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三人笑答,张馥笑道:“这话父亲也曾说过,刘大人过于苛板了,为相清显于朝,却不是为人之道。”

“嗯,相走田,马走日,”胡乱接了两句,一脸迷人的笑容朝直面而来的李敬玄帅哥迎将上去。

累死人了,幸亏兰陵没回来,要不今这场面上她非来不可,搅和的人就更多了。得,这往后咱也一方校长了,教育部门的油水嘛,是不是咱也教改一下,往赢利行业发展?

“小心被人戳脊梁骨!”颖一边给九斤勾秋衣一边听我懒在一旁掰掰,不时地还表达下自己的看法。

“说说而已,说不定千年以后真有人敢这么干。”不屑的活动下手指,最近猛练字练的。这当了学监唯一不好处就是和笔墨打交道时候太多,自己印盒里的几个模子明显不够用,若不是颖家里作威作福,我真想给聘过去当文秘。这年头用女文秘不好找,男的又不喜欢用,算了,明天从张家兄弟里找个来先充数。

“才不信,就不怕读书人造反?”颖一边嘲笑一边抱过九手量了量尺寸,“不和您磨牙,这歇够了就赶紧前院里劝架。达莱今不知道吃了什么不克化,老四那边的话就是差使不动,平时绵绵个人成了倔驴。”

“哦?”忙忘了,真是的,起身忙问:“二女呢?”

“放心,”颖给针线朝篮子里一丢,“二女分得清里外,我这边都不吭声,二女更不会因为这个责罚达莱。您昨晚醉醺醺答应老四一堆,别人可没听见,当然也不能让陈家个丫头跑了王家纵意指使。”

达莱没受委屈就好,勾了鞋朝前院去,过廊上迎头撞上一脸不忿的老四,揪住我就抱怨。

那是,王家的人,杀剐是我的事,小姨子再亲还隔层姓呢,抱怨我听,事情嘛,今清醒,重新规划下。

老四意思是陇右棉花产量越发大了,可几个作坊的规模一直起不来,最大原因就是缺少女工,尤其是有经年工作经验的熟练女工。二哥已经联系的劳工贩子周边大肆采购适龄女子,可需要一批老手带领,尤其是朝鲜半岛的织工最好,一来工源大部分来自那边语言习俗相通,二来可以把这边的一些工作、管理经验带过去,头次大约得四百个,往后随了工人陆续到位,还得分派一批过去。

“你和达莱说明嘛,两人沟通沟能,不是啥事都得找我解决吧?”道理一听就懂,是好事,可话里还得给达莱个台阶下,不能让老四觉得达莱不通情理,只认我一个。

“说了!”老四不依,“一天上死人一样不吭声,还跑了作坊给那个叫高惠南的管事的权下了,二女一旁看着没事人一样,高惠南可是二女分派的。”

“哦,”点点头,看来得好好表扬一下达莱。这么多年了,头次见她这么彪悍,估计这一年里没少受那堂姐排挤。忍住笑,“你不管了,我过去拾掇她,往后再要和达莱商量什么事可不能和我这么样说话,你和她都是管事的,大家多少有点脾气不是?”

老四撅个嘴嘟囔几声,给我朝前院推,看样子打算让我当了她面教训达莱好挽回面子。有点难办,我本打算过去奖励达莱,一拍脑门,“哦,对了,我书房里放了几个才烧的罐罐赔你,中秋上程家在新庄子开蛐蛐会,没几天了,你要去的话得好好准备准备,赌钱呢,别输得哭。”

“才不会,”老四来了精神,掏了荷包里两张纸片朝我得意地挥了挥。

“啥?”

“银票!”

“啊!重说一遍,啥?”

“银票,五百贯的!”

“靠!”内府死定了,敢不通过银监的批准私自民间揽存,一点都不把我这银监放了眼里!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章 违规操作

更新时间:2007-4-20 22:14:00 本章字数:5382

作为大董事,英明神武是必须的。想让王氏集团下的各个产品健康有序地发展,就少不了要和各个方面的精英分子打交道,听取并有选择地采纳有利发展的种种建议,当然,还要时刻面对高层精英的人事矛盾,相对于前者,处理人事纠纷的难度更大一些。

和别的利益集团相比,王家的产业有个难以回避的缺陷,整体高层建筑阴盛阳衰。这首先是家族产业结构造成的现象,花露水、香水、棉纺业为主体,其中留给男性施展的空间不大,再加上王家不好委派男性亲信出掌生意上的事务,还不具备公然进入商界的勇气。

