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兰陵满意地看着我,“这才对。”
“没完,别高兴太早。在确定铜银新比例之前,任何机构和个人不得违法兑换,包括内府。”说这不情愿地降低姿态,中肯道:“从古至今,不同种类的货币兑换上都有误差。误差越大,对国家的危害就越明显,不论对商业还是对民生都会造成难以弥补的负面影响。为什么我一再强调统一开采业的原始记录。而货币发行要各部门出具有效数据综合统计。这不是儿戏,是给我朝奠基一个稳定的货币、金融基础,只有这样才能让百姓改变传统的易市习惯,懂得使用合法货币来保障自身的利益。”
我这番话不过是理论上的空谈。货币自古就是一个政权维持自己统治同时来剥削百姓的一个重要手段,所谓的保障也不过是在剥削完成后的一个狭义概念而已。但作为银监府的官员我得把这话说到头里。只有让这剥削和被剥削的关系概念化、合理化才能维持一个政权的稳定和繁荣。
兰陵不明白我就得给她讲明白,不能再把她按古人对待,既然引入了合理管理机制就得努力让统治阶级透彻地了解其中的道理,不会再做出开国时候为了保证通货流通而禁银的无奈决策。
“说来说去就是不让钱庄私下兑换了嘛!总是有大道理来压人。”
“不。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些必要的道理。”兰陵作为全球最具规模的金融机构首脑就必须领悟其中的关联。也只有她才能最短的时间里明白我的观点。在对新事物的学习上兰陵和我有一种超时空的默契。“教谁都不如教你,以前你逼我教,现在我得逼你学了。”
兰陵是个中转站。一些古人难以理解的东西只要让她接受,一扭脸的工夫大家都好像懂得其中价值了。算学是这样,度量衡是这样,农学新的管理机制和钱庄的健康营运也这样,就包括银监这个新机构的诞生都和兰陵息息相关。可换个人就没法这么自如,比如面对颖的时候我的知识和价值观一律作废,面对刘仁轨则会被扣上歪理学说的帽子游街。
令我惊异的是,除了兰陵外还有一个人具备这种接受能力。银监府里和我一字并肩王李义府同志。在整理以前琐碎的金融理念时候我会把一些想法写在纸上作为资料,日积月累也有一尺多高了,也不避人,心安理得地装订起来扔在案子上,这就给李义府同事提供了翻阅的机会。
起初他是当故事看,估计不止一次地嘲笑我的独门字体,当然还包括不少简化过的别字。但逐渐发现他会对记录里的一些难以理解的章程发问。都是环环相扣的制度,解释起来必定会牵其他制度,有时候问一个我就得解释一个时辰甚至更久。
时间久了就发现李义府的案子上出现一打记录,他也不避我,就扔桌上随我翻阅。老李文采好,能看出他把我这的东西在逐一的唐朝模式化,记录越来越多,牵连越来越广,甚至我理解上的断层都能让他用唐代的思维方式有序地连接起来,不确定的时候就用特殊的疑问句标示起来。层次处理得很谨慎。
感动,不针对老李为人的话,光这册子上花的工夫就能感觉他在学问上的严谨。不通,不懂绝不妄下定论,能下笔记载的都是他认为合理可行之外。尤其是每段下都有蝇头小字做一次全面的学习笔记和诠释,什么时日什么时辰和我什么地点讨教的过程都记载下来,其间夹杂一些他的看法平列在笔记右侧。
不是一般人。不是入了这鱼龙混杂的官场里,李义府绝对是个受世人敬仰的学者,不会被冠以“人猫”的恶名。即便被这染缸渲得乌七八糟,对待学问时仍然能那么严肃而执着,不容易!
“李大人,在下打算将这份册子传抄一份,不知您意下如何?”我那份零散琐碎见不得人,而经李义府手笔后就成了标准的教材,正好拿去让兰陵看,也免去我不少辛苦。
李义府有点犹豫,“不过是在下记录同王大人讨教心得,拿出去不免贻笑大方。且不明之处甚多,王大人若拿去示人则需将疑问一一释明才是。”
李义府的话有过谦嫌疑,不过倒给我个启发,要是我和他两人把这些东西条理整顿出来就太好了,他的学问和理解能力加上我的见识……当然,俩人都清楚对方不是什么好东西。
兰陵有点吃醋,吃李义府的醋。我的学问都是经她手发扬光大,这次我移情别恋,她心有不甘。
“先看看再说。”李义府的笔记扔她面前,“你是能比人家强?”
