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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庾皇后迅速做出权衡,警示地看了簪缨一眼,示意左右看好她,而后笑逐颜开,亲自步出水榭迎接。

  琅琊王氏,可谓晋室渡江后扶持晋元帝上位的第一功臣。

  当年朝廷南渡,王氏利用北方士族的影响力,联络拉拢江南各大世家归附,终于辅佐元帝坐稳江山。

  以此换得代代宰相的地位,至今未衰。

  但簪缨知道,皇帝有心压制门阀势力,前世李景焕承接父业后,也是如此做的。

  不过王家老成谋国,未必不知帝心,且王氏与庾氏不和,一向更支持梁妃所出的二皇子。

  庾皇后精明能算,也未必不知王氏的心思。

  饶是如此,诰命加身的王氏太夫人莅临,庾皇后还是要起身亲迎。

  这便是大族!

  簪缨刻意掐着时辰迟出晏至,为的就是借势。她知道庾氏好脸面,在来客面前,哪怕对自己有再多的不满,也不会公然表露出来为难自己。

  除了琅琊王氏,今日还有陈郡谢氏、高平郗氏、富春孙氏等各家夫人,与数位朝廷命官的内妇,陆续到了华林园中。满目是香车殷辚,锦服华琚,飞髾丽裾,璀钗佩影。

  簪缨这些年被皇后“爱护”,不曾到宫外参加过任何聚会花宴,是以来客中,没见过傅氏女娘的大有人在。

  夫人们来到水榭,不免想看一看,被皇后娘娘护得这样紧的小太子妃究竟是何姿容。

  当她们首先望见那袭白服时,都不由奇异,旋即看清簪缨的容貌,眼中皆闪过惊艳之色。

  要知道南朝不同于北朝的野蛮夷风,审美以纤柔飘逸为佳,否则也不会有许多男子傅粉涂朱,薰香佩囊,以美姿容为追求。簪缨本就生得纤弱,加之今日衣素,长发素颜,白衣白履,在满园锦绣华衫的映衬下,非但不失色,反而显得品格干净,通身的清脱气派。

  只是……常闻皇后娘娘待傅家女如同己出,及笄之礼,何以让人家穿着这身就来了?

  御史中丞夫人是个胸无沟壑的,第一个赞道:“皇后娘娘果然会养人,今下妾身始知何为天生丽质,我家那不成材的女儿一比之下,便成烧糊的卷子了。”

  王老夫人手底下出过两任皇后,对小女娘姿容气度的评价,一向严苛,及见此女,亦缓缓点头。

  “形佳骨娴,色清质好,有乃父之风。”

  簪缨的那身衣裳在庾皇后眼里,简直就是一根刺,来宾每多打量一眼,她便被戳得不自在一分。闻听这些夸赞,

  直如打脸。

  碍于面子还不能显露,只含笑而已。

  唯一让她庆幸的是,这丫头还算知道轻重,没有再乱说话。

  簪缨的确行礼如仪,不卑不亢地向诸人见礼。礼毕,她举目环顾一周,除了小庾氏身边带着崔馨,今日赴宴者皆为长辈夫人,没有一个同龄的女娘。

  她空活这许多年,行止所限,连一个闺中好友都没有交下。

  簪缨落下眼睫,便听通传说傅郎君到了。

  她目光深沉一分,转眸看去,与前世一样,傅则安是带着傅妆雪一同前来的。

  近前,傅则安向皇后长揖一礼,“家中祖母身体不适,特令小臣前来观礼。”

  簪缨唇角微动。

  谁不知她无父无母,今日成人及笄,连与庾氏不睦的王氏太夫人都拄杖莅临,祖母却托病不至。

  是否身体不适,天知道罢。

  从始至终,她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傅妆雪,立在傅则安身后的娇女却怔怔注视着傅簪缨,有些呆了。

  傅妆雪今日特意选了件月白色浅云纹的襦裙,配上她白皙小巧的脸庞,越发能突出楚楚本色。

  她如此装扮,自有一层不为外人道的心思。因想着傅簪缨今日必定盛装出席,她是见过那张脸的,旁人哪怕再如何争奇斗艳,也盖不过傅簪缨的锋芒,不若反其道而行,洗净铅华,以素色示人,反而有机会被太子殿下注意到。

  则安兄长原本不同意她这么穿,说素色无文,有失礼制。她便央求,说自己参加大宴不敢高调,更不敢以靓丽之服抢阿姊的风头。

  傅则安拗不过,这才点了头。

  可傅妆雪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傅簪缨她,怎么会穿一身白衣呢?

