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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哥平日里脾气好的不得了,原来这般……才是他的本性吗?小小年纪心系江山社稷,在乎吏治百姓,不过没表现出来而已!
四阿哥哪里知道宫人的看法。他从怔愣中回过神来,五味杂陈地想,这不就是他苦苦追寻的目标么。
额娘不懂他,兄弟不懂他,唯有侄儿探听到了他的心声,明白他的苦恼。
胤禛越看弘晏越是喜爱,心下恼怒一扫而空,恨不能将他抢回阿哥所朝夕相处。
转而一想太子会有的反应,四阿哥只能遗憾地按住念头,良久喟叹道:“元宝,你是四叔的知己。”
他严厉地告诫周围,“今日之事若有泄露,爷定不饶他。”说罢迫不及待抱起弘晏,嘴角扬起不甚明显的弧度,“来,四叔同你说说体己话……”
半个时辰之后,弘晏面无表情走在宫道上,圆脸慢慢挂起一张痛苦面具。
失策了,辣鸡能力可以不靠物质传播——
系统厌恶贪腐,竟然还能共情于他。
银子发出召唤也就罢了,心声怎么也能召唤?只因四叔是能力持有者吗?
都说良友易得知音难觅,知音,多么浪漫的词儿,可他不想成为四阿哥的知己。
他才五岁啊……
这不合理。
被迫成为知己也就罢了,还被灌输了一脑袋胤禛的抱负,胤禛对于贪官的憎恨,以及胤禛整顿吏治的看法。
弘晏能怎么办,弘晏只能点头附和,跟着他一起憎恨。
哪知四阿哥越说越是激动,似是开发了话唠的潜质,还勾起小指同弘晏立下约定,说他若有机会领了肃贪的差事,定然带着元宝一块儿去开眼。
弘晏:“……”这就不必了吧。
胤禛目光亮得惊人,弘晏有了不好的预感。随即安慰自己,如今距离康熙四十七年还早着,国库还是够用的,如同阎王下凡催人还债的那个四叔还没出现,他实在不必担忧;更何况汗玛法重来一回,绝对不会如晚年那般做个散财童子,留下一堆烂摊子等收拾。
暂且安慰到了自己,很快,毓庆宫近在眼前。
弘晏重新振奋精神,抿唇露出个笑,心道额娘怀有身孕,他合该去看看成长中的弟弟妹妹——极大可能是历史上的嫡出格格,他们父子未来的掌上明珠。
脚步轻快地进了正院,小宫女立马打帘进去通报:“阿哥回来了!”
天色已晚,正院掌了灯火,朦朦胧胧的,好似也沾了几分喜气。全嬷嬷快步出来,一张严肃的脸满是笑褶:“阿哥快进来,爷和太子妃念叨您许久了。晚膳用得好不好?”
“好,都好。”弘晏乖巧地回,踏入里间的脚步一顿,“阿玛也在?”
“孤在。”太子掀开茶盏,笑吟吟地瞥了儿子一眼,“总算还舍得回来,方才遇见你四叔了?”
太子妃坐在他身旁,闻言也含笑望来,夫妻俩步调一致,说不出的郎才女貌,空气中恍若流淌着脉脉温情。
弘晏望着今生的爹娘,心底蓦然松软了一角,“是遇见四叔了,聊了好一会儿。”
松软之后便是感慨,原来阿玛是这样一个不计前嫌的人,心胸宽广,还对着他笑!
“额娘,明明是件天大的喜事,您都不告诉我。”他蹭上前抱怨,“有弟弟妹妹了,我还成了最后一个知晓的……”
哪知太子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把儿子抱在自己的膝头,变脸似的教训道:“莽莽撞撞蹭个什么?你额娘如今金贵着,不能碰。”
说教不够,弘晏的脸蛋还被揉了好几下,戳出几个肉肉的小坑,一弹一弹地恢复了原样。
满人都说抱孙不抱子,太子爷人前守得好好的,至于人后么,没人敢站出来指手画脚,就如现在。
“都是你阿玛的错。哪不能碰了?”太子妃嗔了太子一眼,“手劲轻些,元宝的皮肤嫩,可不像您。”
又柔声问儿子:“元宝渴了没有?来人,切一道果盘来……”
太子态度顺从的很,脸上大写着“孤听你的”,弘晏竟诡异地嗅到了狗粮的味道,齁得他牙酸,皱起了一张包子脸。
这厢,太子忽然想起银票之事,瞅着弘晏的屁股手痒痒,到底还是舍不得,于是趁太子妃吩咐下人的功夫,把儿子抱得更紧了些,压低声音问:“阿玛的银票,元宝从哪发现的?”
