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寄风目瞪口呆地听着吉迦夜冷静地背诵出石室之文的内容,那匹被舞玄姬传了修道机缘的狼,与舞玄姬生下人形的后代,取名诘汾,然后便听从舞玄姬的指示离开这个狼穴,往南迁徙。诘汾的子孙渐渐地结亲于大族,直到如今建立国土,几乎要统一北方,虎视南疆。

陆寄风对于魏的国史完全不知,可是这张石室之文被魏帝们珍重传嗣,岂不是因为它的讯息至为重要?石室之文末尾,嘱咐子孙要回到旧处祭拜,可是陆寄风并没有听说魏国有这样的习俗,可能是没有人能解读这篇拓文,所以魏帝们并不知道先祖要他们回去祭拜,好明了自己的出身血脉。但也有可能是先帝们都太过于短命,国事又沉重,因此都来不及完成此愿。

陆寄风又猛然想到:他所知道的魏国先帝,寿命都短得离奇,之前的明帝拓跋嗣,只活了三十二岁;再之前的道武帝拓跋珪,也只活了三十九岁;更之前的就不是陆寄风所能知道的了。难道是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人类,所以寿命比普通的狼长,但是却比人短?

舞玄姬赐予拓跋氏灵性,利用他们为自己建立了这个庞大的国度,称她一声仙后,并不为过。这么多皇族将她敬若神明,视为最高信仰,这种信仰是完全不可动摇的。

但是,许多信仰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魏国的贵族世代信仰舞玄姬,或许也不明白魏帝竟不是人类。如果这个秘密被揭穿,还有人愿意事奉畜牲吗?胡汉之隔已经令许多人不能接受,更何况人畜之隔?

这篇石室之文,何止能动摇舞玄姬,真的还能动摇魏的国本!

陆寄风深吸了一口气,道:「兹事体大…请大师善隐此秘,勿为第三者知。」

吉迦夜道:「贫僧理会得。」

然而,陆寄风与吉迦夜话才说毕,身边便传出了极低的一声冷笑。

那笑声贴壁传出,震动人心的低沉声音说道:

「两人知道,已经太多余了。」

陆寄风眼前的虚空之中,赫然出现高大剽健的身影,浑身隐约蒙着一层黑气,似幻似真,渐渐地形态趋定,整个人就像一座山一般,巍立在陆寄风面前。

他身长至少有九尺,威猛的身躯披着刺绣华丽精致的黑袍,光秃的头上,额间刺着有如狮影般的美丽青色纹路。脸孔线条深刻浑厚,有如雕像,右耳串着繁丽的黄金珥珰,垂至肩上。整个人在无比的贵气之中,更弥漫着难以言喻的邪气。

一见到他,陆寄风便产生一种强烈的直觉,他感到就是这个人偷袭吉迦夜,并且夺走拓文。

吉迦夜见到他,声音几乎哑了,道:「你…你果然没死,狮子…?还是贫僧应该称你昙无谶?」

昙无谶发出低沉的笑声,道:「我乃圣女右护法,怎可能被你这一介凡夫所杀?我命如恒河之水,永远不绝。」

吉迦夜道:「哼!火炉中的残雪,也敢妄比恒河!狮子,你们这些妖党由佛国窜逃东方,还能再逃往何处?」

昙无谶深刻威严的脸上,只带着极为不屑的冷笑,微仰着脸睨视他们。吉迦夜已失去武功,不足为虑;陆寄风虽然高强,在未逢敌手的昙无谶眼里,却也不过是个凡人,不值得当一回事。

陆寄风加强了戒备,道:「是你伤了大师,夺走石室之文?」

昙无谶的目光扫向陆寄风,道:「方才未及杀你,只是让你残喘片刻。」

「真是夸口!」

陆寄风不敢大意,话声方出,指间剑气已往昙无谶的眉心刺去!

