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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始终爱唤她“容昭昭”。

  是那个在幔帐落下后,始终唤他顾允直的容昭昭。

  顾长晋唇角微提,道:“那我努力些。”

  他说着便要低头亲吻她,门外忽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容舒忙推开他,跳下了桌案,假模假样地拿了本画册看。

  顾长晋含笑观赏了这姑娘堪称灵敏又一气呵成的动作,许是他眼里的笑意太过明显,容舒没忍住嗔了他一眼。

  也就在这时,盈雀的声音递了进来:“姑娘,夫人让婢子给您和殿下送些汤羹来。”

  容舒松了一口气。

  来的人不是阿娘就好。

  明明已经嫁人了,也是在自己屋子里,可若是被阿娘瞧见她与顾长晋在亲热,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坏事似的。

  “进来罢。”她放下画册。

  盈月、盈雀推屋进门,给二人送上汤羹便十分识趣地出了屋。

  容舒揭开顾长晋前头的那盅汤羹,看着里头熟悉的药材,忍不住“噗嗤”一笑。

  顾长晋自是知晓她在笑甚,前世他便是吃这汤羹吃到半夜淌鼻血的。

  “顾大人快趁热吃罢。”容舒给他递过匙羹,戏谑道。

  吃完汤羹,盈月、盈雀进来收拾汤盅便麻溜地出了屋,往长廊外走。

  只她们还未走远,便听得屋子里头传来些动静,听着像是有东西从桌案滚落在地上的声响。

  二人还当是有甚东西掉地了,忙顿住脚步,竖着耳朵听了半晌,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动静后,立时闹了个大红脸。

  盈月不由想起两年前姑娘成婚的那个月圆夜,松思院里头阒然无声的,一点洞房的迹象都无,自把她同盈雀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她看向盈雀,笑吟吟道:“可还记得前年的那个月圆夜,那夜你可是急得脸都白了。”

  经她这么一提,盈雀自是想起了那夜她二人是如何眼巴巴地等着姑娘叫水的。殊料一直等到天亮,都没人叫水呢。

  “怎会不记得?”盈雀皱了皱鼻子,得意地哼了声:“那会咱们俩进屋,殿下一张俊脸冷飕飕的,拿着一卷书册坐在一旁,看都没看姑娘一眼呢。哪像现在,姑娘在哪儿,他的目光就追到哪儿。”

  盈月一想,可不是么?

  明明去岁姑娘去扬州之前,殿下对姑娘还是克制有礼的,可从扬州回来后,殿下对姑娘的那颗火热的心连盈雀那粗枝大叶的都看出来了。

  想起今儿夫人叫人炖的补汤,盈月忖了忖,加快脚下的步伐,道:“咱们快去多烧些水晾上,今个不知要叫多少回水。”

  夜里西厢院叫了两回水。

  容舒累得手臂都不愿意抬了,眼睛一阖便沉沉睡去,翌日醒来,天光早已大亮。

  她怀里抱着个月儿枕,而原先被她当做枕子抱着的男人早就没了踪影。

  盈月端水进来,边服侍她梳洗边道:“殿下一早就带着怀安世子进鸣鹿山打猎了。”

  容舒取下脸上的帕子,道:“怎地不早些叫醒我?可是殿下吩咐的?”她原是想跟顾长晋一同去鸣鹿山看他们打猎。

  盈雀笑着应:“殿下让婢子莫要叫醒你,说您昨儿没睡好,等丹朱县主来了,您再同她进鸣鹿山也不迟。”

  容舒这才想起来,今儿丹朱要来了。

  她这次归宁,得了戚皇后恩典,能在鸣鹿院留三日。头一日是见容家人,这第二日就是要见霓旌了。

  穆霓旌是直接策马过来的,容舒见她着了一身宝蓝骑装,英姿飒爽的,忍不住赞了一句:“你这身骑装好看!我去换身衣裳与你一同骑马。”容舒骑术虽不好,但勉强还是能让马驹跑两步的。

  穆霓旌道:“成,之前在大同,你整日忙着马场的事,都没得空教你骑射。趁着今儿天好,我亲自教你。”

  盈雀跟在她身后,见她来了兴致,不由得道:“先前在大同落烟姑娘还悄悄同婢子说,说穆将军本是准备亲自教姑娘您骑射的,可惜您没待两天便同殿下回了上京。若不然,您这会定是能同殿下和世子他们一块儿打猎去了。”

  盈雀跟个话篓子似的,噼里啪啦道个没完。

  旁边的盈月越听,眉毛便皱得越厉害,忍不住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

  这小蹄子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呐!

