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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也没有不悦,谁叫他对知己充满信任,他专注地望向侄儿,对灰衣人的来历有了大致猜测,而后皱眉瞧了德胜一眼,神色莫测。
系统升了级,却留宿主一人独自面对困难场面,弘晏僵硬一瞬,仰头看向阿玛四叔,绞尽脑汁地圆场,目光极其真诚:“……这几个管事,浑身散发着臭味儿。他们不是好人。”
听着让人啼笑皆非的理由,太子却没有笑,四阿哥同样没有。
都说年幼的孩子看得清人性善恶,想到此处,太子肃然了面色,把手背在身后,给四阿哥使了个眼神。
胤禛略微颔首,上前一步就要开口——
除了德胜以外的三人面色大变,像是察觉到灭顶危机一般,一骨碌地爬起身来,也不嚎了。
金鱼眼砰砰砰地磕起了头,涕泪横流道:“太子爷冤枉,四贝勒冤枉!奴才身为乌雅氏的族人,日日为了广储司耗尽心力,更是得过贵妃娘娘、德妃娘娘的夸赞,怎会是这位小、小主子口中的坏人?奴才冤枉啊!”
骤然得知上头要查,他们做好了应对的一万种方式,哪知竟忽然冒出个小兔崽子,还这般不讲道理。
金鱼眼心里头又恨又怒,他身为德妃的远房族叔,虽为旁支,在乌雅一族的话语权却是足够,何时受过这等气?
一时间,院子里吵吵嚷嚷不得安宁。几人辩解的辩解,求饶的求饶,唯有德胜回过神后分外羞恼,悄悄瞅了胤禛一眼,也不开口说话,他跪在原地,掩饰不住面上那抹轻微的傲然。
广储司多的是人清楚他底细,包括内务府总管凌普。
凌普瞧见这幕暗暗可惜,太子爷与小主子怕是都不知道,这好赌的草包就是德妃的亲兄长,也是四贝勒的亲舅舅!小惩可以,大罚怕是没戏喽。
太子被他们吵得头疼,唰一下沉了脸。凌普见此一个激灵,紧接着大声喝道:“大胆,什么小主子,这可是皇长孙殿下!怎么,你们竟敢违逆小爷的意思?”
在这宫里头,皇阿哥们称爷,皇孙称为小爷也未尝不可,话音落下,众人大惊,金鱼眼深深打了个哆嗦。
他连忙叩首,不敢再暗骂什么小兔崽子,口中叫冤道:“皇长孙殿下饶命!”
“小爷饶命啊!奴才平日绝不敢玩忽职守……”
这几个狗奴才,话里话外都在求一个证据,否则就是冤枉忠臣。
若是从前,太子早就不管不顾地将他们下狱。可如今一双双眼睛都盯着这儿,需要顾虑的太多,况且牵扯到四弟的外家乌雅氏,甚至宫里的娘娘,没有切实的证据,他还真不能将他们如何。
只有查到贪污或藏匿的银两有多少、去了何处,才能定下罪名。
“给孤闭上嘴!”太子面沉如水,眸光转向装满账簿的木箱,在金鱼眼窃喜的眼神中摆了摆手,“来人,查查广储司历年的开支,看有无疏漏与瞒报之处。”
四阿哥眉心越发紧皱,观那些奴才劫后余生的表情,就知这账簿肯定有猫腻,且是查不出来,隐藏极深的猫腻。
二哥虽派遣了詹事府的查账好手,可广储司的事务分外庞杂,又要到查到何年何月去?