不服气地翻开,一目十行朝下看,逐渐翻页的频率降低下来,越看越慢,下意识拉过靠枕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打算通读,我这边倒给等饿了。
“我走了你再看。”书一把抢过来,“问你话呢。怎么大道理给你说一堆了,你边学边干坏事?截至今日钱庄还在兑换银钱,有没有点觉悟?”
“哦,”兰陵懒懒地挑兰花指朝我一点,“又是你家三夫人告状?看来你家也没停嘛,咱们夫妻同心,是吧?”
“……”世间最可怕的不是无知,而是弄通弄懂之余坏事干起来无坚不摧。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六章 崩溃
更新时间:2007-7-6 22:38:00 本章字数:3300
熟能生巧。这个巧褒贬不一,放老四在商业上的经营是褒义,放兰陵在内府的坑蒙敛财手段,则是贬义。
俺家老四咋了?就算是俺家吧,小门小户换点银器银货银饼子给几个小孩打点吉祥如意的小饰品犯王法了?不过就是换得多了点,还不许给后辈子孙预备些银首饰了?这叫深谋远虑!
看人崔彰同样开钱庄的,咋就没内府那么多屁事呢?不过我就奇怪了,崔家这么大生意做得滴水不漏也有点不合情理,三番五次拿不到点小错误不是让银监府下不来台?显得一伙子干饭先生除了吃啥都不会?
崔彰赔罪时候振振有词。和内府不同,国内的钱庄好伺候,错了认罚不担大干系,而对外邦的业务就兢兢业业;一旦出现事故,说的小是经营不善,说大了和个不好听的帽子悔之莫及。
这明显就是糟谎的话,他以为我没干过这行可以随便诳哄,内府不过私下换银子搞差价,他崔家在域外真金宝石没有不收的,甚至某些客户手头一时不宽裕还朝崔彰钱庄质押些不动产,国内打了钱庄的名义在域外兼顾典当行业,跨行业经营不说,一问起来还无辜的控诉别人诽谤,不信的话可以到域外亲查云云。
对这号的你有啥办法?这时候没有什么国际金融监督机构,大唐的律法又制订得很自私,比方说你国内杀了人即便跑外邦都不一定躲得过去,可外邦杀了人跑回来就没事人一般,哪怕是外邦人在自己国家干了坏事,只要跑唐帝国就算一笔勾销了。
崔彰就属于在外横抢竖掠在内道貌岸然的典范。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境外搞黑社会团伙,反正西北边行商的大团伙来长安得到崔府门下接洽。拜个码头之类,可能还得交点保护费啥的。
不愧是百年黑店的老字号。内府排场大,可底蕴比起崔家就差那么一筹。小手脚小动作多少还稚嫩些,可能皇家这招牌让办事的忘乎所以吧,拿内府的短比拿崔家的容易百倍。
李义府有同样的感觉。不是行贿受贿多少的问题,而是崔家不给银监府立威的机会,滑不溜手逮不住棱角,一幅认打认罚的老实模样却不露一丁点破绽。
所以银监府里同仁一说起崔家就摇头,不喜欢崔家有关的一切业务。还是内府那边爽快,喀嚓一刀剁下去。要害总能护得周全,可也让你剁个头发指甲意思意思,崔家那边连个指甲缝里的泥都不给你留!
“世人兄!这让小弟很难办啊!”
“好我的子豪兄啊。”崔彰一脸热切的朝我比划道:“拳头握紧了都难免有个缝隙,何况您这里反掌为云,覆手成雨的?试营业这么久了,论错处小弟可没让您烦过心,王、崔两家手心手背地,那这都是自家的肉,论不起斤两。”
斜了眼抖脚踝,不吭声,等他说点有建设性的话出来。
“这就是同意了!”崔彰呵呵一笑,撂起衣襟前摆悠然坐我面前,“南晋昌的大掌柜总是在下面抱怨。淮南上被人当地几家商号抓得死死。三番五次的本钱下去不见收益。”
“停!”我摆摆手,敲了茶碗盖子阴阳怪气道:“什么商号的掌柜啊。也没资格朝咱自家桌面上抬,他是什么身份?”
