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当然愿意,这话却不便说。才重新规划了塞外各族的势力范围,一旦朝廷再将这个话说出去,难免引起那边不满。现在外族只有*近关内的几支愿意耕种,再远就没办法说服,正好咱们的人过去给他们作作样子,让他们知道光是骑马放牛绝对没有耕种合算。垦荒就得烧草场,往后种的越多,草场越小,再加上利益趋势也能把他们从马背上拉下来。”
“那难免发生冲突。”我皱皱眉头,看来出塞首要面临的不是恶劣气候,外族的敌视更凶险。
“冲突,我朝什么时候怕过冲突?”兰陵柳眉剑竖,骤然间寒所逼人,眯眼道:“放心!动一下试试,咱这边一个人换他们一族人,看是他马快还是咱手里的刀快。豢养,首先得驯服,野性不除,要来何用?一手是陌刀,一手是钱粮,其中取舍,哼哼,清洗几次他们自然能够掂量清楚。”
“这政策对头,可也别说出去,弄得大伙出去后仗了你这横话四处招惹是非,事后反倒连累自家事业。民众低调,政府高调,这样给外族个错觉……”
“给谁家错觉?给胡子错觉?觉得咱军势犀利但百姓懦弱?什么话!”兰陵抬手戳我一指头,“长痛不如短痛,免得他绕过咱军伍跑来祸害百姓。就要他知道,有什么样的军伍就有什么样的百姓,谁不好欺惹!这次朝廷默许出塞各家建立百人护卫,默许塞外屯农有长兵器,默许在到威胁后保留报复手段。”
“威胁?”
“对,是威胁,”兰陵挑挑眉毛,“很笼统,不必请示地方官员,报复后再统一仲裁。”
“你这是霸权主义!是大国沙……那啥思想!”从小就学睦邻友好,爱好和平,光一句威胁就冲过去灭人九族,还灭完仲裁,连原告都没了,你仲裁人家谁去?要这么说,我早就给周围人都砍光了,二娘子昨天就威胁我,说前庭院子上清瓦,站底下容易砸了头,硬叫我绕路。“太有意思了……”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举债
更新时间:2006-12-25 22:12:00 本章字数:5481
举债。坐家里和颖把去陇右发展的针针脚脚所有细节帐务都清算一遍,头一年垦荒肯定没收益,建庄子买牲畜雇劳力装备地方武装团伙以及大量的粮食消耗……
“我感觉咱俩在商议谋反。”拿着颖列出密密麻麻一张尺余长的帐单,“又是老兵又是兵器又是马匹,没姑娘媳妇的,一群爷们暗无天日的旱原上臭烘烘起码得过两年,小心垦荒不成,反倒把人都窝成变态狂。”
“少胡说。”颖抢过单子算盘上出了个合计,“头一年是大头,四千贯上说话,开销是大了点。”
“大了点?咱家哪来那么多闲钱?才起了棉织作坊,千把人张嘴吃饭,收益还没见,又大笔钱粮朝陇右上去,你算算清楚。”万贯家财,几年的积累就短短一年里烟消云散了。不是,弄不好还得举债经营。头一年四千贯砸锅卖铁就支应了,万一二年、三年没收益……“见效不会快,青黄不接时候我就抱你和二女跳井去。”
“说的。”颖愣了愣神,转笑打了一掌,“帐既然算开了,反倒不怕没钱。”
“别说朝你娘家拿,我堂堂侯爵,丢不起那脸面。”颖是不愁,陈家黑了头狠赚了好几年,家里又没王家这么大开销,现钱肯定有,可让婆娘从娘家拿钱补贴家用,王家破落时都没发生的事,现在家业兴旺再伸这个手真不像话。
“妾身想想。”颖也觉得不太体面,收了轻快表情,拖腮沉思起来。
“实在不行,拿咱家作坊朝内府抵押筹点款子……”我觉得这样可行,心里打起算盘。
“不!”颖没等我把话说完,一口否决。“根基不能动,任凭哪个作坊都不去压钱回来!”
