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旁人怎么看,对奶娘我绝对尊敬。即便有红楼梦里奶娘作威作辐的事都是应该的。人家自家孩子不奶跑来给别家孩子吃,虽说是为了王家这待遇来的,但从我立场出发,从收益到地位绝不能亏待!
九斤才断奶不久,这点上我最是困惑,一个正常女性的哺乳期能维持这么长时间令人费解。又不好问人家,只好用术业有专攻来解释,专业水平当然比业余的要高些。
直到和周神医交流后我才明白其中真髓,学问啊!说起人周神医显得有点扭捏,可一拿牛来比喻就滔滔不绝起来,号称他正在钻研其中奥妙,是牲口棚里的新学术项目云云。
在周神医的细心照料下,王家牲口棚依然达到了现代化养殖场的全部指标。干净、卫生,定期石灰水消毒最大程度上避免疫情,还有周神医多年临床经验总结的各类合剂药方,疗效显著,人畜不分……
我怀疑他把治牲口的经验用在人身上,当年给我开药时剂量之大……不计较,我一精壮小伙还受得了,可来看病的老公公老太太都拉车去抓药的情景实在惨烈。药材生意的铺面里都供神农什么的,完全可以把泥塑改成周神医供奉起来。什么叫拉动内需?得五毛钱的病吃五千块的药就不用拉内需了,拉肚子就成。全国经济靠医药行业推动足够,后世那些白衣天使定是得了周神医真传,现代化建设的主力军。
话说回来,不能抹杀周神医给王家做的贡献,至少王家已经可以奢侈得喝牛奶了。这才给我开了窍,喝牛奶不用找奶牛,黄牛、秦川牛都行,只要想让产奶,公母数量按8∶100,奶水源源不绝。
“可不敢弄这么些,两三头自家喝就成,”叫我说这纯属牲口多了烧的,拿好劳力产牛奶实在糟践东西。你敢百十头牛只挤奶不干活,明就有人找门上罚钱,至于什么喝奶强身健体根本是自己骗自己。当年家属院里就有个九十五岁老大爷活蹦乱跳,老头一辈子闻不得奶味,见酒没命:别人一斤奶他一斤酒,别人死了他还活着。
喝酒强身最好,王家的酒坊才能财源滚滚。喝奶的一律拉去洗胃,这成本太高了,做奶生意没赚头,劝周医生打消这无聊念头。
“总是好的。”周神医有点恋恋不舍。“比起羊奶少了膻气,出产也多,二夫人夸几次了。”
“那就给她单独养一头。”既然还再摸索其间,就别那么多牛一起浪费。说起来一天就挤十斤不到,和正儿八经奶牛产量差太远。不合算。
“三……四小姐也要。”周医生反应在,改口快。吓得猛灌一杯开水。
先让他给自己治烫伤吧,三、四都分不请还敢养奶牛?吃饱撑的。
“什么都有个量,这玩意喝多了也不好。”二女从小被我养成喝奶的习惯,现在牛奶来得多,跟前有事没事总搁一碗,其实也没有到当水喝的地步,热的拿来放凉了,丫鬟拿去朝盆子里一倒,倒几趟二女就洗脸了,全糟蹋。
和二女奢侈浪费不同,老四玩命喝。我曾经说过喝奶对皮肤好的括,这点二女给我长脸,皮肤好得没法说,摸上去抽腻柔滑缎子一样。老四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姐不喝奶就没二女模样好,自己一改家族厌奶传统,捏鼻子朝嗓子里灌。
二女贴过来朝我小声笑,“妾身不糟蹋,老四才糟践东西。您说说她那模样喝奶有用么?”
“没……”笑着朝二女脑瓜弹一下,当妈的人了,说起老四还这么刻薄。“不可以貌取人!”
二女笑得咯咯,贴我身上坏笑,“取不取的,也不好娶,娶不娶呢?”
前后五个同音字,琢磨半晌才不管怎么用都给老四下半生打了作废印记。还是掩家二女最那啥,夫妻俩脸贴脸哈哈怪笑。
“天没黑呢!”颖总是能拿捏最得当的时机出现,每次一副棒打鸳鸯的恶婆模样,扯二女耳朵拉桌前当苦役,年底上王家又开始大盘点了。“老四呢?让你俩一起算,她跑什么地方了?”
