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好。
而且没有打赏,说明周斌确实没拿着自己当一般下人糊弄。
“多谢您跑一趟。”师雁行笑着道谢,又朝胡三娘子使了个眼色。
胡三娘子会意,摸出早就准备好的荷包塞过去,“小小意思,您老拿去喝茶。”
宰相门前七品官,尤其还是这府上的管事,如果不打点好了,说不得哪天传话就传错了。
那管事熟练地掖在袖子里,又帮着说了几句话。
“姑娘眼见着是有大本事的人,日后有事儿只管找我……”
日后恐怕确实得天天来找他了。
送菜嘛!
师雁行笑着点头,又奉承几句,这才回到车上。
之前没出结果时浑身都紧绷着弦,什么也觉不出来,如今尘埃落定,骤然放松,这才感到在马车里全缩了一个多时辰的身体酸痛难当。
“回吧。”她疲惫又兴奋的对胡三娘子道。
“对了,回去传消息给我娘,让她额外再备一份礼给苏县令。”
苏北海的那封信起大作用了。
马车吱呀呀走远,里面黄夫人却忍不住问道:“怎么?”
周斌抬头一瞧,笑了,“你却想到哪里去?你可知来人是谁?”
黄夫人心下不快,突然觉得刚才还美味的饭菜也不香了,面上却还酸溜溜笑吟吟道:“我哪里知道什么,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年轻姑娘,想来容貌也是好的。”
给不给赏钱,这中间的学问可大呢。
听下人的意思来的便是那日的掌柜,而自家相公明知道却拦下赏钱,分明是给对方做脸。
若是寻常人家,给点赏钱是体面,可毕竟占了个“赏”字,是从上往下的施舍。
若不给,可就有点儿正经往来的意思了。
周斌啼笑皆非的看了她一眼,“雅儿还在,你这说什么莫名其妙的酸话。”
周雅也是面上尴尬,双颊隐隐作烧。
她这两年也已经在四处相看了,知道父母说的什么意思,原本还想装死,可这会儿被父亲说起来,想装也装不成了。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家,怎好参与到父母这种话题中去!
她慌忙站起身来,“父亲,母亲,我用好了,先回房歇着了。”
“不必着急,”周斌却道,“别听你娘乱猜。”
黄夫人难忍心中酸涩,“她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个商女罢了!”
年轻些又如何?
你都五十多岁的人了,难不成还想那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做小妾?
周斌知道自家夫人什么都好,唯独醋劲儿大了些。
若此事不当场抖搂开,只怕日后后患无穷,必会弄巧成拙。
“她就是那位远山先生的高足。”
黄夫人愣了下,才回过神来,“远山先生?可是前两年在朝堂上公然弹劾国舅爷而被贬官的裴青裴先生?”
裴青,字淡之,号远山先生。
因他日常写诗作画常用后者落款,又曾结庐而居,名为远山斋,久而久之,世人便都尊称他裴远山了,真名喊的反倒少。
周斌点头,“正是。”
裴远山是这些年少有的奇才,早年未曾中举时,便已有才名在外,只是性情古怪,常有出人意料之举。
但或许恰恰是因为他这种不合时宜的言行举止,反而被无数清流所推崇,在士人阶层中地位极高。
纵然黄夫人是个闺阁女眷,却也听过远山先生的大名,隐约听说如今有些落魄了,似乎在乡野间教书。
只是万万没想到,竟然就在自家丈夫辖下的乡野。
联想自己方才的举动,黄夫人不禁老脸微红,“哎呀,这可真是……失礼了。只是怎的竟是……”
若果然是远山先生的高足,自家相公还真没那么大的脸面叫人家做妾!
可竟是个商女!
实在太过惊世骇俗。
可转念一想,做出此举的是远山先生,似乎又不那么令人意外了。
若他时时事事循规蹈矩,又怎会落得这般田地?
周雅也曾读过远山先生文集,听了这话,不禁大吃一惊,又问那女弟子的姓名,年龄。
黄夫人细细想了一回,“到底是远山先生,眼光竟好的很,她一个小姑娘家家无依无靠,能有今时今日的身家,实属不易。老爷也是的,怎么提前与我说?险些失了礼数。”
又要叫心腹丫头准备表礼,谁知又被周斌拦下。
“依我说,你竟不必忙。”周斌老神在在道,“之前的苏北海曾与我来信,说这师徒二人竟是一般古怪,一个不对外说,一个不对外扬,可问到脸上时却也坦荡,可见不是那等流于世俗之辈。
若那远山先生有心叫人照应弟子的生意,只怕早就对外宣扬了,又何必低调至今?眼见是顺其自然。既如此,若咱们大张旗鼓走动起来,岂不违背其心愿?”