“我是说造纸作坊,怕啥?有咱一半股份呢,若大的作坊咱没花一分钱进去,如今收效还不太显著。先抵了钱用多合算?抵押,不是卖。”二皮脸就我这样了,很满意颖现在的表情,她几乎没见过像我这么有智慧的人类。
“那可是人家公主投钱盖建的,咱拿了人家盖建的作坊找人家抵押现钱,这道理妾身有点……”颖听完脸上就臊臊的,后面话硬硬没说出来。
“有点啥?商业运作,哼哼,包我身上!”才放的年假,手里有大把时间和兰陵打擂台,我太聪明了。
礼数不能缺,花露水作坊的新产品,杂七杂八的瓶瓶罐罐带了一大盒子,兰陵的身份,你带再贵重的礼物都显得寒酸。真正值钱的就免了。往后都是下人送,今年我亲自押送过复查,是不是有点见外了?
“正说朝你家送年礼呢,人到跑过来了。”兰陵今年收益不小,内府那帮子老流氓我常见,如今活得滋润到家,满长安就属这个机构花红多,买年货全板车朝家里拉,没点王法。香水瓶子逐一打开闻过,喜笑颜开,“又弄出这么多新玩意,可是打算过肥年呢。”
“那是,什么新玩意都得先给我婆娘用,慢慢挑,我年上忙得马不停蹄,说话还得去崔家谈明年的生意。”掸了掸袖口,拿了个要走的架势。
“别急,好不容易才歇下,沾个蒜就跑算什么。说话就年上了,陪妾身吃个年饭走。”兰陵挑了个满意的香型卷了袖子涂抹,随口问道:“你家陇右圈地的事筹备得怎么样了?”
“我没管,都婆娘一手操持。”借了兰陵挽留,解开大氅扔了椅子上,舒服地*了上去,“才休息几天,没心思朝陇右上想,农学一年到头给我折腾够呛。”
“这可是你不对,多大的事情这时候也该放下了,家里要紧。要说亲疏,你应我的事尽心尽力担当,我乐意,我当之无愧,这是亲。可若是为了我把家里事情耽搁了,那就是陷我于不义,我心里也过不去。”说完走我旁边坐下,柔声道:“别叫我心里有负担,再怎么说我也不是你王家人,你能把我放得这么*前就足够了。”
“说的,大过年弄得人心里稀荒。有些话放心里最好,说出来不是你难受就是我难受,鸡飞狗跳的过日子反倒轻快点。”和兰陵已经没必要纠缠谁里谁外了,有时候心里偷偷想把她和颖、二女摆在一起,可下意识里又排斥自己这么做。我的苦衷兰陵清楚,她愿意我这么想,可又时刻提醒我不必这么干。
“说说清楚对咱俩都好,”兰陵在茶碗里沾了点水朝将桌面一分为二,“都说情到浓处不分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论这话对错,都不适合咱俩。我不是说道德、礼教,就算我现在嫁了你王家也一样,反倒是相互间少些亏欠少些歉疚更能图个长久。你心里老觉得对我有亏负,我若也随了你的心思就怨天尤人,这不是情谊,一下变了负担,一天天的份量积累下来,总有被压垮的时候。”
“你咋知道我心里对你有亏负?”
“我感觉得来。你越是显得不在意,一幅玩世不恭的样子看起来洒脱,其实活得更累。”兰陵伸脸过来紧紧贴住,“该给自己着想的时候,或者你根本对自己就不在意……”
“谁说,我对自己在意很呢。吃穿用度,全讲究。”
“嘴硬,你是什么侯来着?”兰陵轻笑着抵住我,“少看纸片,知道你记不住,真在意自己,这么长脸的事情,满处由不得去显摆,前后俩月了还要看纸片。”
“哦,这么说来我是个大公无私的家伙了,还真出人意料啊。”得意地晃晃脑袋,朝兰陵脸上蹭了蹭。“你想得太多,没意思了。亏不亏你说了不算,我自认不是个高尚的那啥,今天过来也不是专程给你送香水,准确地说是过来混钱。”
“你家陇右上预算不过来吧。”兰陵将下巴压我锁骨上用力给我过了个筋,吃吃笑了起来。“该是朝我借的,你若找了别人我才生气。说明我在你心里可是重呢。想了能滚到床上,穷了伸手就是钱罐……”
“我是不想朝大了折腾,”使劲朝兰陵臀部给了一掌,“少说得恶心,我啥时候说借钱了?我是抵押,是贷款。给利息,和借钱两码事!”
