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刘仁轨也捧起一颗端详,“早先只当少监一句玩笑话,不曾想竟然成真。”拿起叶子闻了闻,朝杂役喊过来,“喂羊看看。”

“不必,”我给剥离的叶子整齐地码在一起,交给杂役清洗干净。“这些都是依据,一片都不能糟蹋。让那帮人泡好了过来,该画的画,该量的量,整理个齐全的资料出来。”

常贵有点蔫,换了身衣服过来时候步履踉跄,看见案头上摆放的白菜忽然来了力气,猛扑上来,端起一个举到面前,眼泪哗哗就下来了,不知道的以为他家谁让问斩了,他正哭首级呢。

刘仁轨没理这几个神经病,交代杂役等了他们弄完再泡一次热水,尽量把体内积蓄的寒气都拔除干净。

“赶紧,该收集的数据抓紧,叶子剥下来就没两天好放了!”我后面大声提醒完,拉了刘仁轨就走,到门口扭头朝常贵喊道:“弄完了到我房间里来一下,有事商量。”

雨下得很贱,常贵下午找我的时候竟然给停了,看为老天爷对提前几百年把白菜弄出来很不满意,故意跑来祸害我。我大仁大量,原谅它一次。

“坐!”朝旁边的椅子指了指。常贵人不错,很快就从哀伤里调整过来,加上老刘行伍时候的经验,热水泡得小子满面红光。

“少监,这是今日整理出来的案本,您过目。”常贵恭敬地将一厚打资料放我面前。

“嗯,”我随手翻了翻,“作为冬存菜要注意下储藏时间,常温下储藏和窖藏都要记录得准确。哦,对了,同时着手明年的项目……”笑了笑,满不在乎道:“刚和学监商量了下,他朝务繁忙,一旦托不开身,农学里我一人打点起来比较……呵呵,适时有个帮手更有效率些。”

常贵话没听守久喜不自禁,尖嘴猴腮扭曲得如同砸烂的核桃。“少监……”

摆摆手打断他感恩戴德,“有能力是一方面,满农学里人才济济,单从这点论起来,在你之上者大有人在。我看重的不是这些,责任心强,能无条件服从上级,还有……”我卖了个关子,高深莫测地微微一笑,“校书郎明白了?”

“少监宝训,在下铭刻心头,常某一生唯少监所驱……”

“过了,过了,哈哈……”这家伙,卖一辈子给我,太离谱了,俩爷们家弄得这生生世世让人心惊肉跳的。“好,快去忙,才是个话音,没有定论,不忙让同僚知道,低调。还有,大白菜给我捎来一棵,我要拿回家做进一步的食用试验,作为农作物,这点是最关键的!”

“是!”常贵现在的表情已经能掐出水来,都不带走的。出门扭了半天不知道该迈哪个脚,蹦下台阶。

“疯疯癫癫,这外面湿冷泥泞的,跑来受罪。”兰陵从身上抽了个大毯子捂我身上,除下鞋子放了炭盆边烤上,才指了指袋子问道:“大轱辘什么东西?”

“高档货!”神秘兮兮将袋子里举了举,“答应给你负责农学就得有个成果,要不对不起你的信任。”

“哦,”兰陵耷拢眼皮委屈地点点头,“大冷天跑来臊我?”

“怎么说?”正解带子,听兰陵冷不丁冒这句话,心里怪怪的。

“为上次那事?您还窝了火?”兰陵一脸贤淑地坐我跟前,身子慢慢靠上来,“我心里过不去,几日上想找你说说,又没办法开口。”

“还说啥?过去的事情,我不是也有封赏吗?又是给看风水又是给修缮费的,侯啊……”这坎子上又忘记了,朝怀里掏了掏颖写的纸片出来打个醒,“平襄侯,多拽?”

“襄平县侯!”兰陵头抵我肩膀上吃吃笑了阵,“你就糟蹋我,若真是心里高兴怎么连个爵位都记不住?都是瞎话,骗我的。”

“我当然不高兴。”扔下手里的白菜将兰陵拦腰搂住,“好些个事情我不懂,也不想搀和。我知道有些事你没办法朝李家以外的人去说,所以即便你不吭声,真有一天用上我的话,腥风血雨里我都给你杀上去。可不要再把我莫名其妙地朝里面套,就是拾掇谁先给我招呼一声,好让有个心理准备不是?”

“你以为这冯家一开头上就是我安排的?”兰陵说完叹了口气,朝我身上贴了贴,“或者从陈家小子进了大理寺后就变成我一手操持了?”