黄夫人一听,“老爷言之有理,是我莽撞了。”
“这是其一,”周斌继续道,“远山先生固然有才名,来日起复也未可知,可他一向恃才傲物性情古怪,树敌颇多,这也是不争的事实,难保来日不会有人落井下石。若咱们与他往来甚密,来日对方发难,岂不是要受无妄之灾?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所以就是眼下这种尺度最好:
暗中照应着,但不要做的太打眼,来日裴门兴起,他们自然该领情。
而即便将来裴门遭殃,他周斌的照应也没落在明面上,认谁都抓不着把柄。
说白了,他也在押宝,而且是刀切豆腐两面光的押宝。
不管日后裴远山能否起复,裴门是否荣耀,都不吃亏。
周雅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不过区区几盘菜罢了,没成想竟有这许多门道!
黄夫人沉吟片刻,“话虽如此,也不好怠慢了,赶明儿我敲打敲打上下的人,叫他们不要眼皮子浅,不为别的,传出去也不好听。”
想了一回又说:“赏钱么,自然是不必给的,可那姑娘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咱们却不能真糊涂,总不好见天儿的让人白白破费。叫我说,不如就叫她送进菜单子来,咱们每日点上一两个,照旧结账。
一来呢,照顾了她的生意,二来也全了远山先生的脸面,外头的人也拿不着话柄,老爷以为如何?”
周斌闻言,捻须颔首,“就这么办吧。”
夫妻两个说这些话完全没有避讳周雅,一是觉得没必要,二来也是孩子大了,该学着为人处世,了解周围的人际关系。
周雅也确实认真听了,回去躺在床上还睡不着,只好翻身坐起来,问晚饭时陪自己过去的心腹丫头和奶娘。
“你们说那位师掌柜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她从小到大见过的姑娘很多,身份有高有低,有贵有贱,可却从未有一人被父母这般评价。
周雅能听得出来,父亲对那位小师掌柜颇为欣赏,这是从没有过的事。
并非家人没有接待过贵女,也曾有过更谨慎的态度,但那些全都因为那些姑娘的出身,但这次不是。
诚然,那位小师掌柜有个很了不起的老师,但听上去她的所作所为和师门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很有点乱搞一气的意思。
心腹丫头和奶娘对视一眼,“这,这可怎么说呢?”
她们上哪知道去?
周雅托着下巴换了个姿势,似乎完全不在意她们的答案。
“远山先生为什么收她为徒呢?”
她是个做买卖的呀。
既无高贵出身,又无过人才气,想不通。
丫头替她铺床,闻言笑道:“许是一时运气罢了。”
周雅又换了个姿势,“嗨,你不懂。”
收徒这种事是能讲运气的吗?
丫头又笑,“好姑娘,我们连大字都不识几个,自然是不懂的。可您既然这么想知道,何不亲自去瞧瞧?”
“哎呦喂,你这丫头,三天两头不作腾出些事故来就难受!”奶娘听了,终于忍不住劝道,“任她再好也是个做买卖的,千好万好,还能越过咱们姑娘去?外头乱得很,姑娘千金贵体,如今也大了,怎么好整日价往外面跑?”
周雅却听不进去,笑嘻嘻往被子里一钻,只露出一颗脑袋来,眨巴着眼睛冲奶娘笑。
“好妈妈,你别来扫我的兴,明儿我亲自去告诉母亲去,她一准同意我去!”
丫头就捂嘴笑。
奶娘又爱又恨,往她身上掐了一把,“罢了罢了!”
姑娘过几年就要出阁,老爷和夫人都纵容得很,只要不捅破天,什么都由她去。
第127章 小狗
离开周府时已经很晚了。
师雁行先去了美食城看情况, 意外发现王江也没走。
从行政区划来看,沥州城就相当于后世除省会之外的一二线城市,经济相当发达。
若在五公县,除了特定谈买卖和整夜嫖娼的, 晚上后世八点左右基本上就没什么人出来消费了。
但沥州不一样。
哪怕到了晚上九点十点, 城中心不少酒楼饭庄内还有食客推杯换盏, 往来说笑,很是热闹。
据说到了府城和都城, 那里更是彻夜灯火通明通宵达旦, 几无日夜之分。
“师掌柜哪儿应酬去了?”
见她回来,王江抄着袖子, 半玩笑半认真的问道。
师雁行没有隐瞒, “去通判大人家送菜了。”
王江原本都预备好了你来我往打嘴官司, 怎么也想不到她竟如此坦诚,一时竟僵在当场, 不知该怎么回答。
“王掌柜有事吗?”师雁行反问道。
王江被她这一招反客为主弄得不会了。
师雁行忙得很,顾不上他那么多小心思, 直接去档口问三妹营业情况。
三妹很高兴地回道:“掌柜的,这州城的人可真有钱呀!没几个人觉得贵, 而且也没多少人讲价,说多少就给多少, 真痛快!”