“老四那边喝奶呢。”我赶紧替解释,免得俩丫头一起挨挫,“累到饿了,喝碗奶垫垫。”
颖小眉眼皱皱,“这时候才想起喝,晚了!”顺手朝二女象牙般白腻的颈子上掐了一把,嫉妒道:“白有什么用?庄前九婆婆比你还白,好看么?”
这臭婆娘,嘴一个比一个损。白化病的也拿来比,实在有点……憋不住了,哄堂大笑。我边笑边指了颖朝外面框,“娃们家的事,你这边搅和!赶紧出去。”
“娃都生俩了,还娃。”颖出门都还不忘朝二女身上又掐一把,才满意地扶了门框子朝我道:“年上光景还过得去,庄子上预备些节庆让庄户们闹闹,怕得乱糟糟些时日。”
“成,你看着办,过年热闹些无所谓,这钱自家出了,从宽了走。”
“后村想搭班和咱庄子一起,毕竟娃娃都一个学堂念书的,乡里乡亲的不好推辞。”
“一起,热闹几天。”说到这索性一次大方完,“给达莱招呼一声,女工都量身扎棉衣……算了,我去说。”
织造作坊这么些年了,女工来来去去的走马灯般换,达莱不舍得放熟练工走,培养好人手不容易,对作坊来说是个大损失。一旦走了保不住就去了内府或工部的作坊里,王家毕竟没人家头脸大,内府还暗地给熟练工加工钱,这做法忒缺德了。
颖一提到让大伙高兴的事,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作坊女工待遇问题。一开口扎棉衣拉拢有点幼稚,也不公平,干了四年的和干了四天的都同样有棉衣穿,让人家老员工怎么想?这才得罪人。
算工龄,工龄越久待遇越高。借了过年喜庆的机会作坊开表彰会,最早一批忠心耿耿干到现在的全在表彰范围内,由王家三……四小姐出面表达谢意,并将工龄和待遇直接挂钩的新政策推行下去,就按后世的工龄级别算,其中加上业务级别考核制度,六级工往上算能手级,有工资外的其他补贴。混到八级工的就所向无敌了;这套路咱熟。
给员工归属感,想走的不好留,可她得想想这一走损失的是自己辛苦在王家积累的资历和福利。仅仅在当地女工里实行,买来的劳力就算了。反正不发工资也没机会跳槽。能省就省嘛。
是个好制度,老四立刻赞成,觉得有必要在王家相关产业里全面推行。但达莱那边就有点为难。这么些年下来,购买的劳力业务娴熟的虽然经常朝陇右派送。但留下来的总体水平讲并不比当地女工差。讲到工作效率当地女工更是望尘莫及,是王家棉织产业主力军。难以替代。
现在这么改制以后对当地女工的生产效率是个促进。可劳力虽不当人看,也长了人心。两厢差异悬殊难免会起负面影响。达莱建议要么都做调整,要么维持原状,以免她这个负责人不好管理。
“再议,先把当地人拉拢好。”达莱的认识有些片面,我若给这边劳力定待遇,是不是要连陇右都一并改了?要不这边劳力派陇右时候意见更大,那边万多人呢,小意见就闹成大场面,不好镇压了。不过达莱的面子要照顾,“哦,你说的有道理,往后派送陇右时候给她们每人加一……加两套棉衣,这是我最大让步。”
说到加棉衣,现在发愁的不是我,是薛仁贵。愁到急了,两天一匹快马的朝京里窜,他不好指责后方大佬的办事拖拉,可敢指责工部名下的织造作坊消极怠工。天寒地冻的,驻军应有的棉衣、皮衣,手套帽子棉被等保暖措施都不齐备,难不成你收了官棉回去谋了私利?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大军在外是一等一的重务,能传回措词如此激烈的军报就连皇帝都坐不住了,军备供给出了差子,谁都担不起这么大责任。追究下来首当其冲的就是工部的曹老伯,一层层分担下去,工部织造作坊头头脑脑就可以回家务农了,还是轻的。
抓狂的人不可理喻,老头亲自出马内府、王家的上窜下跳,开始是借工人、借设备,王家有名的与人为善,老伯能屈尊降贵跑家里一口一个王大人,我还能摆多大架子?