“最起码你起个推波助澜的作用,尤其你一早就知道不是人家近臣动的手脚,当时告诉我声不就结了?非得让李义府跑我门上送个证据过来,你以为人家拿不到那么多凭据,就想让我糊里糊涂一辈子啊?临了拾掇完,我还上下落你个情,你就不嫌我冤枉?”

“够冤枉的。”兰陵又笑起来,“这个事情起得突然,当时我也是想朝内府这边一揽就把你家隔清了,剩下的慢慢查。从开始就知道不是近臣干的,可借这个风打压近臣气焰……”

“临时起意也罢,受人指使也罢,你皇家里……也罢……”

“少胡说,”兰陵朝我肋下一掌,发觉下手有点重,赶紧又搓揉起来,“乱猜,这事我的错,朝自个郎君认错不掉身份,往后保证再不会有故意瞒你的地方。”

“你觉得打死就不用道歉了?”我差点就给午饭打出来,爽得。“是不是觉得有缩手缩脚的感觉?”

“什么意思?”

“今天给几个人扔到水翁里,看他们那么大的人都得蜷缩起来,伸展不开,就这个意思。’扭头看了看兰陵,看来自己比喻得不恰当,重新下思路,“竹子,发笋子的时候力气就大,头顶压的大石头都能翻开了,你是不是感觉头顶上压了东西,就想使劲朝起翻,直到顶开为止?”

“说的有点像,”兰陵沉吟了半会,在我肩上点点头,“是这个感觉,你不说我还没太朝深处想,很恰当呢。”

“所以啊,”我把白菜扔给兰陵,“顶开就是万幸,顶不开的可能性很大。你一个内府就再多的钱,再大的势力,你就是争了再大的权利,还是得不到响应。先把粮食产量搞起来,等大家发现有一天吃穿都有了节余,想过更好的日子了,那就有人和你一起顶石头了。白菜,朝成功已经迈出第一步了!”

兰陵掏了白菜惊呼一声,“你农学搞的?就你上次说的拿油菜养了这么大?”

“没知识就是可怕。新品种,大白菜,一亩几千斤,吃一个冬天都保持新鲜。我本就是告诉你,你朝农学的钱没白花,我拿你的薪水没光以权谋私。”

“别说这么生分的话,”兰陵给白菜扔了一旁,“往后你就知道,有些事我不说是为你好。这生到皇家里,从剿平高阳公主谋反那天起,就是不当寡妇,也不好安生。除非我现在当了道士去。”

“你少恶心人家道士,”说着捏了捏兰陵鼻子,将白菜装包里又系好,“我从开始就没记恨,刚都装的,套你话呢。嘿嘿……”

“真的?”兰陵爬我脸跟前端详,“实话?”

“大家都是成年人,心心相映就足够了,这是两人的福分,我还求啥?给你抢回家纳妾?你哥不把我剁成饺子馅……”看了看手里白菜,吃饺子不错。

“去,你别逼我,逼急了我还就改嫁你王家去,谁敢让我当妾?”兰陵抱我使劲亲口,“咱俩都好好活着,没人敢剁你的饺子馅,要我还一口气在,谁都不成!”

“嗯,这我相信。”举了举白菜,“撤了!”

“不是拿来给我的?”

“给你看看,我拿回家包饺子用的,还以为啥都给你啊?”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杀人自助旅游团

更新时间:2006-12-23 10:12:00 本章字数:5450

手套,围脖,棉被,棉被,棉鞋,还有个火车头棉帽子,都是很新潮的东西,穿上后暖和,抗击打能力也增强不少,真的,至少兰陵使劲地压住我打完一趟压惊拳后,我光感到有点瞌睡。

“真是的,门房怎么就能放你进来?”兰陵对我的形象极为不满,不甘心地又给了俩拐肘。

“因为专门给他看了脸,虽然我看出他一直在做思想斗争,便还是放我进来了。”兰陵庄子上的门房都熟人了,他知道我是跑来讨债的,他也清楚女主子就是因为欠了人家农学的钱才跑到这小庄子上隐居,可不知道为什么,又被债主逮住,时常上门逼讨,也习惯了。

“你今天就这个打扮去农学应差?”兰陵费了力气给我翻过来,一把揪掉火车头帽子,好奇地伸手朝里探了探,翻来覆去寻究别的功能。

“然也!”我吭哧着爬起来,棉花塞得太厚,起向不便。

“你家夫人就放了你这个模样出去?”兰陵伸手就解我棉衣上的袢扣,“要是我,放了郎君这个模样外头丢人,不如一把火给房了烧了去。”