还有德胜。想起皇上同他说的那个“理”,胤禛神色晦暗,瞥见德胜面上的洋洋得意,半晌,他的眼尾浮现一抹戾气。
忽然有小手扯了扯他的衣袖,胤禛低头望去,听见弘晏小声说道:“四叔,你别担心。”
莫名的,胤禛心情开始转好。他轻轻应了一声,揉揉侄儿嫩乎乎的耳朵尖,抬头之时,重新恢复了平静冷冽。
“阿玛,咱们先不急着查账。”弘晏开了口,声音软软的。
他蹭到太子身旁去,轻飘飘望向跪着的四人,包子脸一派天真,“问出他们的住处,逐步查验不就好了?我猜,说不定有藏银茅厕的,有养七八个漂亮姑娘的,还有开凿暗门放置赃物的,甚至有偷盗九尾凤钗的呢。”
提起“藏银茅厕”,金鱼眼浑身一抖;
提起“漂亮姑娘”,最丑的瞪大眼睛;
提起“开凿暗门”,八字眉瞳孔一缩;
提起“九尾凤钗”,德胜脊背冒出冷汗。
用这样天真的语气,说出这般杀人不见血的“箴言”,凌普心尖一抖,愕然又敬畏地朝弘晏看去,小爷他——
广储司众人鹌鹑似的抖啊抖,闭紧嘴巴不敢出声。
四阿哥原也没有如何,可听到凤钗的一瞬间,猛地攥紧了掌心。德胜疯狂朝他使眼色,他权当没看见,唇线绷得很直很直,没有半点弧度。
太子凤眼如刀,环视小院片刻,牵了弘晏的手缓缓道:“绑了几个狗奴才,即刻备轿出宫!”
晌午时分,永和宫。
内务府今晨送来一碟子红莓,午膳过后,德妃叫了偏殿的章佳庶妃一块用。
章佳庶妃生有两女一子,十三阿哥胤祥就养在德妃跟前。说是养在跟前,德妃的十四阿哥与之年纪相仿,平日有操不够的心,对十三只过问几句,关怀一二便罢,故而胤祥大多由生母照看,与章佳氏的感情甚笃。
章佳庶妃生得温婉柔和,一到正殿便福身谢恩,感激道:“娘娘总惦记着我。”
“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德妃笑得亲切,朝她招招手,“过来坐吧。”
吃了几粒红莓,聊了一会子天,忽有宫女在帘外探看,看样子很是焦急。
瞧那打扮是大宫女的式样,章佳庶妃望了一眼,极有眼色地起身告辞。德妃温和应了,待章佳氏出了正殿,她的笑容淡了淡,问:“何事?”
“娘娘,”大宫女绿芜性子沉稳,少有失态,可当下的神情甚是惊慌失措,“舅爷、舅爷的家给抄了——”
德妃反应过后,“蹭”地一下起了身,“你说什么?”
绿芜深吸一口气,依旧掩饰不住慌乱:“德胜舅爷的家给人抄了,听说领头的是……是四贝勒!”
作者有话要说:
弘晏:我爹藏钱都要偷偷摸摸,他们凭什么呢!
胤禛:元宝说的都对。
第11章 夺笋
德胜的家坐落在城西朱巷,统共有三进院落,还凿了一道又深又宽的天井。身为德妃的兄长,德胜比起正宗的皇亲国戚,身份还差那么一点儿;可屋子装的那叫一个财大气粗,处处显现“有钱”二字。
太子作为储君,本就配有侍卫亲兵,他们一来便将府邸团团围住,腰间刀剑锋利锃亮。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府中女眷个个花容失色,领着孩童细软奔逃而出;粗粗望去,没有一个颜色差的。
德胜软倒在地,想起方才那抄家的恐怖景象,哆哆嗦嗦翻着白眼,连话都不会说了!
有弘晏“不经意”的指点,太子很快领悟了精髓,先围住,再查抄。四阿哥做事雷厉风行,亲自带队进了几人的屋子,方才那三个不住叫冤的大管事,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抄出了赃银,还有贪下的御用制品。
金鱼眼那十多万银两藏在茅厕里,且藏的角度极其刁钻,平日里谁会注意?侍卫们忍住翻江倒海的呕感,就要把木匣递给主子瞧,惹来太子面色铁青的瞪视,于是讪讪地放到了地上,心想回去得搓个百八十遍,洗去这一身晦气才好。
八字眉的住处乍看一览无余,银两好似无处可藏。在元宝阿哥的友情指导下,他们终是找到了暗门,等按下机关,后头的空间简直惊呆了一众人。
金光闪闪不说,绫罗绸缎应有尽有,都是内务府上呈给娘娘们的上好衣料。还有一匹烟沙云罗缎,那是四妃都用不上的好东西!