“是。是!”崔彰笑得甜,转手怀里一张小纸条递了过来,“若说崔家这钱庄上没点错处那不可能,子豪兄过目,这可是小弟送上门来的。自家人不揭自家短,您心里明白就是,往后若在这个上面追究起来小弟可担当不起啊!”
有点代数公式的感觉,看了半天没看懂,不知道这出的什么怪题。现在用阿拉伯数字进行运算已经比较普遍了,可一堆数字拿过来有点莫名其妙。
“我大唐虽明令禁止钱币出疆界,但邻邦多以我朝钱币易市也极为普遍,这点上朝廷心知肚明也难以追查。”说着从荷包里拿出几枚铜钱撒在桌面上,“五文,在长安夏季或者能换二十只鸡蛋,在域外某些邻邦里却能兑得一觳灯油。”说着还比划了下一毅灯油的体积,朝我做个怪脸。
这不希奇,当年的美元在中国也是身娇肉贵的,而且唐朝这个年代铸造铜钱质量之高当世无双,受邻邦追捧是意料之中。
崔彰见我对这个感兴趣,笑道:“子豪兄是聪明人,话一起头就猜出收尾了。可意思出来一码事,帐算明白是另一码事。打个比方,跑长运的拉一车丝绸过去不如拉一车铜钱过去赚头大,可铜钱太重,托运仿佛还触犯国法。”
说着朝我妩媚一笑,停住了。接着纸片上乱七八糟的数字给我。指点道:“看起无迹可寻,子豪兄要是在数字都面加上铜、银、金,哦,还有几个邻邦的货币称谓,您就一目了然了。”
不得了!全球最早的外汇牌价单据!把崔彰想得简单了,他开钱庄时候我就料到他要在这上面做文章,可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么专业的地步。而且所有资金进出全部在大帐后归零,哪怕这一文钱出去赚了一贯回来,可帐表上依旧显示的是一文。若不看这个外汇牌价的话,根本不知道崔家的收益哪里去了。
气笑了。满以为强制钱庄使用先进的借贷记账法能最大限度的避免帐务上的手脚,实事证明我是错的,短短几年时间,所谓的古人已经超然于时空差异之上,如此先进的假帐思路已经可以和二十一世纪会计事务所媲美。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正不压邪是万古不变的常理。说古人不懂这不懂那简直就是个笑话,下来不是懂不懂的问题,是敢不敢让古人再接触这些新事物。他给我这牌价是标榜我俩兄弟情深,什么事都不瞒我。就算我现在六亲不认拿了这玩意当证据彻查崔家也绝无收获,一当不了证据,二也拿不了把柄,除非从崔家揪出参与账目的掌柜当污点证人指控崔帮主黑心没肺的伤天害理行为……可在这个忠孝礼义的年代绝不会发生这种事。
服了,无奈了。这让我明白一个道理,历史发展都遵循一个潜在的规则,所有的事物都相互联系,相互牵制,相互冲克。好、坏两面总是形影不离,相互纠正、相互促进,非得分辨个好坏出来就可能违背了事物本身的发展规律。
就像我这种不懂事的人捉前一千多年推行的记账法,出发点是好的,理所当然觉得自己方式比古人的先进,先进当然好嘛!真这样么?
在最起码的监督手段都不齐备的情况下,先是为了彰显超时的认识在有利条件的推动下大举提升了商人地位,标榜商业意识的同时让足不出户的内府在兰陵这个生化女神的领导下变形成一个恐怖组织:下来干得莫名其妙事也比较多,副作用暂时还没有发作,可崔彰这一次彻底给我提了醒,白色恐怖般的帐务革命时代来临了。
在佩服崔家团队能力的同时有点生自己的气,把自己关了黑房子恐吓所有人不得理我,拦我看看打致死。蹲了墙角自责,自责完发现饿了,颖不也知道来叫我吃饭,搞什么!