“嗯,说说,既然不是借钱,那就没情谊可谈了。你抵押什么看我能看过眼不?按理还有利息,若不合意,绝对不会让你从我手里拿走半个子去。”兰陵嬉笑着依我身上,“死要面子。”
“说起来我对朝廷做的贡献太大,面子上当然是要那么一点点。嘿嘿。”无耻地淫笑几声,“造纸作坊!”
“再说一遍。”兰陵听罢就朝我耳朵上撕扯,“你个没良心的,你有本事再说?”
“疼……”摇头晃脑才把兰陵挣开。“造纸作坊有啥不好,反正也有我一半股份,利息就从股红里扣……哎呀,咋咬人!”
“你怎么不拿花露水作坊抵?咋不拿棉织作坊抵?还股红,你就是上门来砸场子的,咬你算便宜了。”
“松,松点,死了!”勒我脖子舌头吊出来多长,快窒息了。“成不成别打人嘛!”
“不成!”兰陵不解气,又捏了几把,“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之徒,换个!”
“没了……”双手一摊,无赖道:“要不你预付十年的花露水定金也成……”
“敲死你!少来,”兰陵说完又递过来一肘,“坏家伙。”
“我想想,说不定崔家对造纸作坊感兴趣呢,前后都提几次了……”
“不许!”兰陵挥了挥拳头,“不许拿咱俩东西抵押,造纸作坊就亏损我都认了,一人一半。要不……”
“要不啥?”
兰陵眼波流转,低笑几声,“要不是这,你家陇右庄子的钱我给出了,往后拿棉花还,按当年的收购价折算,还清为止?”
“你啥意思?”我警惕地看着她,“你存啥打算?凭啥按当年收购价给你?”
“愿不愿意?”兰陵强势地将鼻子顶我脸上,“说话。”
“停!”我给她脸搬开,“你在搞鬼,你内府偷偷放帐了!”怪不得,怪不得颖前后催促,一个劲谁家谁家都齐备了,开春就过去了,咱家可不能比人家晚什么的话。若说程家、崔家这种超级大户我还相信,一直认为王家最近几年资本积累有一定深度了,比上不足,比下还绰绰有余,连王家都一时筹备不齐全,就纳闷怎么忽然间大伙都有了钱,连几家趋向没落的家族都跃跃欲试起来。“犯规!”
“犯谁家规?出塞垦荒本就是为国利民的大事,京城里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家族报国无门,提供个便利是什么错?我又没放高利贷出去,一路提供方便,仅仅是要求收购田里的出产,他们白落了田庄,天大的好处!”兰陵得意洋洋,朝我搔首卖姿。
挑衅,简直是卑鄙。“我和你拼了!”
“别,您小心,拼坏了妾身可心疼。”兰陵笑着背过身去,让我擂了几下,“可是出气了,要不您就结实地再揍几下,呵呵,哈哈……”
“学我的本事跑去欺骗人家古代人就是犯规。气死了,往后棉花都被你收去,我家怎么办?你简直就是个……是啥?”兰陵这手狠啊,釜底抽薪,原料都捏她手里,明明就是想垄断,王家再好的管理,再好的技术,没原料照样得喝西北风。
“着急什么,往后种的人多,内府想收也收不过来。不过这前几年嘛……”朝我又一个眼波,“夫君的作坊就暂时朝妾身手里拿原料吧,里外也不敢多赚您的,加一成如何。”
古人啊,多恐怖的人类。我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或者我根本不是唐朝人千年后的后裔,历史的某个环节上出了变故,优秀基因突变了,突然成了残次品?有点伤心,不是因为商业上的亏损,的确是自卑了。再一次被古人打击。一切都变得恍惚不清。
“好,你狠,你……”使劲压在*背上闭目养神,调整一下内息,一肚子邪火流窜了几百个大周天后,还是没办法控制。“离婚!”
