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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城池内外对峙时,突听乞活军的队末传来几声凄厉马嘶,外围队脚出现混乱。

  城上的王叡一讶又一疑,按理说蒙城并无援兵,是谁在破阵?

  城下龙莽则猛然回头,后手接应的下属打马来报:“大帅,队末突然无声无息地摸进数十人,佃农装扮,举镰刀专割咱们马蹄子,为首者一身蛮力,毫无章法地胡乱冲撞。”

  龙莽眼神狠辣:“妈的,围了!”

  消息报进驿馆,众人都一头雾水。沈阶微微思量,簪缨已开口问杜掌柜:“按照脚程,颍东的佃户可会这么快到达?”

  杜掌柜一听便跌手,“是了,必是他们!此前老钟传信说,那些人颠沛久矣,因小娘子收留眷顾而十分感恩,恐是听说小娘子有所差遣,便日夜兼程而来,恰遇有人围城,便冲了上去——不好,他们哪里是乞活兵的对手?”

  沈阶神色少见地凝沉一分,“这非重点。重要的是乞活帅之前未必有与蒙城为敌之心,一旦被突变激怒,会不会改意攻城。”

  簪缨忽然起身:“我欲去城头一观。”

  “女郎,不可。”

  “小娘子,外头危险,不可去!”

  “小东家三思……”

  她这一句话,瞬间引来一室人的紧张。

  但簪缨并非好奇逞强,她有不得不去的理由:她虽不知龙莽确切的身份,却能确定乌龙与手便是前世在李景焕登基后,最先揭竿而起的流民首。

  他如今与龙莽部队相遇,岂不正像,最早反晋的流民帅与最终定鼎中原的新安王之间的一番较量……

  若非因她的缘故,乌龙与手此时应该还在忍受公孙氏族的欺凌,乞活帅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他们根本不会遇上。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根线串联了起来……直觉告诉簪缨,不应放过这个一探究竟的机会。

  “我身边有影卫保护,不怕。”

  她意已决,出门前却也不忘在披风里加了件护心薄甲。

  待她领人驾马驰至城阙,登上城头,城外的混乱几乎已经平息了。

  那伙佃农不是乞活兵的对手。

  除了最开始出其不意砍倒了几匹马,很快被龙莽的人包围收拾了,一个个捆成粽子模样,扔在马阵前。

  王叡谨慎起见,没法开城助援。见女郎亲自过来,他先是一骇,等听明了女郎之意,他点头,定神向城下高喊:

  “莫要伤人!我等只望与大帅井水不犯河水,大帅莫伤我们的人,有条件尽可提出!”

  龙莽抬头一望,只见城垛正中的位置,由玄甲将军换成了一个矮个头的人,只见天黑距远看不清面目,只隐隐瞧着身条纤细。

  龙莽目烁微光,饶有兴味地笑道:“小虾米不值得爷爷塞牙的,给你们就是!”

  簪缨驻立高墙之上,眉心微微一动。

  王叡也是未料他如此容易便松口,再一想,焉知这边一旦开门纳人,对方会不会趁势猛攻入城,倒有些进退两难了。

  龙莽等了一会,马蹄焦躁地冻硬的土地上踏了踏,粗戛的嗓音挟带不满,“怎么,你们要人,爷爷的诚意摆出来了,难道还要我后退二十里?敢杀樊家人的主儿,不至于只有蚂蚱胆儿吧?”