弘晏整个人被挟持住,霎那间进退不得,暗道失策。
额娘都有喜了,怎么还惦记那破银票呢?
“索大人告诉我的。”弘晏小声道,沐浴着太子怀疑的目光,神情那叫一个信誓旦旦。
太子左看右看没看出破绽,因着弘晏除了读书之外信誉度良好,到底信了这话。
他给索额图记了笔大的,哼笑一声,面上一副看开了的神色,“罢,孤不和你计较。”很有几分洒脱的味道。
倒惹得弘晏狐疑了起来,这反应不对劲啊。
辣鸡系统也没有感应,难不成额娘给零花钱了?
弘晏不过随口一猜,哪想真的猜到了事实真相。
太子妃处说说笑笑好不热闹,衬得偏院寥落冷清,唯有灯火零星三两只。毓庆宫如今没有侧福晋,格格侍妾住的地方统称为偏院,面积倒也不小,建筑错落夹杂,围绕坐落于中轴线上的正院,与小花园一道呈众星拱月之势。
后院共有三位格格,侍妾若干。早先被禁足的李佳氏居于东厢房,受宠风光过一段时日;小李佳氏与张佳氏住在西厢,各养了太子的长女与次女。托孩子的福,两人的吃穿用度没短缺过,太子偶尔会来瞧瞧,或是赏赐一二物件。
又一日黄昏,李佳氏指挥下人搬出座椅,面朝前院的方向,就这么出神地望着。她的面色沉郁至极,穿着一身素衣裳,模样娇美却不再水灵,怎么也遮掩不住眼周的青黑憔悴。
小李佳格格消食归来,见此嗤笑一声,讥讽道:“还盼着飞上枝头做凤凰呢?如今山鸡都当不得,还成日碍别人眼。”
紧接着道:“太子妃娘娘才是真正的凤凰,你算什么东西?”
闻言,李佳氏咬紧牙关,眼底闪过深深的厉色。
这贱人仗着嘴皮子尖利,一有空便嘲讽于她,还拦着她不让见怀胎十月生的女儿!可怜大格格如今七岁,竟忘记了真正的额娘……
这么多年等不到太子,她盼着盼着也就麻木了。从一开始的反唇相讥到置若罔闻,李佳氏以为自己早已习惯,可如今听到正院的喜讯,她终究还是忍不下去。
凭什么瓜尔佳氏时隔五年再次怀上,她却要无依无宠度过余生?
老天为何如此不公?弘晏算什么,皇长孙本是她儿的位置!
想起五年前生产那日,李佳氏的指甲嵌入手心,带来阵阵疼痛。
她生的不会是格格,更不会是死胎,催产药本没有毒性,定是太子妃买通了产婆,生生把爷的长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扔了出去!
瓜尔佳氏掌管宫权,有什么事做不到?
弘晏如今享受的一切,还有皇上的宠爱,都是她那可怜的儿的!
每每想到此处,李佳氏心痛得滴血,恨太子被奸人蒙蔽,也恨自己势单力薄,鱼死网破都做不到,没法与太子妃拼命。
眼看着仇人越过越好,太子爷的心越来越偏,禁足好不容易结束,她想同爷解释,哪知她一心仰慕的男人听也不听,让她无事别出偏院,省的坏了规矩。
从今往后,她就成了毓庆宫的笑柄。
一声声讥嘲犹在耳畔,想到此处,李佳氏缓缓抬头,一双妩媚眼眸幽不见底: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小李佳氏一愣,暗惊于她的眼神,而后便是冷笑:“好啊,我果然没料错,这么多年了,你还不忿得很。平日里装得倒好!”
