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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穆寒这家伙跑得真快。
韩菀撩起帷帐,就只见连通内外室的烟蓝色门帘正晃动着,那熟悉的脚步声很急,门“咿呀”一声响,出去很快走远了,匆匆忙忙,像谁撵他似的。
韩菀没喊他。
她捂着发烧的脸颊倒回床上,扯被子盖住头脸,但立马嗅到那种残存的气息,掌心登时一烫,她立马丢了被角,滚到里面扯了一床新的被褥,连头带身蒙住,馥郁的百合熏香充斥心肺,这才感觉好多了。
她搓了搓脸,不敢用那手,用的还是另外一只。
韩菀胆大归胆大,不过到底是个未婚小娘子,经验全无,这一出整得实在有点太突然了,两人都很骤不及防。
当时还好,心里绷着一根弦,还有个窥视者,她至少得有超过一半心思放在后墙的,不敢想太多,怕露馅,还怕自己没有实战经验做得不对会出岔子,那手只一门心思跟着他的起伏动作。
可现在人都走了,屋里安静下来,当时那物的触感和手感就便得变得格外清晰。她知道两人体型差异大,但她真没想会这么大,那物竟还会跳动,她慌乱中差点握不住……
韩菀赶紧打断自己,好了,不要再想了,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
赶紧打住,正事儿还悬着呢!
韩菀掀开被子坐起身,她头脸不知是闷的还是臊的,绯红一片,听得房门敲响,她定了定神,扬声喊:“进来。”
原来是温媪,她领着两个女婢,正捧着巾帕铜壶热水。韩菀盛装面见郇王,回来后又立即和穆寒议事,她等了等,等到穆寒房中出来,这才领人来伺候梳洗。
窗开了有些时候,北风呼呼,那气味已散得差不多了,两婢女并不觉有什么,忙忙先去关窗。
只温媪却是过来人,嗅了嗅,隐约觉得不好,再俯身扶韩菀,一瞥那床榻,她心里咯噔一下。
她看着面上犹有绯红,双目似春水盈盈的韩菀,欲言又止,韩菀只当没看见。
她没说什么,只吩咐备水沐浴。
温媪唉一声,只得去了。
沐浴更衣过后,穆寒还是回来了。
这宫苑不大,孙氏和韩琮还占了不少地方,穆寒总不能往那边去的,他也不能长久留在房中,等在外面事无巨细都巡视了一遍,为了不让人生疑,他总得回到韩菀身边的。
这时晚膳时间已经到了,仆妇接过宫侍提来的漆盒,赶紧趁热把菜布上。
这是行宫,吃喝都不方便,韩菀作公羊夷的门客身份的随属进来的,待遇自然不可能有多好,四荤三素还有一个汤,就是晚膳全部菜品了。
她都这样,护卫仆妇们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吃的是大锅饭。韩菀拨了两荤一素给罗平他们,而后叫穆寒坐下一起吃。
“宫中诸多限制,我们且将就些。”
这屋子也不十分宽敞,放食案的位置有点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没叫再抬小食案来,韩菀让添了碗筷,叫穆寒就在案侧坐下
“……是。”
穆寒走时匆忙套上有些凌乱的衣襟已整理妥当了,他绷着身体肃立在韩菀身侧,不敢抬头看她,闻言顿了顿,应了一声。
他解下佩剑放在榻侧,坐了下来。
两人瞄了对方一眼,目光碰上,又飞快挪开。
韩菀盯着案上的菜盘,脸颊有些热,她轻咳两声:“快吃吧,不然菜就凉了。”
她像平时一样给穆寒夹了菜,端起汤碗啜了一口,又轻咳一声,才佯作十分自然说起正事:“也不知王上那边如何了?”
刚才,穆寒在外步量过外墙,进来后又不着痕迹观察过那堵后墙,已经发现了夹墙的猫腻了。这屋里共有三堵夹墙,分别在内寝和隔墙和外间小书房。
搁置食案这位置是距离夹墙最远的,韩菀又把窗推开了,罗平阿亚就侍立在窗外廊下,她才敢开口说话。
饶是如此,她这话也说得十分隐晦,敬称都不肯漏,就算被人窥听到也没问题。
穆寒心领神会,他强迫自己收敛心神,低声说:“公羊大人心系王上郇国,想必会尽力而为。”
郇王既能遣人来监视探听,那就说明,他确实如韩菀猜度差不多的心态。
韩菀很及时给了自己增添了一个缺陷,按窥视者的反应来估摸,这缺陷应是有用的。
现在就看这个作用有多大了?