“她不知道,一早就忙去见人了,早起连个系扣的都没。一发火,就给这身行头穿出去故意丢人。”电视里旧社会拉黄包车的造型,很前卫,是我亲自设计,颖和二女亲手缝纫起来。穿上后又被颖无情打入冷宫的跨时代尝试。说到效果,不是一般的强悍,农学一天里,包括没事跑我办公室献殷情的常贵都没有出现在我方圆二十平方米的范围内,尤其是我抄个手满学院溜达的时候,连打杂的都退避三舍。刘仁轨这个唐僧反常地没来骚扰,看来明天要再接再厉才是。“你干啥?女流氓!”一把给兰陵在我下身又拽又捏的魔爪抓住。

“去,少臭美!”兰陵给我手甩开,“稀罕你怎么地?我看看这下裆怎么提这么老高。勒不勒?”

“不勒,你量身裁剪合适就不勒。”我撂起棉袄任她看个仔细,老夫老妻的,不存在避讳。”

“衣裳也怪,你脱光了钻被里去,我仔细看看。你家俩夫人还真能作怪,做个衣衫比农家还节省面料。”兰陵来了兴趣,三两下给棉家伙扒干净拉了床棉被给我蒙上,挑亮烛心开始钻研。又拿了软尺不时地朝我身上丈量,零零碎碎的数据记了一张。

“你准备拿我帽子去卖钱!”我看出门道了,上前就抢纸片,“你又在剽窃我的创意!”

“不是帽子,是全身。”兰陵反应快,一把抽回图纸,“你家婆娘没本事,好端端的东西被做成了这个样子。幸亏有妾身在,等好好的做上一身新衣送你,往后不许穿得这么丢人显眼满处瞎混了。你如今有身份有地位,说出去是堂堂县侯。又是农学里的少监,还是禁军里的长史,小心被言官殿前奏你一本。”

“哦,言官管这么宽?”属于那种吃饱撑的官,我又没裸奔,农学里又没有实行官阶,穿个便衣就得告状。太无聊了。

“好了,赶紧穿上。”兰陵把衣裤又推给我,“你该庆幸,我朝建国来没这么多死规矩,要是放了前朝,按你身份光凭这一身奇装异服就能拉去抽板子,降级罚俸不在话下,弄不好一生就毁了上头。”

“要不说唐朝好呢。”将裤腿上的带子绑紧,不透风。“哦,你找我来干啥?不知道年底人忙吗?大冷天都不知道心疼人。”

“下午来了个音信,你肯定喜欢,才托人朝农学里捎口信。”兰陵取了个手扎出来递给我,“剑南来的快报,今年秦岭上大雪早早封了山,迟来了一个月,该是秋天上的事。”

“你说,我看不了。”手扎翻了几下就放弃了,是兰陵内府上呈递机要时用的,而且字迹潦草,简直是为难人。

“头一样呢,”兰陵鄙视一眼,才悠悠道:“今年冬天吐蕃的粮食已经有了紧缺迹象,屠宰牲畜的数量比去年多了不少,说明咱们的谋划有效果,两年来的辛劳没白费。”

“哦,可真是辛劳,就是不谋算人家的粮食,光你府上的进项就不白费了。割草打兔子,两不耽误。”从这话上看,兰陵的谍报系统已经有了长足的进展,从军事到民生,还能精确估算屠宰牲口数量来判断吐蕃粮食储备,“迹象而已,从你内府经营的双边贸易上就能看出对方的缺陷。想要真的搞垮吐蕃,还得再论持久战。”

“当然没那么快,也算有点成就。”兰陵毫不在意我的打击,笑道:“知道你不感兴趣。”轻轻将手扎扔了桌上,猛然道:“郑弘还活着。”

“谁?”脑子有点缺氧,一时没反应过来。

“郑弘,你朝程老爷子推荐的那个郑弘。”兰陵补充道:“人活着,按时间推算,现在该到剑南了。”

“啊!”这太惊人了,算下来已经一年半光景,从率突击骑兵深入敌后将吐谷浑大部队从包围圈中解救出来就杳无音讯,郑家连孝期都过了,这么大活人又从剑南钻了出来,令人难以置信。“说清楚,是不是本人?”

“是,”兰陵坚定地点点头,“同他一起回来的随从共一百单八名,都是难得的勇士。”

“他们上了梁山?”这数字太吉利了,三千人,偏偏剩下一百单八名,很诡异啊。

“什么梁山?”