“哦,”兰陵吃吃爬我胸口上笑着,“气大伤身,别为这点小事费神了,还不是和您学的弟子撑了老师的风头,您该感到高兴才是啊。”
“可弟了抢了老师的收入是不是应该退回来点?你还有脸笑,这么一来,万贯的收益都不止……”
“真说了钱?你是见不得我比你强点。没点出息。你家不算,数数满京城有能力朝塞外垦荒去的有几家?再者说,全国有能力去的有几家?内府不是一心为了棉花,的确是尽快让那边赶紧操办起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你不是常说双赢吗?这么做各取所得,从国家、出塞各家,内府,甚至是塞外的胡人都有收效。”兰陵笑了笑,“郎君是明白人,从你刚才一口猜出内府朝外放帐就能看出来你也这么想过。要你王家有内府这个财国,估计早就第一个跳出来这么干了。别计较,还不是为咱两家好?”
“咋说?我咋没点感觉呢?”
“现在织造业刚有个开头,都眼红的肥肉,你的那些纺车、扎籽机、织机说起来一套套的,可要是谁真心想干,那一套学起来就几月的工夫,又不是花露水的秘方,保不得长久。”兰陵取了个点心塞我嘴里,帮助我下巴活动几下,就算吃了。“如今内府前几年上将原料供应拿死,有技术没棉花什么用都不顶,这么一来你我两家,从根本上就断了别人分一杯羹的想法。等过几年,棉花多了,咱们也把棉织业拿得密不透风了,这时候别家想跟进来也不会形成大威胁,毕竟从原料到产销渠道早就是咱两家的天下。”
“说得好听,咋不说是你一家呼风唤雨呢?”
“我说两家就两家,内府可不能把事情作过头,言官、令官都看着呢,放心吧,和你王家双赢。”
“没办法。拿纸笔开条子,倒霉透了!一万贯的借帐,既然拿了就拿饱,三两千贯便宜你了!”开了这口,签了这不平等条约,咱就得借势把基础打好。本来还想循序渐进,没必要,有多大地圈多大地,包圆!
“也算,”兰陵笑眯眯地将借据打好,“咱俩私下走的借条,用不到第三方佐证,王大官人,签字吧?”
“落款怎么是你?”我拿了借据吹了吹,“不是朝内府上借钱嘛,你跳出来是个什么意思?”
“脸皮怎么又变薄了?要让你问内府举债,我算什么?别恶心,赶紧签。”兰陵扶了我手准备把稳写字。
“等下,”怀时掏了个木头匣了,里面是我找人按王羲之笔体篆刻的小木块,每个木块一字,用的时候排列纵使一下就出来姓名、官爵等等。拿木匣子套死形成个活版印章状,根据签署文件的大小还能调节字与字之间的间距,字头上覆盖一层细棉有吸附效果,拿出毛笔将墨汁刷上去,盖印章一般的盖下不出来各式各样的签名,不但字迹工整,字头上细棉积压后翻印出来的效果像亲笔签名。
兰陵被我举动惊呆了,拿了我亲手签名的借据端详了半天,无力道:“果然有王右军的风范,他老人家在天之灵若知道后世有你这么个本家拿这么个恶心办法模仿他的笔迹,非得又气死一次!”
“那是,”得意地将木匣子里的活字摸掏出来包好,“练字,那是穷人干的事,都这么有钱了,再练人家笑话。按这个办法,别谁王羲之,就卫夫人咱也提笔……就刻!明我就找人篆刻去!”
“没话说了,老天放你这种人在世上,也不知是福是祸。”兰陵给我一包包零碎抢过去,全铺散桌子上,学我样子朝木匣子里装填,给张白纸上印得尽是王羲之墨宝。“你打算就这么一直糊弄下去?”
“是!”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叹道:“年龄大了,没那么多功夫练这玩意,再说我已经很用功,如今大部分文章都能看个大概,你要为大唐我这样的人才而骄傲!”
