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张大夫为人正直,医术高明,又一表人才,城南不少姑娘都看上了他,可安平医馆的张老夫人跟我提过,那张大夫对你……对你有意。”
刘氏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舒甜嫁给张汝成,这样一来,不但救治董松的问题解决了大半,舒甜也至少有个安身之所,不至于被他们夫妻二人拖累得外出务工。
刘氏见舒甜低着头,便继续问道:“若是你也愿意,我便去应了张老夫人,如何?”


第12章 这是什么
幽静的卧房之内,母女俩相对而坐。
刘氏忐忑地看着舒甜,她实在不知道女儿是怎么想的。
舒甜沉吟片刻,道:“娘亲,甜甜不愿。”
刘氏凝视舒甜,十分不解。
“为何?张大夫哪里不好?”
舒甜淡淡道:“没什么不好……只是我不喜欢罢了。”
刘氏愣住了。
舒甜知道,在这个时代,女人大多作为男人的附属品存在,成亲都是依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像刘氏这样,能主动问舒甜意见的,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舒甜拉过刘氏的手,道:“娘亲,女儿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希望我有一个好归宿……可眼下爹爹病重,您的身子也不太好,我实在没有心思嫁人……况且,如今咱们这样的情况,对张家来说,也是一种拖累。”
刘氏沉思一瞬,张家虽然有一间医馆,但也算不得大富大贵之家,若是摊上他们一家人,张汝成肯定也要吃力不少。
张汝成吃力点儿便也罢了,但若是因此而怠慢舒甜,刘氏是一百个不答应。
片刻后,刘氏点头道:“甜甜说得有理,这事……是娘亲没考虑周到。”
舒甜露出笑容,轻声劝慰:“娘亲别多想了,一切交给我罢。”
刘氏怔然地看着舒甜,她玉颜姣好,眸若明月,若不是落到此番境地,刘氏是怎么也舍不得女儿吃一点点苦头的。
-
尹忠玉等三人从无名饭馆离开后,在武义巷中转了一圈,便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径直回了锦衣卫指挥司。
此时正值晌午,饭堂在锦衣卫指挥司的西南侧,众人穿过中庭,拐两个弯便能走到了。
他们一回来,恰好碰上准备去饭堂用饭的千户吴鸣。
吴鸣热情招呼道:“忠玉,你们回来得正好,一起去吃饭吧!”
谁知,尹忠玉、付贵和范通通清一色地摇头加摆手:“不吃了不吃了!”
吴鸣有些疑惑:“为何?”
尹忠玉道:“我们吃过了。”
吴鸣噢了一声,正准备走。
他是寒门子弟出身,能熬到锦衣卫千户非常不易,一直省吃俭用补贴家里,几乎没有单独下过馆子。
范通通忍不住道:“吴鸣,你是不知道……今日忠玉带我们去吃了‘豌杂面’,那简直是我吃过的面里,最好吃的!”
吴鸣听了,道:“在你眼里,哪有不好吃的东西!?”
范通通不服,指了指付贵,道:“不信你问付贵!是不是好吃?”
平日里要付贵说句好话,简直是难于登天,但今日他却一反常态道:“确实不错。”
顿了顿,付贵又补了句:“而且还很实惠。”
付贵回想了一下肉酱的荤香,还有些回味无穷。
吴鸣疑惑道:“你们是在哪儿找到这么便宜,又好吃的面啊!?”
尹忠玉哈哈一笑:“是上次夜屿大人带我外出公干时,偶然发现的……那饭馆的包子和豌杂面都做得极好,我们三个人加起来吃了十几碗!对了,那小厨娘也容姿貌美,身段婀娜,看着就赏心悦目……嘿嘿……”
“难怪回得这么晚。”这声音冷冷清清,好似从天上飘来。
尹忠玉面色一僵,这声音……他太熟悉了。
几人颤颤回头,只见夜屿在他们后面,面无表情,双手抱胸地看着他们。
一袭暗红的飞鱼服,衬着苍白的脸,桀骜中透着几分不悦。
尹忠玉连忙躬身拱手:“属下该死,请大人恕罪!”