心下打定主意向太子妃禀报,小李佳氏剐她一眼,连忙转身回屋。
李佳氏望着那抹鲜亮背影,半晌轻轻道:“咱们走着瞧。”
说罢,她看向身边存在感极低的老嬷嬷,闭了闭眼,平静无比地开口:“德妃娘娘的条件,我应了。”
第6章 办差
夜色深深,永和宫笼在一片阴影之中。
十四阿哥胤祯今年十岁,前些日子,上书房的师傅还夸他聪慧。每每前来请安,永和宫总是一片欢声笑语,德妃的神色更是柔和万分。
德妃乌雅氏一共生了三个阿哥。四阿哥被孝懿皇后抱养,六阿哥幼年早夭,唯有十四阿哥自小养在膝下,母子之间情分极深,德妃疼爱得很。
想起傍晚的不愉快,德妃坐在梳妆台前,面色沉沉,任由宫女轻轻地按摩肩膀。
吴嬷嬷伺候在旁,规劝说:“娘娘,您这又是何必。舅爷不是经商的料,还想着借一万两银,四贝勒再三犹豫,不也情有可原?”
“本宫哪是计较这个。”良久,德妃望着镜中不再年轻的自己,缓缓开口,“银子是其次,他不在意亲舅舅,又怎会在意我这亲额娘呢。”
说着,德妃淡淡道:“不亲本宫也就罢了,胤祯可是他的同胞兄弟!看看老四,成日与太子形影不离,都把毓庆宫当成自个的家了,却何时关心过胤祯的学业?依我看,在他心里头,弘晏比十四重要多了。”
“这哪能!”吴嬷嬷急急说,“娘娘,四贝勒办差去了,平日也甚少回无逸斋。老奴还记得十四阿哥提过,说请教四哥不如请教八哥……”
“行了,你也不必说服本宫。”德妃摆手,眼神明显冷了下来,转而问道,“李佳氏答应了?”
四阿哥从小给孝懿皇后抚养,真是娘娘心底解不开的死结。吴嬷嬷在心底叹息,接过牛角梳一下一下篦着德妃的长发,低声道:“答应了。说娘娘若能重创瓜尔佳氏,不管做什么她都愿意。”
德妃似有似无地笑了一下,“侧福晋不稀罕,独独惦记着报仇,倒真是个可人儿。”
“你同她说,太子妃的软肋,她自个知道。”说罢,德妃拿起一支朱钗,放在镜前试了试,缓缓道,“这胎是男是女还不知晓,哪有大的威胁足?”
胤祯本该最受皇上宠爱,可自从有了长孙,竟是泯然众人,师傅接连称赞也无水花激起。论天资,胤祯在众阿哥之间出类拔萃,叫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这么多年了,皇上来后宫的次数越发稀少。四妃都已不再年轻,膝下有了孙辈,再同年轻姑娘争宠不过惹人笑话,现今唯有十四是她的逆鳞,她决不允许别人抢走胤祯的风头。
弘晏承袭仁孝皇后的两分样貌,本就入了皇上的心,如今聪颖也远超常人……德妃眸光一暗,扔下朱钗,起身往寝卧走去。
且看吧。
日子还长着,有人比她更急。
翌日清晨,乾清宫。
早朝结束,御书房站了一溜的皇阿哥,略略看去,都称得上龙章凤姿,没一个长得差的。
太子立在最前,后头从大贝勒排到八贝勒。年长的参与了朝会,其中唯有八阿哥还在读书,只等大婚过后上朝听政,与哥哥们一道领取差事。
皇上坐着,他们站着。接收到汗阿玛打量的目光,太子最是淡定,身姿挺拔嘴角含笑,看着赏心悦目,如同一道风景。
大阿哥立在左后方,见此嘴角一撇,暗暗骂了一声作秀。三阿哥四阿哥眼观鼻鼻观心,恭恭敬敬垂下眼帘;五阿哥盯着御桌看,七阿哥仔细数着地砖;八阿哥清逸俊秀,仪态亦是无可挑剔。
“朕今儿叫你们来……”话音未落,众阿哥皆是屏息,哪知皇上话锋一转,望向太子,问他,“弘晏起身了没有?”
就连语气都柔和了些。
听闻这话,大阿哥差些没有呕死。
让他更呕的还在后头,只见太子上前一步,笑道:“回汗阿玛的话,儿臣出门时他睡得正香,想来是没起。”
语气听着像是责备,可他们兄弟几个,谁看不出太子脸上的纵容?