越是查抄,四阿哥的眼神越冷。
下一位奇丑无比的管事,养了七八个娇滴滴的外室,还分别安置在不同的院子里,端的是左拥右抱,大致一数,光是地契都得数万银了。
弘晏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太子唰地捂住他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元宝可不能学这狗奴才的做派……”
弘晏乖巧点头,在心里叹息,不只他没见过这阵仗,他爹也没有啊。
再然后,就轮到了乌雅德胜。
有凌普的悄悄解释,父子俩才知道这人是胤禛的亲舅舅,德妃的亲兄长。太子脚步一顿,弘晏心道,这事难办了。
行进途中,弘晏望向四叔的眼神那叫一个小心翼翼,太子也是欲言又止。胤禛起先摸不着头脑,许久才恍然,扯出一个淡淡的笑,道:“二哥与元宝不必顾虑,先论家国,再论亲疏。”
听了这话,德胜终是吓破了胆。
身为皇阿哥的侄儿非但不帮他遮掩,反而想着大义灭亲,连妹妹的面子都不顾了,他怎么就碰上了这种倒霉事?!
德胜引以为傲的依仗没了,他软着身子哭嚎:“贝勒爷,奴才可是您唯一的舅舅啊!德妃娘娘幼时与奴才最亲,奴才、奴才真是冤枉的!”
四阿哥眉头没皱一下,冷静地进了德胜的家门,连只苍蝇也没放过。
半晌,他们从半干池塘的淤泥里翻出了数个铁盒,其中有银票,有数本账簿,还有一支极华美、极贵重的九尾凤钗。
胤禛一见那凤钗,整个人怔住了。
凤钗的样式很是熟悉,常常出现在梦回时候,他颤抖地接过,动了动唇,咽下三个字:“……皇额娘。”
这正是孝懿皇后佟佳氏生前最喜爱的首饰。九尾凤钗为皇后规格,佟佳氏还是贵妃的时候,皇上有回龙心大悦,破格赏赐给了她。
胤禛以为凤钗已随皇额娘葬入地陵,而今竟出现在了宫外,出现在了小池塘里,被人锁着不见天日,且任泥水践踏!
最后一丝犹豫消散得无影无踪,他缓缓闭眼,气息变得极为冷厉。
德胜不过是个管事,如何偷盗皇后的凤钗?至于其他的可能性,胤禛实在不敢想,也不愿去想了。
那厢,詹事们仔细查阅翻出的账簿,而后面面相觑,目露惊骇。
“几位爷……”他们的声音微哑,强自镇定道,“上头所记乃广储司历年支出,看着像是真的。”
话落,顿时一片哗然。
太子的呼吸重了一瞬,不敢置信此行居然如此顺利,他扭头望了眼儿子,继而回头道:“给孤瞧瞧。”
弘晏被那似赞赏似骄傲、又似埋怨的目光给盯得一激灵,悄悄后退一步,琢磨起德胜的账簿来。
真账簿万分要紧,藏在这儿也不是没有道理。一来德胜有德妃的裙带关系,处境安全的很;二来么,德胜没出息,就是个扶不起墙的烂泥,谁会想到最要紧的东西反而落在他的身上?
高啊,实在是高。就如他有系统,也只注意到了凤钗与银票,差些把账本漏了过去。
四阿哥收拾好情绪,办差更是尽心尽力。
角落里,房梁上,一个不落地扫了过去,等到晌午之前,赃物齐齐整整地摆在一起,让人看着眼花缭乱;通过高强度的翻找,德胜的府邸再也没了漏网之鱼。
“四弟,孤带元宝去乾清宫觐见,你回屋好好歇息。”出府后,太子揉揉眉心,低声同胤禛道,“至于德妃娘娘那儿,我亲自解释。”
此刻的四阿哥浑身被低气压笼罩,闻言还是心下一暖。
他摸了摸弘晏的脸蛋,没有拒绝太子的好意,“多谢二哥。”想了想,他轻声道:“侄儿年岁还小,这些功劳……”
“孤哪能不知道。”太子失笑,拍了拍他的肩,“放心罢。”
乾清宫。
外头有人来报,说太子与长孙请求觐见,皇上立即准了。
宫外的动静逐步闹大,却还没有传到宫内来,故而太子一说方才查抄的收获,不仅李德全惊呆,皇上亦愣了神。
——这短短半天,就揪出了广储司真正的账簿,还抓了带头的大蛀虫?
他上一秒还在对弘晏慈和地笑,下一秒坐直身子,里里外外地打量太子,直把后者打量得心肝颤颤,半晌感叹道:“是朕小瞧了你。”
太子:“……”
怎的,他在汗阿玛心中就这么点水准?