  这句话意有所指,不冲别人,分明是在针对簪缨。

  簪缨目力不及,看不清那言语张狂不逊的龙莽目光所在,却觉有一道视线如芒在身。

  冷风吹拂她的脸颊,簪缨慢慢捏紧手指,不接挑衅。

  随行的沈阶侧

  了下身挡住风口,在簪缨耳旁轻道,“对方来意尚且不明,若这些捆绑的人中混了乞活细作,入城后有所图谋,万万不妥。”

  他声音压得更低,“我知女郎心软,但切不可为了数十人命,将城中布防露出缺口……”

  “我知。”簪缨道。

  她还不至于这么昏聩,都是人命,当初她在城外动手,是算出有七八分把握,而今夜之事处处透着古怪,两害相权,她也得忍住。

  城上不松口,底下被捆住之人也真是硬气,一声不吭。

  龙莽见状,也不做杀人示威之事,就那么扛着斩|马|刀在肩,不攻亦不去,悠悠然逗留着。

  簪缨别的做不了,至少不输势,便立在城头,与之对峙。

  王叡担心更深霜重,劝女公子回城,此处有他守着。簪缨不应。

  直到黎明将近,双方都人困马乏,龙莽甚至在东方露出鱼肚白的天色下,仰卧在马背上打了个哈欠,两腿冻得僵硬的簪缨这才下城头。

  一个时辰后,天色大亮,龙莽见时候差不多了,这才发令:“撤。”

  乞活兵众领命,齐齐打马返走。

  就在他们拨马将撤之时,身后的城门忽然吱呀一声响,龙莽回望,见紧闭一夜的铁门居然开了。

  五匹轻骑从城中驰出,四将在后,为首却是一位玄衣劲装的玉面少年。

  与其说少年,那秀眉娇颜,轻窈身段却瞒不住有心人的眼,分明是位女扮男装的美娇娥。

  龙莽直视骑首之人,眼神恍惚了一下,没人看见他嘴角一闪而过的苦涩,咂摸着:“都是爹生娘养的,还真有人长成这个模样……”

  簪缨生相秾丽娇人,是天生扮不了男人的那类女子。她下城头后并非补眠,而是沐了个热汤浴,换了身简便行头,准备与这位乞活帅当面一晤。

  她催动座下的汗血马驹慢慢驰近,净髻高额,神色沉静:“大帅且留步,昨夜之事,还未向大帅道声谢。”

第99章

  清早, 麾下向簪缨来报说龙莽已退兵,亦未伤及所俘佃民,簪缨与沈阶商议后, 大体确定龙莽此来是有意示警。

  他非但示警于蒙城, 还于此驻守一夜,是为告诉外头的人,连他乞活帅都拿不下的蒙城,旁人再想惦记, 便要掂量掂量轻重。

  龙莽听簪缨一语道破, 也不扭捏,一双狼豹之目从上到下打量少女, 用他那破锣嗓子问:“你便是唐夫人的女儿?”

  簪缨夹马握缰,唇间呵出细细的白气, 嗓音清亮道:“正是。不知大帅与先慈有何渊源?”

  “唐氏是巨富,我这穷得叮当响的山大王哪里高攀得起,不过敬服唐夫人的为人罢了!”龙莽被这句话逗得不轻, 转而睨目揶揄, “你今年几岁, 就敢单骑出城, 也不怕我?你这跨下小马,成年了吗?”

  他身后顿时响起一片大笑。

  簪缨在起哄声中不为所动,笑笑回说:“我听过一句话, 初生牛犊不怕虎,又有一句,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千里神骏, 岂是一日长成之功, 正如大帅的部曲壮大至如今之势, 必也是年积岁累,费尽苦辛。”

  她说话间轻抚马儿鬃毛,“说起马来,还要向大帅致个歉。昨日我的人损了贵部的坐骑,我愿献良马二十匹,以偿损失,还望大帅勿要推辞。”

  江南少马,已是共识。

  龙莽听了,微微动心,又见这少女说话时眼眸直视于他,不卑不亢,不像硬撑胆大的样子,冷不丁问:“樊卓真是你办掉的?”

