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程老爷子喜欢地捻须大笑,程初还为爷爷不让自己上沙场郁闷,这一得到肯定也是喜眉笑眼,赶紧给老爷子斟过一杯。
挺好,从程老爷子话里能听出有卸甲归田的意思,从玄武门保李世民上台到现在,为李唐腥风血雨地卖命四十多载,也该享享清福,过过为祸乡里的日子了。钓鱼,养鸟,跑狗打猎的,这咱是行家,往后专门办个老干部娱乐中心肯定有前途。宴席结束后专门带了两老三少去王家庄子转转,又是荷塘又是鱼塘的要什么有什么,苏定芳就觉得王家那边钓鱼的感觉比城河边好太多,拿了我的高档鱼杆就开始发飚。
程老爷子则专门去家里抱了我一堆蛐蛐罐淘换,不住埋怨太少,不解恨。
“您稍等,去年专门埋的罐子,小子这就去花园给您挖出来。”
没说的,全都完好,一筐子下人抬了朝客厅去,刚走了门廊上就听见有女声在里面对老爷子质问:“别动!这个是我的!”
妈呀,这活烦了?谁这么大胆。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 落差
更新时间:2007-4-12 21:12:00 本章字数:5621
有句老话,好男不和女斗,很片面。程老爷子明显没有好男人的觉悟,在我赶进客堂时候正见他将个蛐蛐罐子绕在背后,一只手还和老四拼抢另一个。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帅,劲就是比小姑娘大些,纹丝不动地平捉了罐口笑眯眯和老四僵持,老四卯足力气拉不过来,争得满脸通红。
程初本跟了我身后,见爷爷如此神勇地欺负小姑娘有点尴尬,很没面子地朝我背后戳了戳,让人放下装蛐蛐罐的筐子自言自语地转身出去了,厅堂里就留我一个。不知该挺身而出帮老四同湿咸老爷爷做斗争,还是呵斥老四该尊老爱幼,咳嗽几声,一旁蹲下假装整理才挖的潮罐子。
“姐夫!”老四拽了罐口使劲晃了几下,奈何不了程老爷子,扭头朝我求救,急迫道:“这个俩花罐是我前年烧的!”
“那可不对,”没等我答话,程老爷子笑眯眯先接口道:“王家小子说了,这家里的罐子随老夫挑拣。是吧,子豪?”
“哦,”蹲门口模糊地表下态,朝老四过了个眼神,撇撇嘴,示意她赶紧撒手,再扯下去徒劳无功,全家人加起来也打不过这老杀才。
“是我的!”老四见我没义气,努足力气拔了几下,颓丧地放弃了争夺,几步跑我跟前顿足气恼:“姐夫!”
“哦,”没抬头,继续整理。我咋知道她把自己的罐子放了家里,让下人一股脑搬出来的时候谁能分清?鬼祟蚊声道:“抢不回来了,下来我赔你。”
“哈哈……”程老头很得意,这么大年龄了,听力依旧敏锐,扬了扬手上的罐子朝老四挑衅地一龇牙,“什么道理?王家的东西你还作不了主?新鲜啊,从你家后宅拿出来的东西……又是姐夫,又是小姨子的,还赔来赔去,这也算是学问吧?”
当然是学问,大学问。老头很无耻。话说得恶心,我还罢了,老四再怎么也是个黄花大闺女,老流氓一面说还一面笑得猥琐,老四脸本来急得赤红,又被羞得红上加红,带了紫气。朝筐子踢了脚,不好多待,回身朝程老流氓瞪了眼,“哼!”一声,姹紫嫣红地跑了。
“就这俩,不错!哇哈哈……”程老爷子举了俩罐子朝我摇了扔,“不错,比别的都好,老夫笑纳了。”
“嘿嘿……”也不好要回来,毕竟话说出去了,赶紧给一筐罐子朝里面拉了拉,“程爷爷再挑几个,比那花罐好的还多,还多很。”
“不挑,就这。”老头一手一个罐子迈了四方步走到近前,贼笑道:“没看出来呀,小小年纪就喜欢这个调调,带了小姨子一起耍蛐蛐的本事嘛……咱爷俩得切磋切磋!”