希望能一举成功,不然后续会更难。
穆寒话中之意,韩菀听懂了,两人就不约而同地想起那制造“缺陷”的过程。
韩菀偷偷瞄了他一眼,他呼吸听不出什么变化,但喉结蓦滚了滚。
穆寒察觉到她的目光,身躯一绷,他不敢和她对视,赶紧敛目默念心法,竭力将燥热的血液降下温去。
韩菀舔了舔唇,脸皮发烧,轻咳两声,她努力收敛思绪,点了点头,“希望吧。”
她叹了口气:“我还是有些担心。”
想要转移注意力,那就想正事,这个法子确实挺奏效,现在情况还很不明,心里沉甸甸压着的,韩菀唇角一下就抿起来了。
她匆匆扒了几口饭,还得紧着过去孙氏韩琮那边。
因避免被人猜度自己知晓了夹墙,两人都没敢马上将这事往外说,缓了缓,等晚膳过后,韩菀才借饭后散步,在庭院小声告诉了母亲弟弟,让二人注意说话和神态。
另一边穆寒则悄悄告知了罗平阿亚几个,让大家有所准备。
孙氏捏紧女儿的手,小心睃视左右,一直踱步到庭院空旷处连花木都没有的地方,她低声问:“现进展如何了?”
韩菀和母亲手牵手,在母亲手心写字,告诉她方才卖了弱点给监视的人。
具体什么弱点,她没说,孙氏也没问,这地儿真不是说话的地方,少说少错。
韩菀吐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晚霞漫天,暮色渐渐四合,山麓天黑得快,一下子沉了下来,气温骤降。
她望了天边残红半晌,现在能做的都尽力做了,结果如何,谁也不知道。
只能等着。
……
好在等了没多久,就有好的消息传来。
先是太子丹的传信。
等送了母亲弟弟休息后,韩菀才刚回房,就接到了太子丹传来的一封信。
是行宫里眼线送过来了,穆寒接的,他形貌最好确认,送热水炭盆的宫侍们得了打赏,其中一个飞快把铜壶塞进他手里,穆寒感觉提把有夹着东西,立即捏住。
穆寒迅速提着铜壶回屋,是一个很小的竹筒,韩菀接过一看,蜡封上正是和太子丹一方约定的暗号,穆寒用身体遮挡,她飞快拆信展开一看。
这次为了协助韩菀,太子丹动用了放在太师府的一个细作,此人是公羊夷的门客之一,还算受重视,这次冬猎,也带了他一起前来,这消息就是他传出的。
“午归,心绪甚畅,应颇顺。”
简简单单,掐头去尾,翻译出来就是,太师公羊夷中午归来,心情甚畅快,韩菀这事应该有了进展。
公羊夷没主动说,细作也不敢过分探问,不过他最近忙的最大最有争议的一件事就是韩氏相的投,观其颜色,显然是有大进展了。
当然,没有确切消息,细作也不敢把话说得很死。
饶是如此,也已是一个重大的好消息。
韩菀大喜。
一干人登时精神大振,韩菀喜过后,立即下令,所有人按部就班,不可再有任何动作。
……
若非有这么一则私信,恐怕韩菀得很焦灼,因为接下来的七八天时间,郇王那边都再没有过任何动静。
他不表态,公羊夷自然也不会先给韩菀说什么。
韩菀仿被搁到了一边,每日就如同普通随属一样,跟着大队伍旁观冬猎,这次人少,她没下场,就在看台上待着。
她正和襄平侯府剑拔弩张,后她登太师府门,公羊夷又把她带来了,在场不乏聪明人,猜到大致过程的不在少数。
结果不明,她身份就挺尴尬的,浑水没人想沾,于是这些天下来,大家都刻意避开不和她说话。
韩菀安静一个人待着,十分沉着,这样一直等到了冬猎的最后一天。
郇王举行晚宴。
