得经过多少道手续和审批,那又得耽误多少时间?
能不能顺利递上去,这都是一个问题。
林望舒沉默地看着在场所有的专家,出口道:“我来试试吧。”


第152章 (七年磨一剑)
林望舒想过要不要给陆殿卿打一个电话,不过略一犹豫后,终究没有。
他在国外,行程也很紧张,远水解不了近渴。
况且,就算他在,这件事他也不太合适办。
她所认识的,能办到这件事的,说话也有分量的,同时能让她可以张开口的,只有一个人——陆崇礼。
虽然他是一个和自己想法严重不合的人。
她拿着文件,叫了单位的车,直奔陆崇礼的单位。
得益于陆殿卿妻子的身份,她一路畅行无阻,顺利来到了陆崇礼所在的办公楼,并见到了陆崇礼办公室外的助理。
庄助理前几年升职了,调任别处,担当重任,昔日见过两次的女助理也已经不在了,陆崇礼办公室外的几位助理,她都不熟悉。
林望舒说明身份,那位助理忙起身招待,彬彬有礼地递上茶水。
林望舒表示不用,说起自己的来意。
助理便有些为难:“先生正在开会,一时半刻没时间。”
林望舒听了,也不想为难:“既然这样,那我就坐在这里等吧。”
助理无奈,不过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陆崇礼的儿媳妇,她们并不敢轻易得罪。
林望舒安静地等着,约莫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听到那边脚步声,为首的正是陆崇礼。此时的他,深灰格纹西装笔挺到毫无褶皱,领带打得一丝不苟,鬓角的银发都透着严谨的气息。
在他身后,跟随着四五个人,都是得体整洁,沉稳肃穆,办公室外的气氛瞬间不一样了,就连空气的流动都有了几分凝重的气息。
陆崇礼看到林望舒时,脚步略一停顿,显然有些疑惑。
陆崇礼身后的几个人,也都神态恭谨地停下来,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林望舒。
林望舒顿时有了万人礼堂被瞩目的感觉。
有那么一瞬,她反思了下自己今天的穿着,是不是过于随意了,以至于自己的出现仿佛和这里的气氛很不搭调?
不过她还是忽略了所有的一切,起身,恭敬地道:“父亲,有一件事,想和父亲谈谈,不知道现在方便吗?”
她的目光看向陆崇礼身后的几个人,彬彬有礼地道:“如果不方便,我可以继续等。”
陆崇礼身后几个人对视一眼,一时都有些意外,没想到这竟然是陆崇礼的儿媳妇。
据说陆崇礼的儿媳妇可是高级知识分子,获得过青年科学家奖,大出风头。
他们脑子里甚至浮现出她和陆殿卿相拥的画面——那是上了人民日报的。
于是就有一位四十多岁的同志上前道:“先生,那我们稍后过来?”
陆崇礼淡扫了林望舒一眼,到底是道;“好,那麻烦你们稍等一下吧。”
林望舒被陆崇礼看了那一眼后,只觉得头发有些发麻。
她现在深知自己这位公公的性子,他是足够温和慈爱的,对晚辈包容,对孙辈纵容。
前几天她家陆执葵还打电话说,他把爷爷的字画给弄坏了结果爷爷一点没生气。
对于她这个儿媳妇,大部分时候,陆崇礼宁愿对儿子发火,也绝对不会给她这个儿媳妇脸色看。
但前提是,她别挑战那少数的例外。
现在,她就行走在那个敏感的边缘。
林望舒鼓起勇气,笑着说:“谢谢父亲。”
陆崇礼对他身后的几个人示意,几个人就先行离开,离开前,还彬彬有礼地冲她颔首示意。
林望舒也就礼节性地回礼。
待到众人都走了,陆崇礼道:“进来吧。”
进去后,陆崇礼也没问为什么,就让林望舒坐,之后便拿了旁边一套茶具,要给她沏茶。
她忙道:“父亲,不用了,我是有正事想和你谈。”
不过陆崇礼还是沏了茶,他修长的手指握着茶壶,亲自为林望舒斟茶。
热气氤氲中,他耐性十足,细长的水流缓慢流淌,汩汩而下。
林望舒看着这一幕,不知道怎么想起陆殿卿告诉自己的谈判策略,她有那么一刻,感觉陆崇礼也许是故意的。
这是一种氛围营造,不战而屈人之兵,自己还没说什么,先就沉不住气了。
林望舒深吸口气,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去想别的,只需要想自己的目的就是了。
在陆崇礼这种修炼的人面前,她应该让自己的心思简单化。
陆崇礼斟茶过后,却是神态温和起来:“望舒,也不知道这个茶你喜欢吗?还是说这几年在国外,你更习惯喝咖啡?”
林望舒老实地道:“父亲,我对茶和咖啡都不感兴趣,我一般喝白开水,不过父亲这个茶闻着味道不错。”
陆崇礼颔首:“这点你倒是和殿卿很像,他口味清淡,就喜欢白开水。不过这个是明前茶,味道还不错,你母亲好像喜欢,回头你带一些过去请她尝尝。”
林望舒决定不再讨论这些没用的话题,她直奔主题:“父亲,其实我今天过来,是有个不情之请。”
陆崇礼唇边泛着恰到好处的笑:“望舒,你说。”
林望舒深吸口气,终于开始道:“父亲,二战期间,德国科学家发现了铀核的裂变反应,你知道的,这就是后来的原子弹。当时匈牙利物理学家西拉德借着领诺贝尔奖金的机会逃到美国,他意识到如果让纳粹掌握了这么可怕的武器,将对人类造成多么惊人的灾难。”
“西拉德写了一封信,借用当时声望如日中天的爱因斯坦交给美国总统。他们请亚历山大萨克斯转交,萨克斯第一次转述后,美国总统不置可否,第二次转述后,美国总统很不耐烦,因为当时的他正想着该如何让美国走出当时的经济大萧条,他并不在意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望舒望着陆崇礼,他唇边的笑容已经消失了。
他变得严肃,也变得冷漠,让人看不透,
林望舒看不出他的心思,但她知道他对自己的容忍和耐性也是有限的,便忙继续道:“萨克斯彻夜难眠,他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所以他第三次向美国总统描述了这件事的可怕,美国总统终于意识到问题严重性,他惊出一身冷汗,当机立断说,需要行动起来了,走在纳粹的前面。他们开启了原子弹时代,用投在日本的“小男孩”和“胖子”为二战画上了一个句话。”
陆崇礼眸中没有波澜,淡声道:“望舒,看来你很会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