搁别人这一罐子就呼上去了,得克制下情绪。万一给大帅呼个三长两短,朝廷万一一高兴,让我代替这怪爷爷统兵东征西讨就麻烦大了。附和傻笑几声,这事不能辩解,赵辩解越恶心,全当老头放屁。
我错了,附和地傻笑让程老爷子误解,认为我有心和他切磋这种邪恶技艺,理所当然地留下吃便饭,饭桌上竟然当了我和程初的面侃侃而谈小姨子的无限好处。理念要结合实践,从程初的奶奶说起,多厉害多威猛老头年轻时候多受罪,于是程初***妹妹很同情这个姐夫,然后就被这乘法口诀都背不熟的姐夫笑纳了云云。这事不奇怪,这年代给人娘家闺女一锅端的都有,可你高兴偷笑就好,不用满世界宣传,更不要教坏小朋友。
程初咧个大嘴颇受煎熬,双眼茫然地看了头顶房梁成痴呆状;我得听,还得一副认真的模样听,听的同时老头还不断征求我的看法,互动式教学,领情能力稍微低点的有生命危险。很替程初这小子悲哀啊,我幸亏没摊上这种长辈,老天有眼。
“刚刚和老夫厮打的那闺女不错!”酒过三循,老淫贼晃动了酒杯眉飞色舞地咳嗽几声,低声道:“爬墙根上有人。”
不稀奇,我一家子都有这习惯,二女和颖都是个中高手,只要不上房梁的都是自己人。
见我遇事沉稳、波澜不惊,程老爷子颇有同感,认知地笑了笑,继续道:“白白胖胖的好。想想,你婆娘小小个人就能生出九斤的娃子,老夫看了这当妹子的体格还强些,十斤一个的差不多。”说完还肯定地点点头,“你王家如今啥都不缺,就缺子嗣。老夫看了眼里急了心里,爷爷我说话就到头了,你这边多生些,老夫过去也好给你爷爷个交代,是吧?”
赶紧到头!如今不光是我有这个盘算,程初的表情好象巴不得这老不修的爷爷赶紧过去。十斤一个那是西瓜,生小孩可没这种想当然的计算方式。没办法表态,这事,这和白白胖胖有个屁关系,赶紧来口酒给自己呛死得了。
“模样也中看,五官都在,看熟了就好。”老头见我猛朝嘴里灌酒,拍拍我肩膀,笑道:“可不敢伤了人丫头的心。男人家,被女人看上那是福气,老夫当年……”大伙都知道他当年,从程初的长相就能看出老爷子当年受欢迎的程度有限,尤其还是个职业响马,抢压寨夫人难度不大,可真被姑娘家看上的情况嘛,说不定就是小姨子一人,所有有严重的小姨子情结,所以就非得把自己的情结强加到别人身上。
救命,我还很忙,有许多国家大事需要我去处理,不愿意有个有离休念头的神经病老高干身上浪费时间。“爷爷,今月色不错,还是家乡的月亮圆啊!”提醒下,这月亮出来也该回家了,程初痛不欲生的表情看起来很辛苦,都辛苦。
“屁,那你是没见过吐谷浑的月亮,比这个还大些!”老头见我岔话,很不客气地给我脑门一下,“还不爱听了,指了月亮赶老夫走,信不信,明老夫收你小姨子当干闺女,见面你得喊姑!”
“啊!”这太欺负人,我还没吭气,程初先惊叹一声。各人有各人的算法。站了程初的角度最凄惨,他爷爷收我小姨子当干闺女,我辈分无疑也水涨船高,他往后见面得给我喊舅,然后见崔彰见秦钰甚至见曹显焕……立刻阻止道:“不行!”……啪!啊!
借了程初惨叫我应声倒地。喝多了都这样子,抱了案几腿上抽搐几下立刻伴随呼噜声。程老爷子愉快地笑了几声,蹲下来拍拍我,“贼精贼精的臭小子。你小姨子的蛐蛐罐老夫拿走了,你可想办法给人闺女赔啊,哈哈……”说着回身踹了程初一脚,“回!没出息样子!”