公羊夷告诉韩菀,让她一起去。
……
这次韩菀赴宴,是有正式身份的。
她一身华丽而简洁的裙装,用料很精奢,样式却有别于贵妇贵女的层叠繁复,藏蓝颜色,腰间仅悬了一方羊脂环佩。
韩菀没有到以杨王后为首的在福安殿设的贵眷宴席,而是跟着公羊夷直接往正殿来了。
她赴的这个郇王晚宴,是真的郇王晚宴。
正殿很大,人很多,案席百余,最前面都是勋贵高官,而后面则是随驾的中阶官员以及一些大商贾们。清一色差不多都是男性,寥寥几个女性,一个是郇王的姑母冯邑公主,另一个则是郇王异母姐姐瓦陵公主。
这两位公主在当初郇王登位出了大力气,如今她们还或多或少都有触及前朝事务的。
还而言之,这里都是前面参与正事的人物。
郇王倚着凭几一手持酒樽,高居上首看舞姬翩翩起舞,不时有重臣举杯敬酒,他多有饮尽,看来心情不错。
公羊夷给韩菀介绍,这位是韩氏家主,韩元娘。
身份高的,韩菀见礼,身份差不多,就互相见礼,公羊夷乐呵呵说了几句,就道:“你们且谈,老夫去也。”
公羊夷的位置在最前面,和韩菀的位置则在中间,她这一片都是中等官员和那些大商贾。
这些人态度发生了大转变,落座后,一边赏歌舞,一边时不时笑语交谈,并没落下韩菀,仿佛前些时日的刻意避开未曾发生过。
韩菀也仿佛忘记了,言语得体,微笑晏晏。
她身边的这一片人,除了官员以为,这些个大商人都有一个特性的,那就是全部都是投在郇王心腹股肱的门下的。
韩菀也是,公羊夷给她介绍,那是因为她现在已算是他的门下的人。
大家也并非真的不认识的韩菀,公羊夷这个介绍,介绍的其实是她的新身份。
没错,不需要言明,她能出席这个晚宴已说明了一切。
所有人,包括她,都心领神会。
这一场晚宴,韩菀规规矩矩待在自己的位置上,除了随所有人一起给郇王敬酒外,并未起身过。
反倒是杨膺回头往这边睃视过,盯住韩菀目光凌厉,韩菀微笑,装没看见。
反正现在,杨膺已不能如何她了。
有公羊夷盯着,他甚至不能使什么绊子。
韩菀垂目,再抬起,杨膺已回过头去,她盯着他绯红官袍的背影以及烛火辉煌的正厅。
终有一日,该还的会偿回来。
当总体而言,今天她还是非常高兴的。
在得了公羊夷的话后她就有所猜测,在踏入这个大殿的一刻,猜测证实。
这一刻的心情真的很难形容,费了多少力气,从去年至今,一点一点应对摸索,再到得出真相后步履维艰,她终于一步一步走到这里来了。
她终于带着韩氏,走出了一条进可攻退可守的路来了。
虽险,但这是一条生路。
韩菀发现自己还是激动的,有一瞬热血上涌,她眼眶都热了热,她佯作观赏歌舞,缓了好一会儿才缓了下来。
她情绪激动却一时无法与人分享,这是行宫,不敢暴露怕多说多错,连母亲弟弟也不能与之议论。
随行的罗平阿亚虽心里明白,但有些话她也不能和他们说的。
唯独一个人。
忍了许久,直到郇王酒醉晚膳陆续散去,她随着公羊夷折返了宫苑,回到自己所居小院的房中,她带着穆寒进了屋,门一掩上,她再按捺不住了,转身一头撞进他的怀里。
“穆寒!!”
她是跳上去的,穆寒双手稳稳托着她的大腿,韩菀直接搂住他的脖子。
韩菀双眼亮得很,穆寒也是,今日来之不易,两人情绪都很有些激动。
韩菀紧紧箍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终是成了!!”