  宛若冰雪琉璃,素极而艳。

  两相比较之下,她反而成了东施效颦的那个。

  傅妆雪尽力维持着笑意,手指却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傅则安还在对着簪缨的衣着皱眉,察觉到身旁小妹的不安,他回过神,向在场的夫人们介绍道:“这是小臣从支的堂妹,此番上京探亲,祖母怜惜幼女,吩咐小臣带她一同来见见世面,多望夫人们照拂一二。”

  话音刚落,榭阑旁一个穿小袖束腰襦裙,发簪五兵佩的美妇越众而出,却是谢氏新妇程蕴,有意无意地笑道:

  “前些日子的桃花宴上,大郎不是携她同去,介绍过了么?放心罢,有你这等爱护手足的兄长,护得眼珠子一般,旁人自会照拂的。”

  这番话不咸不淡,意有所指,傅则安听后心中一紧,下意识看向簪缨。

  正对上簪缨清泠泠的,浑不在意的目光。

第6章

  庾皇后察觉出这几人的眉眼官司,恼程氏多嘴,忙将话头岔过,询问大长秋:“太子人呢?”

  佘信道:“禀娘娘,殿下来后直接入了外席,此刻与男宾都在滟沣亭中。”

  听到这句话,仅次上首而坐的王太夫人不动声色掀了掀嘴角。

  其余几家夫人也都各怀心思:傅氏女及笄后便要嫁入东宫,这是和尚头顶的虱子,明摆的事。常闻太子与傅氏女青梅竹马,对其呵护有加,何以今日未婚妇的成人礼,他连面都不露一露?

  看到现在,众妇倒觉着今日过生辰的这小女娘零落落的。

  双亲辞世,祖母不至不说,好不容易来了个大兄,黏在身边的小女娘看上去比她这个堂妹都亲。

  再看傅娘子的神情,却是荦荦大方,颇有静仪,仿佛周遭一切与她都不相干。

  庾皇后能说什么呢?只得匆匆找补一句“太子知礼”,即请诸人入席。

  肴酪鳞次奉上,乐伎抚弦安歌,开始宴席。

  程蕴入席时故意落后一步,轻轻拉住簪缨的手,触手却惊觉这孩子手冷如冰。

  她诧目而视。

  簪缨认出这位夫人便是方才挖苦傅则安的谢夫人,颔首回以一礼,坐到王太夫人对面的右首之席。

  对于太子在外席那边,簪缨一点也不意外。

  经历了昨晚的冷遇,凭李景焕的傲性,他肯先来服软才是怪事。

  傅妆雪能来,她也不惊讶。她不怕她来,只怕她不来。

  剩下的,便是等待前世发生的那一幕到来。

  记得上一世的今日,便在第二巡酒过后,在全福夫人为她行笄发礼之前,簪缨饮醉,借着换衣的空当到水亭边散步醒酒。

  正撞见东宫内侍李荐守在假山旁,山后头传出的,是太子与傅妆雪的昵昵语声……

  簪缨抹掉手心的汗,默默计算时辰。

  水榭中丝竹交响,奏的是清商乐,长裙缓带的高髻乐伎在唱《凤将雏歌》,侬柔婉转,妙音遏云。渐渐酒过两巡,声乐渐缓,宾客们也可以自在地说话走动。

  位列末席的傅妆雪心头一直闷闷的,向曲桥那边柳条掩映的滟沣亭望了几眼,低头略忖,假作观园的模样离席去了。

  簪缨收回余光,拿起酒盏子掩袖抿了一口。

  又等一时,她如期看见春堇在长阶下密密的桃叶后头,朝她隐蔽地挥手。

  这是她们一早商议好的,簪缨请托春堇先去假山边,假借皇后之召,引开李荐,以此确保不打草惊蛇。

  办妥后给她讯号,她便以赏景为借口,邀客人们过去。

  万事俱备,簪缨掐紧掌心,正在开口之际,凤妆门外的值卫突然面带慌张地趋行入园。

  及到水榭边,值卫一个跟头绊在地上,就势叩首:“禀报皇后娘娘,大、大大司马入宫,此时人在云龙门外,说要向傅娘子贺芳辰!”