噩梦过去了?知道老头用兵如神,再爬得久些,免得被杀个回马枪生不如死。这看头的年轻人悲惨啊,随便一个长辈跳出来都能给你指门亲事。指也可以,你不能乱来吧!说实话,我没嫌过老四丑,也许有一点点?反正丑了美了的都是小姨子,就算换个闭月羞花的容貌,也没那心思朝家里收揽,在这一点上我承认没人家古人开放。
在地上滚了会怪没意思的,俩侍女试了扶起来被我拒绝了,只好去回夫人。也不知道外面贴墙根的是谁,这事无论是让颖还是二女听见都是个笑话。我得先想好对策才是,要不真里外不是人了。
“夫君这是怎么了?”颖过来赶紧朝起搀,一边拉一边埋怨,“才赶路辛苦地回来,不说好好歇几天又喝成稀泥。”
“假的,”借了颖的劲一骨碌爬起来,吓颖个趔趄,举手就掐。笑道:“怎么才来,爬了一整天了。”
“带了二女和程家夫人说话,陇右上的事,又拉扯到岭南,这不把人送走妾身可赶不回来。”颖甩甩手腕,朝我眼前晃了晃,“真没醉。”
摇摇头,和颖迈步出来。这么说外面爬墙根的另有其人,稍微放心点,不是颖和二女都好办,就算是老四都无所谓,反正她对这个满口胡话的老流氓没好感,抢走的蛐蛐罐我按原来的模样另烧几个赔她。
后宅厢房有光亮,心里明白老四又住下了,颖走过敲敲窗棂叮嘱了快睡,老四里面含糊地回应了声,晃起个人影动了动,灯熄了。托口里面热,搬了个竹椅坐了院子里发呆,心乱,全程老头搅和。胡想,没头绪,捋了把花坛里的青草在手里搓揉,不时地摊开手掌嗅嗅甜腥的草汗味,蛮好闻。
“起风了,夫君坐上来。”颖披了件薄薄的纱氅走出来,指了指房檐下面,“才喝了酒,经不起风吹。”
“二女呢?”抬头看看婆娑的树叶,淡淡的云彩纱巾般拢住,月光变得朦胧起来,初秋过堂风吹在身上带来阵阵清凉。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九斤睡了?”
“二女那边招呼呢,九斤睡了就过来。”颖见我没上台阶的意思,顺手拖了个竹椅坐了旁边,“明该去官上交差,再拖怕说不过去了吧?”
都忘了。“是该去了,”无所谓地贴了椅背躺下,不经意地问道:“我走这一年多,老四就还没找个中意的去?再拖年龄可是过了点。”
“哦?”颖被我问得了愣,“夫君怎么想起问这个?”
咦,我怎么想起问这个?茫然看了看颖,老实道:“不知道,瞎问。”
颖沉吟一阵,朝老四住的厢房看了看,无奈地摇摇头,“怕不容易啊,”说着轻轻靠在我身上叹了口气,问道:“妾身也常想,这贴了王家做生意,不知道是帮了陈家还是害了老四。好端端个闺女,唉!以前要嫁大户人家,可满到处大户人家提亲她又没主意了,这年岁上一过,再想挑就不容易啊。”
“不能守成老姑娘吧?”
“给谁守?”颖白了一眼,“话都说不对,没有黄花闺女守人的。”托了下巴半天不吭声,伸脸在我腮帮子上蹭了蹭,“您明就给毛胡子再留起来,怪不招人待见的。”
“留嘛,妾身和二女看过的,都习惯了。兴许老四看不惯。”颖说着伸肘朝我撞了撞,“话不好说,意思也就这儿了,夫君别和个丫头见识。”
和颖对望了一眼,苦笑地打了个哈哈。没把话题接下来,起身在院子里转了几圈,一把个后宅的门闩扯开,独自朝门外走去。走走好,在我出门后家里好象又修缮了一次,过廊拐弯处加宽了不少,老撞脑袋的大柱子没了,怪想念的。
老管家和胡帐房依旧坐了前厅树下喝酒,俩人聊得高兴,没去打搅,绕了个大弯子顺了东院过去,不知不觉地过了达莱院门前。回来才两天,还没和这丫头打照面,听里面有说话声,还没睡,顺手推了院门进去。
正和俩丫头爬了地上用钩针拼毯子样的东西。弄得认真,我进来都没察觉。听口气达莱有点不高兴,倒不是对俩丫头,可能是因为作坊上的事不顺畅在抱怨。俩丫头还理直气壮地给主子帮腔。
有进步,我这一年多没在家,没有背后的精神支持,达莱可算是有点脾气了。就站了门外看,什么里织外织的听不太懂,具体上可能和那个名义上的堂姐有关系,因为俩人在织造工艺上的分歧,达莱确信自己的办法更得当却没受到二女的支持,被堂姐谋夺了部分管理权有点不服气。趁夜和丫鬟一起钻研钻研。
看来也不是说这家里的事情非得有我才成,至少给达莱留出了生存空间。不用什么事都朝我禀报,丫头偶尔学学自己做主也能养养脾气,有助逐渐走出那强加给她的心理阴影。
很有意思,颖、二女甚至老四都有独挡一面的本事,各有各的性格,按理说都是我最放心的,可只有平时赢弱的达莱有了变化。说不上有什么感触,有点失落,黑暗中自嘲地笑了笑,可能唯有达莱不把我当做依靠吧,她内心始终和王家有隔阂。
按道理这点其实更适用老四,毕竟身后代表的立场不同。可不知为什么,面对老四的时候我始终没感觉有这种明显的隔阂,甚至老四、二女为王、陈两家的利益打得鸡飞狗跳的时候我都没产生过这种想法。以前没知觉,只当是亲戚间的信任,见了达莱后不经意地比较才明确了内心的落差……这年头没心理医生,可惜了。
没惊扰达莱几个,轻手轻脚走来,靠了院外的树上傻不愣瞪地笑了起来。顺嘴喊过个路过的婆子交代,以后达莱院子里无论主仆晚上都加一餐,这时候还忙了作坊的事,我这个当老板的就是再无良、达莱再有俩钱,这点上还是该体贴的,人情上咱不能简约。
“可不能再睡了,”晚上想得有点多,干躺了直到后半夜才睡过去,一早颖就催命地一旁摇晃,“去交差,别让人官上找到家里来说不过去。”
“明去……”不乐意,翻个身给头塞了枕头里撅个屁股继续睡。颖无奈,拉好单子又重新给我盖好。半梦半醒间院子里一声洪亮的啼哭给人震个机灵,颖飞快地退下炕朝外跑去。
臭小子,一早就没出息,哭这么大声没点公德,颖跑出去一阵了也没见停下来,嚎啕得越发卖力。吵啊,努力让自己重新进入梦乡,事与愿违,“腾”地窜了无明火出来,掀开被子胡乱披了个床单杀将出来,“催命啊!”