  穆将军到底是外男,且对姑娘有着心思,便是那会姑娘被未被赐下婚事,但穆将军要教姑娘骑射的事还是莫要再提,就连丹朱县主都对这事守口如瓶了。

  前头的容舒听罢盈雀的话,不知想到什么,脚步倏地一顿。

  忽然想起那次在驿站,某人说的那一番酸溜溜的话——

  【我三岁那年就能拉弓了,不到五岁便能同阿爹到山里射些小猎物。离开浮玉山后,骑射武艺更是从来不曾落下过。容昭昭,我也可以教你射箭、教你骑马、教你做许多你想做的事。】

  那时她只觉他这样一番话说得莫名其妙极了,可这会听完盈雀的话,顷刻间便有了醍醐灌顶之感。

  所以顾长晋打翻的那一个醋坛子是因着穆大哥?

  真是……好笑。

  容舒眉眼缀了些清浅的笑意。

  换好衣裳出去,穆霓旌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笑道:“你穿这骑装也好看得紧,走罢,趁你有空,今儿我教你策马。”

  容舒笑道:“我今儿有人教了。”

  穆霓旌挑眉:“谁?”

  顿了顿,又立马反应过来:“太子殿下?”

  容舒弯起嘴角“嗯”了声:“他自个儿主动说要教我,不找他找谁?”

  穆霓旌瞥着她唇角那温雅又甜蜜的笑,也跟着一笑。

  兄长可没本事叫昭昭笑得这样甜,她再希望昭昭嫁入穆家,也不得不承认,太子才是她这位手帕交最好的归宿,还好没叫昭昭知晓兄长的心意。

  穆霓旌爽快道:“那敢情好,我还想到密林深处去探一探。一会我自顾耍去,你去寻殿下,下晌我再回来寻你。”

  穆霓旌早就想去闯一闯鸣鹿山的内林了。

  容舒应了声“好”,小心翼翼地上了马,揪着马缰“哒哒”着来到了密林口。

  顾长晋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见她一身火红色的骑装,微微一怔。

  她的长相宛若芙蓉、海棠一般明艳娇柔。

  然穿上这一身骑装,明艳之余,又多了点英气,似骄阳,又似褪去绿叶后依旧矗立在枝头的木棉。

  顾长晋信步上前,道:“今儿想骑马?”

  容舒颔首道:“这不是有位三岁便能挽弓,五岁便能猎到小猎物的人说要教我骑马射箭吗?既如此,那就从今日开始教罢。”

  顾长晋掀眸看着坐在马背上的姑娘,挑了挑眉。

  “不累了?”

  昨儿这姑娘在榻上一个劲儿地嚷着累了不要了,还说今儿不骑马,只在林子里赏景,看他们打猎便好。

  歇了一宿,这会倒是精神奕奕了。

  “不累,我睡到辰时才醒的。”容舒笑着催促他:“你快教我,最好今日叫我能痛快地扯缰跑两个来回。”

  顾长晋便牵过马缰,领着她来到一块空地,又捡起一块木枝,道:“你的骑姿不对。”

  从她出现在视野里开始,男人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自是将她的骑姿看得一清二楚。

  他用木枝在她腰臀和大腿处轻敲了下,道:“太翘,太弯,还有这里——”

  木枝缓缓上移,敲着她的肩,“锁得太紧了,昭昭,放松些。”

  容舒接连挨了他三下,忽地就明白他为何要带他来这个空地教她了。

  这人当起先生来,当真是挺严格呢。

  就这么个稍稍走神的片刻,男人手里的木枝来到她后背轻碰了下,道:“莫走神,骑马、射箭时务必要聚精会神,方能随机应变,不让自己受伤。”

  容舒忙敛神,认认真真地按照他教的去做,花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方在骑姿上过了关。

  从马上下来时,腿都在打摆子了。

  顾长晋见她出了一身汗,给她拧开一个水囊,问道:“可是累了?今儿练到这?”