他由吉迦夜口中知道昙无谶根基绝世,连吉迦夜都苦战了他九天,犹未能取他性命,自己若是不使出极招对付这魔物,是不可能有任何胜算的。

陆寄风的指剑甫至,昙无谶身子如光影一闪不见,剑气嗤的一声刺向虚空,而昙无谶已经赫然又留在原位,竟像根本就没有移动过一般。陆寄风接连数招气剑,便全包围住昙无谶的所有要害及出路。同时左掌拍出,暴喝一声,拍向昙无谶!

谁知昙无谶的身体,竟当中裂为两半,陆寄风掌力落空,身边已骤觉风紧,昙无谶的两半身体左右两掌,往不可思议的方位击向陆寄风的前后两面!

陆寄风一时竟无处可退,砰的一声,前后各中一掌,简直像被两座山压中前胸与后背,胸腔间几乎要被压碎!

陆寄风口中鲜血狂喷,溅洒在污墙之上,踉跄跌后数步,往后仰倒。昙无谶已回归原地,依然伟岸而立,鄙视地看着陆寄风。

陆寄风很快地调息运气,将逆乱的真气导回正途,与昙无谶隔着数尺对峙。昙无谶见他没被这两掌打扁,还好好地站着,眼里也露出一抹惊佩之色。

甫一交手,陆寄风就被昙无谶轻易击中,主要是因为当陆寄风看见他居然当中化作两半,一时之间太多震惊,来不及反应之故。

陆寄风不禁想:「这是什么妖术?」

但既然吉迦夜曾对付过他,那么就算再奇特的武功,也必然有破解之法。遇上这样的强手,陆寄风专心寻思对付他的法子,心无旁骛,凝神以对。

陆寄风与昙无谶的双眼对望,不敢稍微移开。虽然昙无谶的身形伟美,乍看之下有着令人心折的风采,但是眼眸却才是真实面目的呈现。陆寄风在他冰冷的眸子中,只看见轻视、狡狯,以及深刻的卑恶灵魂,令陆寄风感到极度的厌恶。

昙无谶道:「南人,你不是我的对手。」

陆寄风道:「你盗石室之文时,落荒而逃,是不是对手还很难说。」

昙无谶笑道:「多让你活片刻,你便小看了我?呵!真是幼稚可笑!」

昙无谶缓缓地走向陆寄风,陆寄风的眼睛仍紧盯着他,脚步缓然往后退却,昙无谶更生轻敌之心,暴喝一声,口中发出的雷霆震得地面一动,差点把陆寄风整个人往后掀倒!陆寄风身子一晃,便又立稳,昙无谶已得意地大笑了起来。

这一声叱咤之中并无伤人之威,他只是想威吓陆寄风而已,陆寄风自然不会被这虚张声势所震慑,反而对昙无谶的自大感到可笑。

陆寄风掌中暗自蓄气,算准了自己这一掌突出,昙无谶可能会闪避及还手的连续九个步骤,便双掌呈圆,身势略屈,双掌推出,包围住昙无谶的退闪方位,同时已绕至他身后,双掌汇圆,拍向昙无谶的背心!

谁知昙无谶竟又消失不见,陆寄风大惊,这一掌击至一半,连忙收回,他直觉想到昙无谶是以快到他看不见的身法溜开,便本能地转过身防备昙无谶的背后偷袭。谁知他一转身的同时,后颈已被猛然砍中!

陆寄风眼前一花,整个人在半空中被摔了两三圈,才重重地跌倒在地,颈部痛得他头昏眼花,好像脑袋被搬了家一般。幸而陆寄风尚未被击中之时便已有警觉,这一手刀砍下,他已顺势往前略倾,消去了不少力道,才没被打得脑浆汫裂。

饶是如此,陆寄风这下子也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无法想,整个人动弹不得了。

他听见昙无谶得意的大笑,却全身发软,连动根小指都难。

吉迦夜拖住陆寄风的手,将他拉至一旁,挡在自己身前,道:「狮子,你的黔驴之技,不过如此吗?」

昙无谶轻蔑地笑道:「如此已将他打平在地,你还要瞧他何等的死状?」

吉迦夜道:「贫僧对死状没什么兴趣,倒是你若想见识真正的高手,我可以让你开一开眼界。」

昙无谶忍不住发出一连串的大笑,道:「哈哈哈…真正的高手?就凭他?还是你?」

吉迦夜道:「贫僧说的真正高手就是他。贫僧的神变,与陆施主的绝世武功相比之下,微不足道,甘拜下风。别忘了你曾是贫僧的手下败将。你如果能打败他,那么贫僧如今败在你手中,可以说是心服口服了。」