“响马,一伙子响马,占山为王,聚啸山林那种。”

“那有什么奇怪,郑弘本主是突厥王族,本就擅长游骑奔袭。”兰陵说到这里,倦怠的眼神变得透彻起来,“响马,这才是真正受得我辈尊崇的血性响马!”

吐谷浑大军安危撤出后,郑弘一行为躲避吐蕃人的绞杀,山岭间昼伏夜出,本想按原路咸川汇合苏定芳,哪知咸川受困,通往陇右、咸川、剑南的三处要道均被吐蕃人把持,强敌环围,难以脱身。敢死队,又是轻骑伏击,军粮早已耗尽,靠山中走兽甚至敌人尸首果腹,忍不可忍下本欲拼开一博,幻想由内至外打通关卡。不巧正碰上吐蕃人连攻咸川未果。为保证有优势兵力和回援的程老爷子相持,大幅地收缩兵力的时候,一千多死士冲过关卡后却撞上吐蕃主力部队回援。一路厮杀发现周围的敌军越来越多,想回头已经不可能了,只好延河而上,朝西南撤退,进山后检点人马只剩下一百零八人。

“这还是去年的事啊,这么说来他进山后再没损失过人?”

“没有。”兰陵话音里透着自豪,那种对勇士的敬仰之情跃然而出。“吐蕃人朝他们撤退的方向收缩过来。所有的山道已经堵住了,再没有回国的办法,所以郑弘带了手下入了吐蕃境内。”

厉害,这才是一不做二不休,你堵了挡我的,我杀你家去,当时在京城里就看出来郑弘不是个善茬,可没想到他比我还无聊,甘拜下风。

这些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千军万马里抢条命的家伙,统帅还是个突厥狼族,一旦进入了地广人稀的吐蕃。这百多条恶狼就算进了羊群了,幸亏我和狼是朋友,所以这么一想就有种幸福的感觉。

西北方雪山,东南又是战场,只能绕着山路一直东进绕过雪山进入吐蕃境内,这么一来和祖国背道而驰,为保证自身安全,不至于过早泄露行踪,一路上只找偏僻处行军,逢人杀人,逢寨屠寨,一帮吐蕃马帮打扮却不会说吐蕃话的屠夫就顺着山路由东到西屠杀数千里地,直到剑南吐蕃相临的地界才遇到唐人的商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这说的是郑弘吧?”兰陵毕竟是手下捎信带话,只了解个大概,听起来平铺直叙,想起来心惊肉跳。以前成天看进口大片,主演的帅锅们野性十足,肌肉盘根错节,场面火爆,规模恢弘,炸个飞机撞个轮船就能看得我热血沸腾,可跟人家小郑比起来,连提鞋都不配。这事得好好演义演义,咱既然来了就得给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导演留下个扬眉吐气的好剧本,诗歌文采不行,可白话文更能体现出其中奥意,不说了,亲手捉刀,《郑屠传》。“下次见他一定不能放过,要好好给我讲三天三夜。自助杀人旅游团,令人羡慕的家伙!”

“果然是十步杀一人,”兰陵嘴角轻挑,笑得安祥,“味道怪怪的,郎君这表情和话语联系不起来呢,是羡慕?真的嘛?”

“假的,”我咳嗽几声,不好意思道:“有点自卑……”

“哦?”兰陵抚掌大笑,朝我拉扯几把,“还真以为你眼睛长了天灵盖上,半天也有觉得不如别人的时候。”

“你不会因为这样就移情别恋吧?”抹了把脸,平息下内心的不平衡,又嬉皮笑脸起来。

“你在提醒我?”兰陵推了我一把,“都是我朝栋梁,只是便宜你了。谁家好处都能落点。郑弘心里唯一感激是你,死了,活着,郑家几代都念记你王家的恩情。”

“不,这话不对。你这样说就是不尊重我,更不尊重活着和死去的英雄。本事这东西没办法代替,是金子总有发光的时候。这是人家拿命拼下的荣誉,我没资格跳出去指手画脚地往我身上揽。该谁的就谁的,顶多回来问他要点吐蕃边远地区的土特产,珍贵皮毛啥的。”我承认自己胸无大志,却绝不是屑小之辈,还没有缺德到拿三千关内勇士鲜血来给自家争光添彩的地步。

“你是厚道人,”兰陵拍拍我臃肿的行头,“看你脸抽抽的,说真话呢,又没损你。比起朝堂上那些自称刚正不阿之辈,你身上那么些缺点可以忽视了,从认识你就没拿你当过奸妄这徒看。”

“嘿嘿,那是。”拍了拍棉衣,“消息可靠我就找夫人去郑家报喜,郑弘什么时候回来?”