“娃摔倒了,”颖朝我解释下,和二女、老四给九斤围了个团团地哄弄,奶妈一脸局促地站旁边,惊慌的余光不断扫向我,不知道该上前赔罪还是去哄小侯爷。
“我看看,”几步窜过去给仨女人拨开,九斤半蹲了地上哭得正欢,手肘、膝盖都是土,下巴还沾了点。掀开衣服把了胳膊、大腿捏了捏,关键看我过来给俩妈一姨都哄走了,一不情愿,嗓门更大。
臭孩子,都是惯出来的毛病,谁家小没摔过,哭两下就完了,没完没了地嚎,往后长大了还了得。“都起来!”朝周围仨人瞪了眼,“该开啥干啥去,”起身指指奶妈,“给领走,不许哄!”
“您这是干什么!”颖不理解,上前就打算给九斤抱起来。一岁半个小屁孩还知道看脸色,我刚用脾气,他哭声马上就停了,颖这边朝上一扑,立马咧个嘴又嚎起来,拼命朝颖身上凑。
“放下,“给颖拦住,一把给就近提溜出来放了院子当间,“奶妈看上,别人都走。往后再哭都不许哄,你越是溺爱他越来劲,养成贾宝玉那种败家子我就去跳兴庆洋!”
“贾宝玉?”老四一直注视我的装束,揩了半天油。“贾家的?”
“不,是个荷尔蒙分泌失调的臭玻璃,长得就崔彰那种,可没人崔家的本事,整整一个败家子。”瞪老四一眼,给被单朝腰上扎了扎,朝院子中间想哭不哭的九斤龇龇牙,肃穆道:“以前算了,打今起这孩子怎么管教得听我的,该收拾时候谁都不许拦,我自有分寸!”
“可是当了爹了!”颖一旁臭了眼,给我朝屋里推,“起来了就赶紧换衣衫去交差,当爹的这样,指望孩子跟您可学不来。”
“爸爸,往后就这么叫。他能学来才怪!”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 托子
更新时间:2007-4-16 21:34:00 本章字数:5529
能看出来,九斤很困惑。虽然心智发育还很不完善,但他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生活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会变脸(回来的毛脸,第二天变了嫩脸)爸爸发生了变化。
不适应,九斤一开始就表现出对我的敌意。潜意识里认为爸爸这个玩意很邪恶,母亲虽然有时候能打过他,可一旦自己身上的事这家伙就会跳出来横加干涉,而平时宠爱自己的母亲,二妈和小姨都站了远远的旁观,任凭这家伙给自己呼来喝去甚至动手动脚,再没有曾经一呼百应的场面。
臭小子!牙都没长全就知道咬人。教他叫爸爸,山楂丸吃了无数,可语言天分比鹦鹉还差,一开口就“达达,达达……”然后就张嘴等我塞山楂丸进去。没了,老子不乐意给他,九斤鼓足吃奶的力气给我手指头掰开察看,空的,小脾气一爆发,伸嘴就给我大拇指狠狠咬住,还不松口,属鳖的!
指了九斤恼羞成怒,朝颖喝道:“拉走!”
“没您这个样子的!”颖一旁观察整个幼教过程,见我发了脾气,上来就朝我脊背上捶了两下,一把给九斤抱起来鄙视道:“当是旺财么?谁家有当爹的用调教狗的方子训孩子?这是会喊‘达达’,赶明‘汪汪’朝您叫两声才随意了!”
