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寄风沉默不语,虽然听起来他大可一笑置之,可是这句话的背后,却有更多更深刻的意思,意味着朝廷里暗藏的斗争。

千绿道:「我不懂他们说这些话的意思,但心中很急,怕公子真的被皇上降什么罪,公子,您没有吧?」

陆寄风没说出实话,问道:「他们还说了什么?」

千绿道:「那个出主意的人说:『皇帝因地面陷落之兆,要锁拿陆寄风,现在陆寄风藏身在观里,只要让他知道他的妻子被抓,他就会自投罗网,出面投案了。』公子,为什么皇上因地面陷落,而要捉拿你?」

陆寄风道:「那没什么,然后呢?你还听见了什么?」

千绿道:「当时我心中一急,拼命想张口叫喊,他们其中一人突然道:『这丫头醒了!』接着我身上又被一点,便又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再醒来时,已经被丢在路边…」

「什么?」陆寄风奇道,「他们把你放了?」

千绿道:「我也不知道,我发现自己身上好好的,只是有点儿疲倦,我想起他们说的话,不知道是真的还是我在作梦,可是我竟然被带下了剑仙崖,那么一定是真的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连忙往府里奔去,想找公子,告诉你有人要对你不利,想不到我才赶到领军府,就看见大门被封着,还有好多官兵走来走去,静肃无声,一看就是出了事儿的样子…」

陆寄风叹了口气,千绿道:「我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有守门的士兵要赶我走时,长史他看见了我,就叫道:『抓她!她是陆寄风的同伙!』我还没弄清楚,已经被抓到牢里去了。公子,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千绿到现在还不明白怎么一回事,陆寄风心里却十分清楚:能在剑仙崖来去自如的外人,只有弱水道长,弱水道长诈死之后,化明为暗,谁也防不了他。可是弱水道长未必会亲自上崖犯险,极有可能是他的爪牙上了剑仙崖,却抓错了人。

也只有弱水道长的爪牙会清楚陆寄风那时藏身在平城观,透过他人之口让陆寄风知道千绿被抓,这个他人,当然就是寇谦之。

陆寄风越想,越心中不安。自己早就知道被弱水道长倚重的寇谦之,很有可能是被布在魏国对付舞玄姬的一颗活棋,竟然还把吉迦夜安置在平城观中!

弱水道长利用自己去带来吉迦夜,译出狼文的内容之后,吉迦夜很可能就要面临杀身之祸!虽然吉迦夜的武功极为高强,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知道暗中的弱水道长会有什么手段对付他!一切端看那张拓文的内容,是否真的足以动摇魏的国本,甚至从根本上毁去舞玄姬的地位。

不管怎么说,都应该让吉迦夜在无人知晓之处译出那张拓文,才是上策,在平城观的危险深不可测。

陆寄风打定了主意,立刻要去将吉迦夜带离寇谦之的掌握。

可是他看了看身边的千绿,又不能就这样丢了千绿,自己一人行动。陆寄风略一沉吟,便有了主意,拉着千绿,道:「跟我来。」

陆寄风跃上城门,在平城的街坊上方高来高去的,千绿不知他想干什么,只是任他抱着奔窜,瞪大眼睛看着他。

陆寄风停在一间寺庙最高的阁楼上,这个地方在这时候绝不会有人接近。

陆寄风道:「千绿,我有要紧的事,暂时无法照顾你,你精于易容,不如这几天先扮成别人的样子,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事情处理好了,再与你会合,接你上崖去。」

千绿一听,便笑道:「那我扮成公子的卫士,岂不是更好?」

陆寄风道:「我得只身行动,不便多带着你。」

千绿难掩失望,但还是顺从地说道:「嗯,我就扮个谁也想不到的样子!」

陆寄风道:「越平凡越好。」

千绿细细地告诉了陆寄风自己所需的易容之物,陆寄风记在心里,便迅速地离去了。千绿所需之物,都十分易得,可是却有些教陆寄风摸不着头脑,居然连厨房中的葱油等物事也派得上用场,陆寄风实在想不通这与易容有什么关系,也猜不出她要扮成谁,想道:「她不会想扮个村妇吧?要厨子的旧衣一套,又是为什么?」