  传报过后,水榭中忽如入夜般陷入一片死寂。

  小庾氏前一刻还在纵情品酒,脸色转瞬惨白,手中的青瓷樽“啪”地落地,摔个粉碎。

  大晋只有一位大司马。

  也只有一个人,能令阖宫闻风胆寒,那便是先皇后卫娘娘的胞弟。

  十年前的深夜,他单枪一人连闯三道宫禁,踏入庾后寝宫,在抱柱上留下一道二尺长的枪痕,扬言:此痕灭,中宫绝。致使这么多年来,皇后一直不敢修缮那道柱痕。

  今日皇后为傅簪缨大办及笄礼,将娶新妇,这尊本应在京口的煞神又从天而降,却说只是为了给一个小女娘贺生辰。

  谁能信?

  寂寂之中,御史中丞夫人冒失地开口:“今日,是十六吧……”

  “十六”二字一出,场中心窍灵

  通些的妇人,陡然想起那个由来已久的传闻,神情都不由染上惧色。

  簪缨的心口嗵嗵急跳。

  她躁切间没听清这一句,只知自己同这位大司马素未谋面,自己都不信此人真是来给她过生辰的。

  她转望上座。顷刻之间,庾皇后已然色变,髻上凤钗颤个不休,手指抖了几抖,才扶稳桌案,眼神里间杂着愤怒与恐惧。

  不言而喻大司马是来找谁的麻烦。

  若在其他日子,簪缨乐见其成。

  可今日,她同样有桩大事要了却,计划不可中断。

  阿娘同故去的卫皇后固然有结义的情谊,然而卫司马痛恨庾氏,人尽皆知,自己认贼作母这么多年,他不会对她有好印象的……

  非但不会相帮,说不定,说不定还会将她与庾氏之流划为一丘之貉。

  她固然可以换个时候再提退婚之事,但若错过这个节骨眼,无人见证李景焕与人幽会的场景,那她纵使说破了天,皇室也有粉饰太平的本事,不会对她轻易放手。

  变数太多,她冒不起险的。

  眼看树下的春堇挥手发急,簪缨在舌尖一咬,下了决断,于沉寂的水榭中开口:“大司马厚意,阿傅铭感五内,敢不领受。然身年小福薄,不敢劳明公进驾,今下园中多贵眷,亦恐不便……阿傅承情,愿他日再相拜谢。”

  言讫,四方视线一同投到这小女娘的身上,目光既惊异又佩服。

  ——这种时候,只怕连皇后娘娘都不敢胡乱拒绝,以免惹火那位横行无忌的大司马,不料傅氏女小小年纪,竟能虚与婉辞,应对得宜。

  庾皇后慢了半息才反应过来,脸色由寒转温,心道她调教了这么多年,这妮子的心到底是向着自己这边,忙道:“对,就按阿缨之言回复,快去!”

  那仪门值卫跌跄着去了。

  不一时,回来复命道:“大司马业已出宫。”一去一回间,中衣尽数汗湿。

  庾皇后一颗心终于落回原位,庆幸过后,又生疑惑:那卫家竖子几时变得这么省事了,竟当真听从一个小女娘轻飘飘的几句话?还是另有意图?

  她审视般看向簪缨。

  同一时间,簪缨拂袖长身而起,白衣翩跹,有如流风回雪,言道:“枯坐无趣,水桥边的景致颇好,阿傅带夫人们去看一看吧。”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庾氏今日遇到的意外已经够多了,当即警惕:“阿缨,稍后便是你及笄之礼,这会子又逛什么。”

  “吉时还未到,想来无碍。”

  簪缨走出席位,“阿傅感谢太夫人、夫人们来为我庆生,年幼礼疏,无何报答,只好略尽地主之谊。”

  “好啊。”程蕴第一个笑应:“正巧我也想散散酒气,傅娘子必知何处风景好,便劳你引路了。”

  有谢家夫人牵头,余下的也都愿意照顾小寿星的雅兴,除了王太夫人等几位年高持重的诰命大妇,余者皆欣然前往。

  庾氏贵为皇后,跟上去有失身份,可她实在怕了今天处处不对头的傅簪缨再闹出什么事来,只好忍着怒意,摆驾随行。

  这样一来,仪队便壮大起来。

  小庾氏才经历一场惊吓,正是需要疏缓的时候,带着女儿也跟随上去。

  不过她虽是皇后之妹,但在按门户论资排辈的建康,越不过谢氏、郗氏、傅氏几家的次序,便落在了后头。

  崔馨看着前头一堆人的后脑勺,满脸写着不高兴。

  她今日进宫,未尝不怀着与傅簪缨一媲姿色的心思,早一个月便量身裁出一套十样锦破色襦裙,又点额黄,画靥妆,梳高髻,妆扮一新。

  谁料座中所闻,尽是些赞叹傅簪缨貌美质静、言行得体云云,

  这会子,她又起高调尽什么地主之谊!