  簪缨一愣,颔首。

  她道:“那厮仰仗兵权,欺男霸女。听闻大帅平生最恨妇孺之人,乃真豪杰,在此事上必然与我是同道中人,否则也不会仗义相助了。”

  她看似在回答问题,其实每一句话,都在暗褒此人,有意无意地将他拉拢到自己的同一战线上。

  虽则恭维,却又不放低自己的姿态,以免被对方看轻。

  龙莽也不知听没听出簪缨的弦外之意,蒲扇大的手掌捋了把脸,笑了句:“你有种。”

  “我早看不惯姓樊的那厮,不是没想过攻了蒙城,到底忌惮手底下几千兄弟的饭碗,没成事。此番因缘际会,我不求别的,他日女郎见了大司马,若还记着今日,便向大司马提一句我新安龙莽,杀胡灭虏但凡有用得着我们兄弟的地方,大司马尽管差遣。”

  说完龙莽咧嘴又加一句:“——不要钱!”

  南北两朝皆知,北府大司马已封异姓王,却依旧有人习惯称呼卫觎为大司马。

  无他,王侯有种,这大司马之位却是真刀真枪从尸山血海里拼出来的。

  文臣名士管这叫泥腿子,却只有出生入死的武将,对此人有骨子里的敬服。

  簪缨听到此处,方才恍然——她之前想错了,龙莽来此示警不是出于与唐氏的交情,而是欲投小舅舅。

  “大帅亦有驱胡之志乎?”

  龙莽眸光蓦地一狠,“老子与胡虏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似被触及了心中隐痛,龙莽说完,神情明显阴沉下去,不再多言,拨马便走。

  “龙帅且留步!”

  簪缨方知自己竟小觑了此人,一瞬间心思电转,微笑道:“我本是个生意人,带话自然可以,还请大帅帮一个小忙。”

  龙莽却沉下脸色,在马上恻恻回眸,呈狼顾之相:“我已帮了你一个,小娃娃不要得寸进尺。可莫以为我是为攀求高位,有求于你——使唤谁呢?”

  簪缨被他的眼神一盯,如被冷镖洞穿心腑,顷刻发寒。

  她心里很清楚,龙莽非敌,却不代表他便是友。越是这样统率一方的草莽枭雄,骨子里越恣意不驯,傲得反天。

  他敬阿母,是因阿母为人强干

  ,膏泽广布;他敬服小舅舅,是因小舅舅战功赫赫,武威令北胡闻之丧胆。

  他今回不惜得罪樊氏大族帮了她,不是为了交好于唐氏,而是他心有是非,自负本领,也欲成为那等响当当的人物。

  正因如此,簪缨才不能放过拉拢此人的机会。

  她出城前所有人都在极力拦阻,旁人无法理解,她千金之子,为何如此行险,要与这阴晴难料的一方霸王对面交锋。

  殊不知,簪缨拥有前世的记忆,此人若真是新安王,那么他就是上一世颠覆了大晋王朝的新朝皇帝!

  即便不是,听他的言谈抱负,亦不同凡响,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簪缨要和豫州刺史打擂台,眼下最缺的便是强兵勇将,现成送上来的机会,怎能白白放过。

  所以管他是不是,先结交了再说。

  簪缨也知此人自负慕强,必得让他真心信服,才有谈合作的可能。

  当下令身后四卫原地待命,自己轻夹马腹向前行出一丈。

  那四扈卫里为首的就是王叡,紧张出一身冷汗,目光紧紧锁在女公子背影上,掌锋紧压刀柄,不敢稍离。

  簪缨及近龙莽的坐骑,清楚看见他肩上大刀的寒锋,说不紧张是假,手心紧紧拉住缰绳,笑意不改:“小女岂敢驱使大帅,只因大帅为我得罪了州郡豪族,心中有愧。大帅此去恐遭报复,不如与蒙城兵合一处,彻底解决了后顾之忧。”

  龙莽半背半侧着身位,踞马扛刀,姿态倨傲,不以为然道:“眼下是蒙城在困局里,我他妈的怕个屁?小小年纪心眼不少,求人就求人,说得关门趟火干甚!”