陆寄风不声不响地由民家窃取这些普通之物,想到自己沦为穿窬之徒,都觉得好笑。

不到半个时辰,陆寄风便挟着个大包袱,以轻功跃上了阁内,递给千绿,道:「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

千绿接了包袱,笑道:「我得更换衣裳,公子,请您回避回避。」

陆寄风点了点头,便步至阁外的阳台,关了身后的阁门。

陆寄风倚着靠栏,望着平城的街道住户,虽然是在北地,但是街道整齐,屋宇连绵,比他记忆中残破的长安还要繁荣。

魏国兴盛以来,也年年打仗,却接二连三克复了许多虏国,还能够建设他们的都城,使百姓安居。为什么这些没有教化的鲜卑臣子、不懂文明的拓跋帝王们办得到,晋朝、宋朝却无能为力?是因为魏国有仙后的神能相佑,还是汉人气数真的尽了?

陆寄风叹了口气,他对治道并不想深究,只想道:「夏、凉诸国专务杀戮,终究要被皇上一统。不过,为何汉人却就是灭不了这些不堪一击的胡人,只能往南边逃命?难道是汉人更不堪一击吗?」

不久就要北征,陆寄风想道:「统一了北边,接下来皇上就是对付南边,若天下真的将归于胡,其实也不是坏事,皇上说得对,谁说三皇五帝都是汉人?」

如果拓跋焘是一个可以建立安稳天下的国君,陆寄风便愿意以己之力帮助他,抛弃汉人的身分,像崔浩一样尽心尽力地辅佐拓跋焘,甚至不惜帮他征讨汉人。可是身为汉人,总感到像是失去了天地一般,产生无边的茫然之感。

这时,身后传出一阵踉跄翻倒物事之声,陆寄风连忙转过身去,朝内道:「千绿,怎么了?」

乒乒乓乓之声停止,但千绿并没有回答,陆寄风侧耳再听,里面传出一阵粗浊的呼吸,接着便听见千绿低声着急地说道:「你…你是谁?走开!走开!」

那人像是摇摇晃晃地朝前走了几步,还含糊地以当地的土话说道:「乍么…有大姑娘在这?咦?这是…馁地衣服?」

千绿更是困窘,又不敢声张,发出了几声嘘声,要把那人赶跑。接着「砰」的一声,那人竟倒了下去,千绿急道:「喂,你…你…」

陆寄风道:「千绿,你没事吧?我要进去了!」

里面没了声音,陆寄风连忙推门而入,只见阁楼的铺木地上,仰躺着一名腹肚高隆,衣衫不整的醉汉,身上酒气熏天,四肢大开地呼呼大睡,身子下面还垫着千绿的衣裳。

陆寄风张望周围,见到一座古旧灯台背后,隐约露出了一片乌丝,像是千绿的头发,便猜知千绿大概换衣服换到一半,闯进了这个醉汉,千绿急忙藏身在灯台之后,不敢出来。

陆寄风苦笑了一下,弯下腰抽出那汉子身子底下垫着的衣服,团成一团抛了过去,道:「千绿,接着。」

不料衣服丢了过去,千绿并没有探出手来捡取。

陆寄风一愣,便听见脚下传出一声嗤笑。清脆的笑声,竟是由那名坦腹的邋遢醉汉口中传出,委实骇人。陆寄风惊退了一步,看着他坐起身,笑道:「多谢公子传衣。」

陆寄风哑然,盯着那对浮肿的小眼,凹凹洞洞的酒糟鼻,腹大而手脚却细,完全是个令人正眼也不会多瞧一眼的鄙俗男子。

陆寄风不禁失笑,道:「你…你扮成这样…?怎么连酒臭都装得出来?」

千绿道:「那是醋、葱调和了香料,洒在身上的味道,不是真的酒气。」

陆寄风笑道:「我还奇怪你要我连葱都带来,是做什么用,你的易容装扮,真是巨细靡遗,完全没半点破绽。」

就连原本陆寄风带来的衣服,都被她略加改动反穿,因此他竟一时没认出来。千绿道:「装扮容易,揣摩却难,装的样子再像,言行不像马上就露馅了。我临时想不出要扮谁学谁才好,突然记起以前云府有个小掌厨就是这副德行,便学了他。」