范通通和付贵也急忙告罪,而吴鸣虽然是被连累的,但此刻也只得陪着他们一同告罪。
夜屿扫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到尹忠玉身上:“东西呢?”
尹忠玉应声答道:“回大人,已经拿到了。”
夜屿面色稍霁,道:“跟我来。”
说罢,转身就走,尹忠玉连忙跟上。
余下几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夜屿大人的脾气他们都知道,谁也不敢轻易得罪。
尹忠玉忐忑地跟在夜屿后面,入了衙门书房。
夜屿在桌前落座,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什么发现?”
尹忠玉从怀中掏出两张纸,一张一张铺陈到夜屿面前。
“大人请看,左边这张纸,是被传扬的反诗……而右边这张纸,是属下在武义巷找到的。”
夜屿垂眸,看了一眼。
这两张纸虽然是不同的质地,但字迹看起来有些相似。
尹忠玉继续道:“果然不出大人所料,这写反诗的人,就藏身在武义巷中,是个文书先生,以帮人写信为生。”
顿了顿,他继续问道:“大人,您怎么知道这人一定和那几家铺子有关呢?”
上次去过武义巷后,夜屿就让他拿着这反诗的手稿,去其中的几间铺子查一查,没想到真的找到了字迹类似的人。
夜屿看了尹忠玉一眼,道:“你不看招牌吗?”
尹忠玉愣了愣:“招牌?”
夜屿淡声:“武义巷之中,铺面一共五十八家,其中五十一家有招牌。”
尹忠玉惊呆了,问道:“大人,您的意思是,有些招牌的字迹,与这反诗的字迹很像?”
夜屿微微颔首。
住在城南的,大多是平头百姓,就连开铺子的,也少有富贵人家。
能识字写字的并不多。
因此,哪里若是开了新的小铺子,八成是请个文书先生,来帮忙写个牌匾。
尹忠玉认真回忆起来,上次他们去武义巷,适逢大雨,他便如走马观花一般走完了巷子,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没想到夜屿不但弄清了招牌的数量,还记住了不同招牌的笔迹,从中直接找出了可能关联的铺面。
尹忠玉就是根据他的指示,去了那几家店铺,顺藤摸瓜查到了文书先生。
尹忠玉心中佩服,沉声问:“大人,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属下把那人抓来?”
夜屿之前便交代了,不要打草惊蛇。
夜屿摇了摇头,道:“就算反诗是文书先生写的,也不见得是他亲自作的诗。”
尹忠玉思索一瞬,确实。
那个文书先生待在武义巷二十几年,一直靠替人写字为生,日子过得平淡如水。
那反诗字字铿锵有力,怨气冲天,实在不像他那样性子的人写的。
“你继续查,但要私下看好那个文书先生,不能让他离开京城。”夜屿吩咐道。
“是!”尹忠玉拱手:“若大人没有别的吩咐,属下就先……”
“等等。”
夜屿迟疑了片刻。
他抬眸,看向尹忠玉:“你之前说的……豌杂面是什么?”


第13章 入宫
书房内,空气凝滞一瞬,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尹忠玉忐忑地看向夜屿,他面色平静,一双眸子深不见底,似笑非笑。
尹忠玉眼角抽了抽,夜屿大人怎么会对豌杂面感兴趣?他八成还在为自己外出公干时玩忽职守而生气!
反话,这一定是反话!
尹忠玉额上渗出了丝丝冷汗。
他深吸一口气,躬身认错:“大人,都是属下的错!属下不该去吃豌杂面……更不该吃三大碗!延误了正事,还请大人责罚!”