  他火气说来就来,忽调转马头向簪缨直冲而来,恶劣地狞笑:“给你三分颜色,马都没骑稳的小娃娃,就配和爷爷讨价还价了?”

  那匹纯黑色的高大骊马来势汹汹,在距离簪缨的汗血马面门一尺处堪堪停下,马蹄高扬,鸣声如龙吟。

  汗血驹到底没上过战场,被惊得向后倒仰,后头四骑解救不及,心道一声糟了,女公子定得摔下马来!

  城头上,正紧张地关注局势的杜掌柜啊呀一声,险些晕倒。沈阶失声道:“女君小心!”

  刹那之间,簪缨转腕反缠一圈缰绳在手上,牢牢扯住马缰。

  在马儿倒仰的一瞬,她双腿使力夹住马腹,凭借柔韧的腰肢随之后仰,双臀不离马鞍。

  也就在汗血马前蹄扬起的同时,一抹白影贴着马腹遽然扑出,快若闪电虚光,张嘴咬向龙莽握刀的手腕。

  龙莽反应却也不慢,缩臂以刀背去搪。

  白狼老当益壮,灵活地绕过半个刀身,以一个绝妙角度以头狠撞龙莽小臂,一跃落地,回护簪缨身边。

  正值簪缨御马稳稳落地,鬓丝微散,气未喘匀便道:“如此配是不配!”

  四卫打马上前,呈圆形将女郎护在中央。

  龙莽还有点没从那突现的白物儿上反应过来,只觉手臂被这一撞,酸麻难当,险些握刀不住。

  他以一手马上斩|马|刀的本领成名,往常一刀在手,何尝在这上头吃过亏?定睛只见,那头白狼绿眸冷寒精矍,而少女目光中的神采竟与白狼不遑多让。

  龙莽再向她秀腕扫一眼,微微眯眸。

  他对这胆量不浅的女子不由有几分刮目。

  “老大!”

  乞活兵众见大帅被袭,磨刀霍霍。

  龙莽摆了摆手,豹目盯着簪缨寻思几许,终又露出那种浑不吝的痞笑,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道:“成,想我怎么帮你?”

  簪缨轻舒一口气,摆手出列,与这位桀骜不驯的龙大帅错马交谈数语。

  城楼上,沈阶见状,松开满是汗水的掌心。

  没人知晓簪缨

  与龙莽之间交涉了什么,只知二者话毕后,龙莽二话不说便领兵而去,簪缨亦拨马回头。

  她对王首领道声无事了,回驾城中。

  经过城门口时,那几十个佃农打扮的汉子已被解了绑,见簪缨便拜。

  为首者是一膀阔腰粗,面相朴实的男子,脸上挨了几记乌青,一口乡音明显:“乌龙与手拜见女公子,多谢女公子救济恩德。”

  簪缨马不停蹄,扫过一眼,眸色清绝:“昨夜形势使然,众位莫放在心上。”

  话音未落,马已入城,绝尘不染,唯余一缕暗香飘远。

  乌龙与手起身怔怔望着那道清影,呢喃道:“岂敢……女郎救小人全家于水火,小人愿效死力……”

  簪缨在驿馆前一下马,便将双手随意背在身后。

  白狼安然跟随在侧。

  进了大门,早有掌事与将领迎候,询问她安好。

  簪缨一一回说无事,经过一间偏房外,却见傅则安神色急切地站在台阶上,一见她就道:“你怎能去和杀人不眨眼的兵痞碰面!可受伤没有?”