陆寄风点头道:「嗯,你现在说话还是个姑娘的样子,我越看便越感到你还是千绿。」

千绿突然发出了当地人腔调,以混浊的鼻音说道:「你晋到千绿那女娃啦?她忍在哪?这女娃见俄就躲,俄会食人吗?邓要俄发了财,教那女娃爬着过来!」

一听她变成了当地的口音,陆寄风忍不住捧腹大笑:「哈哈哈…这样我可就放心了!」

陆寄风带着千绿跃下楼阁,来到街道上,才说道:「你找个地方安身,我事情办完了会去找你。」

千绿懒懒地摆了摆手,道:「公子你莫要记挂着那个女娃,去办你地事,相会格已间再说罢!俄走啦。」

陆寄风抱拳道:「后会有期!」

陆寄风离去时,还回头多看了她一眼,千绿弯腰驼背地站在原地,一副惫懒之态,揣摩之入神,委实教人惊叹。

陆寄风以最快的速度赶至平城观,天色格外地黑,这是即将要天亮之前最幽暗的时刻,观中已有不少弟子起来打扫观务,陆寄风得在最短的时间内入内点倒寇谦之,逼他领自己进入密道带出吉迦夜。

陆寄风潜至寇谦之的房间,推门进入,有如鬼魅般逼进床榻,伸手探去,竟发觉榻上无人。

陆寄风一惊,想道:「难道寇谦之已知我越狱,所以逃了?」

他迅速地扫视房间一眼,登时明白不是如此。寇谦之的冠帽等外出衣物都不放在榻边,镜台边也有些水迹,没有人逃走前会先换上正式的衣服,还先洗脸的。是自己来的时机太不凑巧,想必是寇谦之又被拓跋焘召见,所以连夜出观,正好没让陆寄风遇上。

陆寄风想道:「不在正好,入内的机关我已记住了,一样可以带出人来。」

陆寄风曾看寇谦之推移过石板机关两次,便把程序给牢牢记住,大可来去自如。他掀开床板,跃下地道,快步往前直行。

突然间陆寄风整个人愣住了。

那道挡路的石道,竟已大开!

陆寄风暗惊不妙,提高警觉往内赶去,这种情况,只给了他一个警告,那就是:已经有人闯进来了!

第二章 三趾显奇文

陆寄风在密道内直奔,一连穿过数道石门,都已大开,更让陆寄风惊心。若是吉迦夜已不在密室之内,或是已经被杀,拓文被盗,那会有什么后果,也是他难以预料的。

眼前已是最后一重石门,微弱的灯光透了出来,陆寄风更加倍小心,靠着墙缓缓滑近。

石室内,吉迦夜瘦小的背影依然趺坐在地,低着头,瘦骨嶙峋的背部随着微弱规律的呼吸起伏着。

陆寄风略一放心,踏上前道:「大师你…」

才一出声,吉迦夜便是一震,转过身道:「小心!」

陆寄风见到吉迦夜的样子,简直是触目惊心,但就在他还来不及想通怎么回事,眼前黑影一闪,一道阴冷的掌气已扑面袭来!

「啊!」陆寄风连忙闪身避过,那黑影顺势往外窜去,陆寄风紧追在后,竟看不清那人影的样子!

那人浑身像蒙着一层晦暗的黑气,陆寄风追着他时,感到胸口烦恶,想道:「看来此人的奔风有毒!」

就在他这么一想之际,那人竟陡然停步,陆寄风气息一窒,对方掌气袭体,对准了陆寄风的腹部要害,陆寄风变掌为指,往他的头顶百会穴疾点,他连忙收掌,又翻身便逃。

这样一有机会就打,发觉不妙就逃的作风,显然并非正人。陆寄风止步,双掌蓄气,将一道雄浑的真气袭向了他!