  姨母还在后位上稳坐着呢,轮得到她称主人么?

  正自不爽,崔馨忽听前头传来男女说话的声音。

  初时影影绰绰,她只当是哪个不省事的小太监在与宫人对食。

  陡地却听一道低沉的男声道:“眼圈怎么红了,席上受了委屈不成?”

  崔馨脚步一顿,睁大了眼——

  她怀春思慕太子殿下多年,岂会听不出他的声音!

  她在后头都听见了,前方诸人自然是尽入耳底,神色愕然。

  然而眼前一片花林修竹,假山嶙峋,哪里有人?

  这时又有一道婉约的女声响起:“不,不曾受委屈。只是方才见簪缨阿姊气度优容,宠爱万千,不免思念起爹娘,自伤身世而已……”

  男子静默一息,“她如何比得上你。”

  庾皇后倒吸一口气,心骂一声冤家,果断转身,撑着摇摇欲坠的笑容道,“……这里没甚好看的,一道回吧。”

  她这一遮掩,反而惊动了假山后的人。李景焕听出是母后的声音,不知她主持宴会何以来此,疑惑地展身而出。

  这一出来,当头便见一群钗环熠耀的女宾将自己围拢。

  李景焕眉心猛地抽跳,下意识唤声“李荐”,四周哪里还有那混账的人影?!

  随后出来的傅妆雪,也被眼前的阵仗吓得面色发白。

  人群把他们堵了个正着,神情别提有多玩味了。

  纵使皇后在前,这些世家大妇自有四世三公的底气,于宗室皇权是敬而不畏,窃议纷纷:

  “这不是傅家的……太子怎会与她在此?”

  “今日可是傅娘子及笄啊,还未过礼呢,便与她同宗姊妹不清不楚的……”

  所有议论声中,唯有簪缨眉睫索落,幽立一旁,最为平静。

  ——她如何比得上你。

  真是连词都不变一变的,这话,前世她已经听过一回。

  上一次卒然闻听,心都被碾碎了,混沌的血肉盛在那一寸腔子里,搅得再疼,还要维持得体的形状,为大局考虑、为帝后考虑、为太子考虑、为家族考虑,直到捱完整场大礼,再去徒劳地质问。

  典礼上,那柄簪入她发髻的玉笄,如同洞穿在她的心上。

  那一日,簪缨不解地想,一个人长大成人,不是件好事吗,为何会像剥筋碾骨一样疼呢?

  后来想明白了,只因她所爱慕的郎君,用着嫌弃一块旧抹布的语气,将她轻飘飘地撇下了。

  今时今日,簪缨寒泉般的眼眸中仅剩漠然,“太子与吾家从妹好生亲厚,不知是何时熟识的?”

  一语出口,林中声色皆静。

  李景焕对上簪缨的目光,呼吸一窒。

  这还是自打初八那日两人闹别扭后,他第一次看见簪缨。

  他知她天生好肌骨,一张素靥不施粉黛,便有清水芙蓉的雅淡。但眼前之人却又不一样,着一身白,冰肌玉色,目光却那么冷。

  仿佛一场白茫茫的大雪,下进他心头。

  李景焕撑着体面上前一步,“阿缨,听我说。”

  昨夜他在玉烛殿外好说歹说,也没等到簪缨开门露面,郁闷不喜,以至于今日席间就多饮了几杯。

  方才不过是随步出来醉酒,听见假山后有人声呜咽,原在意料之外,见是傅妆雪,顺口关怀两句,看在傅则安的面子上。

  那句脱口而出的“她不如你”,不过是气头上的话。

  簪缨退后一步,没让他碰到自己。

  这时傅妆雪如梦初醒地跪了下来,“都怪阿雪不识园中路,在此遇到太子殿下是偶然,请阿姊千万不要误会了殿下。”

  簪缨含笑看向她,软软的声调:“放心罢,我既不误会他,也不误会你。只是方才听你说自伤身世,不知你有何身世可伤,说出来给我听听。”

  她二人一个跪,一个站,一个噙泪,一个微笑,只是簪缨唇边的笑意寡白得没有颜色,宛如浮梦,比哭泣更令在场之人动容。

  贵眷们虽说是第一次见到傅小娘子,却觉得她乖巧淑静,有礼有节,抛开太子妃的身份不提,这第一眼的印象便极好。

  反观跪在地上哭啼的女子,先入为主地就对她产生几分不认同。

  谁家后宅里还没处理过几个梨花带雨,倚色邀宠的柔姬美妾呢?