这就是最大的障碍,和女性交流起来总有点力不从心,不可能推杯换盏地称兄道弟,也不能和对待二娘子一般伸手就打、抬腿就踹。女性心思细腻,感情丰富而敏感,言行间稍微处理不得当就可能造成误会,揣摩,大多数情况下你得随了各人的脾气揣摩,想知道她们真实的想法不容易,只有揣摩个八、九不离十才好决断。

与二女、老四相比,达莱属于高层中弱势群体一员,首先是心态,其次才是身份。了解她此刻的想法很重要,我和二女怎么对待她都可以,可换了老四和那个高惠南就不行,就好像那个高惠南摸清了达莱的想法使尽浑身解数来博取二女的青睐一样,借此向达莱施压,才触犯了达莱的禁忌。

“这说明人家比你聪明。”转了转手上的茶杯,朝达莱投去怜悯的目光,轻声问道:“若抛开所有一切只谈这作坊的前景,作为我是不是该更看重高惠南一些?”

达莱低个头,不知所措地扭着指头一声不吭。

“别紧张,我是假设而已。”

达莱偷眼看看我,不情愿地点点头,算是认可了我刚刚的说法。

“所以说人情害死人,”笑着将茶杯顿在桌上,“若只看能力不讲情面的话,我或许早就让那高惠南取代你的位置了。”微微一停顿,观察达莱的表情,接着道:“可不一样,这家里我说了算,你就是个吃货,只要我说好,他谁也不敢有二话。”

“婢子不是吃货!”达莱觉得自尊心受到了挫伤,低头反驳着。可就是没勇气正看我一眼。

“看,底气不足吧?”另一个茶碗推了达莱面前,示意她喝口,别紧张。“家里的事我说了算,别人不敢有二话。可不能让别人没想法,是吧?你若真不如高惠南,我却一直委你重任假装看不见她,是不是会有人在心里质疑我这个家主的判断力呢?或者还猜些别的。”

达莱气馁地出了口气,小声道:“婢子连累您了,您……”

“我没有开销你的意思,虽然你如今也算个小富婆,可我仍旧打算让你在这位子上待下去。不为别的,就是单纯对人的好恶而已,说白了就是对那个高惠南没多少好感,虽然你身份比她更可疑。”话说出来自己先笑了。首先就说明我不是成大事的材料。按这些年的表现来看,高惠南比达莱活跃得多,表现也更积极,说为王家利益的话,二女提拔高惠南是应该的,一点错也没有,而我的所作所为明显就是个昏君。

达莱情绪有点激动,想表态的样子,可临头上话又变了,“婢子感激侯爷赏识,这次去陇右的事,婢子愿意亲往,京城这边交由高惠南掌持。”

“陇右的摊子比京城可大得太多了,你这边都干不好,跑陇右我可不放心。”拍拍达莱肩膀,“你看,高惠南巴不得你这么干,她了解你的脾性,知道你会这么说。好了,着手挑些能用的人送她们去陇右享福吧,去了那边可就成了人上人,你依旧留了京城里受罪,咱俩之间的帐还没算完呢,你还欠我个说法。”

达莱小心地看我一眼,哽咽地点点头,“谢谢您……”

“大地界就该有大施展,就该派最能干的人过去,知道该怎么办了吧?”和高惠南相比达莱要善良得多。这姑娘来王家不管担负了什么任务,可本性上的缺陷让她变得很不称职,没见过这么有良知的特工人员。“好了,名单尽快交给我,挑人的时候有讲究,该留下什么人,该撵走什么人,你心里有数。”

聪明的善良人,二天拿了达莱递过的名单就笑了,头一个就是高惠南。满意地点点头,“知道公报私仇了,你确定她最合适?”

“还有些和婢子关系不错却想过去过好日子的人。”达莱低个头,口齿变得清晰起来,“那边的作坊比京城大得多,高惠南的才干也许最合适吧。头排上几个名字都是大夫人同意她们入籍的。”

这么说来,达莱是把和高惠南关系不错的人留下了,给了些自己手底下用惯的送了陇右,为了不至于让高惠南大权独揽,还专门派了几个已经拿了关中户籍的劳工一道过去,身份上平等了,高惠南还真不也为难人家,往后弄得不好管理可不行,摇摇头,“入籍的不用带去,没把关中女人送过去的道理。”提了笔给名字都划掉,单独留了高惠南一人,“既然让高惠南过去也好,不过人得由她挑,让二夫人去办吧。你跟我出去办个事。”

老四的马车不行,京城里熟识这车子的人太多,显眼。颖和二女的马车也不好用,都是有品级的马车,拉出去更招摇。就胡先生的算了,有档次,也不招眼。二娘子换了身上台面的行头,体形本来就魁梧,这衣裳穿了身上马上就变了另一个人。只要不说话,还真有巨贾的派头。随手从达莱房了拾了个改良织机试用的铜套拐,拐头上插了根细竹筒,荷包里的银钱掏出来换了些干榆树吐进去挂了竹管上,华夏历史上第一根简易烟袋杆子就这么造就了。

不得了,一身华服的二娘子手里提溜个明晃晃的大铜烟袋一摇三晃的模样太帅了,刚在庭院里溜达两下就被路过的钱管家踹了两脚,“扔了!往后家里再看了你拿兵器晃荡,别怪老汉翻脸不认人!”