弘晏眼见走向不对,立马开口抢话,使劲夸道:“汗玛法,我阿玛可厉害了!明察秋毫,抓的都是大贪官,还有四叔,四叔抄家的模样真的很英俊。”
皇上哈哈大笑,听着很是开怀;太子非但没有高兴,还酸溜溜的,心道孤还没跟你这臭小子算账呢,你就夸起了老四。
孤长得不英俊吗?
太子飞速转移话题,面色渐渐严肃:“汗阿玛,那些狗奴才都给绑了,等着您发落。金银赃物收缴完毕,还有账簿所记正一一排查,其中还有德妃娘娘的兄长德胜……”
皇上“哦”了一声,兴致盎然地问:“乌雅德胜,是老四亲自带人去的?他犯了何错?”
见皇上没有丝毫不悦之情,太子松了一口气,拱手道:“贪污银两,藏匿账本,还……偷盗了孝懿皇后的凤钗。”
凤钗两字刚刚落下,就有传旨太监匆匆而来,在帘外小声禀报:“皇上,德妃娘娘有要事求见。”
乍然听到逝去多年的表妹,又是德妃求见,皇上怔了一瞬回过神来,眼神颇有些玩味。他像是转变了主意,淡淡道:“宣。”
德妃匆匆赶来,只来得及理理发鬓,深吸一口气,稳稳当当地走了进去。
哪知太子与长孙都在,她暗里掐了自己一下,笑容勉强了几分,尽量镇定地一一行礼,而后抬起眼,略微哽咽道:“皇上,臣妾绝不敢有半分逾矩,只是臣妾的兄长受了无妄之灾,这回连家都保不住了!还请皇上能够明察秋毫,还兄长一个清白。”
弘晏再一次见到宫斗赢家德妃娘娘,不禁感慨人家风韵依旧,保养有方。可听着听着,他觉得不对劲了,原是来给德胜求情的。
永和宫的消息可真够灵通。那德妃是否知道,这其中有四叔的参与呢?
皇上没说话,用眼神示意太子。
太子会意,他轻咳一声,平铺直叙地讲述了德胜的罪行,德妃听着,面色愈发苍白,到最后摇摇欲坠,站也站不稳了。
“皇上,”许久之后,一行清泪流了下来,德妃跪在地上颤声道,“是臣妾没有管教好他,臣妾罪该万死!只是德胜是臣妾唯一的哥哥,胤禛这般行事,臣妾……”
“德妃娘娘,德胜是您唯一的哥哥,可四叔不也是唯二的儿子么?”
弘晏骤然打断了她,皱起圆圆脸,楚楚可怜地红了眼眶,“四叔很是用心良苦了。想那偷盗凤钗、侮辱先皇后的罪名,少说也要诛九族,如今只除掉一人,却能保全您与整个乌雅氏,多便宜多划算的买卖?四叔都是为您好呀!”
太子与德妃无甚交集,可就因她为兄长求情之事,无端生了少许恶感。此时他看戏看得正乐,忽然被儿子噎着了。
这副情态,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
皇上也觉得眼熟万分。他狐疑地瞅了眼弘晏,又瞅了眼德妃,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那厢,德妃僵硬许久,眼泪也不流了。
她笑得更为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弘晏阿哥说的是。可臣妾与哥哥自幼亲近……”
弘晏抽噎一声,“四叔的孝顺之意,真是天地可鉴!明知德顺贪腐的数额巨大,还主动揽下了归还欠银的活。可谁能想,娘娘的爱子之心更为深厚,生怕四叔被德顺牵连,竟是承认与德顺自幼亲近,想要揽去所有的负担。”
他天真而又动容地说:“不过十二万五千两,比不得多年攒下的体己。娘娘愿意替人归还,汗玛法如何会不准允?”
德妃:“…………”
十二万五千两??!
话语被曲解至此,还陡然背上巨额债务,德妃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称得上方寸大乱,恨不得就地晕厥过去。
只她到底顽强地撑住,抖着唇喊了一声“皇上”,而另一边,皇上与太子已经沉默许久了。
“原是如此。”皇上终于开了口。
他欣慰颔首,“好!朕便允了你的一片慈母之心。来人,将德胜等人押入慎刑司,另记下这十二万五千两,归在永和宫头上,何时还清,便何时销账吧!”
