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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阿玛莫不是有整顿吏治的念头?
太子沉吟半晌,试探性地与弟弟提起。谁知四阿哥竟也发现了此事,压低声音道:“二哥,汗阿玛定有他的深意。”
太子唔了一声,打量了莫名激动的胤禛一眼,陷入了沉思。
若要整顿吏治,首当其冲便是朝堂。可京官势力盘根错节,攀附最多的明珠与索额图,其中一个是他的叔祖父,这……
太子摸了摸衣袖,正想说些什么,外头忽然传来阵阵喧闹,有人惊慌地喊了声:“弘晏阿哥!”
四阿哥扭头朝外看去,太子一愣,随即好笑道:“元宝这孩子,竟也有闹出大动静的一日。”随即扬声:“让阿哥进来。”
再次见到弘晏,四阿哥油然而生一股喜爱之情。他扯出一个细微的笑,制止了侄儿的行礼,“好孩子,和四叔不必见外。”
“谢四叔。”弘晏直起身来,透亮清澈的眼睛竟是有些发红,他叫了声阿玛,而后皱着眉头,上上下下扫描太子的衣袖。
太子下意识心虚了一秒,不动声色地将之掩紧了些。
四阿哥发觉了侄儿的不对劲,张张嘴想要说话——
“阿玛,今儿早朝,索大人是不是给了您两张银票?”弘晏开口,眉头皱得更深,“面额共十万两。”
不等太子回话,他冷静道:“还回去吧。你若要,我赚。咱不贪这些!”
说罢,眼底的红丝缓缓褪去,弘晏伸出手,掌心正对他爹英俊的脸庞。
四阿哥呆住了。
太子:“……”
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宝:废太子要趁早,一劳永逸最妙!
倒霉爹:你礼貌吗?
第3章 穷困
四阿哥与太子对上了眼,又缓缓把头转了回去,好容易咽下震惊,他垂头敛目,开始认真数地砖。
一块,两块,三块……
书房一阵尴尬的沉默。
储君的自我修养便是喜怒不形于色,可是如今,太子白皙的肤色有些发青。他憋了好半晌,瞪着弘晏说不出话,慢慢的,连耳朵都烧红了起来。
被人察觉到“贿赂”已经够没脸面,更何况作一副催债样的还是五岁的元宝。太子揍儿子的心都有了,一时间忽略了弘晏的异样,更没有心思探究他是如何发现的小秘密。
索额图递钱的动作,可是隐秘的很!
半晌,太子掰开弘晏的小手,板起脸喝道:“当着叔叔的面,目无尊长胡说什么?请安完了就寻你额娘去,方才正院还遣人来问话了。”
话语气势十足,却掩盖不了心虚。
弘晏半点也不怕他爹,听言摇了摇头,双眼亮得像装了x光似的,再一次伸出掌心。
“不义之财不可得,阿玛切莫恼羞成怒,您若不给,我告诉额娘和汗玛法去。”理智渐渐回归,却割舍不下他对银票的执念,弘晏跟着板起脸,这回好歹用了个敬语。
太子竟被儿子凛然的模样镇住,半晌,他妥协了。
太子铁青着脸,从袖口抽出两张崭新的银票,心下不住地念叨,真是反了。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胤禛正在看孤热闹,弘晏这聪明的脑袋瓜子怎么就看不见?!真是,真是……
没收完不义之财,弘晏这才露出个笑模样,揣上银票快步走了。
太子眼睁睁地望着他的背影,隐隐透出心痛与不舍。
看样子担忧极了银票的去处。
还是四阿哥与他心有灵犀,此时也不装背景板了。他忍不住问:“弘晏侄儿要到哪去?”
“把银子充公。”远远传来一道稚嫩嗓音,依旧有些奶乎乎。
“噢。”四阿哥没话说了。
书房里,兄弟俩相对而坐,一派无言。
太子的耳朵可算褪了红,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元宝那小子才五岁,从哪探听的消息?
想孤堂堂一国储君,竟被自家逆子拿捏住了,威严何在?