借啥拿啥吧,这当头上没人敢接这锋芒,你就给王家作坊都搬去我都认了。颖可没我大方,老伯人前面走,颖就后面勒我脖子又踢又咬,看这架势闹下去就该离婚了。
“内府都答应了,咱家还有啥办法?”哭笑不得坐炕上任凭颖发泄。二女怕吓了孩子,三、四兄弟俩连了丫头一起抱厢房里避难,九斤则对母亲大人的战斗力有了新认识,自觉自愿的爬了桌上猛写明天的作业,生怕战火蔓延了他身上。
“他要一次咱就给一次?”颖不罢休,追打追问,“怎么不连王家钱箱子一起搬走?他的错和王家有什么关系?抄家也轮不到曹家,堂堂云麾将军连个硬气话都没有,即便回绝了他敢怎样?”
“你越打我就越不爱说!”
老四门口看不下去了,探头进来想劝,话没说出来就给一暗器中了面门,抱头鼠窜了。
“九斤!”这边见我装死,后头就找孩子麻烦,吓的九斤笔头掉了地上都不敢弯腰,直挺挺站起来发愣。颖这是气上了头,“你爹不管家里,你也不管!”
这话弄得我笑的力气都没了,九斤还傻乎乎点头,意思他能管。
“纸笔拿来!和娘一同写奏章,家里没人管,朝廷不敢管,圣上就眼看了王家遭灾?”
“消停,消停!”不开口是不成了,任这疯娘们闹下去明京城里又有笑话听。一把给疯婆子按住,“猪脑子,还有脸写奏章,小心给孩子笑话!”
“女人家就这点本事,没你男人心大!”颖被我抓住睁不脱,气急败坏就想咬人。
“再咬就拔牙了!”猛一松开朝后趔,先躲过去再说。“行了,还没完没了,长脑子出气?想明白了再吭声!”
嗓门一起来,颖惊个哆嗦,呼呼两声靠炕角不言语了。懒得和她解释,啥都不怪光会咋呼,诰命夫人啥时候允许用官样的折子写奏章了?
“该过年你好好预备,该喜庆你好好花钱,”意识到刚刚嗓音过高,效果过于明显,赶紧心平气和弥补下,“家里你爱咋咋,外面事我顶着。该轻该重我心里明白和镜子一样,用不着你上天入地,知道不?”
颖哼的一扭头,不想搭理我。也罢,多说无益,咱走着看。老曹是急糊涂了,以为有工人有设备他就能一转乾坤了?好戏后面还有,这才开场就把颖折腾半疯,再过几天不得全疯了?
果然,内府、王家的人马、设备大公无私的到了工部上霍然乱成一锅粥。咱是忠心为国,你说要啥咱就提供最好的,全八级工,全新装备,连织造业赫赫威名的达莱总管都跟了一齐,再弄不好可怪不得别人。
颖是这边和我打冷战,朝廷对曹大人已经开始使用热兵器了,兵部的杜老贼为了撇请干系率先上本质疑曹尚书的协调能力,连区区军备都齐备不了,这天下工务,从舟桥到水旱两路等等重任怎么能担当得起?岂不是民不聊生了?
一旦带头的出来,这不管是不是自己的责任,先推出去再说。现在狗拉的都变曹尚书拉的,危墙架不住人推,曹伯伯那和善的笑脸可以倒过来看了。
正文 第三百九十九章 坐收渔利
更新时间:2007-7-10 9:06:00 本章字数:3519
和辽东比,长安的冬季算是风和日丽了。同样雪花这么一飘洒,在长安就是景致,赏心悦目;在辽东就是灾祸,阎王催的。
冷战期间,等颖苏联解体般缓和下来不可能,反正夫妻多年头次这个状况,我也觉得新鲜。不爱理别理,炕上一人把一头谁不挨谁,二女得了空子摸大奖一样的心情,人前人后都在身上挂着,得势很。
每天睡前颖都预备些小暗器,这边一吹灯就得保持警戒,二女在我被窝里一哼唧,颖那边就开始零星中远程打击。干枣、柿子饼、枕头瓤子,能发射的都发射,反正一场下来前后打断七、八次是个平均数字,外界这么一干扰,该爽就爽不起来,所以我也开始采取相应的军事报复。
老是模黑练暗器不是事,天一亮都假装不认识,一桌上你吃你的我吃我的,一说新年添新衣也不征求意见,一脚踹倒骑上来就量体裁衣,量完扬长而去,给我父子吓得大眼瞪小眼。
“厉害吧?”