二娘子委屈啊,蹲地上朝我求救。没搭理,人管家管得对,你拿个烟袋锅又不抽舞来舞去的别说是王家,到钱庄去更危险。人家以为响马下山不给现场击毙才怪。

火绒子随了呼吸吐呐间一明一灭,二娘子呛得乱咳嗽,达莱一脸不忍地摇头。老四看得手舞足蹈。瞬间自己也组装了个,学了样子大力一吸,可怜娃,不知道把铜拐口堵小,榆树叶了顺了竹管全进了嘴里。差点给噎死。

老四很快就掌握了抽榆树叶的技巧,觉得全套动作很有型,和二娘子坐了庭院里开始互相交流心得正高兴,见我过来要带了达莱和二娘子出门,也要跟了去凑热闹。

“老实待家里,你姐刚还找你!”这边恐吓,那边询问达莱和二娘子,“角色记住了没?一会你进去别说话,就一旁抽榆树叶,剩下的事全由达莱经办。”

“您不进去?”二娘子有点认生,最怕进那些不和身份的地方。

我当然想进去,可我这银监可是在钱庄挂过号的,进去了人家咋干坏事?老四吵着要跟了去,号称和钱庄的掌柜熟人,自己是VIP超级大户办业务不排队有果盘招待云云,争了抢了坐到车上。

昨天和老四针对了银票的细节谈过一次后才发现内府的揽存手段异常高超,可以说几乎不触碰银监府制定的监管条例,才不到两年的经营时间,钻政策空子打擦边球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就是拿了老四手里的银票也没办法当问罪的证据。

陈家在淮南有生意,这边存那边取交纳定额汇款手续费无可厚非,可人内府打了这幌子开始给一些大户们开绿灯。你存一笔钱进来,若是在淮南支取的话手续费照交不误,可你存进来短期不使用的话,内府会针对客户的信用度跑来和你定个协议存期,并开付同面额同城支付银票给你。在协议内银票可以随时转让给他人或现钱支付,和后世的定活两便存单有曲异同工之处,唯一区别就是不支付利息,但可以根据存期的长短从汇款手续费上进行优惠。

可以想像我当时的表情,作为一个曾经在金融战线上战斗过的模范标兵,用脚后跟都能分清揽存和汇款的不同之处,可才干这活不到两年的唐朝人竟然运用古人那可怕的智慧轻易将两者混淆了,惊得我大嘴扩张到能塞进一只活鸡。

这汇款过程中衍生的新业务算什么?揽存还是汇款?说揽存人家并不结算利息给你,只从汇款手续费上,不记入前台现金帐的话,你无迹可寻;说汇款,中间却夹杂个协议存期,明明是给客户发了个定活两便的储蓄户头,而且开具的银票一旦能转让给第三方的话就远远超过存款的界限了,有成为另类通货的嫌疑,相较之下比铜币更具有增值潜力,其中还隐含了汇款手续费的折扣。这算什么?变相发行货币!而且是合法产物,用银票在市面上分拆兑换的过程来限制铜币的流通,让内府银库货币储备呈几何状暴增。再不限制任何这种业务普遍化的话,过不了几年,户部的地位轻易就被内府取代了。

如今要的是能拿出手的证据和质疑内府开具银票的合法性,尤其是在转让过程中的合法性,得有凭有据地拿出材料来趁了法规还具有约束力的时候制止这种违法行为,一旦让内府觉得自己开具的银票大有市场的时候就完蛋,负责制银票比铸造铜钱的工艺简单多了,我不愿意看到纸钱满天飞的情景,至少在现在这个条件下纸钱比瘟疫可怕。

储备金!咬咬牙,在二娘子和老四给马车里弄得乌烟瘴气的情况下我下了决心。一旦交涉失败或者招待力度达不到我的要求,就得拿出后世央行的一系列管理措施来限制钱庄的权力。铜本位不合适,金银本位不现实,但是比粮食、鸡蛋本位妥当些,先看看钱庄是怎么应付二娘子一行的再说。