  “不成不成。”容舒接过水囊,一连喝了几口水,道:“好不容易骑姿对了,好歹要让我跑一跑马。”

  顾长晋打量着她的脸色,见她没在逞强,这才颔首道:“我骑上追影,陪你慢慢跑。”

  话落,他吹了一声口哨,一匹神骏的遍体通黑的马立即“哒哒”着跑来。

  容舒好歹是几个牧马场的主人,在大同挑马苗挑了好几个月,看马的眼力是有的,一见着那马便知这是匹血统普通的马。

  但这马血统虽普通,身姿却是不凡,比容舒见过的几匹名种宝马都要神骏。

  顾长晋看她一瞬不错地盯着追影看,笑道:“追影是匹野马,在辽东的一处雪原受伤后,被我救了下来,之后便跟着我回来上京。它虽是一匹野马,但性子十分温顺,不会伤人。”

  他朝追影又吹了声口哨,往容舒那抬了下下颌。

  追影立即“哒哒”着朝容舒行去,乌溜溜的眸子望着她,旋即将头乖乖垂下,由着她抚摸,当真是乖顺极了。

  容舒心生怜爱,抬手去摸。

  只她这厢手才触到追影的鬃毛,她身后的小马驹立即不悦地“喷”了一鼻管气,一撅马蹄,蹭到容舒身边来,将头挤到容舒的掌心下,要她摸。

  这小马驹名唤小锥,乃是血统尊贵的河曲马,是当初宫里送来的聘礼之一。

  小锥脾气一直很温顺,还极亲近人,盈月、盈雀简直把它当做宝贝疙瘩般地伺候着,不想醋性竟然这般大。

  容舒忍不住“噗嗤”一笑,道:“顾允直,你瞧,小骓同你一样,是个醋坛子。”

第124章

  秋影雁初飞。

  鸣鹿山的秋日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秋风飒飒,层林尽染。

  一行人在山里骑猎踏秋,直到快酉时了方尽兴而归。

  夜里沈一珍张罗着在老梅林办了个十分随性的炙肉宴。不讲究繁文缛节,爱吃甚便自个儿去取甚,想自个儿下手烤肉吃也尽可去做。

  萧怀安还是头一回不必注重诸多礼节地用膳,虽多多少少有些不适,但看着周遭那些个怡然自得的人,好像……也挺好的。

  穆霓旌在大同待的时间长了,最爱的便是亲自打猎,再亲自烤肉吃,撒上各种辛辣的调料,再佐以烈酒,好不痛快。

  可今个她却心不在焉的,一边的容舒早就觉察到她的心神恍惚,给她递了个酒盏,正要发问,目光瞥到穆霓旌的唇角,忽地一愣。

  “你唇角怎地破了?狩猎时擦伤了?”

  话出口又觉得有些奇怪,霓旌今儿去了鸣鹿山内林,却一只猎物都没带回来,这可不是她往常的作风。

  穆霓旌用手背擦了下唇角,道:“无妨,小伤。”

  唇角那针刺般的痛又叫她回想起密林里,那混账咬破自己唇角的情景。

  “县主把贫僧睡了,就将贫僧弃之如敝履了?”

  艳艳秋光里,他肩上还顶着她射他的箭,鲜血淌红了一半衣裳。

  他却跟个没事人似的,拔下肩上的箭矢,随着一滴滴坠落在地上的鲜血,慢慢将她逼到一棵老树前,旋即低头咬破她的唇,阴着嗓道:“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县主甩不掉贫僧。”

  穆霓旌被他咬疼了,取出短匕往他肩上的血咕隆狠扎了一刀。

  “你放肆!”她怒气冲冲地骂道。

  这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垂眸望着她冷若冰霜的脸,慢悠悠舔走她唇上的血,只道:“多谢县主手下留情。”

  说罢,玄策唇上还沾着她的血,冲她咧嘴笑了下。

  穆霓旌更气了,方才那一刀她就不该手下留情,合该刺得更用力些。

  正想着要不要往他身上再扎几刀时,那混账松开她,深深望了她一眼便离开了密林。

  穆霓旌知晓他那一眼是甚意思,他会来寻她,缠她,不死不休。

  容舒见她连吃酒都仿佛没甚心思,便也不再说。今个在鸣鹿山内林定是发生了些事,但霓旌不说,她也不会问。

  这是她们二人之间的默契。

  想说的时候,自会说。不想说的时候,也不必说,陪着便成。

  穆霓旌兀自恼恨了一阵,将那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

  一盅烈酒落了腹,她忍不住凑到容舒耳边,悄声道:“我之前在大同一时冲动睡了一个男子。嗯,在我与崔寺解除婚事后。”

  这话一出,容舒手里装着蜜茶的杯盏差点儿掉落在地上。

  她稳了稳手,往四周看了眼,旋即拉起穆霓旌往水榭里的暖阁行去。

  一进去暖阁便立即阖起门,道:“那人是何人?”