心下如火烧一般,太子坐立不安,哪里还有心思议事,就连往日最为亲厚的弟弟也觉碍眼了起来。
万一让汗阿玛和福晋知道……
太子轻咳一声,脚趾头动了动,眼神不住往四阿哥身上瞟,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很快,满目不自在转为了狐疑——
胤禛面上赞赏之色浓厚,瞧着一副动容的模样。见太子望来,他极有眼色地避开银票这回事,情不自禁喊了弘晏的乳名,叹道:“元宝这般,真是二哥之幸啊。”
不义之财不可得,说的真好,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这话听着再情真意切不过,太子眼皮抽搐了一下,掩饰般地笑了笑:“呵呵,是么……”
老四怎么也有这样讨人厌的一天!
太子妃瓜尔佳氏见弘晏来了,瞧着极为高兴。
她搁下宫中账簿,拉过弘晏的手摸摸额头,见没有汗才放下心来,柔声说:“刚从乾清宫回来就寻你阿玛,来去奔波的,也不嫌累。”
弘晏一边应着,一边扫向博古架上的某个木匣,片刻后如释重负地收回目光,笑容满面喊了声额娘,随即便是连串的问候,譬如昨晚睡得好不好,譬如一日不见,有没有在梦里想念儿子?
一屋子人都笑了,太子妃乐道:“元宝的晚膳还是同额娘一块用的,怎么就如隔三秋了?”
弘晏的眼睛肖似父祖,脸型与嘴巴却像了母亲,面颊轮廓如鹅蛋一般,笑时隐隐显出两个梨涡小坑。
太皇太后在世时爱极了小坑,常说有坑的姑娘带着福气,皇上之后挑选太子妃,一眼认定瓜尔佳氏乃有福之人。
瓜尔佳氏长得端柔大气,样貌不是顶顶好,却也称得上秀美,在皇子福晋里头都是出挑的。嫁进毓庆宫时,她的日子说不上苦,也说不上滋润,因着轻车都尉之女李佳氏膝下有大格格,样貌娇艳又会使些邀宠的手段,很是风光了一些时日。
太子重视嫡庶,对正院的敬重一分没少,太子妃不至于计较,可谁家新妇没对夫君生出过憧憬?李佳氏恃宠而骄,天天在跟前晃荡,纵然她再大度,也会生出膈应之感。
另有赫舍里元后与太子的先例在,不光皇上盼着嫡孙,满朝文武都虎视眈眈。太子妃入宫两年杳无孕信,她自己何尝不急!
怀上弘晏恰是柳暗花明,哪知过了两月,李佳氏再次有了身孕,太子妃心下不虞,终是没出手。
十月怀胎,就在弘晏呱呱落地的那日,有人来报说,李佳氏服用了催产药,生的小格格……是死胎。
催产药?太子妃差些给气笑了。没等她发作,太子生了雷霆之怒,罚李佳氏一年禁闭,又命大格格挪给另一位李佳氏(有两位李佳格格)抚养。
至此之后,再无人敢与太子妃争锋;有了弘晏,太子的心思也一日日地往正院贴近。
因着圆面梨涡,瓜尔佳氏曾被皇上夸赞有福,在她看来,儿子何尝不是她的小福星。元宝日日哄得她眉开眼笑,如今就连繁琐的宫务都瞧出了乐趣,太子妃乐过之后,眸光柔得能滴出水来。
她道:“不论读书走动,千万急不得,样样都要顾及身体。”
弘晏最是听额娘的话,闻言一一应下叮嘱。
太子妃语罢,他迫不及待从衣襟掏出银票,压低声音道:“……这是阿玛新的私房。”
弘晏这么做,是有缘由的。
男人给女人花钱天经地义,贿银成为上缴的老婆本,变废为宝多好的主意!况且额娘的钱财来路正当,他放心。
虽说他爹穷得令人落泪,但皇家无情,铁面无私才是正理。
再说了,有皇上保驾护航,缺点银两又怎么了?
太子妃立即懂了儿子的意思,心领神会之下,也没想着刨根问底。
她接过银票,扫了眼面额,一瞬间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随后很快敛去,眨眨眼道:“额娘明白了。”
弘晏陪太子妃用过午膳,心满意足回了房,迎着三喜惴惴的目光,缓缓坐在了榻上。
一扇门隔起宫人的担忧,不知过了多久,那股强烈的、没收不义之财的满足感终于消失,弘晏猛然变了脸色,神情莫测。
见鬼的【抄家我在行】,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血液里沸腾的冲动,行走的扫描仪,银票的鉴定机?