九斤心有余悸的点点头。
“厉害就得认,你下月的功课写完没有?”
九斤担忧地摇摇头。看来颖还没有把下月的任务布置下来,同情地摸摸九斤脑袋,“习惯就好,我小时候比你还惨些,知足吧。”
也有劝的,这次老四觉得她姐过分了,出来进去给颖讲道理,过程中常有暴力事件发生。这属于不自量力的个人英雄主义,夫妻闹矛盾和朝堂里的政要纠纷是两码事,想就一说一有针对性的解决不可能。两口子间常常是围绕一点爆发后,用最快的方式把矛盾由点到面的无限扩大开来。好比一张纸从最中间点燃,火苗成环形扩散,最初的起火点早就消失了,与其这样索性就让这纸烧干净,烧完啥事都过去。
你半月不理我。我也乐得半月清净,不相信你能坚持一年。哼哼,比起耐心来,鱼是白钓了?练的就是磨时间的功夫,修养就这么好。有啥办法?
自信颖没有我这么高强的毅力。有持无恐:不过就颖来说也足以自傲。至少和曹老伯比,她能坚持到今天已经难能可贵。看来曹伯伯年龄痴长几十岁,但修养程度还有待提高。
达莱连续几天没回府了,开始还担心,毕竟姑娘家夜不归宿地说不过去。派人过去接,那边传来歉意,说不光她一个女的。还有内府织造作坊的女掌堂也被留下了,全总统套房伺候着。就是想集思广益的把产量搞上去,直到薛将军那边满意为止。
俺王家人都内秀。既然有兰陵家女掌堂撑着,绝没达莱显摆的余地。想想不过是个跟班的而已,这才放心,由他们乱整去吧,我很期待。
兰陵这边更是悠闲,和我一样的心思,就打算看曹老伯怎么脱困。至于薛将军那边是不是满意,士兵们是不是能过个好年就不在操心范围内了。
今年不过是大军驻辽东地第二个冬季而已,用兰陵的话说:头一年薛仁贵怎么不喊冷?一来将领和士卒们有自己传统的办法过冬,也对驻扎在极寒之地有了心理准备,并没有把希望寄在了棉、炭这些新物件上。可棉、炭的好处超乎他们想像,一东一西两路大军满共因为伤冻减员的还没有陇右西面多,这点从军报上一目了然。尤其今年辽东驻军又增添许多,需求自然大了不少,咱薛将军上了暖炕就下不来了,这边稍一怠慢就跟抽他筋一样。
二嘛,兰陵笑笑不吭声,我替她补上。朝廷对辽东军事进展颇有微词,今年大军背后又发生突厥人叛乱,老薛压力过大,不找点借口从别的面位释放下重压人之常情,曹老伯这倒霉蛋就成了影响前线战局的罪人,军备不齐,军心不稳,你叫我怎么作战?
武将们各有各的脾气。从李世民开始,朝廷就逐渐学会迁就武将们的一些坏毛病,好比咱程老爷子杀人喝凉水一样,抢战利品不甘人后,虚报军功脸不红气不喘,还不一样受人敬仰。说起薛仁贵算好的,这时候千错万错也不能归罪到领军人物头上,避重就轻,能担的责任后方都担了,只要你把敌人拿下就成。
从上往下都明白这层道理,可追究起责任来也毫不手软,曹伯伯的苦楚大家都理解,可曹伯伯倒台大家都期持,好像……好像我也兴高采烈,很无耻。
“你以为你曹老伯倒了,继任者能给你王家认点好处?”兰陵嘴上这么说,可表情上能看出她不是这么想,好像心里已经有盘算了。
“胡说啊,血口喷人!王家与人为善,我和曹尚书私交颇深,替他担忧还来不及,怎么能落井下石?你当我是杜家那白眼狼?”
“谁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虚的,满嘴没一句老实话。”
“唉!一片赤诚,是你能理解地?算了,今来没打算和你讨论这事情,咱明白人说明白话,工部一口把这锅盔吃不掉,那么咱就得帮他分分,是吧?”说这里一脸精忠报国的热血状,“能为国出力,王家几世修来的福分,你别跟我抢啊,谁抢我和谁急!”