当妈的说出这话太恶毒了,人程初教训孩子就一脚奔出去老远,啥事都解决,羡慕中。这几天太忙,跑了农学跑织造学,跑了户部又进兵部,比蚂蚁还辛勤。
朝里大佬比我出门前还忙了一大截,像杜风这老人渣就难得一见。人曹均带了大队令旗手到了京城,缴了令后兵部只是有屯田军驻地专门划了个军营供他们居住,至于什么检阅的话递上去好几天了没个回应,弄得我这荐举人七上八下的不好意思,这边安抚那边还得通门路,事已至此,不能说让曹均一行乘兴而来失望而归。其实归都是个问题,那边手续都交接了,没兵部号令走也走不掉。
不爽,本打算穿了官服朝兵部里发牢骚,堂堂四品大官你不能说不接待吧?可转念一想就放弃了念头。我出气容易,若因为我这边发飚连累了曹均一干人就得不偿失了,人家是跟了我进京图前程的,万一因为我一时之快被上头套个小鞋就苦了,不是我的为人之道。
家里九斤不听话,外面的事务处理不顺畅,烦。虽说京里有程、苏俩老爷子坐镇,可也不好把话递过去让帮忙,该是自己的事情不是由自己经手的好,这是我做人的原则。
专门找了曹均,告诉他在待命期间不要胡思乱想,有我在不会亏待他们。军务不能拉下。就如同屯门一样,该出操该训练,人少不要紧,一旦有巡阅的官员下来就要向他们展示精良的一面。让京城里的大佬们晓得岭南来的水军素质并不比勇猛彪悍的禁军差。
屯田军那边程初的地盘,至少程初内心里认为自己在军中虽然没有实权,可威信不小,教头不是白当的。知道我拉了水军回来复命,兴趣盎然地拉我过去引见,程家在军中的声望让曹均手足无措了半天,能获得程家未来掌门人探望就足够满足一个小督卫的虚荣心了,词不达意地乱表忠心。
“瘦,”程初看了校场上的军卒大为失望,摇头道:“个头说不过去,定是你这家伙常克扣军饷,光知道自己养得粗壮。”
“啊!”曹均没想到程初开场白这么直接,张个大嘴呆立当场不知道如何辩解,紧张地咿咿呀呀说不完整双手比划,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军官是个哑巴。
我一旁笑了没吭声,南方的军卒体态是消瘦了些,尤其这一路来京城饮食、气候不习惯,和别的军营相比确实瘦小了许多。
“不用比划,”程初在军里爱拿架子,朝曹均很有气势地一挥手,“程某试试分量,光站得整齐没用。”说着朝队伍里挑拣几个相对魁梧的,一个个指过去,“你,还有你,长脸那个,大胡子的,出来。”扭头一拍曹均肩膀,“你也来!”撩手干净利落地去了长衫,露出一身藏青短打,拧腰窜至校场中间,拉开架势朝几人暴喝道:“一起上!”
“啊?”曹均没缓过劲,大脑缺氧般地朝我望来,“上?”
点点头,笑了朝曹均拍拍,鼓励道:“揍他!”
“揍?”曹均有点为难,和几个下级交流下眼神,怯怯道:“这不合适吧?”
“只管揍,我压阵!”说着朝校场里吩咐,所有军校围列一个半弧场地,只等了中间开打。
都是军中男儿,打打杀杀的场面最合胃口,远来是客,可这地方不给客人面子,逼了这份上就上头,何况还有我背后撑腰,站了场中被两旁气氛鼓舞也顾不得对手什么身份了。
曹均的身手我见过,有两下把势,大胡子也见过,嗓音不错,其余的眼生,不知深浅。程初实在人,挑的都是看起来有点气势的,一对五,一点都不替程初担心,光他这身份也肯定不会吃亏。
“不磨蹭!”程初人来疯,人越多发挥得越好,常听他自吹在军中一对几千打得对方人仰马翻。没见过,和二娘子打个平手而已,估计没一句实话,这次得好好看看这小子的手段。
曹均默契地和大胡子眼神交流一阵,朝自己手下点点头,甩开下摆扁了腰带上,紧了紧袖口,恭敬地朝我和程初一抱拳。没等我回礼,曹均一闪身就站了程初面前,而大胡子几乎同一时间压在程初右手一边,三个军校出人意料地没有摆出合围之势,而是平齐站列在程初身后,给程初左手留出了老大个空档。
曹均估计是嫌人多胜之不武,专门留了空档供程初腾挪,可能是军中礼数。一般来说程初肯定对对方留余地表示不满,可观察程初表情却异常认真,收了刚刚骄横之势,侧身一转将空档闪在背后,晃身疾步朝大胡子撞去。
和二娘子切磋的场面见得多了,习惯了俩人呼来喝去杀声震天。大开大合气势磅礴的面;悄无声息的发力还头次见到,说不出的诡异,面前好像不是程初,有种东方不败的感觉。
诧异,程初武艺走的是刚猛路数,讲究气势,越是硬碰硬的场面越是好看。今天竟然改变了风格,转型了?