陈家的关系,来自陇右的大客户,因为内府的业务还没发展到陇右一带,无奈带了大批量的现金来了长安,为安全期间打算将暂时不用的一千贯用协议存款的形式放在钱庄。

问题出来了,我不汇款,只存。没有所谓的汇款手续折扣,这无形中就受到了不公平待遇。若是钱庄拿不出有效的办法让财大气粗的二娘子夫妇得到相应补偿的话,那钱庄无形中就丢掉了这个极具发展潜力的外地客户。毕竟能让陈四小姐亲自带来的人都是具有一定实力的。

按事先和达莱商议好的话,达莱以巨贾夫人的口气提出利息这个概念。很少,仅仅就是将汇款手续费那一点折扣在存款到期后用现金的形式支付。单走一笔现金帐而已。

看来很顺利,三人进去不到一个时辰就达成了协议,钱庄答应了达莱的要求。掌柜很客气,亲自将三人送出来,并送了一本印刷很精美的小册子。其中在介绍钱庄各地分布网点和业务范围同时,还很人性化地将各地的风土人情和隐含的商机简单描述一番。甚至一些和内府有牵连的商业化机构还将自己的主营业务详细在附在页末,南晋昌的大名赫然在列,看样子这些商家为了跻身这个册子是出了一定的公告费用。

我发誓,我从没给兰陵教过这些东西,可能和老四提到过,可绝对没有这么详细!很精致的小册子啊,我有一种回到二十一世纪的感觉,翻来覆去地拿在手里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姐夫很喜欢这册子?”老四带了一身的炊烟味挤过来。“很有用呢,我这里有两本。”

“看看人家怎么经营的,”话是对了老四,眼睛却看着达莱,“下的这工夫,咱家比不上啊。”内府这些年的经营手段越发成熟了,身为高高在上的皇家机构,可这册子一翻开就一股子平易近人的气息,没有一丁点店大欺客的感觉,连食宿这些平凡小事都想到了,某些店铺持有内府户头过往还能打折,这……太那啥了!

“不稀奇,”老四倒没那么谦虚,“咱家早就用过的手段,他们不过跟风而已,不过这印册子的成本过高,咱家还没这么大能力罢了。”

“哦?”

“不是什么事都非得让您知道的,”老四简单地举举手上的烟袋,“南晋昌翻身时候二女就用过了,还是我朝她提醒的,如今带了花露水等一起,凡是南晋昌的客户在陈家这边有生意往来的都给予便利和折扣,如今连织造作坊也圈进来了。”

“是吗?”看来在产业的经营上我可以撒手不管了。几个姑娘的能力大大超过我的预料,五、六年的工夫就变化这么大,看来在存款到期之前我得满世界转转,成天两点一线的日子太封闭。自嘲地笑了笑,“我落伍了。”

“那可得去南晋昌在东市开的新号去看看,”老四说起南晋昌有点失落,毕竟那是二女的领域,她一边羡慕却插不进脚去。“其实咱家花露水铺面西市最大了,陈家才盘了街口的药房呢。”

西市啊,两年都没去了,男人家对购物不是很感冒,能不去那些地方尽量不去,不过听了老四的话有点动心,不忙的话总得去看看。

“我领您去,”老四对购物有种执迷的狂热,见我动心,马上就自荐担当导购,“十五前最热闹,这可得说农学的功劳,农户们这两年存粮多些,愿意拿点出来买些不相干的东西,西市后面的铁匠铺都移到竹帘街了,后面腾出一大块空地,咱家准备再置办一块。”

没反应过来,失口问道:“咱家?”

老四不自然地咳嗽几声,“就是咱两家……”话说了一半,撩开车帘头钻外面看风景去了。又缩回来,惊奇道:“姐夫快看,前三湾上不知道过什么人,车马簇簇的,还出了仪仗。”

给老四头挤了一边顶出去,顺了官道一侧的路上果然热闹,铜脸大西瓜高高树了两排,妈呀,十六杆,这接近天了,谁这么大排场?扭头朝二娘子吩咐:“去看看……算了,太危险。”吩咐马车停下来,等后面仪仗出完知道了。

太可气了,一看见凤撵气就不打一处来,还知道回来啊?“走,回!”刚还好心情,这大模大样的回来都不说提前招呼下,当我不存在?该是算帐的时候到了,新帐老帐咱一起,打不过娘咱还打不过娃?扁袖子拾掇!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七章 促销

更新时间:2007-4-23 23:20:00 本章字数:5745

夏收麦,秋收糜,王家庄子一边边的进出,低头走路,抬头看天,整个庄子就是生活的全部。人懒,心懒,懒到我这种境界就逐渐养成对身外事务漠不关心的习惯。

王庄过后是后村,后村过去是……这就想不起来了,闷了头走,忽然停住就腾然惊呼:哎呀,这里种了稻子!