陆寄风迷糊之中,听见吉迦夜居然在帮自己大吹法螺,不由得苦笑连连。事实上自己与吉迦夜也总是打成平手,哪里谈得上什么微不足道、甘拜下风?不过吉迦夜会在他被打得动弹不得时,说出这样的话,必有他的主意,只是陆寄风现在还听不出来罢了。

然而,就在这时,陆寄风察觉出吉迦夜放在他背后的手指,正在轻划着他的背部肌肤。陆寄风一怔,渐渐感觉出吉迦夜的手指不是乱动,而是在写字。

原来他把自己拖到一旁,是为了以自己的身体掩饰他写字传话。吉迦夜聪敏过人,一心能够二用,甚至能双手同时以不同的两国文字写出两篇主题不同的文章来,此时一面与昙无谶应对,一面写字传话给陆寄风,对他来说只是小事一件。

吉迦夜写的是:「城外初战,汝曾取药而服,功力大增。」

陆寄风猛然想起:自己身上还有寇谦之所给的五石丹,虽然寇谦之敌友不明,可是五石丹的威力,他是领教过的,怎么现在忘了?

昙无谶哼了一声,道:「当初我并未败,是你侥幸!」

吉迦夜道:「侥幸也罢,打败了你也罢,你被贫僧斩首,是西域十六国尽知之事,除非你能在西域诸王面前杀了贫僧,否则『狮子比丘死于罽宾僧吉迦夜之手』,便是世所公认。」

昙无谶怒道:「我现在就扭断你的狗头,传送西域八表!」

吉迦夜道:「呵,贫僧已是这副老态,你以为将这颗老头颅传送天下,就能显示你的威望?只不过让人取笑,原来重生的狮子比丘,杀死了一个没有武功的老头,就得意非凡得大肆宣扬了!哈哈!你可真是宝刀未老,威风不减当年呀!」

昙无谶怒道:「你…你的武功也是被我废的,可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

吉迦夜悠然道:「话是如此,那么你要对多少人解说一番?还是在贫僧的首级旁,附上详细的说明一份?为保证所有佛国之人都看得见,你最好再备上几名说唱之人,演成故事,见人就表演一遍,或许可略为雪耻,恢复你的武名。」

昙无谶脸色铁青,默然不语。他是十分要面子之人,当初因为舞玄姬不在,没有主人约束他,因此他纵情酒色,夜御百女,功力大为退步,才会败于吉迦夜之手。也因为当初脸丢得太大,他无颜重回西域,便待在凉国。以他的能力,当然很快便纵横一时。直到后来舞玄姬操纵拓跋氏建立了魏国,他见到旧主没死,又连忙回头找过舞玄姬,重输赤诚。舞玄姬对他的底细知之甚详,倒是并未怪罪,命他继续留在北凉,随时候命。

就在吉迦夜和昙无谶说了这么多话之时,已经在陆寄风背上写了不少字,陆寄风专心地每个字都辨了出来:

「狮子擅于幻象,蛊乱汝心。汝只管信己所觉,击其要害,勿惶恐而缩。若幻为无形,其动不离其影,可捉影而攻。」

陆寄风恍然大悟:「原来他的消失是幻术,人还在原地,只要我盯着他的影子,就可以看出他的去向。」

而吉迦夜的话令昙无谶又气又急,沉声道:「老僧只会耍弄嘴皮,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杀你了吗?」