大阿哥内心呵呵,酸水咕噜咕噜冒着,心道弘晏这小子不是以勤勉闻名么?怎么听起来如此惫懒,当真是名不副实。
“好,好。”皇上欣慰极了,只当乖孙听进了自己那“读书要劳逸结合”的劝诫,连带着太子也分外顺眼了起来,随后和颜悦色地起身,拍了拍后者的肩。
大阿哥:“……”
这不合理。
众人神色各异,无一例外是羡慕嫉妒恨,心道太子/二哥竟还有靠弘晏固宠的一日。
有上进心的如三阿哥羡慕嫉妒,还有个例外四阿哥,如同听到对自家孩子的夸赞一般,默默扬起嘴角,笑容还挺明显。
五阿哥不小心瞥见那抹笑,着实唬了一跳。他提着心往后退了退,惹来皇上一记注目,于是老老实实不敢动了。
八阿哥微微垂眼,艳羡之余,难免带了几分憧憬。眼见大婚之日临近,他与福晋的未来嫡子,若能得到汗阿玛这般爱重……
皇上余光一扫,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而后沉声道:“今儿叫你们来,是因为远征漠南,国库日渐不丰,以致后果难料,朕想听听你们的主意。”
一石激起千层浪,就连太子也吃了一惊。
国库不丰?什么时候的事?
御书房气氛蓦然一变,皇阿哥个个肃然起来,思考的思考,沉吟的沉吟,可半晌之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人说话。
国库,可不是一般的棘手。除却远征噶尔丹造成的损耗,早年汗阿玛开恩,陆陆续续地借给皇亲朝臣的银两,算起来也不少了。
去岁没有大灾,甚至是个丰收年,他们听说国库收支尚且平衡,可如今汗阿玛竟突兀提起……
皇上的话,就是圣旨。在列的都不是草包,不过一瞬,他们立马想到“追缴借银”“惩治贪腐”等等词儿,心里暗暗叫苦,面色越发严肃。
太子心道,汗阿玛果然想着整顿朝堂了!
这可不是件好差事。
是啊,真不是件好差事。封爵的喜悦还没过去,阿哥们差些挂上一张苦瓜脸,绞尽脑汁想着推脱之语,更有人偷偷看向胤禛,心道这差事不是只适合四哥么。
五阿哥七阿哥叫苦不迭,他们一个养在太后膝下,一个天生足疾,安安稳稳混个亲王之位已是人生追求,何苦做那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皇上才不管他们怎么想的。
亲兄弟团结起来一致对外,何愁大清不盛?一个个斗的风生水起,在他看来就是闲的。
眼瞧时辰差不多了,皇上淡淡开口,一锤定音:“既然没有异议,朕就把重任交给你们,两两一组,各自分开去办。”
随后意味深长地道:“历年来六部与内务府的支出,朕赋予你们查阅的权限,还有诸位皇亲大臣,还清国库债务实乃本分。办得越快越好,你们莫要让朕失望了。”
这下好了,真是晴天霹雳。
五阿哥耷拉眉眼,七阿哥膝盖一软,求助的眼神朝太子望去,太子轻咳一声,心说死道友不死贫道,都说了两两组队,汗阿玛既没有提起孤,七弟,对不住了。
哪知下一瞬,皇上威严地望来:“太子也去。手上的差事先放放,国库要紧,胤礽,你可明白?”
太子的微笑一僵,“……汗阿玛,儿臣明白。”
大阿哥见此,梗着的一口气总算通畅了些。
要说治理国库,太子反而是掣肘最大的那一个。朝堂情势复杂,一不小心就会得罪肱骨之臣,他敢吗?
况且有赫舍里氏,有索额图在,包庇徇私是免不了的。
大阿哥还在琢磨,皇上却不耐烦他们杵在跟前,说完正事便摆摆手:“行了,都退下。”
众人拱手应是,随即低眉顺眼地告退。
其中,唯有四阿哥步伐不急不缓,藏着丝丝小雀跃;八阿哥深吸一口气,脚步坚定地迈了出去。
汗阿玛头一回考验,他定会漂漂亮亮地完成,做出一番成绩,然后风风光光地迎亲。
皇阿哥难得聚在一起商议。
太子打头,目光轻飘飘落在大阿哥身上,“这两两一组,差事要如何分配?”