“可我怎么老觉得丢人呢?”兰陵笑了起来,桌上胡乱收拾干净,“尽不学好,不过我到有了个想法。”
“随便,你爱咋咋,剽窃我家创意的时候还少吗?早习惯了。借据咋就一份?再开一份出来,你就不怕我日后涂改。我有前科的人,闹失忆满城皆知,到时候死无对证了。”
“你尽管涂改,”兰陵笑着将借据折好塞我怀里,“就一份,等老了,什么事情都记不起来的时候,你打开看看,兴许还能想起我这么个人来。”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出塞前奏
更新时间:2006-12-25 22:12:00 本章字数:5402
未雨绸缪,出自《诗经.幽风.鸱鸮》:“迨天之示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
我理解这词的意思,但兰陵给我讲解出处的时候让我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她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古代人做学问真的很累,他们不但要会写会用,还能随便找段话就能说出其中的原委典故。就好像兰陵每次都有手把手教我写字的冲动一样,教完写字,还要嘲笑鄙视我一番,让我这个二十一世纪的名牌院校毕业生感到无地自容。看来做一个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的古人我还远远不够资格。
“你以后教就教,不必要教完还端个臭架子,没意思很。”拉个脸给桌上几张纸使劲揉成团团掷出去,“又勉强我学习文化知识,又一方面打击我的积极性,难道非得将咱俩之间的差距体现出来就能满足你那令人不齿的虚荣心了?”
“就是!”兰陵欢快地笑道,满足地看着我拿文房四宝撒气,“你不是说过无知者无畏的话吗?我发现你无畏起来比别人可爱许多呢。”
“看来我无畏的力度还不够强,”鄙视一眼眼前的女流氓,“总有一天叫你雌伏于史上最彪悍的大无畏精神之下。哦,对了,你说我现在的程度算不算文盲?”
“算吧,”兰陵斟酌片刻,肯定地点了点头,“按照词义,你完全可以划归文盲的行列,投机取巧不算的话,那就不折不扣了。”
“就说我最近咋就不待见你呢?知道看见你我就心烦不?就好像看到了……”
“债主!”兰陵笑吟吟地补充。
“难怪,就这种感觉。所以拜托你不用在我面前臭显摆,财势上的差距已经够让人感到自卑了,就不需要用学问高下再刺激我。以后和我在一起尽量多突显自己不足之处,好让我挽回点颜面,或者可以改变下最近对你产生的看法。”开春开春的,开春就意味着要花钱。花钱就意味着兰陵坐实这个债主的位子。对这个我无所谓,关键就在于陇右上圈地的钱怎么花才最有效率。“有没有感觉到无助?迷茫?力不从心?”
“怎么会有这个感觉?”兰陵看我眼神里充满了疑惑。“你家最近没发生什么大事啊?农学上和刘仁轨又闹了仗?”
“没催你要帐,钱你尽管用,那么多不不够?”
“够了,足够了。说实话,我问你拿得有点多,算算根本花不了。”干咳几声,不好意思道:“所以我家打算就这几天把花露水作坊再扩大一次……”
“哦,没必要那幅表情,钱拿给你爱怎么用是你的事,到时候本息还清就好。”兰陵起身端了盘果仁点心朝我塞了个,“什么事还无助成这个样子。钱多咬手?”
“这次北边划地,说是跑了马圈,听起来的确很爽。按这个办法,我家能圈的比京城外城***都大。”颖找了个身骑如燕的骑手就地提前演练了次。说实话,虽说在京城郊外跑起来不如关外那么痛快,但粗略计算下来,依旧惊得小身板摇摇晃晃,亩这个单位明显过于精致,好像西瓜上扎了个牙签。
“是啊,这第一次出塞圈地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能力和胃口自然比寻常人家大些。”兰陵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笑道:“咱两家是邻居呢。”
“和你邻居无所谓,关键不和内府邻居就成。不过就算是邻居,我探望你一次也得飞马跑多半个时辰,大家串门很辛苦啊。”弹了弹茶碗,“串门都那么辛苦,开垦、撒播、采收,大姐,你叫我从哪弄那么多劳力去!你不知道关中人连潼关都不出,这一口气出了边塞,前后百十个人够谁用?”