话音刚落就被东西砸了脑门,“有讨厌的,没有你这么讨厌的!爱吃锅盔自家烙去,少和我这里分,真长了脸面了。”
“先说,说妥了再动手。”每次说到有价值的话题上就开始摆架子。我这边掐算老曹已经快要挺不住了,要么他过来求王家和内府替他分担一部分军购,要么我就等他继任者过来商议。今年才是开头,郑弘那边一旦用兵需求量更大,后面再打起来,消耗就变了无底洞,曹老伯就因为没意识到这点才有今天的难过。
“其成能掐会算了,万一工部自己把这事解决了呢?”兰陵见我拽的,开始泼凉水。
“解决是他本事,我一万个佩服。不过就现状来看,他这难关是过不去了。就算依靠咱两家过了眼前。明年呢?后年呢?吃得准啥时候再来这么一下?谁受得了?”老天要我这么聪明,我也不能推托,是吧?
“自以为是。即便这样内府也独自承担了,用不着咱两家的说辞。”看来兰陵早盘算好的,就没打算分一杯羹给我。早就料到了。
“做人要实诚。”悠然伸个懒腰。“就好像我。身为织造学学监,兢兢业业在岗位上奉献,是吧?你得让我奉献的踏实,奉献的心甘情愿。唉,总有些俗务侵扰,饥一顿饱一顿,怎么静得下心来?哦。农学里也忙,忙不来个名堂。这事说不过去了。”
“把你个天杀的!”兰陵气笑了,“就知道你迟早过来打擂台。怕当时工部要人的时候就已经盘算好的,安什么好心了?”
“彼此彼此。我也没见过你内府有这么好说话过,坏透了!”
曹老伯要听了这番对话能气死三回。老头一辈子精明却被俩小的后面算计,骨头还没丢下来,狗已经开咬了,资本家就这德行。
一回来就见达莱在后宅正房里坐着,面前还一杯茶水,颖笑得花一样好像在表扬什么。见我回来立刻拉下脸,仰了下巴装冷漠。
达莱带来了好消息。如我所愿,工部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经高层会议批示,将军购物资无法履行的那部分转包出去,让达莱回来和王家掌事的商量商量,看王家能承担多少,并开出一份清单。
用力清清嗓子,狠劲瞥了颖一眼,清单拿手里胡乱一扣,家主的架势就摆个十足,“凡是有轻重,这些小事就不要放了台面上问我了,家里有主持,和夫人、二夫人坐一起商议商议,四小姐现在应该没安寝,你们一堆上说说,我这边还有朝务要办。”说罢起身,四方步前行,走颖跟前很自然一摔袖子,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二女、老四得了这消息兴高采烈,连达莱脸上都透了笑意,唯独颖一人寡寡的,也不好拉个脸破坏气氛,似笑非笑的坐了会起身出来了。叫过丫鬟给里面好生伺候着,绕了门梁子搁了门槛徘徊,看来拿不定主意是否进屋。
我爬窗棂偷看几眼,赶紧炕桌上大部头小部头摊开一堆,笔墨纸砚东写西划,一副勉力为国不眠不休的样子。
九斤小心爬炕上汇报,“爸,娘在外面。”
“戒备,一级戒备!”给九斤屁股下垫个枕头和我一同炕桌上装模作样,“写啥呢?拿来我看看。”
“竹子,”九斤把画了一半的图画递给我,“程家老爷今个接孩儿过去,他家里的竹林密,雪都下不进去,全顶在梢上。”
画得好!有为父的绘画天赋,简直太好了!“圈圈是啥?”
“雪!”
“棒棒是啥?
“竹子!”
“染黑一片的呢?”
“地!”
这就对了,你得给看画的解释,要不人家会以为是赶集卖热蒸馍的场面,一坨坨还冒热气?
“起的雾,竹林里雪小,起凉雾。”
好孩子!毕加索也比不上您老人家的创意啊!“快拿去给你娘看,过了这时候就没意思了。”
九斤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的大作会不会换来一顿猛挫。
“去吧,今保证不挨骂,不过下次再让我看见你画这东西就得挨打了。”
正文 第四百章 胡搅蛮缠
更新时间:2007-7-12 22:59:00 本章字数:4895
有竞争才会有进步?这说法不全面,至少我认为部分曲解了竞争二字的真实含义。竞,竟技、竞赛。八仙过诲各显神通,先者为优;字面意义积极健康,值得提倡;关键加个争为后缀就开始混乱了。
争,争打夺利,争勇斗狠,争先恐后……给人的第一感觉是生猛,接踵而至的是血腥,随它则是恶毒。
所以提到竞争,首先想到的是手段,下来就得不择手段,再下来……无所不用其极。这样还不够的话,那就重复一遍!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公平竞争,世间真有这个说辞么?既虚伪又不和谐!