储君的要义之一,风度,不能和弟弟们抢。太子预感到了差事的棘手,暗叹一口气,汗阿玛既然铁了心整治,孤也不能再装糊涂。
“都听二哥的。”见大阿哥不说话,四阿哥缓缓开口。
三阿哥瞅了眼黑着脸的老大,又瞅了眼一派淡然的老四,赶忙道:“未免拖哥哥们的后腿,我一人不妨辛苦些,独自查阅礼部的卷宗……”
他是有上进心,可这差事不同以往,还是明哲保身要紧。
这话一出,五阿哥胤祺暗骂老三奸猾,把他的台词全抢了!
胤祺巴不得能者居之。其他的暂且不论,宫中的内务府、朝廷的户兵两部,还有追缴欠银这三项,他是万万不敢碰的。
至于组队,老大后头跟着明珠,太子后头跟着索额图,谁敢沾上?怕不要脱层皮。
七阿哥难得与他心有灵犀,赶忙说:“弟弟便和五哥一道,往刑部与工部使力。”
呵呵,轻松的活全没了。
老四不用说,定是和太子绑在一块儿,大阿哥胤禔憋了又憋,恨不得把老三他们骂个狗血喷头,终是忍了下来,冷哼道:“八弟,就剩你同我了。”
胤禩无甚异议,慎重地点点头,看样子是要唯大哥马首是瞻。
大阿哥衡量许久,相比内务府与追债,还是户部兵部得罪的人少些,于是斟酌着选了后者,“户部卷轶浩繁,水且深着,两人使力尚且不够……”
未尽的意思人人知晓,最后剩的两项差事,便自动落在太子与四阿哥头上。
四阿哥微微蹙眉,即便雀跃于抱负有实现的可能,他也清楚知道,这两项若要做出实绩,唯有一个字,难。
不提还债这事,单说那些包衣世家,又有哪个是省油的灯?
唯有太子面上含笑,云淡风轻地拍板,“行了,大致就这么分,都散了吧。”
弘晏一觉睡到天光大亮,醒来只觉神清气爽,没了死局的威胁,不用早起努力,生活竟是这般美妙。
慢吞吞洗漱用膳,去正院给额娘请安,太子妃摸摸他的脸蛋,奇道:“今儿不读书了?”
弘晏清清嗓子,道:“汗玛法训了儿子一顿,说是要劳逸结合,何况有五天的假期呢。”
“是么?”太子妃笑吟吟的,“那元宝坐着陪陪额娘。”
半晌,有宫人前来禀报,说太子爷四贝勒一道回了书房。太子妃轻轻颔首,吩咐道:“让厨房备好清淡的膳食,顺便添碗绿豆汤,议完事合该松快松快。”
“是。”
弘晏托腮看他额娘处理宫务,猛然浮起极不好的预感。
他四叔又又又和阿玛凑一块了!
心神不宁地坐了好一会,生怕胤禛来找自己这个“知己”,结果四阿哥没等到,倒是先来了个何柱儿。
伴随系统的深情召唤,何柱儿一见太子妃便抹眼泪:“太子爷愁得吃不下饭,您快去瞧瞧吧!”
第7章 醋意
何柱儿抹泪的杀伤力实在强劲,太子妃愣了好一会儿,而后起身往书房赶,见弘晏满面严肃想要跟上,也就随他去了。
太子妃边走边低声问:“爷遇上了何事?”
怎么就愁得吃不下饭了?他不是一贯好修养么。
何柱儿愁眉苦脸,“奴才大致知道一些。皇上给众位爷分派了差事……”
随即做出口型,是为“整顿国库”四个字。
太子妃心底大致有了数,即便她身处内宅,也知这差事棘手。何况太子有着太多顾虑,哪能不管不顾随意行事?
弘晏静悄悄听着,冷不丁冒出个问句:“四叔尚在书房?”
“回阿哥的话,正是。”何柱儿说罢,望着弘晏感动极了。阿哥如此在意太子爷,竟也跟来安慰阿玛,太子爷若是知晓,指不定就喜笑颜开,愁容不再了!
哪知跨过门槛进了院子,何柱儿眼睁睁地望着弘晏拐了个弯,朝立在墙边沉思的四贝勒而去,目标坚定都不带停的。
何柱儿:“?”