“呵呵……”兰陵笑了笑,“走一步看一步,这里人不愿意出去,不会从陇右召集?何况本就没有打算让你们……咱们带了大量的劳力出去,没看这么大动静连个告示都没贴过?”
程初就没这方面的心思,被堂姐一起哄,得知塞外有这么好占山为王的机会,那就兴奋得没办法形容,农学里一大早就他兴奋,待我办公室几天不露面,兴致勃勃和我讨论其中圈地引发的一系列匪夷所思的问题。
“小弟想亲自去圈!”程初有点癫,大脑暂时供血不足,大包大揽道:“你您王家和秦家一起圈了!”
“小心我抽你。”这不说不行了,程老爷子不在,也只有我能镇压他。“谁有家主丢了根基跑塞外发疯的?老实家里待着,从你程家挑选些彪悍人手过去,三家就你家有这优势,都指望你呢。”
“没问题!屯田军里过了役的老兵一抓一把,只要钱给足,别说出塞,就是出麻疹都不在话下!”程初胸脯拍得山响,脸上横肉乱颤。
“那都五十上说话了,成不成?”虽说二十岁到六十岁都在服役期内,但近年来国力强盛,人口数量激增,兵源比贞观年间充裕得多,所以五十岁上的男丁一般不在征召范围内,也算是光荣退伍了。可五十岁……很是个问题啊,年龄不小了,钱粮以及安家费用给足是必要的,但身体上毕竟没有年轻人来得强壮。
“您就放心了!小弟这身板,”程初起身展示了下自己的暴力美,“也算是难得了,自幼习武,一天没落下,单对单还没怕过谁。可上次在军上演武,俩五十岁的老伯一齐上来轻易就把刀递小弟脖子上。这战阵上,勇武是一,经验更是关键,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东征西突几十年下来,谁手底下没几十条人命?”
“这年龄,安生日子不过,有愿意去那边受罪的?”若我东征西杀几十年,有了过安稳日子的机会打死都不出家门。
“有,不少。”程初裂嘴笑了笑,“如小弟这般人,过不得安稳日子。沙场几十年下来。有的就盘算着安稳,可有人就见不得安稳。小弟就稍微散了个风声出去,如今已经有四百多人愿意出塞。一人两贯钱安家费。塞外还有另起家业的机会,够了。”
“确实是程跃带队?”如今程跃已经是长安首席马球教头,想不到自告奋勇要求领队出塞,连马球队的几个大牌球员跃跃欲试。
“劝不来,由他去吧,就是球队上再找不来比他合适的人选接替,可惜了。”程初有点失落。毕竟骨干一走,程家的球队战绩再得不到保障,排名有下滑的危险。
不过对我说是个好事,球队上几个都是我曾经调教出来的老人手,过去后王家这块必定尽心尽力照应,程、秦、王三家塞外经营上拧成了一股绳。从人员筛选开始到那边合作垦荒,三家共同进退。
不光是我,所有出塞人家都在为劳力发愁,陇右上招募,可那边能招募的人数终究有限,动辄数百平方公里的面积上只有区区数百人,想想都有点害怕。弄不好大家过去就加入了游牧民族行列,成天拉帮打劫为乐,按程初形容退役老兵如何嗜血的情况看,令人担忧啊。
崔彰挑挑早已康复的俊眉,拱手一圈长礼,“众位叔叔伯伯光临寒舍……”
出塞的十来个主要大家族都派了代表出席崔家举办的塞外垦荒团互助友爱大联盟碰头会议。大伙在京城里呼风唤雨惯了,猛地发现一旦出塞就变得势单力孤起来,难以接受。而程、秦、王三家结成的小联盟让崔彰很是羡慕,百年来崔家人早已将纵横捭阖之术领会的通透,不但顺利加入王、程、秦三家的联合***成为四方集团,更是将塞外圈地的家族都邀请一处,讨论互助的问题。都是京里头面上的人物,知道其中要害,就是相互间有冤仇的都摈弃前嫌同对头坐到一起。
“哈哈,都坐,都坐!哪来的叔叔伯伯,今天都是挂着家里的名义来,辈分上就免了。”许敬宗朝一圈拱了拱手,模样是猥琐了点,不过笑起来还是很亲和力。朝对面几位老者稍稍弓了弓身子,“几位老公爷也亲自过来了,朝堂上打破脑袋的事,在下可被您几位拾掇也够惨啊,哈哈……”
“不提,”对方和气地摆摆手,“一码归一码,就事论事。”
“来来回回,这都是京里的事,自家兄弟们打架,出门就都是一家人。北边胡子多,我这老不死的随大伙混热闹来的,这聚了一团团,都出去打算杀胡了吧?”一老者笑眯眯地打圆场,花白的胡须颤颤巍巍,说话得糊涂,眼里却透着精炼。
“老不死又开始装疯,多大岁数了,晚辈跟前也不怕丢人。”旁边一老头看侧面看不清模样,身材魁梧,中气十足,明显是行伍出身。“杀,到处都杀,杀多好?不留几个谁给咱种地?”