尹忠玉面色通红,有种说不出的窘迫感。他身为世家子弟,也非常看中颜面,尤其是在自己的榜样面前,他更不想丢脸。
夜屿眉宇微动,沉默了一瞬。
“罢了,你退下。”夜屿道。
尹忠玉感觉后背一松,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尹忠玉走后,夜屿站起身来,取过架子上的外袍,仔细系好衣带。
他要入宫一趟。
-
皇宫,御书房。
小鸟叽叽喳喳的声音响个不停,与这御书房的肃穆格格不入。
皇帝懒懒倚在矮榻之上,奏折凌乱地扔了一地,地上还有几根鸟羽。
他手持一根金针,正在逗弄笼中的鸟儿,神态十分玩味。
一宫女踏入房内,小心翼翼禀报:“皇上,夜屿大人到了。”
皇帝眉毛一抬,露出几丝兴趣,悠悠道:“让他进来。”
夜屿应声而入。
他着了一身暗红的飞鱼服,踏进书房之时,目光微抬,一眼瞥见笼中鸟。
那小鸟惊恐地躲在笼中一角,被那尖锐的金针逼得“唧唧”直叫,身上的羽毛几乎被扒光了,看起来身子光秃秃的,有些骇人。
夜屿只看了一眼,便立即收回目光,若无其事道:“微臣参见皇上。”
皇帝见他来了,勾唇一笑:“爱卿来了,可是反诗的事有眉目了?”
夜屿恭敬地弯着腰,道:“已经有眉目了,但为了将反贼们一网打尽,微臣想放长线,钓大鱼。”
皇帝一听便来了兴致,道:“看来反贼有很多?”
夜屿淡笑一下:“应该不止一个。”
皇帝不怒反笑,双目迸发出一种嗜血的渴望:“太好了……朕要一个接一个地弄死他们。”
夜屿从善如流:“等微臣抓到了反贼,任凭皇上处置。”
皇帝狞笑起来,他指了指眼前的笼子:“夜屿,你看看这支笨鸟,一大早便敢来朕的寝宫叽叽喳喳乱叫,扰人清梦!该死!”说罢,他用金针蓦地戳了一下小鸟,小鸟惊叫一声,在笼子里使劲扑腾。
“朕便找人将它抓了下来,一点一点拔光它的毛,戳死它,让它叫个够!哈哈哈哈哈……所有和朕作对的人,都要死!”
皇帝狞笑,手中金针不断地乱刺,小鸟在笼中无处容身,撞来撞去,无助、恐惧至极。
夜屿面色无波,语气平平:“世人愚昧,不懂皇上的雄才大略,竟敢螳臂当车,简直是不自量力。”
皇帝听了这话,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向夜屿。
他目光阴鸷,嘴角却带着笑意:“还是你,最懂朕。”
夜屿从善如流:“臣不敢。”
皇帝更满意了几分,他随手扔了金针,道:“来人,把这畜生弄走,看着就碍眼!”
宫女低声应是,急忙过来搬走了鸟笼。
皇帝坐起了身子,慢条斯理地搓了搓手,幽声道:“夜屿,你说,等抓到了反贼,怎么惩罚他们好呢?”
他的目光里透出一丝诡异的期待,令人毛骨悚然。
夜屿面不改色,低眉顺目道:“微臣以为,为首的反贼,可斩首示众,杀鸡儆猴。”
皇帝蹙了蹙眉,有些不屑:“就这?没意思!”顿了顿,他道:“还是冯韩出的主意有趣。”
夜屿面色微顿。
冯韩是东厂厂公,东厂和锦衣卫是皇帝的左右手,但冯韩和夜屿,却是水火不容,只不过表面上没有撕破脸罢了。
夜屿笑了笑,道:“不知厂公有何高见?”
皇帝笑了起来:“冯韩说,要把这人写的诗,以刀为笔,一个字一个字地刻在他身上!然后扒光了衣服,让他暴尸城头!”