这一掌气功端的是开山裂碑之威,不料那人竟消失不见,这一道掌气整个打穿过去,轰隆之声,是入口的床板被击碎的声音,看来寇谦之的房间已经被陆寄风这一掌给打穿了。

陆寄风愣在原地,那人硬是消失不见,他并非像其他舞玄姬的手下那样,被击散阴魄而消失,而是突然间就不见了。

陆寄风不假思索,转身奔回密室之中,吉迦夜整个人倒卧在地,本来就干瘦的身体,变得更瘦更小,简直像所有的精气都被吸干了一般。

当吉迦夜回头叫陆寄风小心时,陆寄风就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此时再看,仍感到十分可怕。吉迦夜的脸变得苍老无比,乍看之下有如僵尸,而黝黑的肤色在黑里却透出惨白来,更显得油尽灯枯。

陆寄风扶起倒在地上的吉迦夜,吉迦夜的嘴动了一动,像想讲话,陆寄风已将他负在背上,道:「出去再说!」

陆寄风奔出通道,许多听见声音的道士们已经赶了过来,见到陆寄风背着一个状若骷髅的老人窜出密道,都吃了一惊,连忙退开许多步。

陆寄风足底聚气,便往外奔了出去,身后才传出道士们的大呼小叫,不过也很快就被陆寄风远远地甩在身后了。

及至荒野,陆寄风放下了吉迦夜,担心地问道:「大师,你…你怎么变成这样?」

他背着吉迦夜奔驰时,已感觉到吉迦夜气息急短,上气不接下气,简直是虚弱之极。

吉迦夜的声音有点干哑,道:「我…我专心地想着拓文,终于想通了文义,可是因为太过专注,竟没注意到…有人接近,他…一出手便制住了我,将我的骨节都给定了,我被他的掌力断伤了全身筋骨、五脏,今后再也…无法施展神变…」

陆寄风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再也无法施展神变,那不就是被废了武功之意吗?

陆寄风忙问道:「您可见到他是谁?为何能闯入密道之中?」

吉迦夜摇了摇头,道:「什么都没看见…那人从背后制住我,出手十分阴险,而且拓文也被他抢走了…」

陆寄风呆立着,作不得声。自己还是来迟了一步,虽保住吉迦夜一命,却让他成为废人,也遗失了珍贵的拓文。

如果入密道欲杀吉迦夜之人是弱水道长,虽然不无可能,但是本来拓文就是他亲自弄来的,他又看不懂,抢取了也没意思,弱水道长应该不会行此无谓之事。但是除了他之外,又还有谁会通晓进入密道的方法?

陆寄风问道:「大师已经译出拓文?」

吉迦夜虚弱地点了点头,指着脑袋,说道:「贫僧记在这里,拓文遗失了…也不要紧。」

但那篇文字终究是个重要的证据,既然被盗,除非陆寄风能找到刻下此文的地点,亲眼见到整篇原刻。

陆寄风此时心乱如麻,可是武功尽废的吉迦夜并无慌乱之色,陆寄风也不禁佩服他的定力。

陆寄风勉强镇定下来,道:「如今只有大师您知道拓文的内容,或许对方本想挟持您,却被我所阻而未能得逞。」

吉迦夜道:「背后伤我之人,武功绝非泛泛,贫僧已油尽灯枯,无力对付他了。不如贫僧将拓文之意先告诉陆施主,若是贫僧将来落入那人手中,也绝不会吐露半字。」

陆寄风道:「大师说哪里话来!陆某虽不才,也不会再让大师落入魔爪!」

话虽如此,他自己现在是个被通缉的囚犯,要保护一个虚弱的老人,谈何容易!陆寄风心中盘算一会,拿定了主意,道:

「有个地方可以暂保大师的安全,只不过要请大师委屈了。」

吉迦夜点头道:「一切听凭陆施主安排。」

陆寄风再度背起吉迦夜,这回却是赶回地牢之中,现在他的藏身之地,就属这里最为安全。在拓跋焘心意未明之前,是不会有人专程来地牢找陆寄风的。

陆寄风出牢时神不知鬼不觉,再度回去,依然轻易地闪过狱监的眼睛,伸手便扳弯了牢门,与吉迦夜两人一同进入,并重新把牢门再安置回原位,外表看来那门一点也没变,但只要以小儿之力随手一推,那门就可以被推倒。