第12章 降位
德妃不敢相信,她的嘴唇都在哆嗦。
她是宫里的老人了,还是几个孩子的额娘,皇上,皇上就算对她没有喜欢,也有相处出来的情分与怜惜,如何会这样对她?!
哪知绝望远远没有结束。皇上欣慰过后,眼底忽然没了笑意,沉沉问她:“德胜犯下的恶事,乌雅家犯下的恶事,德妃,你可知晓?”
“臣妾……”她颤抖地开口,心头一阵冰凉上涌。
“朕念在老四勤恳办差的份上,便饶了你荒唐的求情之举。但乌雅家有今日,与你管教不力脱不了干系。”皇上瞥向慌乱跪着的德妃,“传朕口谕,降乌雅氏为德嫔,望之好好反省。”
说罢,不顾德妃骤然瘫软的模样,凤眼幽深道:“这个封号尚在,德嫔,不要让朕失望了。”
德嫔浑浑噩噩地谢恩,混沌之中,仿佛听到李德全的声音:“德嫔娘娘,请吧?”
她死死掐住掌心,好悬没有在殿前失仪。踉踉跄跄在宫人的搀扶下回了永和宫,德嫔软倒在地,只觉眼前一片黑暗。
“娘娘!”绿芜的嗓音含了哭腔,尖锐又焦急,却是不敢明目张胆地请太医,“来人啊,快拿红花油来!”
永和宫正殿,称得上兵荒马乱、人人自危。当差的小宫女心间惶惶然,不知主子为何惹怒了皇上,她们只知道,四妃的格局不复存在,她们的腰杆再挺不直了!
打发走了德嫔,弘晏便被两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盯着,一是他爹,二是他祖父。
“……”小胖手若无其事地擦了擦眼泪,圆圆脸露出甜甜的笑,讨好道,“汗玛法是天底下最好的玛法。”
皇上对此已经有了免疫,哼笑一声不说话,太子却是反应过来,心道好啊,元宝真是出息了。昨儿用一模一样的话糊弄孤,他倒是一点也不怕翻车!
生气归生气,如今最要紧的事便是替儿子圆场。如今死死得罪了德嫔,乌雅家不足为虑,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些腌臜手段若是用在元宝身上……
太子脑中转过千百个弯,从老四想到十四,还有养在德嫔膝下的十三。四弟那儿有的头疼了,他身为太子倒是半点不怕,最好把乌雅氏踩在脚底,永不能翻身才好。
“学宫里娘娘说话做什么?这副作态不能再有下次。”太子小心瞅了眼皇上,冷着脸厉声教训,“小小年纪,谁教的你?还有没有男儿气概了?!做事留一线,莫揭他人短……”
语气严厉万分,训得弘晏眼泪汪汪,不住地揉着眼睛。
李德全欲言又止地望向皇上,皇上一拍御桌,指着太子骂道:“朕还在这呢,你训个什么劲?元宝何错之有?抄了广储司就骄傲了?”
他把太子骂得狗血喷头,紧接着朝弘晏招招手,缓声道:“来,到玛法这儿来。”
弘晏委委屈屈走过去,皇上慈爱地安抚了好一会儿,半晌,睨了同样开始委屈的太子一眼:“哪有这样教孩子的。元宝生来与旁人不同,哪还需要顾虑?至于其余的,朕心里有数。”
太子低眉顺眼,诺诺应是,不敢问这‘其余的’指代什么。
皇上越看他,越是气不打一处来,思及乖孙还得同胤礽一块办差,这才不情不愿地放了人。
“去吧,别在这碍眼。”说着一秒变脸,摸摸弘晏的脸颊爱怜道,“累了就要歇息,否则心疼的不还是朕。”
太子:“……是。”
翊坤宫。
宜妃郭络罗氏懒洋洋地躺在榻上,伸出一双保养得宜的手,榻边,宫人仔仔细细地为她涂上蔻丹。
她是四妃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却也是最受圣恩的。
午后暖阳醺得人昏昏欲睡,贴身嬷嬷快步走来,低低地在她耳边说了句话,宜妃慢慢直起身,桃花眼波光潋滟,“你说什么?”