  于是乎傅妆雪噙在眼眶的泪珠,瞬间掉也不是,不掉也不是。

  “阿缨,你不是咄咄欺人的性子,莫要如此。”

  李景焕知道皆因簪缨在意自己,才会连体统也忘了,当着众多宾客的面便质问阿雪。

  他惟恐她人前失仪,回头又被母后说,从中周旋了一句。

  与此同时,听到动静的傅则安也急急赶了过来。

  傅妆雪见了他,始才失声哭道:“兄长……”

  傅则安见她和太子在一处,被众人神色隐晦地围观,脑子里嗡地一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听见小妹的哭声,他的心都要疼碎了。当下所想,唯有先保住阿雪的名声。

  傅则安侧身挡住小妹,咬咬牙,对皇后长揖道:“娘娘容禀,小妹实是……是家父的遗腹子,她才上京不久,对宫中礼仪不甚了了。若有失礼之处,必属无心,皆是小臣教导不善,小臣愿承罪责!”

  闻听这番陈辞,周遭一片哗然。

  方才不是还说,地上这个是傅家旁支的女娘吗,怎么转眼就成了傅氏长房的遗腹女了?傅郎君的生母分明早逝,那么算算这女子的年纪,难道是傅容当年在边关时……

  簪缨目光深黯。

  很好啊,为了保护妹妹,傅则安不惜将他一直保守的秘密当众说出,只为给傅妆雪一个家族的倚靠。

  他很有做兄长的决断和气派啊。

  这样一来更好,她适时地后退一步,神色间满是无助:“什么,她是大伯的女儿,大兄为何从未告诉过我?”

  众人闻言,眼色各异。这等大事,傅家人为何要瞒着傅娘子?而且找回来的这个又和太子搭上了线,傅氏虽非一流侨姓世族,可也算积年的书香门弟,弄这一出,是打着什么好算盘呢?

  “太子……”簪缨捂住心口,发红的双眼带着不可思议看向李景焕,“也知此事吗?”

  李景焕支吾一声,他知道是知道,可是眼下如何能说,顶着一园子客人的视线,几乎把声音放到最低:“阿缨,有事我们回去再谈。”

  簪缨充耳不闻,惨笑着看向庾皇后,“如此说,娘娘也是知道的?”

  “……阿缨,太子说得是,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庾皇后的脸色几乎挂不住,声音隐忍到了极点,“随本宫回去及笄。让诸位见笑了,此间无何事,请回水榭观礼吧。”

  她还想着粉饰太平呢。

  簪缨讽刺的目光掠过庾氏,摇了摇头,当着来宾的面道:“既然太子心中另有所属,傅簪缨千百个难及,我二人的婚约,便不作数了!”

  突如其来的一语,不啻惊雷入水。

  林中众人的神色,登时比听闻大司马进宫还要惊诧!

  程蕴离得簪缨最近,见她说完后身形轻晃,忙欲扶她。

  未等伸手,目光一直关注在傅妆雪身上的傅则安,好似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妹妹,抬目失声道:

  “阿缨,你是想逼死你妹妹么?!”

  庾皇后同样措手不及,怒视着傅簪缨毅然的神色,她

  终于发觉,事情有几分超出了自己的控制。

  这一句“不作数”出口,不管这丫头本意为何,只怕京城的风向都要变一变。

  胡闹也当有个限度!

  庾氏蜷紧手掌,在众人面前换了种哀戚的口吻,笑怒不变道:“小娘子,我膝下无女,将你当成心肝儿无微不至地照顾了十二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罢。你有事说事,有气出气,都依着你,可这么着口不择言,便不怕伤了为娘的心么?”

  簪缨强忍恶心,眼底燃着凉焰,一字一字回言:“娘娘的十二年,我刻骨铭心,他日必当回报。”

  余音未落,腕子上突然一痛。

  李景焕上前钳住她的手腕,眼里有浓重的失望,有无奈的纵容,眸海最深处,却是连他自己也未察觉的微慌。

  “知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他的语声问得很慢,扣着簪缨的力道很疼。

  比这更疼的,她也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