她仰头,长长吐了一口气。
“嗯。”
穆寒应了一声。
情绪激动的两人抱了小半刻钟,才稍稍缓和下来,她攒住穆寒的手,穆寒这才轻轻将她放下来。
其实那次过后,两人都有些羞涩,这还是第一回 又这般直接热情地搂抱在一起。
激动情绪过了,理智回笼,两人面对面,视线碰了一下,又飞快分开。
穆寒低声说:“主子,让人侍候您梳洗?”
韩菀席间喝了不少酒,脸颊烫烫的,酒意上涌头有些晕,她瞄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她倒在床上滚了几圈,扯过被子蒙住头脸。
作者有话要说:
这刺激大发了,阿菀都有些害臊,不过放心,她接受能力很强的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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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当夜,两人各自睡下。
韩菀确实喝得有点多了,这场合她不得不喝,虽选的是低醇的桂花酿,只与附近的人一人互敬一杯,也很不少了。
精神一放松,酒意上涌,待穆寒叫得人进来,她已经睡了过去。
他心疼她,惦记着她,站在屏风后双足有些挪不动,把灯点起后,他侧头,眺望着半敞纱帐里头的朦胧人影。
温媪命放下热水,正坐在床沿欲扶起韩菀,察觉回头一看,没好气:“我等伺候主子梳洗,穆卫还不回避?”
她暗忿自不会少,只时至今日,更多的是一种无奈的无力感,撵不走恫不得,偏主子就是一门心思栽进去,她还能怎么办?
穆寒只得退出去了。
温媪小心扶起韩菀,把她搂怀里拆卸宽衣,再仔细擦洗过手脸,给她换了一身柔软的新里衣,才小心翼翼将她放回床上睡下。
待一切妥当了,这才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正房里吹了灯,小小的宫苑安静下来,穆寒这才悄悄推开门,进了内室。
他轻轻跪在脚踏,撩起纱帐,韩菀微微侧身面朝里,睡得脸颊红扑扑的。
她热,已踢了被子,温媪拿手炉和香盒压被角都压不住,被她一脚踹开,正半趴在被子上睡。
穆寒把手炉和香盒都捡了起来,小心给她翻身,待她仰躺好了,轻轻拉锦被重新盖回去,怕她热,把被子盖在肩下。
他默默守到后半夜,待她酒意散尽,这才重新掩好被子,用手炉和香盒压实了,怕她冷,又把炭盆拉近一些,还往里头添了炭。
宫苑里用物不便,炭不是那么充裕,韩菀和孙氏都把炭分一半给了韩琮,剩下的她又分一半给穆寒,这最后剩下的就有些不足了。
穆寒不用,他不冷的,他把她特地拨出来的那些炭又悄悄添了回去,看火燃起了,这才将炭盆放在床尾,轻轻退了出去。
冬季夜长,韩菀一觉酣睡足,次日醒来天还没彻底亮全。
不过外面已喧闹起来了。
冬猎结束,王驾今日启程回宫。
一大早就准备起来了。
韩菀这边也是,她睡着,只孙氏早早就领着人收拾起来,已差不多了。她匆匆梳洗,把寝室里的东西装一装箱,就可以了。
王驾先行,随行人员紧随其后,当天就回到了郇都。
总算回到自己家了。
府里,总号,乃至整个韩氏上下,绷得紧紧的氛围都为之一松。
孙氏已经知道了好消息,大松一口气之余,她盯着灰蒙蒙的天,半晌:“我们给你爹上个香吧。”
当天去告祭了韩父,孙氏跪在蒲团上,喃喃了许久,说总算过去了,说女儿乖巧能干,儿子身体也比以前好了一些,让他放心,家里和商号都会好好的,她会替他看着的,勿记挂,且安息。
跪了快一个时辰,最后才在儿女劝说下起身回去。