他爹那十万两藏的好好的,在能力加载的一瞬间突然成了精,开始深情召唤,寻求共鸣——于是他满目渴望地冲了出去。
弘晏面无表情,努力回忆方才的机械音。
月抛能力系统,意味着每月更换一次。有重复几率获得,就和传销似的,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五秒钟没有回应就自动绑定,还不可解绑!研究几年没见过这样的,哪来的辣鸡程序?
至于那句“能力持有者胤禛”,不就是他四叔,后来以抄家闻名的雍正皇帝吗。
都遇上穿越了,再来个系统好像也不是稀奇事。弘晏没有大惊小怪,也没有大呼小叫,他皱眉分析,沉思了好一会儿,得出一个最最不可思议的结论——
狗贼系统这是要他学四叔抄家啊。
好不容易勘破祖父的秘密,好不容易摆脱死局,他就不能有安生的日子过么?
弘晏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身板,面无表情在心底唤了声:“系统。”
他真不在行!
五岁学抄家,多半得去看看脑科。难不成要到谁谁谁的府邸面前转圈圈,举着棒棒糖大喊一声:“钱钱好多,我要抄你家啦!”
弘晏:“…………”
他被自己的脑补雷得一激灵,再三呼唤系统,可那道机械音好似消失了一样,渺无踪迹死不回复。
很有一副老赖的架势!
久久呼喊无果,弘晏恼了。
余光瞥见写了一半的“肥”字,怒火更是熊熊燃烧,他深吸一口气,暗道了一声好,既然不可解绑,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
从此靠近银票就绕道,见了金银就掉头,谁也不能阻碍他快活的决心。狗贼系统再强,还能强过人的意志力?
另一头,太子强笑着送走四阿哥,招来侍从一问,得知弘晏方才去了他额娘那儿。
探知了赃银的下落,他匆匆忙忙往正院行去。
一边走,眼刀子不住地朝何柱儿乱飞。狗奴才,书房门前也不拦着元宝,任由他闯下大祸患!
何柱儿读懂了主子的意思,心下委屈,不是您让阿哥进去的么。
还有,索大人何时给太子爷塞了银票,他这个贴身伺候的竟不知晓。何柱儿委屈得很,觉得自己不再是太子最信重的崽,等到了里间,他极有“眼色”地清了场,然后飞快地放下帘子,拉着茯苓几个溜了出去。
徒留夫妻两人,面面相对。
太子频繁朝左右使眼神,使得眼睛抽筋才发现顶锅的奴才跑了。他恶狠狠地记下这笔账,随后清了清嗓子,和声道:“弘晏方才来福晋这儿了?”
面前这张脸眉飞入鬓,凤眼如星,真是赏心悦目。太子妃不动声色地瞧着,而后羞赧一笑,柔柔道,“太子爷的苦心,臣妾都明白,那些银票,正是爷借元宝之手疼惜于我。”
太子甚少见到福晋这般模样,一时间怔在原地,心间痒痒的,像有只小手在挠。
还没痒痒多久,捋清了话中含义,太子动了动唇:“……”
太子爷贫穷这件奇事,少有几人知晓。
毓庆宫宝物堆积如山,宫中赏赐一波接着一波,日常开销都从内务府支出,按理说不愁钱财。可没有宫中印记的现银却是极少,更别提太子的私房钱,那叫一个见者落泪,空空如也。
别说太子妃的嫁妆了,连弘晏的小金库都比不上!
皇上看重诸子品行,成日盯着毓庆宫不放,甚至专盯太子一个人,这样一来,太子没有出宫开府的安家银,也没有手下人的孝敬,为维护储君的脸面不敢宣扬,唯有索额图能暗搓搓补贴一二。
十万两,近些年给的最大数目,就这样被收走了!
太子一时间心痛得滴血,望着妻子想着儿子,竟是不知怪罪谁好。
难不成是索额图透露的情报?!