“回侯爷,这本就是咱家的地,稻子也是咱家的,是晚稻,这就该收了。”管家很无奈,我也觉得不应该,这边是颖买下来的潮地,光记得当年荒凉,忽然变了田垄就陌生起来,把这茬给忘记了。

后村上也有农户也起了瓦房啊。本以为这附近农户起瓦房的就王庄一处,没想到在周边庄子已经很普遍了。关中的半边房独具特色,别处都是人字顶,唯独这里只有一撇,一下就将庭院的空间留出来,尤其这青砖青瓦白墙的看上去最是利飒。

管家跟后面不知道我感慨什么,老头觉得我今天有异样,一回来不是去泡澡却是提议要出门走走,很不好伺候的样子。

身边不时有女人孩子提了东西从王庄那边过来,荷叶包封上垫了大红的衬纸,南晋昌三个大字用行书写出来醒目而和气,小包用纸绳一串串得结起来,提了手上走路都倍精神。

熟人照面,老远就先招呼过去,东家长西家短的拉扯几句,得意的夸夸孩子在幼学里又和老师学了什么本事,抬了手指挂的大小包朝对方很显摆地抱怨着。什么南晋昌的东西就是贵啦,可是没办法,人一分价一分货,用惯了那的东西就使了不了别的。一样样地摆弄过去,过节备下的点心、几种前些年只有大户人家里才用的调料,孩子学堂里用的文具,一小卷稀罕的棉线……

“是织造作坊里的女工,”管家见我一旁听得认真,怕被唠嗑的俩女士鄙视,赶紧拉远处解释。“手上有闲钱的主,一到了下工顺道幼学里领娃娃,再朝南晋昌里挑点小玩意带回去。”

哦,才听达莱说为和内府争劳力涨过次工钱。看来不少人逐渐习惯了有闲钱的日子,也算是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吧?毕竟农户家里能吃几口点心的在以前可是腐败行为,有资格在熟人跟前显摆显摆。

“都这样了?”

“跟前这十来个庄子到不稀罕了,家里多少都有姑娘、媳妇的朝织造作坊里去,远处稍微差点,可也比前几年好太多了。”管家指指周围田垄里才拔起来的大白菜梢子,“老汉跟前跑得多,这说法也听得多。前后几年工夫可都是您手底下的功绩,没农学里那么多好玩意,有钱都没处称点心去。”

“说法?”笑了,顺手朝个下了学堂的娃娃脑门上拍了把,孩子吓一跳,快跑几步前面朝我砸过个土疙瘩报复,见我有还击的倾向,灵活地滚下田垄,老远朝我做个鬼脸消失在沟渠下面。

“圣上好啊,体贴百姓,请了刘大人和侯爷您俩能人办了农学,”管家说到这也笑了,“那帮农户知道什么,人云亦云的。要让老汉说,这里里外外全您一人的撑着,刘大人祖上烧了高香才坐了咱王家的顺风,好麦子,大白菜,哪样不是咱家先种的,他们这便宜沾大了。”

“嗯,可以这么想。咱不这么说,嘿嘿。”

钱管家说起这些就意气风发,胖脸油光发亮的满是自豪,“说起来都不是一战定乾坤的大事,三两天,三两个月不见气,可三两年下来翻天覆地,这才显侯爷本事。那些女工进作坊时候一个个麻衣黄瘦,几年上就变得衣着光鲜白胖水嫩。如今这跟前做媒,一说是作坊上的闺女,婆家绿了眼朝家里抢。光高丽上来的几个有了户籍的都嫁出去了,全是附近庄子里的人家,这一说媒婆牵线,先过来朝老汉问人,礼数大很!”

看来老钱这月老做得有兴致,模样长得也像,就算退休不靠王家的退休金也能搞个婚介所糊口。附近这些庄子都有闲钱修路了,脚底下平整,走起来得劲,不似以前连牛都能绊瘸的那种,人也愿意出来走走。

绕了河湾上,以前荒凉的滩涂上已经划出了不少小水洼,小的三四分,大的不到一亩,充分利用狭挤的河滩资源开辟个自留地出来,学了种点莲菜、荸荠,少数空出塘面养鱼虾的,没有王家庄子上的规模,却学足了王家庄子的养殖模式。

河流中几个半大小子正支了条长网拦小鱼小虾,旁边放了几个大木桶,里面装不少河里的野生杂鱼。我对这个有兴趣,蹲了边上看,小子们每拉一网就全扔了盛水的桶里,装得差不多了就提了木桶朝养鱼小池塘里倒,和过放生节一样。