作为一个文明人,至少也在一个标榜文明的社会里混迹过数十年,对这些所谓的文明深有感触。曾经的文明还剩下多少?竞争嘛,无论人与人、体制与体制、国家与国家、文明与文明,都是血淋淋的开始,又血淋淋的结束,何必在前面加上公平二字来粉饰太平呢?
好比王家先在织造作坊推行的新制度,前脚刚在职工大会上公布,后脚就有麻烦找上门来,一前一后相隔不到十天时间。
还没定论,却有谏官在朝上狠狠参了王家一本,不是一本,是接连好几本。
这叫什么事?我提高下员工的归属感,带动下大伙的生产积极性,犯那门子王法了?再说了,王家惹工部,惹内府,惹你那帮吃人饭不拉人屎的谏官了?什么东西!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让我查查都是谁,嘻嘻哈哈时候么话好说,蹬鼻子上脸就别怪王某不认人!你上本,我就不会?谁死谁前头还不一定。
“你上本?你凭什么上本?”
这不怪兰陵稀奇,咱也头次干这事情,一来文字上有障碍,二来摸不清其中要点。按理这弹劾折子已经递上去了,现在三省上留中不发就是等我的辩解奏折。毕竟是法制社会。不能凭几个老不死的一面之辞就定王家的罪过。
“你就帮我写,他咋告咱就咋辩。你心思好用,最好辩解完了再告那帮人个诽谤。还就不信了,天大的事抬不过个理字!”这点上我信任兰陵。内府虽然可憎,可还没到因为王家的新制度扯他几个熟练工来作文章的地步。工部作坊现在焦头烂额,也分不开心思朝这方面想。以曹尚书的为人也不会这点小事上得罪人。想来想去,终究得不出个结论,除了这两家,我还得罪谁了?
兰陵也纳闷。托了下巴寻思半晌,“先压压,我这边问问原委。你家改制的事我还不清楚。把你作坊的新章程拿来我看看。”
预备好的,怀里掏出来递兰陵手里。和老四、二女几个围绕章程反复讨论过,怎么也看不出有被人攻击的理由,合情合理。
兰陵反复看了数遍。拧了眉头一声不响。
这表情看的我忽然有点揪心,询问道:“不妥?”
兰陵点点头,“你等等,我下去问个话。”说着起身出去了。
怪了,咋就不妥?左等右等不见回来,有甘蔗一旁唧唧喳喳陪了解闷到不着急,爷俩愉快地交流着孙悟空一砖砍死如来佛的英勇事迹。
“与上次不同。”甘蔗不解道:“上次是如来佛一锅砸死孙悟空。”
心里惦记别的,这边顺口敷衍着:“两码事。俩妖怪乱打,今你砍我,明我砸你,找谁讲理去?”
甘蔗对我三心二意的样子很不满意,“娘说了,世间就没孙悟空。爸,我还没见过猴子呢,如意砖什么样子?”
“猴子不好看,如意砖是凶器,还是少见为妙。”怕俩时辰了吧,看兰陵装扮的模样不象出门,应该还在府里,不知道她干什么。
“爸,下决带个猴子来吧?”甘蔗抱了一线希望争取道:“家里院子多,猴子再大也不占地方。”
“好,好,下决给你个猴子!”这孩子,说风就是雨,猴子有个啥好的?
这才高兴了,跑自己房里取了作业让我检查。全对,一百分。
正和甘蔗交流绘画心得间,兰陵忽然出现在门口,“笃娃,你先出去,大人有事商量。”
“是!”甘蔗乖巧起身,朝我打眼色,边走边轻声提醒,“猴子,猴子。”
“去吧,我记得。”看甘蔗出门,急迫朝兰陵询问,“咋弄?”