“他不打算这时候回来,”兰陵抽了两封手信出来,“一封是给你的,一封你捎到他夫人手上。在剑南修整到开春后仍要回到军中去,其余一百零七人也愿意追随郑弘一道走。”

看来小郑还有自己的打算,也好,虽然动静大了点,可按军功算还是稍微单薄点,前线正拉锯,不知道得僵持到什么年月去,挣工分的机会还多,一次捞够。

回家将信件交给颖,让她赶着头一个去郑家报喜。这人情得落独一份,带车棉花棉布去。各种真皮手套大人小孩一人两双。

“入冬就送了一车,再送就显得咱家矫情了。”颖扯掉我的火车头帽子,扒掉黄包车工作服,气得朝我身上摔打半天,“您往后再这个样子出门,妾身就……”

“就啥?”一身内衫就滚了炕,家里暖炕烧得结实,精身子都不觉得冷。“只许你满宅院里瞎整,不许我穿暖和点出门?你不是修缮,你修一天,我就穿一天。出门有小孩吓得老远就拿石子砸我,农学里都没人愿意和我说话,美得很。”

颖气乐了,扑上来就找我拼命,俩人厮打一阵,才发现二女笑嘻嘻站旁边看好久了。推开颖,朝二女招呼道:“想不想看我变魔术?”

“去!”颖给一身行头抢下来全轮了二女怀里,浑身上下拉拉平展,“妾身赶去给人郑家报信,二女家里招呼夫君吃饭,往后再不许给自己穿成狗熊样子,家里该修缮还得修缮!”

没办法,换了身人五人六的外套拉二女私奔了。自从家里棉纺作坊开起来,庄子里积蓄越来越多,造纸作坊后面的几家商户的业务范围逐渐拓展开来,从以前简单的生活必须用品朝多元化经营转变,要知道这年代一包麦芽糖就算奢侈品了,而自家庄上的小商店已经出现二女喜欢的小玩意,这一点就说明档次提高了一大截。

“什么时候开的?”现在大家习惯将以前王家庄子喊老庄,而收的云家庄子喊新庄。云家庄子不远处的几间农宅已经变了样子,土坯院落改成了高大的砖瓦房,朱红色梁柱老远就泛着亮光,精致的屋檐高高撅起,两面长伸的兽头水檐和新铺的辊窑瓦崭新夺目,尤其是大青砖高高垫起的官台就一个字:气派!

“‘南晋昌’的分号,”二女蹦跳地拉我过去,“货和西市上一样全,棉纺作坊开业后,他家掌柜的求妾身几天了。”

“求你不如求夫人,”一直忙得没机会和二女出来逛荡,连人家零售十强的“南晋昌”开了自己门口都不知道。歉疚地摸了摸二女脑袋,“往后多提醒我,没事就拉我出来逛,多给我说说庄子上的事。”

“夫君忙,夫人最近也忙,二女当家呢。‘南晋昌’前年上因为天水那边的生意打麻缠,是妾身出面朝他家贷了一百五十贯现钱,要不现在还不定就垮了呢。”二女沾了唾沫朝人家红柱子上扣了会,“比咱家后院的漆料好,问问谁家的漆匠。”

“嘿嘿,真是当家了。”小姑娘知道拿自家和人家比了,心里高兴,“你放的多大贷?小心夫人查你小帐。”

“合了股的,前后二百贯强点,每年抽股红,都藏得小心,夫人若知道就得打坏鸡毛掸子。”二女爬我耳朵旁小声道:“老四也在外面入贷,后城一连三家大台子都有她的股红,夫人知道后才抽过她。”

“哈哈……”俩小狐狸长大了,如今都是有家身的款婆,各显神通的时候了。“进去看看,这大棉帘子厚得,还真是大门面。”

他店掌柜见二女进来打着颠就冲过来迎接,“小店才备货,想学陈家的套路在年上红利一月热下铺面,正打算找二夫人报个信呢。您这一登门,这刚过去的日头就转回来,就觉得店面透亮,瞧这长蜡都白点了。”说罢又朝我拱了拱手,“快朝里面招呼,数九寒天的没点暖和劲,这热茶都预备上了。”