摇摇头,这样可不是养鱼的路数,也不分鱼种,鱼塘就这么大,倒进去多了未必能活,乱来。管家趁势跑过去,低头在桶里挑拣半天,茅草杆串了两大串鲜河虾,丢去几个铜钱喜滋滋跑回来。

“过个油,撒把椒盐脆生,晚上和老胡喝酒多个菜。”

椒盐虾,这吃法是从王家出去的,如今在高档酒楼里成了下酒必备菜肴,颇受欢迎,主要还是油价太高,难以成为家常菜。笑问:“娃们家干啥?这么养法可不行。”

“喂鱼,”管家提了虾串朝河水里涮了涮,解释道:“这跟那养鱼的不多,关键下不起鱼食,也就是咱王家和云家能供得起。不过庄户在庄户的办法,鲫鱼、草鱼啥的就算了,鲇胡子好养,抓了野鱼扔进去就行,不操心。”站起来指了指几处微型鱼塘,“全养的鲇胡子,这鱼没刺、油大、不腥气,做起来没别的鱼麻烦。只要送去就有人收。都是朝大馆子、大户人家送活鱼,如今吃的人多,价钱好。云家最近就不知道跑谁的关系,七、八家王、公家里都专门从她家拿鱼,一早天不亮就送鱼的水车就过去了。”

这可不少赚钱,问道:“咱家呢?”

管家无奈一摊手,傻笑道:“咱家吃鲇胡子也得朝云家拿。看,这事翻过来了。”

俩人对望一阵,笑了。怪我,家里投鱼苗时候我这专家给人家鲇鱼当祸害全挑出来,家里鱼塘投放的纯一水经济鱼类,别说鲇鱼,就是麻鱼都没几条……无形让毫无养殖经验的云丫头得了个独家。

天色不早了,一边朝回转一边问道:“咱家鱼卖得咋样?”

“倒是不少走,可还是没云家卖得好。长刺长鳞的鱼不好收拾,料下不好就腥气。会吃的还是少。”路过家里池塘时候管家朝看塘面的农户吆喝过来一个,询问了几声,别的倒没仔细听,不过那庄户得意地说自家塘里的草鱼都奔三、四斤去了,不由皱了皱眉头。

看来的确是该解决问题的时候了。王家替庄户出面赁了云家的地,庄户们这些年日夜劳作,无论是荸荠还是鱼塘,都在里面倾注了无数的汗水和希望。光这三、四斤的草鱼,王家总不能袖手等了草鱼朝四十斤上发展吧?到时候卖给谁去?

鲫鱼、草鱼为主力,咋办?这年头鲫鱼还有销路,一般都是哺乳期里奶水少的妇女拿回去炖汤催奶用;草鱼吃法稍微复杂些,王家的厨子经我长期培训已经掌握了几种做法,以前请客吃饭时候客人评价颇高。几个好友还专门派人学了手艺回去,少部分贵族***里流行,可毕竟没有在大馆子里形成风气,关键是吃法过于精制,烦琐的制作工序不符合这年头的饮食习惯,普及程度不高,没有形成一个稳定的消费阶层。

黄焖鱼块,红烧,清蒸,烤……菜式有不少,都是席面上盘子的菜,这不行,不能指望家家整天开宴会,宴会里也不一定次次都有这些玩意,需要个平民吃法才行。

“起风了,别蹲了院子里,小心受凉。”颖提了个长衣出来披我身上,“秋天里爱着凉,小心身子。”

“哦,刚外面还热,”这一分早晚,颖这么一提醒,感觉夜里的确有几分凉意。脑子里稀里糊涂,一会想兰陵和甘蔗,一会又全是鱼怎么出手。秋天正是鱼肥肉厚的季节,一直吃到腊月里都是好味道,得抓紧了。冬天啊,我以前冬天都吃啥?

“离冬天还早呢,”颖抿嘴笑着给我朝屋里扯,“转一天可是饿了?妾身吩咐给您加顿饭?”

“有鱼没有?”一根筋,满脑子如今都是这个。

“晚上了,起锅麻烦,等得时辰可长。”颖起身就打算喊丫头朝厨房传话。

“算了,怪麻烦了,弄碗哨子面送来。”说着仰身靠了塌上,舒服地伸展四肢哎呀几声。哨子面好啊,以前跟了单位汇餐,女士们发疯的朝各种涮锅店跑,我虽然对那东西深恶痛觉,可也得发扬风格勉力苦中作乐,一桌子垃圾食品都倒汤里涮成一个味道怪恶心的。等把打了饱嗝的女士们一个个都送回家,我才和深受涮锅迫害的男士去面馆补补胃口,热腾腾,油光光,滚红的油泼辣子铺开了,带了各类浇头的哨子面一大碗下肚才能切实体会到社会主义的优越性。

轻叹了口气,或者涮锅这东西能解决问题吧。深受良心的谴责,自从参加工作后有三恨,一恨领导不体恤下人?二恨金融战线薪水日益缩水,三恨周末有人提议去鱼庄吃涮锅!总的来说最恨后一项,虽然消费不高,可老觉得什么也没吃到,尤其见不得那逐渐黏稠的锅底比垃圾坑还恶心,什么东西都朝里面窜,就好像一脚踩进粪坑,真是色、香、味俱全了。呜呼!泱泱华夏美食尽毁于此,我是历史罪人!