只一合,与大胡子一撞即分,未等招数用老,借了大胡子横档之力再次扭身跃出,迅雷之势转向从背后包抄而来的三个军校,人在半空中不可思议的一斜,一手探一手曲,虚拳实肘砸向中间一人颈部的同时粗腿横劈出去,鞭子般地抽至边上一人膝盖。
火光电石般的变化出乎意料,未等招架就闻得惨叫,中招的两个军校几乎在同一时间瘫倒下来。两旁助威士卒齐声大呼,局势利马发生变化。一对五变成一对三。
曹均与大胡子均是一愣,见手下受挫大怒,大胡子咆哮一声举掌化拳,揉身挤上,直袭程初中腹。那边,曹均与幸存军校也闷无声响地扑将过来,一人横肘直扫程初后肋,一人挂腿斜踢膝弯,三人用招整齐划一,程初躲无可躲。
屈身架住大胡子猛拳之际稍一侧身换过脊梁硬生生挨了曹均一肘,“砰”一声借了肘劲横跨出去躲过身后军校一腿。拉开马步稳住身形,四人重新回复对峙阶段。
厉害,佩服。此时才真正见识了程初的彪悍,一敌五并不是夸口,从头至尾都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强悍的抗击打力让曹均那一肘变得徒劳无功,而程初诡异的开局给了三人莫名的心理压力,不形成合击之势没人敢冒然出手,只能随了程初的脚步不断调整进攻的方位。
没有停滞,程初脚下不停,错开双臂的空档仍旧直袭大胡子,这次加了劲力,一声暴喝搂头而下,大胡子不敢硬接,拧腰侧身避开的瞬间蹲身扫腿,而曹均身形以至拳头带了劲风直捣程初后腰。那军校在曹均发动攻势的同时闪身填补了曹均让出的空档,只等程初躲闪而出时候攻其不备。
没躲,相继“砰,砰”两声,身形纹丝不动,挨揍的同时撤拳击出,砸在大胡子肩上,又加肘顶入曹均腹部,一前一后两个动作一气呵成,谁都没料到堂堂国公府的小掌门会使出以命博命的打法,大胡子捂了肩膀疾退出去,而曹均已经被顶得捧腹蜷缩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
“停!”那幸存的军校无助的表情着实可怜,趁程初还没发动进攻赶紧喊住,胜负已分,没有必要再打下去。
“哈哈……”我话音刚落,淫贱的笑容就浮现在程初脸上,马上又换了另一个人,习惯性地朝场外一圈抱拳,健步上去给倒地的几人拉扯起来嘘寒问暖。行家,下手有轻重,拿捏几下就没事,一手搂了大胡子,一手搀了曹均直夸,“都是好身手,若真是博命一战,胜负尚未可知。承让,承让了!”
军中汉子直爽,败了就是败了,光程初骇人的抗击打能力就不是常人所能,身手矫健更是人间罕有,一时赢得满场喝彩。没什么不光彩的,程初的勇力名满军中,何况他本人挨了又不止一下,说出去也不丢人。曹均很满意,至少他的点数最高,能因为这一肘交了程初这显贵真是赚大了,一路上对程初武艺赞不绝口,若不是看我面子估计就有当场拜师学艺的行径。
程初心情大好,北门外的“三芫轩”包下来请所有岭南来的兄弟放开吃喝,刚刚参与比武的人自然围了首席上坐陪,大胡子就坐我下手,几杯高度酒下去就不知道自己姓啥,非得让乐手给伴奏,一连独唱四次大唐版《军港之夜》。惹得天怒人怨。程初听罢大怒,欲杀乐手全家。
“这么说来都是些旗手?”大胡子终于醉酒不省人事,宴席间消停了许多。程初和曹均的交流也变得畅快起来,“倒是听子豪兄弟此前提过一次。程某不习水战,改日还请曹督卫演练演练,好开开眼界。”
“今日即可!”曹均来了兴致,可扭脸一看歪七趔八的军校不由脸色一暗,无奈道:“改日也罢,有负小公爷雅兴了。”
“不负,不负!”程初高兴地一咧嘴,朝我暗递秋波道:“子豪兄可许小弟一日假期?小弟,嘿嘿……”
曹均有点诧异,乱了编制。一时搞不清楚到底是国公府的大还是侯爵府府的大,刚还一人打五个大气不喘,可到了我跟前就变得低声下气。很混乱的关系啊。
“子豪兄是在下授业师兄!”自从有我和崔彰的流言后,程初最恨别人这么看他,常四处用肢体语言解释,怒对曹均道:“不要瞎想,饶你一次!”