“事出了内府这边。”兰陵拧眉不安的样子埋怨道:“底下人不懂事!两家再怎么了也不该动了这心思,自以为是的把王家的作坊弄倒就能在我这里领了功劳。”
大水冲龙王庙。就奇怪那帮老杀才反应这么快,原来内府里有人捅出去,这事闹的。不过兰陵这话让我踏实点,既然在权限范围内就好办多了,我心里也不愿意把事闹开。
大气地摆摆手,“算了,自家事自家结,既然说清就不迫究了,你看了办。”
“怕还结不了。”兰陵无奈地摇摇头,“若只两家纠纷,再大的事都不操心,可这一上了朝堂就难收场了。关键……”
“啥?啥关键?”
“关键你这个章程有问题!”兰陵说罢将章程拿出来又浏览一遍,“若只你王家暗地里实行也不是大事,可既然牵扯出来就相当棘手。以前种种不论,你这次过分了。”
“过分?”不觉的啊,不和政策冲突吧。一不谋逆二不舞弊,白纸黑字的我过什么分?
“你想简单了。首先按工龄算待遇就是大忌,从你王家说是把工匠留住了;可从朝廷这边看,你这是变相利诱农户弃农从工。”
“说清楚!”
“还要多清楚?拿了你这章程一看就全明白了,章节字句里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为何将待遇级别划分成八阶?从一阶到八阶的待遇天壤之别,又依照务工年限为划分的重要依据。若想从一阶升了八阶,起码得在你家作坊里逐月干满十年,尤为明显的是在务工期间若辞工不干则会勾销其所有资历;这就是说即便升为八阶工,若想享有待遇还得在你案作坊持之以恒的务工。”
“废话,不务工白痴才给她开工资!”这不是找事的话去?就是想改正员工抱了打零土的心态而已,就被构陷成利诱了?
兰陵叹口气。“你瓜了?织造作坊这么大量的雇力本就招眼,雇佣的全是家里有耕地的农家女子,只能用打零工的借口欺瞒。你倒好,这章程一出来和卖了你王家一般。知道的是农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靠技艺谋生的手艺人,朝廷能答应么?”
兰陵的话让我吸一口凉艺。真犯糊涂了。这年代还没有正儿八经的工人阶级,只有些零散琐碎无耕地的手艺人,身份和数量上不了台面,也不敢把自己当了什么阶级标榜。社会最底层不受注目的小群体。我犯了认识性错误,理所当然的一个小改制却触把了这年代最大的忌讳,直接危害农业生产。利诱农户弃耕这帽子扣下来不是小小个侯爵能担待起的。
“我回去就改回来!”这作坊要不要都无所谓了。先保得家里周全。
“迟了,有本子上去就必拿住了佐证,犯错是一码事,你这么一改超显得心虚。再参你的时候后面加句知法犯法才更要命!”
看出兰陵也提心。这事弄的!现在回头都来不及,超时代理念害死人啊,咋办?
“等了看,现在不过是几个谏官追究,一看三省上怎么断,二来也得照顾圣上的意思。”兰陵说到圣上表情变得平和起来,“这时候不能认错,得靠你那张嘴颠倒是非。这章程制定得露骨,我这留一份帮你改,你回去也用用心思把意思圈回来,一定不能让人继续拿住利诱弃耕的把柄上做文章。”
可我明明就是利诱,虽不弃农吧,可绝不利农。值得庆幸的是只在织造作坊推行了,这也是唯一打了王家旗号的作坊,要不然牵扯陈家就不是这么个景象了。疏忽,失误,罪人啊!
一旦三省上立案,着大理寺清查就完蛋了,光外籍雇工都能给你找出一系列麻烦,要赶了前面把事情平息。关键就这个利诱上说话,要是能把利诱改成利农……不好利啊!
“怎去不利农?”老四理直气壮,“织造作坊又没雇男丁,耽误谁家干农活了?”
“话不是这么说,关键是影响不好。人家才不看男女,你王家敢这去来,明张家、赵家都跟了学,以后全国各地依样画葫芦,咋办?”
“可庄子上年年丰产,长眼睛就能看见,又不是假的。”老四一厢情愿的往好处说,别人可不朝好处想。
“丫头家懂什去,让你姐夫自己思量。”颖对我很有信心,自打事情出来后就没有表现出担忧的样子,一伸手给老四耳朵拽住拖出去,回身又给我端了杯茶,“嚼舌头的是眼红王家日子好,夫君不必那和那帮人计较,对您来说这不是大事。”
“那是,我是谁?”强笑着拉过颖的手拍了拍,“你去看看九斤,刚见他林厢房里把丫头拿走了,奶娘后面吓得不敢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