“老夫还看不上。满都是人,吐蕃有,高丽有,老程斩首十几万也没把突厥杀平了,缺劳力,笑话!”这明显就是奴隶贩子出身的,老不死的没点人口资源概念,两条腿的东西都能拉他家干苦力的口气。“还有百济嘛,新罗光女的也不成,男丁往后也朝过贩运些过来。倭国,尤其是倭国,成天朝百济增援这增援那,都好几年了,看样子人也不会少。”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开会互助呢,大家签署个共同防御条例啥的就完了,话题还没展开就先考虑劳力够不够,开始打周边邻国的人口主意。老奴隶贩子的话音刚落,马上引起了在座十数位大佬共鸣,话题一绕再绕,其中几个已经开始商讨武装贩运奴隶的可行性。
崔彰无奈地和我与程初坐了一起,我三个辈分低,老人家那边插嘴不礼貌,只好私自商议。
“等下,先等老人家尽兴了再说。”崔彰一边劝程初不要着急,一边吩咐下下将起草好的共同防御协议草案分发到众人手里,“不过……”朝我挤挤眼睛,坏笑道:“这么算下来,或许贩运些劳力过去反倒比开荒植棉更合算些。”
“缺德吧你。”鄙夷小崔一眼,朝擦拳磨掌的程初拍了一掌,“你不准插话,等他们看了草案签署后咱俩就撤。”
草案签得很草率,大家都是匆匆看了几眼,既然合乎自己利益就没必要将自己排除在互助组织之外,然后行军老手开始算计贩卖路线。内政高手则估算着所有计划的可行性,崔彰强颜欢笑地坐陪,我拉着一脸情愿的程初偷偷溜了出来。作为一个文明人,我体谅古人,所以不去阻挠人家谈论一些历史倒退的野蛮话题,本着不鼓励,不打压,不参与的三不原则,敬而远之。
“不鼓励,不打压,不参与。”兰陵笑了笑,合掌“啪”的吓人一跳,“我也是。”
“什么意思?”
“都是头面上的家族,打压就不必了,何必为了番邦撮尔小国得罪这些遗老遗少?”轻笑几声,“只要不闹得天怒人怨……其实他们自有分寸。说起来一个个看似粗蛮,可心里都是精明过人,这些当家的任谁都不是省油的灯。”朝我递过去的互助协议看了遍,“在关内按理不允许,可出塞就不同。你不是老说以国人的利益为先,是这个道理吧?”
“贞观年间不是就不允许蓄养私奴了吗?”看兰陵,哦不对,看朝廷的意思有意不去干涉,或者说是默许了。
“贞观年间还没打下西突厥呢。”兰陵托腮帮子喃喃道:“大家若起了这个心思,你不参与的话……”
“不参与就是不参与!”我要保持原则,我是文明人。
可气的是,文明人就我一个,野蛮老婆却有俩。颖当然不知道联合国的章程,更没听过对面大陆的南北战争,看来我有必要在古代史、近代史上加一个新学科——后代史。
“怎么说?”一群女人家唧唧喳喳尽不干好事,不知道才和谁家的女眷一起八卦完,就跑回来打算干坏事。
“买劳力啊,”颖抬手挥了下,“错了,是雇劳力。”
“谁家雇?你又跑崔家去了?”皱了皱眉头,崔彰开会,崔彰夫人也学着开会,开几天了。
“咱四家都去了,”颖极力赞成崔、程、秦、王四家不定时开四方会谈,夫人们更是没事就坐一起交流坏主意。“东边连年战乱,百姓苦不堪言……”
“和咱家有关系?”