“今日里陪夫君过来看看,”二女官太太架子拉开,小脸仰起多高巡视一圈,“尽心卖力就好,我可在你们号里砸了大份子,年底上的股红得叫人看得过眼才是,你家大掌柜手都拍肿了指天明誓,别让我失望啊。”

掌柜的屈身仰脸笑得一朵花听完二女指示,赶紧上前大礼参拜,“见过小侯爷,您大驾光临……”

“行了,”摆摆手,这话最近听得多,有点发腻,“随便看看,那套就免了。”指了指几个伙计老大的麻袋朝里面搬,“味道熟悉的……”

“孜然,”掌柜接口道:“这几年里陇右才开始种,可价钱比胡子贩来的要便宜得多。”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大国沙……哪啥主义

更新时间:2006-12-23 22:49:00 本章字数:5387

孜然,嘿嘿,忙着忙着满都是棉花,竟然给孜然的事情早就没了念想,想想自己也小半年上没吃烤肉了,委屈的,忙了事业闲了胃,咱这混吃等死的二混了竟然也有废寝忘食的时候。

“称一斤回去。”身体告诉我,该吃精烤肉了。

“便宜了吧?熟归熟,这零碎东西帐得算清。”孜然轻,才大一包,九十文的确出乎意料了,光知道现在京城里时兴这个,价钱肯定不会小。

“谁都这个价钱,您多心了。”掌柜的指指刚开的麻包,“前几年的确是贵,从去年开始价钱就下来了,今年更是贱得连前两年的零头都不到。为进这个,秋天随大掌柜还去了趟拢右,才三年工夫,原先荒凉的戈壁滩上把孜然种满了。如今都知道这东西赚,好些大户人家专门跑陇右圈荒地,一来没产出,想圈多大就圈多大,二来自建国朝廷就一直贴补朝陇右垦荒,没咱关内的限制。尤其陇右几个大姓,十来万亩的撒播,看这个光景,明年价钱不得往下走。”

“哦,这么一说就明白了。种这么多也不是事吧。”

“怎么种都不亏,就是贱到二十文一斤都比粮食合算了。戈壁上的荒滩官府上根本不造册子,除了劳力外,什么本钱都不摊,天上白掉下来的钱。”掌柜的殷情将我和二女送到门口,目送着离去。

百善利为先?的确没想到的事情,成天这推广那推广,只要有利益,不推倒都广了。揣了一大包孜然领着二女满庄子巡视一番。百姓安居乐业,商家童叟无欺,天下太平,善哉,善哉。

这烤肉的瘾才过,满嘴油星还没抹干净,颖就喜滋滋回来了,从满车大包小包的礼品能看出郑弘夫人的心情,“你去报喜还是打劫?孤儿寡母的礼品你也好意思朝家里拿?”

“死活要给,当时再推辞,今晚就出不了郑家大门了。”颖估计被郑家夫人好心情感染,好像自己做了件天大的善事,美美地幸福了一次。“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也不好再推却。二女,朝你那边搬过去。这丫头狠劲给自己占东西,东院如今全是她的。”

“那么多院子,爱要就给。咱家能占地方的就三口人,守这么大个府宅。一人占八个院子都够。弄得和陇右一样。”这就是我讨厌修房的原因,仨主子占这么大资源够浪费了。不住就算了,还一间间的朝过重新装修,钱花得冤枉。“赶明给管家、帐房、医生,还有达莱她四个换到西边去。那边几个院子常年不除了落灰就再没别的东西,叫大家都住得宽敞点。

“够宽敞了,周医生死活不进来,外面给划了院子。就帐房和管家人多些,西边也行。达莱就算了,她大姑娘家小院子住得舒坦,换大的反倒不好。”颖朝炕上挪了挪,拉个毯子盖到腿上,“夫君也觉得陇右好施展?”

“啥陇右?”正吃饱撑得练毛笔字呢,忽然来这一句,没反应过来。

“您不是刚提陇右嘛。”颖蹭到我跟前欣赏我的墨宝,赞道:“怪好看的字,夫君最近习字花了功夫,说话就赶上王右军了。”

“你糟蹋我还是糟蹋人家王羲之?老实看看,少漂风凉话。”随着农学里业务不断拓展,需要我署名的章程越来越多,两笔臭字见不得人,说什么也得把签名练好,要不真就丢人丢到金銮殿了。

“问您话呢,”颖笑眯眯捅我一下,“陇右上不是归您农学上调派嘛!”