“皇上的口谕传遍六宫,永和宫那位……要叫德嫔娘娘了。”嬷嬷低声重复道。
宜妃愣了好一会儿,挥挥手让忙活的宫人退下。她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德嫔?好一个德嫔娘娘!本宫听着可顺耳多了。”
主子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嬷嬷也任由她笑,轻咳一声:“不仅如此,德嫔还需归还十二万五千两的债务,说是其兄贪污的银两。”
宜妃听着,掩了掩唇,桃花眼愈发灼灼。
身处后宫,她对朝事不甚熟悉,也极有分寸地不去打探。老五胤祺养在太后膝下,绝了更进一步的可能,可亲王之位是跑不掉的;小九还没到成亲的年岁,也不是什么读书的料,那些野望离她远着呢,争什么争?
德妃就不一样了。一介包衣爬上妃位,生下的老四极得皇上青眼,十四还是个天资聪颖的,作为多年的死对头,宜妃能够察觉到那深藏于温婉面皮下的野心。
掐了那么多年,她只在排位和圣宠上胜了一筹,至于别的……儿孙辈就不能比。老五和他媳妇还是笔理不清的账,乌雅氏却过得分外滋润,简直气死个人。
乍然听到降位的好消息,宜妃心下说不出的畅快。陆陆续续笑了半个时辰,她用茶润了润喉,好奇问:“德嫔如何惹怒了皇上,又如何欠了银子?”
“奴婢只探听了大概,许是她为兄长求情,其余的便不知了。”嬷嬷压低声音道,“德胜的恶事都传遍京城了,昧下广储司的银两不说,还偷盗了孝懿皇后的凤钗!听说是四贝勒亲自抄的家,太子与长孙第一时间禀报了皇上。”
宜妃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作死,是自己给自己挖了坟啊。
老四是德嫔生的,这不错,可养恩哪能含糊呢。当年孝懿皇后极疼养子,病重之时甚至拉着皇上的手求他更改玉牒,她隐约听了一二,可惜佟佳氏终究未能如愿。
两个嫡子,皇上大概率不会同意的。
宜妃叹了口气,太子与老四组队一事,她有所耳闻,谁叫胤祺也没逃过这苦差事。
一上午便抄了家,还这效率也太快了。宜妃感叹过后,生出点点疑惑,其中怎会有皇长孙的参与?
不错,正在读书的十四阿哥也想知道这个问题。
此时广储司遭‘难’、德嫔降位的消息尚没有传到无逸斋,晌午之时,十四连用膳都没了兴致。弘晏受宠没错,可他今年才几岁?奶娃娃也能办差?
他能去,自己为什么不能?八哥被封贝勒也就罢了,难不成和太子扯上关系的,都能水涨船高?!
八阿哥跟着大阿哥出宫去了,消息传来,在座的或多或少都变了脸色。
九阿哥有一丢丢的不高兴,十阿哥倒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嬉皮笑脸地凑上前去,很快把他九哥逗笑了。
十二阿哥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十三阿哥爽朗一笑,笑容毫无阴霾,见胤祯在一旁拉长了脸,连忙坐到弟弟身边,小声提醒道:“十四弟,你别不高兴。弘晏办差是汗阿玛下的令,万一让汗阿玛知道了……”
十四本就烦躁,一听这话,火气反而越拱越旺。他撇开十三搭上肩膀的手,冷冷道:“不用你好心提醒。”
‘好心’两个字咬的很重,十三霎时间愣住了。他勉强一笑,心里十分不好受,却仍默默坐在一旁。
十阿哥身为贵妃之子,天生没受过这气,见此想要张嘴,却立马被九阿哥按了下来。
十三的额娘身份不高,还在永和宫手下讨生活,十三无论如何也不能同十四生气。他们是能相助,可谁知德妃会不会迁怒十三的额娘?
九阿哥眼神使得快要抽筋了,十阿哥这才不情不愿点了头。
午膳过后,休息了一个时辰,骑射课正式开始。
十三的骑射比十四强出一小截,往日都是两人搭档练习,可当下,胤祥孤零零地牵马站在一旁,嘴唇抿得有些发白。
十二阿哥叹了口气,犹豫片刻终是快步上前,就在这时,章佳庶妃身旁伺候的宫人急急寻来,见到胤祥便喜笑颜开,不住磕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