这厢,太子得了好一番温柔抚慰,心情霎时由阴转晴,连带着膳食也变得顺眼了,拉着太子妃诉说了一通心里话。
也不知为什么,自打成亲以来,皇上对他挑鼻子竖眼的,越发没有幼时的呵护与耐心,还偶尔露出嫌弃。无端端接了得罪人的活儿,太子心里委屈,他不再是汗阿玛最心爱的崽了吗?
太子妃:“……”
原来他愁的是这个。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恨不得敲醒那颗委屈的脑袋,碍于身份才没有付诸行动,继而柔声道:“爷怎么会这么想?汗阿玛喜爱弘晏,不正是因为您么。”
一席话说得太子振奋起来,终于想起了自家聪明伶俐的长子。忆起清晨在众兄弟面前大大长了回脸,他见弘晏的心忽然迫切:“元宝呢?元宝去哪儿了?”
“他与臣妾一道,想来是要安慰阿玛……”太子妃说着一愣,元宝现在人呢?
很快,何柱儿得到了两道灼灼注视。
他缩在墙角,颤巍巍地开口:“回主子,阿哥与四贝勒说、说完话,脚步不停往乾清宫去了。”
太子委屈,弘晏也觉得委屈。
狗贼系统,呼唤他找到四叔还不罢休,等四叔再一次诉说自己的烦恼,譬如内务府盘根错节极难整治,大臣借用的库银难还……他竟说了声:“莫忧,我帮你。”
胤禛被弘晏沉着笃定的语气惊呆了。
他说要带弘晏开开眼,不过玩笑而已。如今真要整顿吏治,一个五岁的孩子怎能掺和?
四阿哥半晌说不出话,紧接着就听侄儿安抚道:“四叔等我。”
很有一副霸道皇孙的架势。
再然后,弘晏承载着满腔渴望,撇下他的知己四叔,一刻不停来到了乾清宫前。
——仰头望着金灿灿的牌匾,皇长孙殿下终于醍醐灌顶,彻底想明白了。
【抄家我在行】这月抛能力,真乃名副其实。系统就是要让他与四叔组队,扫尽天下贪官的库房,归还所有不义银两!
瞧瞧,机会这不就来了?
什么“莫忧”,什么“我帮你”,还真是应了那三个字——我在行。
弘晏想骂自己一声乌鸦嘴,什么康熙四十七年,什么时间还早着。如今他才五岁,就要扛起沉甸甸的担子,一刻也不能松快了。
他英明神武的皇祖父,莫不是和狗贼系统串通好的?
系统在不停召唤,能力在不断催促,弘晏转念一想,既然怎么也逃不过,那就只能认命了。
换个角度思考,他阿玛也得办差去,与四叔一块组队,同样也是给阿玛助攻哪。
弘晏忍住心痛,不再去想心心念念的烟雨楼、烤羊肉,放空一张圆脸踏进乾清宫。
一见皇长孙,立马有宫人进去通报;来到御书房,弘晏迅速转变了乖巧神色。
等他迟疑着说完来意,李德全脸色有了片刻空白,皇上手腕一抖,朱笔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胡闹!”皇上铁青着脸,头一回斥他,“真是胡闹。朕交给你阿玛与叔伯的差事,哪能,哪能……莫不是胤礽告诉的你?”
“阿玛没同我说起过。”弘晏一个劲地摇头,眼神亮晶晶,“汗玛法,八叔可以去,我也可以的。”
八阿哥胤禩年方十七领了实差,谁不说声少年英才,可一个十七一个五岁,那能是一回事吗?
皇上张嘴就要说话,弘晏就这么默默地看着他,瑞凤眼湿漉漉的。
皇上见此住了口,朝他招招手,语气放缓了许多:“来,到朕这儿来。这个年岁的阿哥都在启蒙,就算我们元宝聪慧过人,不比少年人差,可办差太苦太累,朕也舍不得。”
李德全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心道皇上,您今早可不是这样对皇阿哥的。
弘晏慢慢挪过去,仰头看向他祖父,眼神依旧湿漉:“汗玛法,孙儿不想办差,孙儿是想跟着四叔开开眼,长长见识,就当一串小尾巴,绝对不会影响正事。”
声音小小的,听着便惹人怜爱,皇上的神情愈发和缓,伸手点了点他,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