他还能如何,只能咬牙认下这番体贴,僵硬道:“是,是。”
看他那副强撑的模样,瓜尔佳氏不由生出了怜爱之情,决定不往夫君心上插刀了。
罢,李佳氏那口恶气出的也差不多了,人生在世,谁没犯过一个两个的错呢?
太子妃端庄一笑,握住他的手,慢慢贴上自己的小腹。
这番暗示使得太子愣了神。没过多久,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他惊喜地睁大眼睛:“福晋——”
太子妃轻笑,露出与弘晏一模一样的梨涡,道:“爷高不高兴?元宝要有弟弟妹妹了。”
作者有话要说:
穷太子就这样被忽悠了注意力。
后来,元宝他爹:人生赢家又怎样?儿孙绕膝又怎样?孤没钱。
第4章 知己
有人说,既然不能反抗生活,那就躺平享受生活。
弘晏觉得这话很对。
狗贼系统既然来了,像是要终身同他捆绑的样子,恼火也无济于事,既如此,允许自己一瞬间的失态便足够,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
况且又是试探又是辱骂的,系统都毫无反应,弘晏稍稍松了口气,心道这玩意除了强制绑定,智能化程度着实不怎么高,对宿主尚在友善的态度范围内。
还有那月抛能力,听着鸡肋的很。【抄家我在行】就不说了,竟还有【治河高手】这等称呼,治什么河?护城河吗?
自从上缴赃银、远离了“辐射污染源”,他便恢复一派正常。忆起方才当着四阿哥的面,对太子说的那些话,弘晏一张圆圆脸呆滞无比,暗道自己是个智障。
他的贴心人设崩了!
左等右等没等到太子前来算账,弘晏叹了口气,又有些狐疑,他爹真不像宽容大度的人,难不成在憋什么坏招数?
勤奋作息的后遗症如期降临,一旦空闲太久就浑身不舒服。弘晏没功夫左思右想,下意识就要起身去学习,然后好悬抑制住自己,就这么发起呆来。
三喜守在外头担心坏了。
往常这个时候,阿哥可都在读书啊。
见弘晏久久没有动静,他与临门对视一眼,试探地问:“主子,不如奴才去给您拿《礼记》来?”
“不用。”弘晏暂且不愿看到四书五经,想了想说,“书架五排最左有本游记,蓝皮,封面是幅画儿,拿这个就好。”
游记?
这可真是天上下红雨了!
三喜与临门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喜的是主子终于听进了劝说的话,忧的是今儿四处透着诡异。
与临门不同,三喜因着年纪小,脑瓜构造简单许多。他很快抛却顾虑,颠颠地转身道:“奴才去去就来!”
弘晏津津有味地看起游记,时不时地拾起一块点心,几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直至外头有太监传话,说是时辰晚了,皇上召阿哥一道用膳。
来人是大总管亲自指派的,一张脸笑吟吟的极为殷勤。他指了指停在一旁的小轿,恭敬道:“阿哥上轿吧,皇上正高兴,在乾清宫盼着您呢。”
被皇上召见一回都是天大的幸事,更别提两回三回,三喜他们却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弘晏亦是习以为常。
只“皇上正高兴”这句话,让人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熟练地翘起一抹惹人爱的笑容,托腮在轿里头沉思,除了封爵,最近没听说有什么喜事啊。
难不成汗玛法老当益壮,提前让十八叔降世了?
皇上哪里知道弘晏正在大不敬地编排自己。乾清宫中,他开怀至极地揉揉五岁豆丁的小脸蛋,慈蔼道:“如今太子妃有孕,元宝更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一桌色香味俱全的晚膳摆在面前,弘晏还来不及夹菜,银筷便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弘晏惊讶极了,凤眼瞪得溜圆:“汗玛法,额娘有喜了?”
皇上瞧着比他更为惊讶:“元宝竟是不知?你额娘方才去了慈宁宫报喜,太后高兴,很快派人告诉了朕。”
弘晏震惊过后便是喜悦,脑子一转,立马明白问题出在了哪儿。
太子妃去慈宁宫了,太子却还在毓庆宫好好地待着,也没四处乱逛。
他爹的报复原来在这呢。
幼稚!