皇帝说得眉飞色舞,仿佛这是一件极其轻松好玩的事情。
夜屿眸中有情绪涌动,他嘴角紧了紧,半晌才回了一句:“还是厂公别出心裁,微臣望尘莫及。”
冯韩此人心狠手辣,对待犯人,一向是无所不用其极。
民间将他称作“人间恶鬼”,但东厂众人却以此为荣。
皇帝见他面色不佳,啧啧笑了两声,道:“冯韩虽然有些好玩的路子,但是办事嘛……还得靠你。”
皇帝心里清楚夜屿的办事能力,也一直十分倚重他。
他看着夜屿,一字一句道:“夜屿,只要你对朕忠心耿耿,朕是不会亏待你的……”
夜屿沉声道:“微臣定当竭尽全力,效忠皇上。”
皇帝话锋一转,冷笑两声:“不过,你知道的,朕眼里容不得沙子。”
夜屿眸色一滞。
皇帝眼尾飞挑,语气陡然变得危险起来——“夜屿啊,你为何与宁王私下见面?”


第14章 吃面
御书房内,气氛忽然紧张起来,落针可闻。
夜屿面色微顿,一瞬过后,勾唇笑了笑:“若微臣说出来,还请皇上不要见笑。”
皇帝抬眸看他,有些意外,他冷声道:“说。”
夜屿沉声道:“这些年来,微臣一直脾胃不适,无法正常进食……”
皇帝一目不错地盯着夜屿,夜屿继续道:“微臣听闻宁王殿下精于美食之道,便特意去请教了一番,想看看有没有办法缓解病症。”
皇帝眉宇微拢。
宁王是皇帝同父异母的弟弟。以前先皇在世时,最喜欢两个儿子,一个是永王,一个便是宁王。
永王文武双全,才德兼备,后来在与皇帝争太子之位时落败,阖府上下都被皇帝斩草除根了。
而宁王虽然与永王交好,却是个闲散的性子,一直以来纵情山水,沉迷酒色,对于吃食更是出了名的挑剔和讲究。
皇帝笃定宁王碌碌无为,又顾忌着宁王的母族,才留了宁王一命。
如今的宁王,也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王爷,时不时还要惹出些风流债来,皇帝还乐得有热闹可看。
此刻,皇帝听了夜屿的话,审视他一瞬,随后问道:“那宁王怎么说?”
夜屿眸光微滞,轻叹一口气:“王爷说……一定是锦衣卫指挥司的伙食……太差了。”
皇帝愣了下,随即嗤笑起来:“夜屿啊夜屿,你想要银子就直说,堂堂锦衣卫指挥使,朕还能亏待你不成?”
夜屿笑道:“微臣不敢……王爷建议微臣去寻觅些美食,试着刺激胃口,兴许有用。”
皇帝笑意渐收,道:“那个窝囊废,除了这些,他还懂什么?”
“宁王自然无法和皇上相提并论。”
皇帝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罢了,你既是治病,那便好好将脾胃调理好,这样才能陪着朕把酒言欢!”
夜屿淡笑:“是,皇上。”
皇帝又与夜屿聊了几句其他,才让他离开。
夜屿没有在宫中停留,一路沿着主道出了宫。
尹忠玉牵着马,在宫门外已经等了好一阵了。
“大人。”尹忠玉上前,将缰绳交到夜屿手中。
夜屿面色淡淡,道:“用过饭了吗?”
尹忠玉呆了呆,大人这是……在、在关心他?
“未、未曾!”尹忠玉站直了,连忙回应道。
夜屿点头,道:“你不是说武义巷的面好吃吗?走罢。”
尹忠玉目瞪口呆:“大人……您要吃面?”
他没听错吧!?
夜屿瞥了他一眼:“有问题吗?”
尹忠玉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大人要吃面,属下随时奉陪!”
夜屿没说话,一夹马腹,策马而出。
尹忠玉心里一阵激动——夜屿大人要吃面了!?他难道要成为锦衣卫里第一个看夜屿大人进食的人吗!?
打赌的二十两银子要到手了!?
他连忙翻身上马,一鞭子抽下去,直追夜屿而去。
-
两人马不停蹄地入了武义巷。
云朝没有宵禁,他们到的时候,已近傍晚,正是热闹的时候。
夜市里的小摊一个接一个摆了出来,各种各样的物件摆得琳琅满目。
武义巷两旁的铺面挨个点燃了灯笼,照得整条长街亮晃晃的,行人来往,络绎不绝。
食肆酒楼门口,招揽客人的小二十分殷勤,大声吆喝着:“客官,来吃饭吗?”