  “原先大慈恩寺住持的首席大弟子玄策。”穆霓旌拉开一张玫瑰椅,舔了舔被玄策咬破的唇,“呸”了声:“从前他没有叛出佛门还俗时,旁人还道他是佛心剔透,资质不凡,是最有望成为大慈恩寺下一任住持的人。要我说,狗屁的佛心剔透,分明是人模狗样!”

  容舒也拉开一张椅子,在她身旁,支颐笑道:“我记得你说过,他很能打,连你也打不过。你是怎么睡到他的?”

  穆霓旌烦躁地挠了下脸,“我那日心情不大好,吃了点酒,就犯了错了。”

  容舒挑了挑眉,穆霓旌可不是随便就会犯下这样的错的人,她会对玄策做这事,至少说明她心里不抗拒玄策。

  “你要睡,玄策就乖乖任由你睡了?”

  容舒曾经在四时苑的那条密道里见过玄策一面。那人气势阴冷得像一把冷硬的妖刀,可不是会轻易被人碰的人。

  穆霓旌看了容舒一眼,“我与他交过几次手后,他便如同一块狗皮膏药一般缠上我了。”

  “他喜欢你。”容舒有些恍然:“梵青大师圆寂后,玄策便离开了上京,他就是那时去了大同的?”

  穆霓旌“嗯”了声:“这混账现在要我对他负责。”

  容舒瞥了瞥她唇角的咬伤,道:“那你准备如何做?”

  穆霓旌烦躁地扯了扯领口,“我也不知。”

  她默了片刻,忽地看了容舒一眼,道:“你与殿下做那事,舒服么?”

  容舒差点儿没叫她这话给呛着了。

  她回望穆霓旌。

  舒服么?

  那自然是舒服的,是从头发丝到脚趾都舒服的那种舒服。

  容舒“嗯”了声。

  穆霓旌道:“实不相瞒,我也觉得舒服极了,甚至可以说是销魂。”

  大同军里的那些嫂子最爱在私底下唠嗑这些闺房之事,都说好多男子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而对女子而言,床第之事能不能享到乐趣也是极重要的事。

  “昭昭。”穆霓旌望向容舒,道:“我大抵是个色胚,我有点馋那混账的身子。方才还想着玄策若是敢缠我,我就敢睡他一辈子。我现在也不想嫁人,就只想同阿兄一起守好穆家守好大同。若他愿意入赘,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容舒很了解穆霓旌的性子,她定是动心了,才会愿意睡他。

  于是笑眯眯道:“那就睡他一辈子,让他入赘。便是不入赘也无妨,只要他只忠诚于你一人,便可。”

  穆霓旌缓缓舒出一口气,她是个不爱纠结的性子,想通了便不再多想。

  恨恨道:“成,他敢缠我,我就叫他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我。真当我穆霓旌怕他缠了?”

  夜里顾长晋就寝时,发现榻上的姑娘也不知为何,竟然没在看游记,而是睁着一双清润的眼,靠着大迎枕看他。

  顾长晋挑眉。

  他刚沐浴完,乌黑的发沾着水汽,垂在肩侧,肤色冷白,眉眼清隽,微微敞开的里衣里,锁骨线条精致。这样俊美的皮囊下,又有着充满力量的身躯,每回容舒被他抱入怀里时,都能感觉到他藏在肌理里的力量。

  霓旌说她与玄策行那事堪称销魂。

  她与顾长晋又何尝不是?

  容舒想想,在这事上,她好像也挺主动的,至少在他馋她身子的同时,她也馋他的身子。她与霓旌一样,大抵也是个色胚吧。食色性也,说的可不只有男子呢,女子也是。

  顾长晋对上她灼灼的目光,走过去坐在她身侧道:“怎地不看书了?”

  容舒笑道:“看你比较好看。”

  说着拍拍顾长晋的肩,又道:“还好你不是绣花枕头。”

  绣花枕头?

  顾长晋总觉得她这句夸赞夸得有些诡异,正欲细问,容舒忽然抱起了个月儿枕,问道:“你可知霓旌后来嫁了何人?”