在行宫没心思也没条件吃好,如今回到家中,孙氏命庖厨整治了一桌席面,娘仨好生庆贺了一番。
担惊受怕了这么久,合该庆贺庆贺,不但家里如此,总号更是需要。
韩菀次日命厨下整治宴席,邀请总号上下和各分号的大小管事都过来。
能来的都来,底下的来不了的,都加薪资。
至于栾邑卢乡以及其余各国分号,韩菀都亲自写了信过去,将此事告知。
大家都辛苦了,尤其是近几个月,内外压力事务繁忙,陈孟允几个都瘦了一大圈。
这些忠心干将们的情谊,并不是财资可换的,席间,韩菀亲自敬过他们一杯,又带着韩琮下来,一一单独敬了一次。
还有罗平阿亚田荭他们,这些忠心耿耿的亲卫们,韩菀专门在左下首辟出一块地方,让他们分成两批,轮流入席。
这一场酒宴,大家情绪都很激动,当场落泪者不在少数,除去要当值的亲卫们,余者几乎都酩酊大醉。
再隔得两日,又是一场大宴。
这次却是邀请外面的人,那些曾经的合作伙伴,虽先前韩氏危机他们不敢出头,但这些在所难免,韩氏后续还会继续走下去,韩菀不计前嫌,送帖邀请,又领着弟弟亲自在大门迎接。
除了商号伙伴和朋友外,还有韩菀在郇王晚宴新结识的人,不管说没说过话的,她都送了帖子。
当然还有公羊夷,以及他心腹门人们,以及她在问过公羊夷后,按羊夷建议往那些朝中重臣府里也送了帖子。
襄平侯府例外。
当天的韩府很热闹,那些朝中重臣有的来有的不来,公羊夷是很赏脸来了,被韩菀请到主位一同坐下。
这场大宴即很明确地对外宣告,韩氏的危机已过去了。
韩菀已投到太师公羊夷门下了。
甚至私底下,也是通过公羊夷投到郇王驾前。
都中啧啧称奇者众多,韩菀可谓一战成名。往日还有人爱占占嘴头便宜说她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现在这个说法已销声匿迹。
如此惊险,如此漂亮,如此果决利落解决了这个几要灭顶的危机,不管亲者仇者,个个都不得不称一句赞服。
郭槐来和韩菀碰了一樽,由衷:“老了老了,贤侄女,我不如你啊!”
“郭伯父且莫这般说。”
韩菀微笑,自来雪中送炭少,郭槐当初那句隐晦提醒,她还记在心里。
“姜桂之性,老而弥辛,郭伯父老辣稳重,可不许谦逊了啊。”
大家哄堂大笑,郭槐也是哈哈大笑:“好,那我就厚着脸皮认下了。”
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这场大宴一直从早上到入暮,酒酣耳热,人仰马翻,这才送走了所有宾客。
韩菀是主人家,怎么克制也克制不到哪里去,好在她早有准备,叫瞿医士给开方子制一副药丸子,开席前就先吃了,而后配上酸汤催吐,竟感觉尚可。
没怎么大醉,就微醺,头有些晕,脸红扑扑,酒行血一身热汗,不得不炭盆都撤了。
她回到房中,也没顾得上休息,匆忙洗了把脸,把仆婢都屏退了,就留穆寒,后者取出方才匆匆藏在怀里的信筒,递给韩菀。
这等热闹的场合,不但作韩菀对外宣告之用,也很方便太子丹那边传信。
目前双方的传信尽量地少,能不联系就不联系。郇王是点头接纳了韩氏的投诚的,但是吧,初来乍到,这信任肯定是没有的。
韩菀乃是整个韩氏,都处以观察期之中,监视盯梢韩菀韩氏乃至韩府的眼目只会比从前多,断不会比从前少。
籍此关键时刻,韩菀和太子丹自然是慎之又慎的,见面不可能,就连通信也得确保万无一失方可。
否则一个不慎,即前功尽弃。
韩菀用热巾帕敷了敷脸,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她接过信筒立即拆开,一目十行。
韩菀目前要做的,就是尽快通过这个观察期,最好能取得郇王的一定信任。
她先前给太子丹传了一封信,询问他,可有什么合适的机会?