  簪缨眉心轻扬。

  她想了想,才明白那种恍惚感从何而来。

  ——自与傅氏决裂后,她已有好久没听到傅则安用这种兄长作派的语调跟自己说话了。

  傅则安急是真急,还想上前来查看她一番,奈何被两个兵卫看得紧,行动受限,走不过来。

  簪缨不理他,径回室内。

  不一时,杜掌柜也从阙楼回来了,一进门便眼泪涟涟,连道后怕。簪缨同样耐着眉眼安抚。

  沈阶落了一步在后头,望着那张被一袭窄瘦黑衣映衬的清俊雪靥,目光掠过女郎背在身后的手。

  再抬眼,视线恰与簪缨交错。

  后者目光明亮如珠,微微摇头,又轻道了句:“后夜子时。”

  沈阶便垂了眸,咽下堵在喉头的关切,帮着劝了杜掌柜几句,将人劝走了。

  屋里安静下来,簪缨原地定了两息,这才轻轻咬住唇,唤出春堇,将微微发颤的两手从背后拿出。

  “小娘子!”

  春堇一见簪缨的手腕上和掌心里,那几道子刺目的血痕伤口,几乎惊叫起来。

第100章

  先前收缰驭马时情形紧急, 簪缨将马缰缠在自己腕子上,也不记得用了多大力气,才勉强没让自己摔下马背。

  当时粗糙的麻索在皮肉上扯过, 簪缨只感觉一片火辣辣的烫,高度紧张之下, 反而不知疼。

  这会儿放松下来,始有豆大的冷汗从簪缨额角渗出。

  “莫声张。”她动了下粉白的唇角, 对春堇道,“皮肉伤, 姊姊帮我上些药便好了。”

  簪缨看出龙莽是个崇尚强者之人, 自己虽不强, 也不能让人小觑去。

  所幸这一手震住了他,说服龙莽愿意出手合作。

  簪缨唤来狼, 暂且没法抚摸它,便呢声轻道:“都是你的功劳。”

  说到底,她还是仗了小舅舅的势。

  不过,谁让他是自己人呢, 不就是给她狐假虎威的?

  春堇见小娘子一脸平和淡定,不由想起那日小娘子目睹了死人坑,回来后连续吐了三日, 少食多梦, 却也是像今日这般,不许她告诉旁人,不诉一声苦。

  春堇不由得眼眶发酸, 连忙低下头, 默默剪开小娘子束紧的袖口, 给她血肉模糊的伤口清洗上药。

  ......

  龙莽带人围蒙城不成, 偃旗而去。

  谁知消停了两天,在第三日子夜,乞活大军忽然卷土重来。

  蒙城因前一次守备成功,正是警惕松懈之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乞活军势如破竹,破城而入。

  消息很快传到了寿阳刺史府。

  刘樟早已在等待这一天,战报一来,他见上头写道,乞活贼攻破城池后,胆大包天占据了蒙城,剿俘官兵,宜昌公主更是生死不知。

  这位豫州刺史的心情又是忐忑又是兴奋,面上斥一声“无耻匪类”,即刻下达指令,着令距离蒙城不远的灵璧将军孙坤,带兵剿匪。

  却说那孙坤世代为将种门庭,坐镇于灵璧,养兵蓄锐,也是一方军阀。

  他与蒙城的樊卓一向不对付,只是碍于其家世,往常奈何不得。

  此前猝闻樊卓死讯,孙坤已觉惊奇,待接到刺史手令,孙坤看后啼笑皆非:“一群匪类,平常做些蟊贼勾当也罢了,竟敢公然占据城池,挟持公主,为非做歹,眼里还有圣上天子,还有我孙某人吗?!”

  灵璧大营中的军师岳鹏有些疑虑,从旁提醒:“将军向与樊氏龃龉,刺史却让将军去剿匪,会否有何不妥?”

  孙坤自负一笑,“能有何不妥?放眼阳平郡,除了本将军帐下精兵,何来勇锐之师,除了孙某,何人敢与那群悍匪掰掰手腕?不过是樊卓一死,刺史无能人可用,也有求到我头上的一天!”