尹忠玉冷脸摆手:“不了。”
小二一看清他身上的飞鱼服,立即退避三舍,不敢再缠着他了。
此时人不少,骑马多有不便,于是夜屿和尹忠玉便一人牵了一匹马,随着人群默默向前走。
两人穿过人潮涌动的大半条巷子,来到巷尾时,却意外发现,无名饭馆门口没有点灯。
尹忠玉愣了愣,喃喃:“这到底是没开张,还是已经打烊了!?”
夜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尹忠玉敛了敛神,道:“之前属下来吃面……那小厨娘开张便比其他铺子晚,说是她父亲腿脚不好,走过来不太方便。”
夜屿朝前方眺望一眼,发现有几个食客模样的人,正守在无名饭馆门口,门上贴了张纸,似乎写了些什么。
“过去看看。”夜屿扔下一句话,便迈步过去。
尹忠玉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围在门口的,是无名饭馆的几个常客。
一男子看了看门上贴的告示,忍不住道:“怎么这无名饭馆说关门就关门了?董师傅手艺那么好,难道以后吃不到了?”
旁边一书生道:“听说董师傅病倒了,他女儿虽然厨艺也不错,但是要照顾董师傅,所以这饭馆没法开了。”
男子:“是什么病啊?这么突然……”
书生叹了口气,道:“听说那日有锦衣卫来无名饭馆用餐,也不知是不是吓到了董师傅,总之锦衣卫一走,他便在饭馆里晕了过去,再也没能醒来。”
男子听了,也有些唏嘘:“锦衣卫真是害人不浅!董师傅多好的人啊,怎么会得罪了锦衣卫?可怜、可怜啊……”
两人又开始怅然地回忆起董松和舒甜曾经做过的招牌菜,丝毫没有发觉他们背后,正站着两名身材颀长、穿着飞鱼服的男子。
尹忠玉听了他们的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他上前一步,正想去与他们理论,夜屿却忽然拦住了他。
尹忠玉蹙眉,分辨道:“大人,我们确实没有对那老头做什么……他们都是胡说八道……”
夜屿打断他,低声道:“去打听打听,那姑娘住在哪。”
尹忠玉:???


第15章 上门
尹忠玉立在风中,呆了呆。
他有些不解地问:“大人的意思是?”
夜屿看了他一眼,道:“无论你们有没有做什么,如今传出了这样的消息,我们总要弄清楚怎么回事。”
夜屿说罢,不动声色蹙了蹙眉,递了个眼色给尹忠玉。
尹忠玉下意识抬眸,墙角边上,一个黑影立时闪躲到黑暗中。
尹忠玉心头一惊,原来有人跟踪他们!?
这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在他们后面的?
尹忠玉脑子里飞速转动,思考起这人的身份来。
夜屿面色无波,道:“走罢。”
尹忠玉便也装得若无其事,点点头:“是。”
两人任由那人跟着。
他们没费多大力气,便打听到了董家的住处,夜屿和尹忠玉骑上马,飞驰不消一刻钟,便来到了长宁街。
这是一条寻常的长街,住的大多是平头百姓,没什么特别的。
但此时已近戌时,家家户户都在准备晚饭,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味,害得尹忠玉腹中馋虫大动。
“咕……”尹忠玉连忙弯了下腰,但仍然掩饰不住肚子里发出的造反声。
夜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尹忠玉干巴巴笑了两声,道:“大人,前面便是董家小院了。”
夜屿微微颔首。
两人走到小院面前,尹忠玉走上前,拍了拍门:“有人吗?”
没人回应。
尹忠玉回头看了夜屿一眼,这小院外墙不算高,对于他们来说,一撑手便能越过去。
夜屿:“再等等。”
尹忠玉无法,只得继续捶门。
过了一会儿,清脆的女声响起:“来了,来了……”
夜屿眸光微动,是她。
木门开了一条缝,小半张俏丽的脸露出来:“是哪位?”