吉迦夜也没想到陆寄风所说的地方,会是地牢,颇为惊奇地张望着,见到地上还躺着一具尸体,更感奇怪。

陆寄风的眼光扫到无辜被杀的仇复,计上心来,道:「此人与我同监一囚,大师您不妨暂且取代他。」

吉迦夜不置可否,陆寄风上前正想将仇复的尸体拖至暗处藏着,一动他微显冰凉的身体,赫然发现他并未死,还有呼吸。可是袖箭刺入眉心,八成也活不了了。

陆寄风感到有点难过,本想以己血救他,但是想到他不知犯了什么法,善恶不明,且最终依旧要被王法处死,若是以自己的血延长他的生命,只是增加他在此受苦受难的时间而已。

陆寄风低声道:「仇兄,请你安息吧。」便伸手拔出刺在眉心的银箭,血汩汩地流出,分划在仇复的脸上。

陆寄风以箭簇的利刃慢慢地刮下仇复脸上的胡髯、乱发,不久便刮下许多,再沾着血细心地黏在吉迦夜脸上,这细功费了他大半个时辰,等吉迦夜被改造成一个满脸乱发乱须的囚犯时,陆寄风也已累得满头大汗。

陆寄风将须发已被刮得差不多的仇复拖至角落,才发现他五官端正,原本应该长得颇为英俊,而且他年龄也很轻。这样的男子怎么会犯了死罪,毁在这里,实在教人想不通。

陆寄风剥下仇复的衣服,帮助吉迦夜套上,眼前的老人果然变成了狼狈的囚犯,此地灯光又暗,谁也不会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陆寄风低声道:「此人名叫仇复,以后晚辈就这么叫大师您,免得被察觉了。」

吉迦夜「嗯」地应了一声,虽然看起来可以应付一阵子,但狱中黑暗湿臭,吉迦夜现在又十分虚弱,这里也不宜久留,否则早晚要与仇复一样病重濒死。

吉迦夜叹了口气,道:「想不到…贫僧一时大意,竟会根基全失!百年苦修,都化作镜花水月,真是业力不可违,劫数不可逃啊!」

陆寄风听了也感到沉重,吉迦夜的下场,隐隐让陆寄风知道要对付舞玄姬,甚至意向不明的弱水道长,绝对比他所想象的要艰困危险。

为何吉迦夜的藏身之处会被知晓,为何一再落入陷阱?舞玄姬与弱水道长早年精心布下的罗网,已一步一步发挥了功用,让陆寄风总有着不知从何施展的感觉。在这样的气氛下,要维持着冷静去揣摩出舞玄姬或弱水道长的下一步棋,见招拆招,实在不易。

陆寄风虽不是急躁之人,对于自己能否头脑清晰、不为外力所动地做出正确的判断,踏出正确的每一步,他也完全没有把握。

看陆寄风凝重的神色,吉迦夜反而和蔼地说道:「陆施主不必心焦,通明真人会将任务交付予你,必是认为你有这份能耐。再说,贫僧已解狼文之意,对施主或许真的有所帮助。」

他的安慰令陆寄风精神略振,道:「石室狼文所书,是何深意?为何魏帝秘传不彰?」

吉迦夜看着陆寄风,道:「当然秘传不彰,石室之文若是让外人得知,恐怕魏国也难传下去了。」

陆寄风一怔,道:「这…却是为何?」

吉迦夜道:「那是魏帝的祖先书写的。」

「魏帝的祖先…?」

「并不是人类,而是被舞玄姬传了灵性与法力的畜牲,是狼!」

陆寄风张大了口,几乎不敢相信耳中听见的,拓跋皇族不是人类?而是狼的后代?

吉迦夜道:「这篇拓文,就是在狼穴里,由那匹受了机缘的狼所写的。文意大约是说:『我所居住之处,去代都四千五百余里,完水之东,弱水之南,大鲜卑山之基。我所居之穴,南北九十步,东西四十步,高七十尺,室有狐女为神,启我灵知,与我配育,使我同具人智。女神许我生子如人形,建立疆土,统幽都之北,广漠之野,世世为君长,建为大姓。生子诘汾,全人之躯。女神启我:此土荒遐,未足以建都邑,遂徙。此穴乃我族出生之地,至为神圣,子孙告祭之,则佑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