这个事情,韩菀并不会自专。
她年轻,又对郇国形势和朝廷都很不了解,倘若只有她自己,那还真够难的。
好在,如今她也总算是有后盾和外援的人,韩菀这个短板,正是太子丹那边的长处。
太子丹这封信,正是回答韩菀之前的问题的。
韩菀飞快拆开信筒,展开绢帛一看,里头简明扼要一句话。
“西北旱情加重,只怕不好。”
入冬至今,初雪还没有影子,非但如此,刚过去的秋天雨水也十分之少。
这还是郇都。
西北那边,据信报,从七月至今,只下过两场雨,都很小,其中一场甚至连地面都没润湿的。
太子丹触角敏锐,继续这么下去,恐怕等不到明天开春,西北就要出大问题了。
灾民走投无路时,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成为流民去其他地方求生路,要么直接落草为寇。
信国,郇国,这两国君主看这个问题都是比较透彻的。乱世将兴,民是根本,一切粮兵之物都自此而来。
不管是流还是乱,郇王都不会允许的,所以在绝大多数灾民熬不下去之前,第二次赈灾是必须的。
这次赈灾力度得比上次还要大很多,而连续两年都欠收的郇国必然是吃力的。
韩菀表现机会就到了,作为新投诚的巨贾,她自当在这不久的将来再度爆发的灾情上不遗余力。
“很好!”
韩菀精神一震,又将密信看了一遍,而后递给穆寒。
钱财吧,既走到这一步,她是有心理准备的,到了韩菀这份上,她在意的已不是钱。
她在意的,她考虑的,是怎么才能利用这次机会,利益最大化。
一不做二不休,她希望这一次,一举通过观察其,并至少能获取郇王的初步信任。
穆寒飞快看过密信:“得届时知晓具体情况,我们才好定下对策。”
灾情什么时间开始爆发?爆发到什么程度?这些如今都不得而知,那就没法拿捏这个度。
一切都得到时才能细说。
他建议,己方目前最好不动,佯作不知。
韩菀含笑看他一眼,穆寒果然是她父亲当初千挑万选出来辅助她弟的人,能力眼界俱顶尖,适应也极快,从亲卫走到前头不过区区一年,已把控得极好。
别看他平时寡言少语,每每决策提议都总是恰到好处,非常精准。
她赞许,又十分之骄傲,翘唇瞅着他,那双酒后尤为水盈的美眸添上几分妩色,脸红粉绯绯,映着烛光,教人说不出的心折神驰。
穆寒只看一眼,就不敢多看,他提起灯罩,把那张窄小的绢帛置于烛火上。
韩菀翘了翘唇。
她趴在引枕上,看他烧了那张密信,而后她撒娇说:“穆寒,我头疼。”
她蹙眉,揉了揉太阳穴。
不知真疼假疼,反正穆寒就极心疼的,一听她喊不舒服,心里就急:“我给你煮茶?”
韩菀摇了摇头。
他想了想:“庖厨还有酸汤,我给你端一碗来?”
他俯身上前,去扶,想将她扶躺下来。韩菀身子一歪,伏在他怀里,头贴着他的肩膀,他腾手,轻柔给她按摩说疼的额角。
这么长时间,两人相处早恢复自然了。
韩菀歪在他怀里,恹恹应了一声,“嗯。”
穆寒赶紧支起身,小心扶她躺下来,而后绞了一条热帕,敷在她的额头上。
他立即起身,出房往庖厨去了。
步履匆匆,高大的身影走得极快,两三下就到了门帘边。
韩菀趴在引枕上,甜蜜翘唇笑。
韩菀头是有些许晕眩,但疼倒算不上,她就是喜欢看穆寒这般心焦自己。
目送他高大的身影撩帘而出,天都这么冷了,穆寒还是两件简单的黑色布衣,最多就从薄棉布换成厚棉布,皮毛大氅不出门他不披。
韩菀摸过他的手,发现真不冷,只好由得他了。
异常高大的身形,格外强健的体魄,穆寒肩宽背厚,这内室的门被他一衬,都显得小了。
韩菀翘唇看着他厚实的肩背,只有她知道,他的臂膀和身躯有多有力。
可想到这里,她思绪忽歪了歪,视线不由得掠过他下三路,登时面红耳赤。
她滚到矮榻里侧,拉着盖腿的毛毯蒙住脸,直到听脚步声走远了,才偷偷拉下来看了一眼。
韩菀满面红晕。
那日印象实在太过深刻了,不经意又跳了出来,登时她掌心像火灼似的。那种滚烫跳动的感觉,穆寒那物真的很大很粗,比她心里准备预想的还要厉害多了,强而有力的跳动,有生命一般,灼热得仿佛能直接将她掌心嫩皮烫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