“尽胡说了,陇右上归人家督护府调派,和农学上有啥关系?”随口答着,“王修”俩字又写了一遍,这次发挥得不错,别人估计能看懂了。得意地举了纸吹吹墨迹,递给一旁搞不懂行政关系的颖,“咋样?裱起来!”

“呵呵,”颖捂嘴笑软了,“少渗人了,小心吓了人家裱匠。”将我挤到一旁,提笔端正地写了个模范,“头前几个还行,妾身手里的字虽然赶不上名家,可勉强也能照着描个间架结构,您照这个劲头再有个七、八年兴许能裱一两幅了。”

“七、八年,拿大好时光写这没用的东西,亏不亏。”随手给毛笔扔了桌上,“我还是不写了,山人自有妙计!”

“就知道。”颖满不在意地收拾桌上狼籍,二女已经将东西朝自己新的仓库里安置好,脱了鞋就朝炕上爬,被颖老远拿暗器打下去,“急死忙活上来干什么?嘴里说着代**置几天,几天没动帐本子了?”

“小娃家,谁跟你一样天天算帐?”伸手给二女又拉上来,“帐晚两天算又塌不了天。”

二女附和点头,颖恨得上来就两巴掌,“学成了还,别以为才拾掇了老四就把你漏了,没一样好东西。”

“哈哈,”搬了二女脑袋看了看,丫头不好意思地拱我在怀里朝外面撅个屁股。看来二女放外帐的事情早就漏馅了,颖只是逮住老四做法而已。抬头朝我笑道:“穿这么厚打又不疼,晚上睡下朝光屁股上轮。”

“都叫二女给话岔过去了,”颖照了圆圆的上面又两下,解气,才坐我旁边,“今年不是棉花试种成了吗?如今都陇右上估算,京城里有头脸的正暗地里活动着陇右的地呢,削尖脑袋朝里钻。”

和孜然一样,相比之下如今棉花的利润更高些,稍微机敏点的就能嗅出朝廷明年的动向,赶早不赶晚,现在是利润最厚的时候,一旦等朝廷针对棉作物的政策完善后,再想保持暴利就不可能了。

“那边地是多,但咱伸不上手。再说北边各民族混杂,连年纷争不断,杀来杀去的也不太平,咱先等他们过去后再看看。上每次出事都是北边,大军一茬茬的杀。就是平息了不少少数民族的反动情绪,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又是一场杀戮。王家挣的是太平钱,若真的朝陇右发展,需要个得力的人手不说,组建一支装备精良的地主武装大队不可避免。

“看看?”颖有点气馁,“看看就把时间错过去了,等人家立住脚了哪还容咱家横挺一杠子,出了这个门就没人认你这个人了,何况还是数千里之外?”

“你算过本钱没?地、庄子就不算钱,几百个护院少不了。光这下来多少?咱家才叫内府里讹诈了五千贯,哪还有那么大的财力?你真为钱咋还赚不来,跑大老远受罪。”

“可不是为钱,给咱王家多扎两处根基,往后开枝散叶不能老守了京城一处。没看人崔家,枝叶遍布大江南北,百年来你倒了他上。他倒了我又起来,战乱数十年总是有血脉流传下来,屹立不倒。”颖给二女从我怀里拉出来,发了几个核桃叫剥。“咱王家已经不是这家的平民小户,侯已经封过,拜不拜相无所谓了,再大的权势抵不过家族兴旺,长孙家就是例子,结果比王皇后一族都惨,就是人丁不旺的一场。您说呢?”

我惊慌地看了看颖,又朝颖身后剥核桃的二女瞄了一眼,连二女那么个小人都在点头。看来自己还是没有领会古人思想奥义,我竟然从来没朝这方面想过,光觉得这花天酒地的日子蛮好,从没想过身后王家能不能数百年屹立不倒的问题。

“您盘算多久了?”颖既然把王家百年发展大计都提出来了,我这个家主就再没回避这话题的理由,直起身子端正了下表情。

“还用盘算吗?种子撒了地下,小芽芽冒出来,一天天朝高里窜,该什么时候朝什么地方打算,妾身要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您不如早早休了换个能当起家的零干。”

“理所当然,”我看了看剥核桃的二女,“你也来,今咱就把这话说透,既然是理所当然,咱家就得从前往后划算妥当。”