饿一下也好,做人不踏实的下场。只有旺财觉得我好,有吃有喝有地位,脱离了看门狗阶级多年后,旺财发福了,更愿意腻在我身边狗仗人势。
身处高位啊,我如今这位置不低了吧?只要我愿意,不敢说官运亨通,现在六部里混个侍郎绰绰有余。钱财身外之物,对这个没有强求过,可也够用那么一阵了,或许一阵还用不完,至个弄不清家底有多少,或许比我想像中多些吧。娇妻美眷咱不感冒,自家俩都是难得的好女人。当然还有兰陵,这时候觉得她是我来唐朝后最大的受害者,假公济私、阴奉阳违全我这里学去的,还学了许许多多一千五百年后都未证实好坏的破本事。
还有崔彰,就是打击到我自信心为零的美丽男子,无许从相貌还是心计,我都自愧不如。现在受害者的队伍里神奇的混进一个李义府,我没想看害他,也没想和他深交,是自己挤进来的,所以叫咎由自取,我不负责。
刘仁轨好点,本身是固执,再就是因为他依旧保留对纨绔子弟的不屑,虽然在我跟前已经不常提及,但此时此刻我认为他是对的,至少没被我荼毒得太厉害,不幸中的万幸。
颖咋还不来叫我?不知道我进来连水都没带,口渴了!
老四是好姑娘,丑不是她的错,女孩子心思灵巧就行,至于缺礼少教……至少现在有改进的趋势,虽然趋势不明显,可至少知道透过窗口探望我,所以原谅她一脸好奇的表情。
还是九斤最知道疼他爸,外面扔个果子进来。可怜娃,没去过动物园,猴子不是这么喂的,你得先叫他。出去拾掇这兔崽子!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七章 原形毕露
更新时间:2007-7-8 8:48:00 本章字数:5652
从小看大,不过是个开始,往后发展成什么样子谁也预料不到。就算面对这个端倪,都没有能力把这苗头扼杀,一旦形成气候不堪设想啊。
平时有和人商量的余地,高兴事有颖和二女陪跟前分享,不爽了在她俩面都发发牢骚;自己解决不了的可以找兰陵说说话,能解决的也可以征求下她意见。现在不成,崔家和王家特殊关系是个要害,在这点上我首先要维护的是王家的利益,而不是走兰陵这上层路线商议解决的办法,和谁都不能说。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一路以小丈夫自居,如今也大一回,咱不为了,还为啥?为不动了!学生时候就没给教过如何面对这么棘手的状况。
就好比大冷天点堆柴火取暖、一开始美了,暖和了;谁知道火苗子风吹了乱溅,火势呼呼地蔓延起来,开始当然四处喊了救火,救来救去才明白这玩意不是一两个人能抑制住,面前熊熊烈焰翻滚,只好逆风而逃了。
咱逃吧,说得好咋是回避,说不好咋是没能力面对,撂挑子不干了。
想这里豁然开朗,没我王子豪地球就不转了,唐王朝就不发尽展了?我算什么东西,不过是风吹过的沙砾一时迷了别人眼睛而已,等揉两下剔出来就明白也不过如此嘛。
不敢肯定崔彰此时就产生了这想法,但我相信这人妖一定在家里乐得满床打。不是他这几年赚多赚少的问题,而是掌握了种一劳永逸大富大贵的办法,我如某些人所愿,就让他们脑脑满肠肥下去!