  顾长晋一愣,她这还是头一回问起他关于前世她死后的事。

  “丹朱县主终身未嫁,一直守在大同边关。”顾长晋望了眼她,没有提穆融后来娶了妻,娶的是他那战死沙场的副将的女儿。

  容舒又道:“霓旌可有子嗣?”

  “无。”即是终身未嫁,又怎会有孩儿,顾长晋道:“怎地忽然问起这个了?”

  容舒不答,只神秘兮兮道:“那玄策呢?”

  “玄策?”顾长晋攒眉想了片刻,道:“大慈恩寺的住持死后,他便消失了。”

  他说到这便话音一顿,“丹朱县主与玄策?”

  容舒颔首:“当初我为了找到闻溪,便托了丹朱去寻她。恰巧你也请了玄策去大同查闻溪,这才叫他们二人碰上。”

  如此说来,她和顾长晋在某种意义上倒是成了霓旌与玄策的媒人。

  顾长晋对他们二人的事实则不大关心,见容舒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忍不住喉结一滚,道:“不累?”

  容舒怎会不累?今儿骑完马腿都要抬不起来了。

  她凑过去在他唇上碰了碰,道:“今儿有点累,明儿吧。”

  顾长晋低笑了声:“成。”他知晓她累,本就没打算与她行那事。

  “明儿是归宁的最后一日了,我要好生陪阿娘。”小姑娘躺在他怀里,絮絮说着,没说一会儿话便沉沉睡去。

  容舒原还以为这归宁的最后一日,顾长晋也能陪着,殊料翌日宫里便来了人,将他叫回宫里去了。

  等到容舒回上京时,方知他得了嘉佑帝的密令,前往南方去了。

  “太子离去时,叫本宫同你道,你若是不想在东宫闲着,自可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戚皇后说着,便让桂嬷嬷递了几本黄册过去。

  容舒翻开一看,才知那都是她偶尔在嘴里说的想做的事。

  不仅仅是开牧马场,还有处置流民与孤儿的善堂,给女子开的学堂、武馆等等。

  这些她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他竟然都记在了心里,并且叫人做出了详细的方案,好叫她想做甚便去做。

  “从前在太原府,本宫也时常协理皇上处理太原府的民生大事。太子既然信重你,你便放手去做。”戚皇后望着她,笑道:“我们虽生来便是女子,要为人女、为人妻、为人母,好似我们生来便要依附旁人一样。但你要记着,假若我们能坐在男子的位置,便能做男子能做的事,能成为男子。”

  这话犹如春雷炸耳,叫容舒忍不住抬起眼,望着戚皇后。

  二人有着一双相似的眉眼,眼中有着一样的坚韧。

  她明白戚皇后的意思。

  她们是这世间最尊贵的两个女子,一个乃一国之母,一个乃东宫太子妃、未来的一国之母。她们的一举一动、一颦一举,都是世间女子的典范。

  容舒屈身行礼:“是,儿臣遵命。”

  戚皇后颔首笑道:“本宫叫鹂儿助你,若你有甚不懂,也可以来坤宁宫问本宫。”

  这孩子在这点是像她的。

  曾经在太原府,远离一切的党争与阴谋的那段时日里,她也曾像个男子一般,起早贪黑地去给太原府的百姓做实事。

  太原府的百姓到这会都念着她的好,给她建了一座皇后庙,桂嬷嬷说每年的香火都盛极了。

  入主坤宁宫后,皇上信任她,许多事也放手让她去做,叫她成功放宽了做女官的条件,让出身平民的姑娘,不甘心依附于家族的姑娘,也能有一条艰难但有期盼的路。

  只她与皇上之间隔着太多东西,便皇上信任她,有许多事,她依旧是想做而不能做。

  而这孩子与太子之间,没有那些来自家族的猜忌,也不会有旁的隔阂,能做的事比曾经的她要多得多。

  顾长晋这一走便走了四个月,到得年关将至了,方披星戴月地赶回来上京。

  这是他与她成亲后过的第一个年,他不想错过了。

  殊料他匆匆赶回来东宫后,底下人却道太子妃不在。

  “您不在的这段时日,太子妃比您还忙。”常吉道:“这几日是忙着要应对开春后的天寒,说是明年春比往年都要冷,若不早早预防,会冻死不少人。”

  的确,从明年春天开始,天象便开始有异变了。

  到得后年,会有一场自北向南的大寒灾,现在便得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常吉觑着顾长晋,“可要小的亲自去请太子妃回来?”