“是这个理,”颖给身后的二女抱过来,“不说外省,王家暂时还没有那么多人手。但陇右是个机会,大军才平了突厥,如今那边兵强马壮,胡子就是心里恨也不敢有所举动,趁了这个出塞圈地的风潮,三五年里哪怕没收益,哪怕有亏损都得在那边站稳脚跟。到时候咱们这边人在陇右起了气候,地里出产成了朝廷的依*,就自己不说,朝廷的兵马都得护咱个周祥。”朝门外喊了声,吩咐丫鬟送壶热茶,看样子要和我弄个彻夜长谈了。“夫君是行军的行家,妾身爬您布阵的沙盘上也看过,看是看不出门道,不过还是有些心得。”

“心得?你都从上面看了心得,还要我们这些老爷们干啥?”接过二女递过来的核桃撮了撮皮,仰脖全塞了嘴里。笑道:“往后不许看我沙盘,就剩这点比你强了,好歹也给我留点面子。”

“呵呵,夫君抬举了,妾身就长到上面也是两眼墨黑。那边荒凉,从沙盘上看,关内的城寨密密麻麻,可整整一个陇右就孤零零三五个城镇,要不闹胡子呢,没出产哪来人,没人哪来的城镇,连个城镇都没有,那就只剩下胡子了。”

“哈哈……”我指着颖笑翻,这言论,好像人家胡子就不是人,不吃人饭光啃草沙子就能过活。“胡子听你这话就气死了,谁说人家那荒凉,好田好水不比咱关内不和,你没去过少乱说。”

“您跟去过一样。”颖白我一眼,嫌我嘲笑,不满地噘了噘嘴,“好田好水怎么就没人去,尽养了胡子骑马?不过这次得了您农学的棉花路数,往后那边肯定人就能多,慢慢多起来有城有镇了,咱家的基业就越来越稳当,别说百十个护院,就千十个也不在话下。咱一家千十个,光看这次着急出京圈地的家族不下二十家,加起来也几万人了,到时候不是胡子找咱事,是咱找过去杀胡子。您还有什么怕的?”

“我不怕胡子,就是有点怕你。”拍拍二女脑袋,指了指颖,“害怕不?”

二女附和地点头,颖上去就是两下。

“您想通了?”颖给二女压怀里,手伸了衣服里面乱挠。

“嗯,就按你说的办,我去办。”还想啥,对王家好就是对我好,颖既然都短期内不计收益目光长远了,我没必要持不同政见。

“还有秦家,秦夫人跑来找妾身商议,如今您那学生远征,秦府里外都是秦夫人一人招呼,还得抽空去程家帮您管另外个学生,不容易呢。”颖小牙牙一开一合,又一个核桃粉身碎骨,“这次咱三家联手把关外的事情办了,您和程初俩出头安排,谁也不敢有二话。”

明白了,颖和秦夫人俩早就有串联,怪不得看沙盘呢。秦夫人敢把威震四夷的秦相公揍到门外喝闷酒,颇有程家门风,颖和这种筋肉女来往密切,不学坏才怪。好事,颖一直埋怨自己出身商家,眼光短浅,和人家大家闺秀多来往马上就有了质的飞跃,二十多岁上就开始安排百年大计,弄得我个老爷们觉得很没面子。

“不是你三家,”兰陵笑眯眯听我转述完,“还有我呢。关外的情况我比你熟悉。什么地方土好,什么地方更安全……”

“不和内府搀和,你是你,我是我,少打混混。”翘了二郎腿,提了提衣衫下摆,拿了个架势,“我就是来告诉你声,农学里打算开始收学生了。按开了春后另开一科,想要国力强盛,首先要提高粮食产量,要提高粮食产量,首先要培养农业人才……”

“想要培养农业人才,首先提高农学的经费!”兰陵鄙夷的眼光再次投了过来,“我先替你说了,还省我口茶钱。你如今朝我这,不是拉床上沾便宜就是撵着人要钱,才说的白菜什么小组的拨了大笔下去,当我开铜矿的?说铸钱就大把有了?”

“大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沾便宜我又没使用暴力,咱各沾各的,从你嘴里咋就跟吃了大亏一样?再说了,你内府上办学内府上出钱天经地义,我跑来要钱是准备朝家里拉?啥人!”

“呵呵……”兰陵起身朝我推一把,妩媚笑道:“前次都谢过郎君了,就让妾身嘴上沾个便宜又有什么相干?就喜欢和你斗个嘴皮子,一天到晚正经说话给憋屈死,老惦记你家跑的日子,能痛快说一天话。”

“说得可怜,等钱用啊,别耽搁。”朝一旁让了让,让兰陵挤下,“如今京里大户朝塞外圈地,朝廷上是个什么意思?光闹得动静大,却没个话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