“老四呢?”两口撩完面条,满足地拍拍肚皮,“喊她来接旨。”

“臣妾领命,”颖端庄的一个标准宫廷礼节后提手就朝我脊背一巴掌,“祸从口出!”

“快去!”笑了推颖一把,顺手取过个洗脚的铜盆子研究起来。不错,光从款式上看就标准的涮锅盆,中间搭个铁挡子就成了鸳鸯锅?一边尽量拿现有的调料炒制的麻辣些,一边是味道鲜美的红枣鸡汤……不,红枣鲫鱼鸡汤,这样能增加鲫鱼出货量。

颖领了头发湿漉漉的老四过来,一把夺过我端了手上的洗脚盆,恨得瞪我两眼。

不理颖,扭头朝老四问道:“家里不是在西市上打算置办地皮么?”

老四不明所以,僵直地点下头,桌子下取了两罐蛐蛐开始看成色。

“少动!”赶紧抢下来,这是中秋上拿程府上打擂台的大将,老四一身香水熏坏就伤心了。“警告啊,桌子下的不许动,外面墙根全给你。”

“小气!”老四不满地朝颖跟前贴过去,摇了颖胳膊控诉,颖好像想起什么事,脸扭了一边陷入深思状。

“用陈家的名义起个馆子吧。钱王家出。”擦擦罐罐上的味道,藏好,“就和同福楼的规模,你看得花多少钱?”

“西市上?”老四和颖不约而同看待羊癫疯的眼神投过来,见我一脸真诚,两人对望一眼,老四诧异道:“姐夫吃撑了?”颖无奈地点点头,举手抽了老四一巴掌。

“问话呢,管我吃啥!”

“姐夫,您精明人说糊涂话。同福楼立西市多少年了,隔行如隔山,陈家的招牌再好用也争不过人家……”老四务实,罗列了小半个时辰的困难才总结道:“再好的馆子也得撑个冬、春淡季,一年里挣半年的钱,城里还宵禁,实在不值得拿西市的地价搞。”

“没打算赚多少,西市有一个撑招牌,城外开分号便宜,就问西市什么价钱。”想想,补充道:“咱这买卖不分季节,有菜了好,没菜照样卖。”

老四疑惑地看看我,缩了一团僵偎在颖怀里算小帐,“按大数,千十贯上说话吧,就看里面怎么布置了。”

“那就千十贯,不布置,咱卖的是平民菜。”主要是让大家养成吃鱼的消费习惯,不是给家里赚钱,给庄子鱼塘打个销路而已,走大众化路线。朝颖努努嘴,“明账房里提钱让老四去置办,越快越好。哦,对了,我今着凉发烧,明一早让人朝老刘那边请假,先请三天。”

“什么人,”颖喊那边逗弄九斤的二女过来帮老四计算,趁机爬我耳朵上蚊声道:“也不预先和妾身商量下,不管开什么,咱家可没拿全份的道理。”

一晚上问,胡乱支应几句岔过去,脑子里盘算明天得怎么弄,我对涮锅没研究,配方配料还是个问题,胡乱炒吧,支油锅炸调料先。

花椒、大料、姜、蒜……乱七八糟扔油锅炸得香喷喷,带了老酱炒了一老碗当底料。大锅汤里上下翻滚了几只肥鸡,鲫鱼带了调和煮得奶白奶白的浓汤,旺财和针鼻围了煮棒子的大灶台边兴奋地乱跳,颖则坐一旁看我摆弄几个才买的新洗脚盆。

暂时这样子了,就是有点浅,画了个合适的尺寸样式让下人去南晋昌先订购五十个再说。忙了一清早,新鲜蔬菜,肉片,木耳,豆腐,能找的都找来,尤其重要的是一巨盘片片成薄片的草鱼摆放得显眼。一盘盘码得干净整齐放好,支了几个木炭炉给高温消毒后的洗脚盆架上,不同种类的汤料注满等开锅。

各式各样的油碗一大托盘供挑选,颖、二女、老四三个围坐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吃法,脚盆大杂烩?