吉迦夜道:「杀我不能增加你的威名,但也不能让我对你服气,除非你打败中原第一高手,我才相信当初我打败你只是侥幸。」

昙无谶冷笑道:「我听说中原第一高手,是通明真人司空无,不过…嘿嘿,他是否还在人世?恐怕是个问题。而他?」他瞧了倒地不起的陆寄风一眼,只从鼻间哼出一口气,道:「他已经是待宰的鱼肉,你在说什么废话!」

吉迦夜道:「他是通明真人的闭关弟子,会像你所见这样肤浅吗?」

昙无谶道:「你眼睛睁亮,看看他怎么死在我手中!」

昙无谶举掌便要袭向陆寄风之躯,陆寄风顿觉胸口一窒,昙无谶这一掌打下来,自己应该会死吧?不过服了天婴之后的自己并不容易死。难道吉迦夜想激昙无谶杀了他,好让昙无谶离开此地,再等着陆寄风活转?这倒是个好计。

但吉迦夜怎么会知道自己不死的事呢?他并没有对吉迦夜说过这一点,因为那是陆寄风不愿意想的事情。他并不觉得不死是件好事,反而每当想起这样的体质,心中就感到沉重。

不料,昙无谶的掌气竟及时止住,又收了回去,冷冷地说道:「老贼秃,你想骗我中计?」

吉迦夜安然道:「我骗你什么?就如你所说,他现在完全无力反击,你怎么不趁这个机会杀了他?」

吉迦夜越这么说,昙无谶就越不相信陆寄风真的无法反击,或许陆寄风躺在地上,就是在等自己靠近,使出什么方法对付他。

昙无谶反往后一退,傲然道:「你把他的头割下来,我饶你不死。」

吉迦夜奇道:「这是为何?」

昙无谶道:「圣女老人家要他的头颅,你已经废在我手中,我杀不杀你都是一样!」

吉迦夜笑道:「哈…你说得没错。贫僧虽杀过不少邪魔外道,陆施主却是个仁人君子,贫僧不忍杀他,还是请你亲自杀掉中原第一高手。」

昙无谶道:「你竟宁愿与他一起死?」

吉迦夜叹道:「这是无计可施,你快动手吧!若你能杀了他,贫僧就相信你是真正的第一人,当初贫僧是侥幸胜了你。」

吉迦夜一再地激昙无谶出手,更让昙无谶认定了陆寄风绝对有什么诡计,遂双足微震,整个人便凌空浮起,趺坐于半空之中,双掌合十,一副安闲之态,道:

「哼,你不必激我,我想领教所谓的中原第一高手,有何能耐!你叫他起来,与我正面一决。」

吉迦夜道:「可是你…」

昙无谶喝道:「不必废话!」

吉迦夜只好拉着陆寄风,让他坐起。经过他们这番智斗,陆寄风已能动弹,被吉迦夜一拉就坐了起来,吉迦夜拉着他,看似只是拉他坐起,其实却是反扭陆寄风的手臂,同时以特殊的指法捏抓着他的腰、背,他所拉捏之处,都让陆寄风感到十分疼痛,不知道吉迦夜这是在干什么。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吉迦夜并不是随便乱捏他,吉迦夜的手指、腕部等地都用上了推揉之力,被硬扯及捏过之处,竟筋骨大畅,就连反扭后再放开的手臂,都像灵活了许多。

陆寄风暗自惊异,想道:「这又是什么通筋理气之法?」

天竺早在婆罗门教之时,苦行僧便已发明出瑜伽术,使受到极大苦楚的身体,立刻复元。虽然佛教兴而婆罗门教式微,瑜伽却还是文化的一部分,而留存了下来。吉迦夜拉起陆寄风之时,便以瑜伽的手法助他通畅经脉,这与中国的气功通畅经脉方法不同,而效果各有千秋。