摆摆手,反正农学里最近忙得一塌糊涂,没他在跟前捣乱反倒能好些。摆了师兄架势道:“看可以,不许指手画脚,一切由曹督卫安排。”
“是!”程初喜得师令,扭身朝曹均肩膀猛一拍,“老曹,明就开始,先看半月!”
半月啊,回来时候朝兰陵庄子上看看,还没回来。母子俩不知道在哪痛快呢,怪想的,朝门房里塞了点见面礼转身打算回去,没想反倒被叫住了。
门房很八卦,给我透露了关于兰陵公主的消息,具体上他说不清楚,光是很得意地告诉我公主当娘了,一时半会回不来,让我过些日子再来要钱。
“啊!”混乱中,门房咋知道当娘了?这……灭口?
“您还别不信,”门房提了我送的小礼品左看右看,掂量几下很荣幸的样子道:“消息都传开了,公主在淮南收了个义子,听说是淮南犯官之后。”
“犯官?”长出一口气,看门房顺眼了许多,亲切地掏了几锭银稞子塞过去,拉了把椅子坐了对面,好奇问道:“这可得分说分说,快,快。”
门房很满意,客串了次说书先生,阴阳顿挫地将事件添油加醋地叙述一遍,离奇,好口才。话说淮南北说颍州地区有一官员,姓王,名岑,字晨东,自幼家贫,父母均死于战乱。看遍民间疾苦,从小立志报国,学得一身好学问,树得好官风,所任之职无获得好口碑,一生刚正,廉洁奉公,实数官员之楷模。可因为朝廷役法苛重,治下百姓弃田逃荒者无数,多次上书朝廷淮南赋税未果,又值公主南巡,地方上为了粉饰太平,出动地方武装强拘逃徭役民众数千扣以乱民之罪,押解辽东充劳役。不想激起民愤,一时间颍州大乱,王岑作为颍州司马有口难辩。
可巧公主巡视岭南转回,得此消息取道颍州时正值宰相李义府于淮南公干,临时受命朝廷亲查此事。朝廷徭役赋税过重属实,但地方处置不当激起民变也罪无可恕,王岑身为地方要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待罪上京候审,着大理司查办。未实想这王岑一生奉公廉洁,临了却晚节不保,气急攻心于来京上路前一天撒手人寰。家中仅有一妻,两人恩爱半年,年头上才得一子,夫君遇难后孤儿寡母难以持家,哭拜夫君灵前托子于公主殿下,随后三日不吃不喝,以身殉夫,成全人间佳话。
佳话?听得我苦笑,这都成佳话那我和兰陵的事就算公开也无妨了。还真是圆满啊,这一下咱甘蔗就师出有名了,还有李义府这见证,想朝我身上攀扯都难。就是可怜这王岑兄弟夫妻,遇见这个窝囊事,这兰陵也是,这么个手段让自己儿子合法化,回来得给这母子好好教育教育,太不人道。
不知道什么滋味,怪兰陵?怪甘蔗?怪我?努力把这事情从脑海里驱赶出去,说不定还不过是个幌子,这王岑现在得了内府大把银钱正高兴得合不拢嘴呢,一定是这样!这样想就对了。
旺财叫得惨,一进后宅就看见九斤扯了旺财尾巴拔河,不人道!不过我稍微放心点,至少这匪气像我小时候,就是苦了旺财了。掏了个山楂丸表扬,趁九斤嘬得高兴,赶紧给旺财解救出去,瞪了旁幸灾乐祸的二女一眼,“下次只准揪针鼻!”
二女抿嘴一笑,给九斤抱给奶妈就把我朝澡堂拉,看样子今老四不在。“夫人呢?”
“幼学上去了,”二妇贼兮兮一笑,“妾身伏侍夫君沐浴……”
“幼学?”这时候朝幼学跑什么劲,“老四也去了?”