“有啊,不是夫君当年的谋划吗?”颖一说到这事,马上就换了副崇敬的眼神过来,“战乱不断,民不聊生,不住的朝了高丽这边逃难。”
“安东督护府,高丽没了,先弄清楚状态!”
“就是啊,”颖笑着推我一把,“管是个什么,反正难民一拨拨地跑过来,梁将军一拨拨地杀乱民……”
“俩概念,镇压的是乱民,和人家难民有什么关系?”颖这话放一千五百年后就能造成国际纠纷,人权问题啥的。
“夫君说的,妾身都分不清,您还指望梁将军能分清?”
“也倒是。”脑海里浮现出梁建方阎王般的模样,这老家伙连我这顺民的板子都打,还别说别的什么民了,害怕很。“所以?”
“所以过去贴告示啊,招募些精壮啊,与其在那苦寒之地乱民、难民分派不清,不如老老实实随咱家去了陇右当了顺民。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颖顺手取下算盘,“若说啊,咱四家一共摊派了五千人,算算一年下来光粮食……”
“摊派?谁说要摊派?”这几天农学上忙得不可开交,既然和四家有了盟约,又都是信得过的人,就把陇右筹备工作交给颖来办,谁知道大伙开始摊派壮丁了,进度快得有点……
“都商量定了,不是你们老爷们都过去商谈过了嘛。这次由屈、梁两家夺牵头,为无依靠的流民着想,专门起了奏折上去。”颖说的奏折,仿佛是自己亲手呈递一般,“按照此次出塞人数的十倍迁徙,听说京城里顺降高丽贵族也有意随同一起出塞。”
大移民啊,可怜的,高藏在长安憋不住了,想借了这个声势赶紧出去透透气。说起来迁徙流民,按京里这帮混蛋看就是照蓄奴看待了,工钱估计不太可能,人多时能保证口粮,不过总比待在安东等老梁过来砍脑袋强,就是不砍,也有饿死冻死的可能。
也好,辽东本就寒冷,那些难民估计能适应西北的生活,至少比关内人耐寒得多,也算暂时解决了劳工问题,就是做法有点卑鄙,我还得适应。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间谍
更新时间:2006-12-26 21:47:00 本章字数:5578
效率就是竞争力,延长产业寿命的关键,管理模式、员工素质、生产工艺,缺一不可。
达莱逐渐领会贯通,相信在伟大领袖王子豪的指引下她会天天向上,可领袖已经等不及了,因为领袖的商业伙伴隔三岔五地上门催促,产销不成比例,难以维持日常销售,做生意就是怕缺货。
大家都很卖力,没人偷懒,可生产工艺太原始,线篦开合,织梭穿梭,看得人眼花缭乱,一下午功夫就没见布匹增长多少。钱都其次,老是不能按时交货,让人家买主无限期地等下去,损失的是信誉,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生产工艺要跟上就得有大笔的科研经费投入,经费啊,王家不是投不起,是实在不愿意,颖头一个反对。又不是秘方秘制,作坊里你走了她来,换工人比换衣服都勤快,前后就那几样东西,瓷笨点的三五月,灵醒点的三五天,该学的都学了。投大把资金搞技术革新,行家三五天就会融会贯通,回家原模原样就仿制一套,先不说钱花得可惜,人家内府财大气粗,学了你东西回过过头拾掇你,不等于造了快刀送对头手里砍自家脑袋?
“不能再拖了,照这么下去,前次的客户都跑了内府那边……”崔彰敲打着扶手,忧虑道:“虽说这几年不愁卖,可一旦给商户们落了这坏印象,往后几年棉花多起来,内府上凭借头几年竖立的声誉,一准就把咱两家从棉织业里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