陆寄风对吉迦夜反激昙无谶之计,心领神会,便故意不理会昙无谶,以虚弱的口吻道:「多谢大师相救。」

吉迦夜双手按着陆寄风的肩,道:「陆施主,此魔欲取你的首级,你可得加意小心了。」

陆寄风暗中取出一丸五石丹,说道:「我晓得。」

他正打算趁着背对昙无谶之时,将五石丹服下,昙无谶却已觑见陆寄风似有动作,喝道:「你在做什么?」

昙无谶一掌击去,陆寄风急忙回掌接下这一道气劲,两人的掌气相格,均被震退,而陆寄风手中的五石丹也飞散了出去,不知落在何处。

昙无谶叱道:「你们果然在搞鬼!」

只见昙无谶两掌如电,狂涛般的内力一波一波击向陆寄风,陆寄风身处掌气之中,不断地以自身真气运使推移昙无谶之功,牢房内的茅草等轻柔之物被这股内力牵动,在半空中旋转疾飞,顺着陆寄风周围的气流转出了漩涡。但这都是昙无谶之力,陆寄风只是中心的一个轴而已。

昙无谶的掌风越盛,绕着陆寄风转的气漩就转得越快,陡然陆寄风口发叱咋,身子往前倾去,便挟着巨大的气劲轰向昙无谶!

这宏阔之气,有如一堵巨墙般迎面倾去!昙无谶竟硬是双掌迎击,将这股力量又推回陆寄风身上!

陆寄风的身子在半空中轻飘一转,顺着气劲而动,有如狂风中的一片落花,优美地缓缓飘落,全然无伤。

陆寄风学习上清含象功以来,越来越体会顺势之要缔,总是藉对方的力量而行动,让对方反而找不到他的破绽。而这样的对打方式也正好符合他不爱动武的个性。

陆寄风一落地,反手便拆下一条围栏,握在手中为剑,身子剞立,便递剑刺去,游丝剑法的起势攻向昙无谶。

他以棍为剑,又让昙无谶吃了一惊,但是却不以为意,随手拆招。陆寄风手中是棍,但灵活飘然,矫矫灵动。吉迦夜只见到陆寄风手中光影翩连,千丝万缕的剑气在昙无谶周身游走,昙无谶有如被飞链困锁的巨兽,虽张牙舞爪,但始终脱不出剑气包围。

旁观的吉迦夜暗喜,想道:「陆施主的剑法果然高妙!」

不料昙无谶骤然间眼中精光一闪,抓起斗篷疾挥,陆寄风长棍刺至,与斗篷相格,斗篷下的刀刃力道透过,竟削去了一截木棍。

只见昙无谶灵活地挥动衣摆,陆寄风手中长棍扞格进退,有如黑鹰激斗巨蟒一般,或飞舞腾跃,或窜升疾扑,互有进退。然而斗篷底下的刀刃毕竟锋利无比,与木棍相触几下,陆寄风手中的木棍已经一寸一寸地削断,最后只剩下手中不到五寸的一小截了。

陆寄风手劲一透,残棍化作片片碎木挥向昙无谶,昙无谶斗篷一档,木屑纷纷打在斗篷上,落了下去,没伤到昙无谶分毫。

昙无谶缓缓地放下斗篷,冷笑着道:「想不到有人习得司空有的剑法,很好!很好!」

陆寄风吃了一惊,道:「你…你怎知司空有的名号?」

昙无谶笑道:「我何止知道她?我还亲自打败了她,让她拜服在我的脚下!」

陆寄风道:「此话怎讲?」

昙无谶道:「你就亲自到地府去问她吧!」

说完,昙无谶身上金光一闪,化出无边巨光,陆寄风正欲掩目,吉迦夜已喝道:「别遮眼,这是幻觉!」

陆寄风警觉,若是闭目,不就等于束手待宰了?但是高手过招,只要一瞬间的失神,就代表死亡,陆寄风欲掩目的一瞬间,昙无谶的内力已经袭至,陆寄风目不转移,在大放光明、一片白茫之际,看见地上一团黑影,而知道那就是昙无谶所在的位置,却已被昙无谶一掌击中,整个人远远地飞了出去,以血肉之躯,一连撞穿了两道土墙,像是摧枯拉朽般,背部重重地撞在第三面墙上,第三面墙也被震得危危欲穿。

地牢中的死囚们打从陆寄风与昙无谶激斗之时,都吓得抱头缩在角落,没有人敢探出来多看,此时陆寄风被打得穿破两墙,更是让他们魂飞魄散,根本就不敢相信。

陆寄风听见自己的骨断之声,他也没时间再感觉疼痛了,趁着昙无谶追击而至的短暂时间,陆寄风已又取了颗五石丹,服了下去。

而地面上的黑影也已逼至,陆寄风急时扑地滚开,背后轰然一响,那道墙已被应声击破!