二女点点头,飞快地脱我衣服,“云家的小子在幼学听了一年多的课,今张家表兄过来找您时候和夫人说了些什么,这就匆忙地赶过去了。”
“乱七八糟的,云家小子多大了,人家自家的先生都学不过来,还跑了幼学听讲,什么世道。”
“不清楚,过会您问夫人。”说着身子就贴了过来,腻声道:“妾身帮您按按,这些天夫君辛苦了……”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三章 纷乱情缘
更新时间:2007-4-18 9:47:00 本章字数:5512
颖生气,一进屋就靠坐在炕上运气,拉个脸,撅个嘴,手里还抓了九斤的茅草纺织小玩具有一下没一下地撕扯,弄得满炕毛草沫子。二女才泡个红扑扑小脸要多可爱有多可爱,没点爱美之心,抓进去就一通批斗,吓得九斤一气往奶妈怀里爬,我一旁看得满头雾水,不知道谁又踩了她尾巴。
“一大一小都得让你折腾成神经病!”一把给二女从颖面前拉过来,示意她抱九斤出去耍,然后给这狂躁婆娘掀了炕里头,训道:“多大个人了,没事撒个气还朝家里来,谁惹你找谁去!”
“妾身可没那么大本事。”颖不满地斜我一眼,朝炕里拱了拱,炕沿上不忿地踢打着俩脚片子。
“闹个啥?谁抢你钱了?赶紧弄饭吃,吃饱到花园发疯去!”揽过她双腿给鞋子扒了,折到炕里,“要不你一人犯病,我独自吃饭。”
“抢钱,哼!”颖见我要走,伸出腿耍赖地给我夹住,一劲朝炕上拖,“就您心宽,该问的不问,该管的不管,妾身累死忙活地维护,您甩袖子满世界喝酒。”
“咋说话的?”伸开双臂给颖两腿扯开,使劲朝炕上一抡,“我可没得罪你,都看给你惯什么模样了,还敢质问老爷们,放了别家早一嘴巴子抽上去。”说着俯身上去捏颖鼻子揪起来,“快吃饭,吃完再抽风不迟。”
颖被我话说得偷脸一笑,泄了气,蛮不讲理地在我身上撕抓几下,“尽是没用的话,还不是为了您好,多时让人给咱家东西偷干偷净就不吭声了。还指望您传了九斤,倒叫外人偷去了!”
“啥?鱼竿?”我就这一个值钱东西,抬头看看,好端端挂了炕头上,疑惑道:“在啊,我也没想给这传下去,打算陪葬。”
“没心没肺!”颖气得朝我脑门一指头,“再值钱的死玩意妾身也不在乎。学问呢,您日日夜夜钻研的那么些学问……说半天您听了没?东张西望找什么呐?”
“罐罐咋不见了,就昨天窗台上那几个,画楼船的。”还没听颖掰掰,顺眼就看见窗台上给老四赔的新蛐蛐罐消失了。等老四来当面要就麻烦大。
“给您说话呢,扯谁家罐罐?”颖不耐烦地抱了我脖子朝正的勒,“说学问呢!云家俩小子给您辛苦作出来的学问学跑了!”
“学跑了?”怪不得去幼学上犯病,无非就是点基础数学,如今学这个的多了,真要追究起来连皇上、娘娘都涉嫌,没事找事。笑了,给颖拉过来罚了个暴栗,“书都印了多少版,就是让人学,多少年的事了,这时候你心疼可有点晚。”
“没说那个。”颖见我嬉皮笑脸无动于衷,气急败坏地将前因后果急述一遍,很有意思。
我南巡前给张家三个表兄弟轮换到家里幼学给老师们实习基础算术。可事前走得匆忙,没交代什么时候截止。张家三位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没喊停,三人一年半来风雨无阻地朝王家轮流讲课,一来是国公府的名气,二来三兄弟这一年多里无论算学还是格物学上的造诣突飞猛进,外面一说就是王修大家亲传的弟子,已经成了织造学里顶梁的人物,名满京城。
这一下不得了,张家兄弟在王家幼学里讲学的消息传将出去,不但幼学的老师面上光彩沾了顺风,光每天慕名听讲的各路学子纷纷踏至而来,其中不乏京城里求知欲望强烈的显贵子弟。如今幼学里的老师一个个也人五人六,白天教娃娃,后晌都达达?人前人后都以张家三教授的助教自居,日子过得滋润。
不可否认,颖的虚荣心在其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我不在家她就更有显摆的空间,花钱在幼学后专门接了个大院子,盖得精致,专门开辟个供各路人士交流的场所,一来二去王家大夫人善待士人、学子的美誉盛传京城,再加上早有才女之名……
“好啊,我不在家你竟敢那啥,哼哼!”
“作死!”颖抡圆了朝我脊背一掌,“给王家留名,可不管妾身什么事,那帮人什么模样都没见过!”
“谁信?怪不得,这几天忙没到庄子上看,就说前两天晚上老是见生人,嘿嘿……”摇头晃脑,这下抓个小辫子在手里,得意。“这得整整门风了,趁黑拾掇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