“看,学我啊,”说着拨了一筷子鱼片下盆里,炸了喷香的油合了芝麻酱等味料筷子搅匀,端了油碗朝三人鼻子下转了转,“香吧?”

“嗯!”老四手快,抢了二女前头给油碗里拿了俩种过来,搅得起劲。学了我的样子从锅里掏了嫩熟的鱼片蘸了蘸,呵着热气捅到嘴里烫得乱扑棱。

“好,演示完毕,大家慢用。”我对这玩意尝不来好坏,一块足矣,多了反胃,得让她们品尝才是。取了块锅盔蘸了油碗吃,新切的嫩白菜不涮蘸了也香,专门给自己准备的羊硬肋切得薄薄的片生蘸了最利口,见开水味道全完蛋,咱野人,不好吃熟的。

“成不?”半斤生肉生菜下肚,爽很,好久没吃得这么拉风了,以前和单位女同事们一起不好意思这么吃生肉,家里就不同,没人敢笑话俺。

三女士满头大汗地同点头,看情形这就得了,看来女士们的爱好一千多年没多大变化,很欣慰。只要家里这三个满意,外面就没得说,不是夸口,满长安找不出比这三个更挑嘴的女性了。

“姐夫打算靠这个开馆子?”预备了三斤的大草鱼明显没招架住,前后上了三盘才勉强给老四打发,关键是颖坚决不同意朝锅里下羊肉进去,跟我生吃了几片意犹未尽地涮起了锅盔。

“行吧?”朝老四筷子头上敲了敲,“女娃少吃生肉,长鸡眼!”

“行!”老四眼珠骨碌一转,“起馆子的钱陈家……我一起包了。”

颖脸上表情阴晴变幻数次,筷子隐秘地戳戳二女,俩人交换下眼神,“一家一半,老四手里才几个钱,姐给你省一半花销。”说着举筷子朝二女脑门敲了两下,“吃,吃饱了赶紧忙去,日头还没走正呢,咧个大嘴等了咬月亮?”

二女很默契地哭丧个脸跑了,老四朝背影上鄙视一眼,挑衅地端了一盘子羊肉倒了锅里。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 论清廉

更新时间:2007-4-25 9:34:00 本章字数:5442

陈记鱼庄,让您领略不一样的吃法。承诺开业前三日用餐、酒水一律半价,前三月凡在鱼庄内消费满一百文的顾客可以凭发票去南晋昌兑换二十文的商品,往后累计超过一贯的客户永久获得陈记鱼庄用餐八五折待遇,并获得价值三百文的超级高档绝密底料一坛。店铺才开始装修,这公告已经传了出去,全凭老四的手段,先把这独特的氛围造出来,一开张肯定客源如潮。

噱头而已,底料一坛肯定要不了三百文,连工带料算下来也就三十来文的样子,不过这年头大家好这口,一说是不传绝技云云就觉得了不起,尤其这怪吃法很招眼,京城的高门大户里已经小有名气。

这里有个典故,京城里盛传的说法,据有关权威人士论定,可靠性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如今凡满嘴百分比的人都是有学问的,也是风气。相传王家侯爷为民操劳积劳成疾,一场风寒下来口眼歪斜神智不清,了不得的祸事啊,没有王家侯爷主持的织造学马上乱成一锅粥,农学里少了这个少监连宰相学监刘仁轨都难以独撑全局……

京城王、公、侯数十家都记挂王家侯爷的病情,誉满全球的名医、飞沙走石的名巫、上古珍奇药材均无效果,连皇宫大内的御医都临诊无方,一代奇才兼败家子眼看就要绝于人世……千钧一发间,奇迹出现了,一个和陈家生意往来数载的外域客商闻知这一状况,为表示对大唐的敬仰以及对侯爷的钦慕,毅然决然献出了家族珍藏数千年之久自图坦卡蒙法老不明去世后就遗失的古埃及配方。王家侯爷很幸运,这种奇特的饮食救了他一命,三天后就可下地行走,五日后痊愈。七日后精神抖擞地回到工作岗位,气色之好尤胜病前。融数种名贵香料、药材之精华配以各式各样的菜蔬,当然,不可或缺的重中之重主是鱼,草鱼。

“亏你有脸说,死赖了家里七天,除了吃就是睡,丢下我娘俩不闻不问,气色不好才怪!”兰陵岭南里小性子耍惯了还有个惯性,回了京依旧他完没了,刚见面不说倾诉分别相思之苦,一脑袋罪先扣下来。

“屁话,我朝哪问去?回来几天还没见人,还没怪罪你抱了我娃携罪潜逃,一上来先倒打一耙。”左右看了看,问道:“甘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