尹忠玉借着月光,看清了舒甜,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了:“果然是你?!”
舒甜愣了下,待看清了尹忠玉后,却面色一僵。
“大人今夜来此,有何贵干?”舒甜语气谦和,心中却在打鼓,人人都说锦衣卫是皇帝的走狗,时常帮着皇帝做些伤天害理的事,这时候上门来,恐怕没有好事……
在尹忠玉不悦的目光下,舒甜忐忑地开了门。
其实她开不开也没什么区别,这小小的木门,就算不开,他们也能一脚踹开。
尹忠玉浓眉紧皱,道:“我问你,是不是你说的,我们锦衣卫害了你爹?”
舒甜有些疑惑:“大人是什么意思?民女不明白。”
尹忠玉有些奇怪:“不是你说的?那为什么武义巷的街坊都在传,说我们光顾过无名饭馆后,就害得你家老头病了?”
舒甜微怔,回忆道:“那日大人们走后,我父亲便身子不适,突然晕倒了……和大人们没有关联。”她听明白了其中要害,福了福身子,温言道:“想来是有人误传,还请大人恕罪。”
尹忠玉撇撇嘴:“果然是以讹传讹……那些无知刁民,什么坏事都喜欢往锦衣卫头上扣!”
等他下次遇到那几人,肯定要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巷子里传出一阵十分诱人的香味,尹忠玉嗅到之后,忍不住细细分辨,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这么香!?
他感觉肚子又要叫了,急忙伸手按住。
舒甜亲亲勾起唇角,温声细语:“不知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她倚在门边,笑意盈盈,看起来不徐不疾。
但实际上,却在下逐客令。
尹忠玉心里惦记着香味,还没反应过来。
夜屿却抬眸看了舒甜一眼。
她墨色长发松挽,一袭青玉色长裙曳地,腰间系着乳白的围裙,明月清辉,照耀在面颊之上,娴静美好。
夜屿开口:“可有饭食?”
这声音清清冷冷,带着几分神秘的磁性。
舒甜愣住了,抬眸望去,才发现尹忠玉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人。
这人穿着暗红色的飞鱼服,在夜色下,自然是不如绯红的耀眼,但一眼过去,却再也移不开眼睛。
夜屿面色苍白,五官俊美,精致如刻,整个人有些削瘦,又极为低调。
他在后面一言不发,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直到开口,舒甜才发现他。
她记得他,那个死活不肯吃包子的锦衣卫。
舒甜定了定神,她猜测他的身份不一般,便也不敢怠慢,低声道:“大人,无名饭馆已经关张了。”
她的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失落感。
舒甜这几日一直在忙着收拾饭馆,收拾好了之后,便在门口贴了张字条,一来,是为了转租,二来,是想告诉食客和那群孤儿,这无名饭馆暂时停业了。
虽然她心中十分不舍,但为了董松的病情,舒甜也别无选择。
三人沉默了一瞬。
夜屿淡淡看了她一眼,重复道:“我问的是,可有饭食。”
他并不关心无名饭馆到底是开张还是关张。
他不过是要让跟踪的人知道,他夜屿,是来吃饭的。
舒甜讶异了一瞬,她眨了眨眼,道:“有……有三杯鸡,大人吃吗?”


第16章 三杯鸡
夜风微凉,舒甜立在门口,发丝被吹得微乱。
尹忠玉一听,顿时瞪大了眼,他回过头来,一脸期盼地看着夜屿。
夜屿垂眸,定定看了舒甜一眼。
“好。”
舒甜勉为其难地笑了下,连忙把两人迎入院内。
“吱呀”一声,木门关上。
院落附近的黑影闪现一瞬,便转身离开了。
“甜甜,是谁来了?”舒甜的娘亲刘氏款款走出,一见两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顿时瞠目结舌,愣在了原地。
刘氏一把拉过舒甜,护在身后,她指着夜屿和尹忠玉,声音颤抖:“你们……你们要抓就抓我!不要抓我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