“又闹,都不明白什么时候变这么小心眼了!”兰陵不耐烦,她现在两件大事,一是明确内府及内府各种业务的发展目标,二是对甘蔗启蒙教育该采取什么样的力度,至于我是不是要辞去银监职位的的事倒不上心。还以为我是刻意针对她徇私枉法的行径。
“这次是真的。我实在有点累了,想歇歇。”
“好,好。”兰陵哄小孩一般的表情朝我身上戳戳,“这就下令各地钱庄停兑银子,成不?还真给王大人惹急了,妾身给郎君赔个不是!是什么大事,值得这么要挟,先不论对错,就算内府给满世界银子换了手里能有多大危害?你那么些大道理有值得钻研的。也有狗屁不通的,当我一点脑子都不用么?给你个面子不说罢了。”
“啊?!”质疑我能力可以,可质疑我从繁荣的商品经济社会带来的高深严谨理论就过分了。那可是印在教材上,只对当代精英出售的金科玉律,学过的都说好,还轮不到个古人指责。
“还啊,真当你是神仙了?”这副表情把兰陵逗笑了,案几上抓了个甘蔗的什么零食塞我嘴里,“再张大些能塞个脚进去。”
味道不错,嚼起来不费牙。又酥又香,再来一个。
“既然郎君大张族鼓地跑来问罪,那妾身就费些口舌和您揪扯一番。”兰陵慢悠悠坐直了,先不开腔,架子上费力的给个大樟木箱子抗下来。好家伙,我上前一把没按称。怕有一百多斤分量,看来往常打架时候兰陵都是让我。
箱子打开全是一本本精心装订过的册子,薄厚不一,有新有旧。
“从和郎君相识至今,妾身亲身录了您不少学问。里面的有您的墨宝,大字上不了台面,可难为是个心思,都归类做了装订。”兰陵小心地抱起一摞放置在案几上。轻轻在上面拍拍,像面对甘蔗时候的表情,“这些都是,是妾身这辈子最宝贝的东西。”
这不过是一小部分而已,指了箱子道:“那些呢?”
“那里有妾身做的读书笔记,也有底下不相干的人依照您的学问参悟后罗列出的心得。”面对其他的典籍兰陵倒不心疼,箱子一翻都堆了脚下,一本本的拣起来当我面规整一番,自然学科的又重新装回去,留了半人高的经济学科示威般竖在我面前。“郎君每每长话短说,多年来写给妾身的和妾身笔录的也就薄薄一本而已。这些都是我和底下人从您只字片言里摸索出的门道,不论和您本身想述明的道理合不合应,也算大伙用了些心思。”
“什么意思?”起初是震撼,从没想过兰陵能下这么大功夫在上面,还真的欣慰了片刻。可后面的话就不太中听,什么叫合不合应?难道就本事大的把基本准则都另辟蹊径?虽然兰陵口口声声说是底下人,但皇家指的底下人那可是精英里的精英,得见识见识!
“看,小心眼毛病又犯了!”兰陵咯咯娇笑,把浓郁的学术氛围弄得极不严肃。
“既然说正经事,把甘蔗叫来旁听吧,小脑袋在外面晃几回了。”朝门外的机灵小子挥挥手。甘蔗最喜欢听栽的课,可以随时发问,可以边吃零嘴边喝饮料,可以装打盹给自己逃学的机会。从不打手心,也不会被罚抄吕氏春秋一百遍,虽然父子俩都不明白吕氏春秋上讲了些什么。
兰陵得意的一晃脑袋,“不许。今日本宫亲讲,尔等不可造次!”
“你讲?”世道变了,这么些年老师都当习惯了,头次坐学生位置上听讲,稀罕!撇嘴龇牙,不可一世地朝棉墩上一横,末了拉过点心茶水,哦,对了,脱鞋抠脚!咋恶心咋来。
若搁了一般讲堂上,我这德行一摆出来肯定会被开革出师门,兰陵不为意一笑,“你是个有本事的,既然要给有本事的授课,也不在乎摔盆子砸碗,哪怕你脱的一丝不挂,该讲的还是要讲。”
“嗯,嗯,好修养。”冷嘲热讽间指头朝鼻子下闻闻,不臭。没办法,锦衣玉食的日子身上想臭都难,没气氛。拉了水盆来胡乱涮涮,捏个点心朝嘴里搁,兰陵看得有点哮喘。或者有点反胃?
压了压胸脯。恶狠狠横我一眼道:“这帐随后算,现在授课!之前先问问你。你肚子里那么些所谓学问,所谓见识。不论怎么来的,在给我等传授时是不是都已经精通了?”