  “不必,叫她安心去忙罢。”

  她想做的任何事,他都不会阻拦。

  顾长晋在紫宸殿边处理折子边等着容舒回来,这一等便等了两个时辰,却还是没个消息。

  放下手里的折子,他呷了一口茶,望了眼渐渐暗下的天色,到底是等不住了,道:“备车,孤亲自去接太子妃。”

第125章 “昭昭,我想你。”

  竹君过来禀告, 说太子殿下在城门处侯着时,容舒正在清点一批御寒的物资。

  听罢这话,她忙将手里的棉衣递给竹君, 匆匆披上狐裘便出了屋。

  顾长晋的马车就停在路边,常吉给她放下脚踏,容舒踩踏上车,车门才将将阖起, 一只修长洁白的手便将她扯了过去。

  容舒跌坐在顾长晋腿上。

  男人漆黑的眸子一瞬不错地盯着她的脸,粗糙的指缓缓拭去她脸上的雪沫子。

  “瘦了。”他道。

  容舒也摸他的脸, 从眉骨到鼻梁再到冒着青茬的下颌,笑着道:“你也瘦了。”

  车厢里很快安静下来。

  二人对视一眼,顾长晋将手掌按向她的后脑, 容舒楼紧了顾长晋的脖颈。

  他们同样急切,说不上是谁亲吻的谁。

  一个人想念另一个人了,是极其渴望那人的气息的。

  就比如现在,疯狂地汲取对方的气息, 用各种方式让对方沾染上自己的气息,是他与她都想做的事。

  顾长晋离开上京的前一日,容舒还在榻上吻了他一下, 笑着说“今儿不成,明儿吧”。

  这个“明儿”一等便等了足足四个月。

  年底的天,雪大如席, 风声萧肃。

  车厢里, 藏在昏黄的光色里的暧昧声响仿佛是平静海面下的暗涌,来回涌动, 暗藏澎湃却不叫外人所知。

  他们的亲吻从最开始的激烈与迫不及待, 渐渐变成了浅尝辄止与耳鬓厮磨。四瓣温热的艳红的唇分离时, 马车已然来到了东宫的大门。

  容舒从顾长晋身上下来,理了理腰间起了褶皱的衣裳。

  她看了看他,忽地“噗嗤”一笑,将一边的大氅抛过去,打趣道:“殿下一会可得披好了,免得叫人瞧见了要笑话你。”

  顾长晋垂眸笑,知她在笑他此时此刻难以抑制的情.动。

  下马车时,他拢紧了身上的大氅,每一步都走得不疾不徐的。他们的面上风平浪静,可十指紧扣的手却因着涌动在血液里的躁动而濡湿了一片。

  “不必伺候,我与殿下有话要叙。”进了紫宸殿,容舒温声屏退了左右。

  外殿大门落下的瞬间,内殿的帘子也跟着落下。

  容舒搂着顾长晋,由着他将她抱入内室,后知后觉地问:“这次出去,可有受伤?”

  不怪她这样问,这男人每回出任务都要带伤回来。

  虽他怎么受伤都跟个没事人似的,但她会心疼,会舍不得他受伤。这四个月她给他写了三封家书,每一封都叮嘱他莫要受伤。

  顾长晋将她的手放在他腰封上,道:“一会你亲自检查。”

  他说叫她检查,还真是让她检查了。

  幔帐落下时,他握着她的手解开他的衣裳,用十根青葱般的柔白细指一寸一寸梭巡着他的身体。

  月落参横。

  内殿里没掌灯,阒然幽暗的床榻里,容舒只能依靠手来感知一切。

  指下的皮肤其实并不光滑,他身上有许许多多的伤,新伤旧伤交错纵横,有些伤还是因救她而起的。

  他身上这些伤疤容舒了如指掌,沐浴时亦或燕好时都曾细细抚摸过。

  “没有新的伤疤,”她在他下颌吻了下,毫不吝啬地给了他一个奖励,“这是奖励。”

  顾长晋低笑了声:“就这样?”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不满足。

  自从收到她的家书,他对他这身子可谓是呵护得紧,生怕落下个什么伤又叫她难过掉泪珠子。从前他出任务,从不曾这般瞻前顾后,便是知晓会受伤,也从不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