弘晏狠狠批判了太子的小气,接过新的银筷,笑容渐渐扩大,止也止不住。
“额娘生的我都喜欢,别的不说,您可要赐个好名字,”他含糊地嚼起米饭,嘀咕道,“至少比阿玛的名儿寓意好。”
皇上就指着他笑,胤礽惹到这小子了?
“想得可真长远!行,朕应你了,快吃。”
太子妃前往慈宁宫的动静不小,没过多久,后宫嫔妃就得知了消息。
皇上的后宫那叫一个百花齐放。皇后之位久久空悬,如今以贵妃佟佳氏为尊,其下便是屹立不倒的惠宜德荣四妃,再是嫔主贵人,还有数不清的常在答应。
贵妃乃是孝懿皇后的亲妹,康熙二十九年入宫为妃,去年年底行册封礼,年方三十当了贵妃。佟佳贵妃后来居上,有家世又有位分,本该风风光光,当下却处在了一个尴尬的地位。
一来资历尚浅,二来膝下无子,底气天生就比四妃弱了一筹;何况皇上让太子妃执掌宫权,四妃协理,她连边儿都沾不到。
太子妃处事公正贤明,将后宫治理得安稳祥和,极得皇上赞誉,谁也挑不出错来。贵妃嘴上不说,心下也是叹服,瓜尔佳氏的眼界胸襟,许是连姐姐都比不上。
只是叹服归叹服,对于宫权,贵妃眼热许久了。若要摆脱尴尬地位,成为后宫名副其实的第一人,首先得摸到宫权,否则就是妄想。
至于子嗣——
皇上绝不会给她子嗣。
承乾宫,贵妃对着窗楹叹了口气,问贴身伺候的嬷嬷:“如今太子妃有喜,再过上几个月,对宫务怕是心有余而力不逮,你说,皇上……”
嬷嬷哪能不明白主子未尽的话?
她心知贵妃掌权的希望渺茫,面上却是带着笑:“娘娘,嫡孙多金贵多要紧哪。哪怕有了弘晏阿哥,养胎也不能有一点疏忽,老奴想,太子妃当是明事理的。”
“太子妃便是推脱宫务,不还有惠妃她们么。”贵妃轻轻摇头,双目沉沉,“本宫的宠爱也就这样了,皇上若不待见……”
嬷嬷听着难受,忙道:“娘娘!”
“罢,不说了。”贵妃抿唇,面色好看了些,“今儿是月初,眼看着临近傍晚,你瞧瞧四阿哥来了没有?”
几个年长的皇子刚封了贝勒,还没有出宫开府,如今住在阿哥所里,日日都要晨昏定省。八阿哥常去养母惠妃处,至于四阿哥,因着有孝懿皇后的情分在,每月初一十五都会来承乾宫一趟,短暂请个安便罢。
哪怕时间短暂,贵妃心里也是熨帖的,这孩子,姐姐没白养一场。
话音刚落,外头就有人来报,“回禀娘娘,四贝勒前来请安了。”
胤禛性子偏冷,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即便这样,贵妃还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情不妙。
瞧这大踏步,面色都寒得冰冻三尺了!
贵妃身份尴尬,犹豫一瞬也不好过问,只能眼睁睁地看他行过礼,问候几句便告退离去。
四阿哥出了承乾宫,抿抿唇加快步伐。
苏培盛跟在后头叫苦不迭,这都是什么事儿!
德妃娘娘难得和颜悦色,爷却被娘娘的兄长德胜坏了心情。
舅姥爷欠了赌坊银两,于是递话来向娘娘借银,说是要一万两经营店铺,盈利还赌坊的款。提起这话,爷不过犹豫了一会,德妃娘娘笑容就淡了。
十四阿哥还在一旁道:“四哥不借我借,额娘,我替舅舅还款去!”
哎哟,这不是火上浇油是什么?
娘娘疼惜极了,说“你才十岁没开府,哪有那么多银子”,笑容怎么也掩饰不住,他们爷看在眼里,不就更难当了么!