金光骤失,昙无谶立在被打出大洞的墙前,笑道:「吉迦夜老贼,你看清楚!天下第一的高手,就将死在我的手中!」

昙无谶发出虎啸,身子一弓,双掌成拳,往陆寄风身上扑去!

陆寄风丹田涌出源源不绝的真气,双掌拍向扑来的昙无谶。昙无谶巨大的铁拳整个迎上陆寄风的两掌。他本以为陆寄风的双掌会被他的拳头硬生生给打得双臂尽碎,然后全无招架之力地任由他凌虐至死。不料他的双拳「扑」的一声,打在陆寄风双掌之上,竟浑身一震,身子在半空中顿了一秒,接着便感到反扑回来的沉重真气,将他整个人撞摔出去。

昙无谶口吐鲜血,被击飞出数丈,陆寄风翻身反击,昙无谶眼睛一花,急忙隐身避拳,但隐了身的他,仍被结实地在胸、腹各被拍中两掌,口中更是血瀑狂喷。

他惊觉陆寄风似乎已经不被他的隐身幻术所骗,只好踉跄地现身,及时一挥斗篷,斗篷底下的利刃嗤地划破陆寄风胸前衣裳。陆寄风退跃一闪,趁此时昙无谶也重新立稳了身形,眼前一黑,陆寄风竟已逼至眼前,一掌已离他不足半寸,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腹上!

昙无谶只来得及运气相抗,却还是被击退十丈之远,好不容易站稳,已是神智有点恍惚,双腿也像失去了力量似的,再不逃走,恐怕就要死在陆寄风的下一掌了。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陆寄风受了他那么多掌,立刻就半点事也没有,还能发出如此威猛的掌气,几乎要取了他的命?

陆寄风立在十丈之远处,将上清含象功运转于周身,自身的真气将周边气流牵动变化,令陆寄风整个人像被罩在一层云雾里一般,身形飘渺,似有若无。但在一团浑沌之中,却又隐隐若雷霆将至。只见陆寄风身形一动,这股挟风带雷的巨大真气,以压天之势倾向昙无谶!昙无谶已受数掌,全身痛苦不堪,哪里敢再硬接这一掌?随手抓起两名死囚,抛向陆寄风!同时双掌画出方圆,封住了前关,并飘然往半空一跃,化身消失!

陆寄风惊见两道人影飞来,已经收势不及,那两名死囚一声也不吭地被陆寄风的上清含象功击中,重重地摔落在地,外表并没有什么异状,但是皮肤底下的肌骨五脏,已经全化作肉泥,落地后片刻才整个人消扁了下去,血水往七窍喷了出来,极为可布。

陆寄风大吃一惊,那两人皮下全化作血泥,根本就不可能救回,昙无谶竟会如此狡诈奸险,看来自己还是小觑了他,应该早一点料到他会使出这么卑劣的方法逃遁才是。

陆寄风喘着气,周身真气仍旺盛地流转不已,他连忙席地而坐,将真气在体内流转运行,渐渐导回正途。行过了一个小周天,他的根基又精进了不少。

陆寄风起身,环顾周遭,地牢内已经一片狼籍,囚房处处被击破,有如废墟,虽然是关不住死囚了,但是他们全部都吓得呆若木鸡,缩在角落,不要说逃,就连呼吸重一点也不敢。

见到陆寄风展现了这样威猛的功力,吉迦夜马上了解当初陆寄风与自己动手时,心里先存愧疚之念,总是欲进反让,实力并没有完全发挥,才打成了平手。若是陆寄风心存杀意,吉迦夜可能早已死在他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