啊!点心嗓子眼卡住了,没把我呛死,粗葫芦大喘息的憋成红眼,好不容易一杯热茶冲下去,依旧有少许粘在嗓子上发不了声。
“有问必答,是或不是?”兰陵一点都不担心我的处境。一不援手二不罢休,盯了我追问。
我有权保持沉默!背上冷冷的,心里凉凉的,小时候在老师面前交不出作业那种感受重新回到身上,我想回家。
老天天开开吧,我就是个流水线上的商品大学生而已!银行里工作岗位是凭借家里关系才解决的,要不就分配工厂下一线了!专业不对口不说,当学子时都接触的皮毛,谁有机会有条件门门精通,别说本科毕业,博士后学位的敢说精通的话?
说到银行坚,学习培训不少,也不乏尖践经验,就是给个支行行长干我也不会推辞,可能接触的就这么多了,真正的合融业系统教材不过就是围绕了自身工作那么一小部分:不敢和金融专科出身的正规军比。
“怎么不吭声?要是嗓子不利索再冲杯茶下去,不过这话你得照实回答。”兰陵不给我任何逃避的机会,“是,或者不是?”
鼓足勇气几乎是咆哮出来,“不是!”这也是兰陵跟前,放别人我会毫不犹豫地抽上去,对她我本能的不会撒谎,也不愿意无耻隐瞒自己文化程度。
“哦。这就对了。”兰陵像似放下心来,忽然换回笑脸,“这是我第一个疑问,可以说是疑虑吧。还有个问题,你确定你传授的那些个东西正确无误?”好像觉得自己问的太过直接,换了个口气道:“你不总说世间事难,错无常嘛,我其实就是这意思。”
指了指算学、格物等书籍,“起码自然学科上我保证绝大部分应该是对的。至于钱庄的经营和货币政策的规范之类,这些与时具进的东西我不做担保。”调整下心态,这些话不需要回避。兰陆是个绝世聪明人,瞒她一时瞒不了她一世,若抛开这一千多年的见识不谈,在我所自傲的领域里已经没寄多少优势可言了。
“这就是我喜爱和你在一起的原因之一,”兰陵欣慰的笑容挂了脸上,“和其他大家不同之处就是不避讳自己的短处,允许别人挑你的错,不象知错不改,指鹿为马不带一丝歉意。其实真正倾心钻研你学问的不是李义府,而是我。他不过是闲极无聊下的无意之举,他的笔记我也细细过目,虽难得也不及我这里透彻。”
“你人多,有脸和人家比!”郁闷中憋出个气话。
“这才是优势,也是别人觉得你高深莫测,可我这里就原形毕露的原因。想让别人懂就要自己懂,既然打算在大唐逐步推行这些,我这边稀里糊涂可不行。烧个新瓷弄个琉璃不过是闲暇里的玩闹罢了,”指指山堆般的书籍,“为这些是下了心血,不光是我,甚至圣上都日夜关心。看似只牵扯了钱币只提了钱庄,可越钻的深感触越多,治国之道也不过如此。”
“我治不了……”
“知道你治不了才和你说,能治的早砍头了!不许插嘴!”老师就兰陵这模样,声色俱厉的吓唬学生为目的。“你不是治国的材料,我明白,圣上也明白。若让你和刘仁轨或李义府等重臣倒换下位置,那是国之不幸,乱世之始。所以你安心在银监位子上收你的贿赂,崔家安心倒他的钱币,内府钱庄安心换金银,这些对国家都有好处,对国家有好处的时候不妨就大家都自在些。”
“……”有种想哭的感觉,兰陵知道我收贿赂,当然也明白崔家跨国金融寡头的生财之道,可内府换银子都成了国家之福,实在难以接受。
“不和你解释太多,”兰陵将面前一堆典藉推过来压住我,“这些我都看过看懂了,建议无所不通的夫君也过目一遍。多提些建议,尽管在每本后面都署上你的大名,以后逐步推行起来也好有个借口。”
“我可没这么无耻。”从书堆里脱身后不屑的将头上一册扔了老远。“不管你怎么劝。我就是不打算干了!”
“总有个原因嘛,你先把这些书籍看完再结论。”兰陵只当我放屁,拣出一本丢给我道:“先看这本。别以为这银监能让你干得久了。往后肯定升迁个不得罪人的位位上耀武扬威,还不明白你的想法?不过现在你且委屈着,有狼就有猎手,你毕竟明白其中道理,胆小不敢猎狼也罢,可训养些猎手出来的本事还有吧?”