苏培盛缩起脑袋,鹌鹑似的不敢出声。
四阿哥大步走着,满腔邪火没处发泄。
既因为德妃,也因为十四阿哥,最大的不忿却是对着德胜去的。
乌雅·德胜哪来的脸?
赌输银子已经不止一次,还有脸向额娘哭惨。第一次借一百两,第二次借一千两,他胤禛念及亲情,哪回推脱了?
现在到好,越发蹬鼻子上脸。一万两是不多,他是拿得出手,可这等用于赌坊的赌款,他不愿借。
德胜凭关系在内务府当差,本就捞得油水充足,竟还好逸恶劳四处赌钱,四阿哥一想到这事,心里火烧火燎的,恨不得把亲舅舅扭送到大理寺去。
呵呵,一万两。要不是顾及额娘的脸面……
皇亲国戚诸多蛀虫,胤禛冷眼看着,甚至想面见皇上请求一治。想来想去到底有诸多顾虑,一来皇父仁慈,不一定采纳他的建议;二来裙带关系弯弯绕绕,牵一发而动全身,就连他追随的太子二哥,不也收了索额图的‘贿银’么。
咳,当然,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言归正传,除却皇亲国戚,还有朝廷命官。贪腐之象处处都有,连偏远之地的县令都忍不住诱惑,恶事传到了京城来!
胤禛越想越是烦躁。
何时才能肃清贪官,还天下一个清廉盛世?
他愿往,还有谁愿往?
胤禛眼眸黯然,忽然有些丧气,直至不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四叔?”
陪皇上用完晚膳,弘晏便在宫中溜达散步,谁叫他不必再努力,效仿咸鱼日日松快就行。
太子妃怀孕的消息让他实在喜悦,一不小心吃得撑了,否则第一时间回宫去见额娘,连溜达都不必溜达了!
天色微暗,轻风拂面,一派好风景。转换了心境,就连看腻歪的红墙都变得可爱起来。
还没驻足多久,血液中隐隐传来沸腾的冲动——
不远处有东西在召唤他。
弘晏面色微变,难不成路上躺着来路不明的大额银两?
他暗道失策,扭头就走。
哪知渴望一阵接着一阵,简直是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
弘晏终是熬不住渴望,板起一张圆圆脸,快步走了上去。
谁知银两没有,倒有个人,还是个熟人,四叔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浑身散发着丧丧的气息。
这不对劲。
金银呢?财宝呢?召唤之物呢?
等等。
忆起辣鸡能力【抄家我在行】的“持有者胤禛”,弘晏感觉到不妙了。
果不其然,靠近四阿哥的时候,渴望慢慢消了下去。
正主就在眼前,他犹豫一瞬,甜甜地叫了声四叔,而后凭借直觉试探道:“四叔可在为银两烦忧?”
不等胤禛回话,弘晏继续试探:“四叔是否遇上了看不入眼的不义之举?譬如收受贿赂,借财赌银?”
问罢,他眨巴着眼道:“四叔消消气。不管遇上何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得的。”
胤禛低头定定地看着他,忽然记起今早毓庆宫书房的一幕幕,目光一寸寸亮了起来。
“元宝怎么知道?”他的嗓音沙哑,像是受了振奋一般,喃喃道,“……竟是你最懂我!”
作者有话要说:
回房后,胤禛深情地记下随笔: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康熙三十七年三月,我寻到了一生的知己。
太子:?
第5章 恨意
胤禛越看弘晏越是亲切,像是迷了心窍般,略略把今早川陕那件贪腐案叙说了一遍,随即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问道:“元宝如何看?”
说着,四阿哥猛然清醒,这问题不合适。
他苦笑,侄子才五岁的年纪,自己真是魔怔了。
哪知弘晏听到“贪腐”二字,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冷静的情绪蓦然退却,浑身绷紧,眼神锐利,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小弓。
他仰头看向胤禛,一字一句冷酷道:“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都该死。有他们在,吏治如何清明,天下如何太平?”
这话实在振聋发聩,一瞬间,苏培盛装不了鹌鹑了。
他缓缓瞪大眼睛,低头瞅了眼凛然的皇长孙,又抬头瞅了眼怔愣的自家爷,居然看出了数不尽的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