  他志得意满,即刻命人去探听蒙城虚实。

  探子回报说:乞活贼霸占蒙城后在城内横行无忌,花天酒地,一片污糟。

  孙坤轻蔑一笑,心道到底是匪,此时他们骤得富贵,正是松驰挥霍之时,必无防备。立即点兵向蒙城进发,拟欲一逞英豪。

  此时的蒙城,确实如灵璧探子所见的那般。

  街头巷陌劣马飞驰,马背上是卷着刀嗷嗷鬼叫的汉子,酒肆饭馆坐无虚席,歪七倒八的是一个个摔盅砸碗的疯子酒鬼,家家闭户,人人心慌。

  龙莽和簪缨坐在临街的一座观景高楼里,望着窗外景象,虽说事情是他龙莽应承下的,此时看着,也觉糟心。

  他麻挲一把脸轻叹:“真成土匪了。小娃娃,为了你口中的‘小忙’,乞活的名声都要毁在我手里了。”

  簪缨淡然弯唇,“我做买卖童叟无欺,事后大帅所得必超所值。”

  龙莽哼哼一声,不答腔,反瞥簪缨手腕。

  她此日穿的是大袖襦衣,遮住了手背,乞活帅挑起眉,意

  味深长问:“好了?”

  簪缨难得在心里骂了一声,收起淡笑,亦不答腔。

  龙莽见她这个模样,越发想逗她,“我有个妹妹……”

  话才开头,这时候隼报送来,簪缨展纸一看,目透明光:“鱼上钩了。”

  龙莽闻声收心,抹了把脸站起。这一站,气势立马不同,向窗下的长街吼道:“别他妈耍了,来活了!”

  孙坤倾巢出动,气势旦旦而来,不止为了立功,还因听说接掌蒙城的宜昌公主,是位有财有貌的无双佳人。

  虽说她今日落在贼匪手里,必是给糟蹋了,但美人何辜,他去英雄救美,献上些殷勤也是好的。

  谁知才在城外列开阵势,孙坤部曲就被四面埋伏的伏兵一拥而上。

  孙坤脑子懵登的空当,麾下阵脚已乱,一骑黑马勇猛无匹地陷阵,手挥长刀,冲他而来,孙坤力不能敌,当场被擒。

  首领被制,余众很快溃不成军。

  这场声势浩大的奔袭,不出半日,便草草收场。

  当孙坤悲愤无比地被捆成粽子提入城中,看清了一位容貌姣艳的少女同擒他的人站在一处,很快反应过来。

  他自诩英雄一世,一朝毁在女子与小人之手,不可思议地叫道:“宜昌公主,你竟和土匪合伙!你、你、卿本佳人,奈何从贼啊!”

  簪缨听起来好笑,“谁为兵,谁为贼,还不好说。”

  她转头施令,“王首领,如今灵璧已空,速速领人去搜查,看看彼城军营中,可有州府与这位孙将军的信件往来。”

  她此时的身份还是“公主”,一旦找出信件,证明孙坤是受了刘刺史的指使来攻蒙城,她便可以反咬一口,指认刘樟对她意图不轨。

  物证有了,而龙莽此前收了人钱财买她性命,更是实打实的人证。

  那对府君夫妇算来算去,却万万不会想到,乞活帅会临阵倒戈。

  只要她将这桩事的前因后果往京中一报,到时候无论是刘樟,还是樊氏世族,就都得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簪缨令人将孙坤暂且收押。

  龙莽则归拢部下,清点伤员,将所俘的灵璧官兵甲胄装备全部搜刮过来,簪缨看在眼里,没有言声。

  乞活军就地在城中休整了一夜。

  到了次日,王叡果然从灵璧城孙坤的住所,找到了刘樟的亲笔信。那信尾之处,有“事关绝密,览后即焚”八个字。

  然而孙坤听从军师之言,留了个心眼,提防刺史拿他做文章,并未烧信,秘密地保管起来。如此反倒成全了簪缨,拿到了二者互通消息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