“那我训养李义府?”兰陵给提个醒,终于有个方向了。
“你俩谁训养谁还说不清。且鬼混着吧,”说得自己也笑了,“瓜子!这么久都没看清局面。你且上且下的自在多年了,顶个兵法家从不领军,顶个学问大家也没几大学馆征召,还由你在农学、织造学里胡闹,身为堂堂云麾将军却从未有朝务缠身,其他将军可没钓鱼耍虫的福气。”
“那是我为人好,你懂啥?做人的道理和你讲不清。”这点我还是得意的。满京城没比我更无聊的人了,至少现在找不出这样的。
“嗯,可算是找到在我跟前显摆的本事了。”兰陵皱皱鼻子糗道:“大隐于朝么?难得糊涂么?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信不信,推举你入朝的荐举章程这箱子都装不下,以为刘仁轨能一手遮天压住的?没有后面给你撑门面的人,他刘仁轨算什么东西?”
“谁?啊!”兰陵这话一下清晰了。这是老天给我面子啊!
“知道就好。比你会做人的多了,稍微有点本事就逃不了劳心的命,大隐于朝的话怕有待商榷。”兰陵见我情绪不好,扭头喊甘蔗进来调节下气氛,“昨晚不是算不到一起嘛,趁这时快请教,人走了又该拖一天。”
“你咋不教?非得问我?”给甘蔗递过来的学前班题目扫一眼,实在无聊。
“不同。你是师父。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这个话你说得太好了,这师父师父的,又是师,又是……”兰陵不好在孩子面前说太透,斜我一眼,拉过甘蔗道:“要用心,要尊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为娘不多说了。以后不许缠了师父要小东西,知道么?”
甘蔗心有不甘的点点头,“爸爸是什么?”
“……”和兰陵无语对望,赶紧解释道:“爸爸就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简称,突厥话。”
甘蔗懂了,这孩子最聪明。可七斤对此就没有疑问,爸爸就是我,见了叫爹也叫爸,然后开始问动物园的事,为啥没有去过动物园的孩子要挨打的问题让九斤很是费解。
“这孩子!打就打了,爹娘生你养你,打你出气是应核的!”颖对孩子挨打后还要问清原委比较反感,认为我教养上有偏差,让孩子变得刁钻。“来,别缠你爹,还处理朝政呢!”
此后在九斤的嘴里我就成了了不起的大人物,“我爹在处理朝政”总挂在嘴上,听得二娘子的女儿时常羡慕,因为他爹从没有处理过类似事件。这就给上官丫头嘲笑九斤留下个契机,“才没有,是在做鱼钩,王叔叔从没有朝政要处理,我爷爷才是!”
“爸,你干啥?”
“处理朝政!”
“上官姐姐说你在弯鱼钩,”九斤有点委屈,“说他爷爷才有朝政。”
“别理她,”给九斤抱腿上,“老爸个教你处理朝政的基础,看见这针没有?得放火上烧软了,这么拿镊子一弯,看,朝政就出来了。你试试,烧手不许哭,今替老爸将朝政处理完。”
上官丫头远远看着我父子交流政要,轻手轻脚的走过来爬我肩上看九九实习,隐隐觉得小丫头在我耳畔叹了口气。
“你也想学?”回头发现小姑娘脸上有点寂寥的表情,怕是联想自己在家里没九斤这么自在,小模样实在惹人怜惜,“那就过去帮帮他,烧手不许哭。”
上官丫头点点头,却不动,就爬我肩上看着,“王叔叔总得这么些岁闲,家父却总无闲暇之时,可家父明明没有王叔叔的学问和本事,这是为何?”
“胡说,你咋知道你父亲没本事?说出去人家笑话,你父亲是朝廷重臣,本事不是给你这小丫头看的!”没办法,和这丫头说话很费劲,从小明白的事情太多,鬼得很。
“不是丫头说,是爷爷说。王叔叔,您可和爷爷一样的官位呢,家父见您要行大礼。”
“世间没有公平的事。有些人明明本事不济却官居显赫,可真正有本事的却不得重用,王叔叔就是前者,你父亲则是后者,不能用官位来评价一个人能耐,这不对。”
“可怎么听起来家父才是前者?”
这丫头,和她老爹有仇?在我个外人跟都不说一句好话。不搭理。
“王叔叔,您说郑叔叔什么时候能平叛凯旋?丫头想他了。”见我不说话,忽然提起郑弘,不由让人心里难受。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八章 隔岸观火
更新时间:2007-7-9 21:09:00 本章字数:5708
郑弘送的那把短刺就吊在上官丫头裙摆上,空闲间就拿出来把玩擦拭,珍惜异常。九斤的年纪逐渐对兵刃发生兴趣,颖怕出事,习武时都木棍木刀的,极少接触真家伙,真羡慕,几次想碰碰都被丫头推去一边。
提起郑弘不是一两次了,能不理就不理,实在缠不过就告诉她郑叔叔上阵杀敌,一时半会回不来,让她掰指头算新年,过五个元旦就能看到郑叔叔凯旋了。
孩子懂什么?郑弘吐谷浑战事中的英垠事迹广为流传,吓唬孩子时候就说:可不敢哭,郑弘来了。教育孩子时候就变成:长大能有郑将军一半本事老子就瞑目了,不许贪玩!
这些话在这鬼丫头面前都不起作用,有时候得拿她当大人看,话就说得贴切些,不好骗。好比现在问我的口气,说是想念,还带了点担忧,不由也带动了我的情绪。
“五年一眨眼就过去了,快得很。”拿过桌上的花露水给九斤指头上滴了几滴,被烧热的针尾烫的直咧嘴,忍住不出声响,像我!
“笨的!”上官丫头掏个手绢丢九斤脑门上,“丝巾沾点水给针鼻裹住,不长心思!”
这个……是不是打击范围有点广了?我就是这么弄的习惯就好了嘛。
九斤给我长脸,脑门上丝中扯下来丢一旁,“男人家的事女的少插嘴!”学足了我在家里无理耍横的嘴脸,要不说我娃模仿能力超一流。
上官丫头逗得咯咯笑,探身给九斤后脑推了一把,“犟驴。”
“你俩玩,”我随手指指院外,“还有正事要干。九斤,好好招呼上官姐姐。谁不许欺负谁。”
“爸,去哪?”九斤明显不想和这姐姐独处,见我动弹就立即追问。
“王叔叔。”上官丫头同时拉住我。“丫头有个事一直想问。”
“啥?”爱问。一天问,对上官丫头层出不穷的怪问题已经难以招架了。
上官丫头看看九斤又看看我,很天真无邪的那种眼神。“‘爸”是什么意思?”
不能被眼前这假象骗了。这种表情我见过多次,出现在二女或上官丫头脸上时候都代表心里有坏想法。尤其这丫头兰陵府上和王家两头跑,是个危险分子。
“爸。b~aba。和我一起念。对,再来一遍!”满意地点点头。“这是我给你教的第一个外语单词,就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意思,突厥话。好了,你发音还不地道,和九斤多学学,叔叔有公务要忙。”赶紧闪。
“那到底是师还是父啊!”后面个小手紧紧揪我腰上,打破沙锅问到底的那种不屈精神让人讨厌。
“外族人嘛,哪有我华夏文明这么博大精深,好不容易发明个词汇当宝贝供着,能多用就多用了。快放手,叔叔要写奏折,要不圣上会怪罪你爷爷,给你上官家的工资奖金全罚没就哭鼻子吧!”边跑边祈祷,我家的闺女可不能这么个德行,要不还不给我这老命要了,伺候不起。
就现在来看还没预兆,闺女正躺了颖怀里啊啊呀呀和颖对话,娘俩一个说天一个答地的相得益彰,母女间总有许多男人无法理解的事件交流,不象我和九斤之间那么直接。
这点上二女就显得没有责任感。兄弟俩一会摆了这一会摆了哪,居无定所的满院子颠沛流离,俩奶娘吓得后面护着。还不敢有怨言,自打进门时候钱管家就交代过王家二位夫人的脾气,尤其给伺候双胞胎公子的奶娘作了思想工作,好则一生富贵,不好……王家里没有老天爷显灵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