以前总有些客人在结账时闹着要抹零头, 一文两文还好,哪怕客人不说,她们也会主动帮熟客抹去。
可好多人分明就是头回来, 七文八文竟也不想付, 就有点讨厌。
本来做吃食买卖嘛, 看着走货量大,其实都是一个大子儿一个大子儿抠出来的。
你这零买一下子就扣掉七、八文,我们还赚多少呢?
师雁行笑道:“瞧瞧这傻乐的,卖点吃食就这样,若回头叫你去卖金子卖银子,还不美死了?也不想想咱们花了多少租金。”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档口,分摊下来都赶上五公县一个正经店面了。
但正如三妹所言,开店的行政区划不同,消费者的整体购买力就不一样,做起买卖来很痛快。
三妹就嘿嘿笑。
“管以后卖什么,反正您干什么我就跟着干什么!”
见王江在不远处往这边瞅,三妹又小声说:“而且好多人都知道咱们师家好味的点心呢,听说又开了业,特地过来找的。不光自己吃,还买了打包家去送人呢,那些礼盒用了好多!
便是卤味也卖了不少,尤其是鸡鸭货,还专门有酒楼打发人跑腿来买,说是客人喜欢下酒。”
大城市的顾客附加消费能力更强,说白了就是更侧重精神享受,喜欢在那些不必要的东西上花钱。
就好比这卤味,原本在县城时并非家家户户顿顿吃得起,可在大部分州城百姓看来,这个价格就非常公道,也乐意买。
师雁行又问了几个细节,三妹都一一回答。
酒楼的人过来买是好事,看看如果后期市场打开,条件成熟,或许可以试着跟那些酒楼谈一谈代售的买卖。
如此,酒楼的人少跑腿儿多引客,师家好味也能足不出户多卖货。
见附近桌上还有些客人用完餐说笑,师雁行便笑盈盈去问了大家的感想和意见。
便有客人道:“哟,好年轻的掌柜,你家大人呢?”
同来的人推了他一把,“傻子,这就是掌柜,开业那日你没来吧!”
那人不觉十分惊讶,回过神后,又向师雁行竖大拇指,说些“哎呦,这可真是失敬失敬”的话。
“早我就听说那五公县有什么奶油蛋糕、蛋挞的了,奈何离得太远,也顾不上专门去吃,不曾想竟是你家的买卖。这回好了,就在家门口,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有客人笑道。
或许真论起味道来,那些蛋挞蛋糕之类的也未必就比传统点心出色。
但只要手头宽裕的人,谁不追逐时髦呢?
传统点心早就吃腻了,如今时兴的是这个!彰显的是财力和风潮!
别人有的,我一定要有;
别人没有的,我也要有,就是这味儿。
“多谢您捧场,若觉得好了,您就常来。若有哪儿不满意了?您也只管说,但凡能改的,我们一定尽力改。”
师雁行道。
如此谦卑的态度是少有的。
那几个客人颇觉满意,还真就七嘴八舌说了几条意见,有正经的,也有信口胡诌的。
师雁行全程一副认真聆听的姿态,能解答的就现场解答了,不能解答的也当场记下来,保证三天之内给出相应的解决办法。
有几个人不过是当场玩笑罢了,见她这样当真,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嗨,其实也真没什么好挑的,你们这是几家搭伙吧?倒是怪有趣儿的,想吃什么基本上这里都能找得到,竟不必往别处去了。”
提意见那人笑说。
沥州商业繁华,城中相当一部分百姓自家根本不开火,恨不得一天三顿都在外面解决。
可再好吃的东西也架不住天天吃,时间长了,每顿吃什么就变成老大难问题。
寻常店铺都是单打独斗,擅长红烧的便专做红烧,擅长清蒸的,便以清蒸为主,多少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如果客人今天既想吃红烧,又想吃清蒸,就十分麻烦,难以抉择。
但是美食城就不同了,进了这一家的门,煎炒烹炸蒸煮涮,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吃不到的。
就算吃饱了,想弄两杯清茶解解腻,也有相关的档口,绿茶,红茶,黑茶,白茶高低都能挑出来。
你甚至连地方都不用挪,直接吆喝一嗓子,自有伶俐的伙计托着红泥小火炉,擎着小茶壶送到跟前,然后你便斜倚着窗子看街景,继续跟同伴侃大山。
好不惬意!
竟是足不出户就能在这里消磨一整日呢!
“这便是我们的初衷了,让客人少跑路。”师雁行正色道。
“如今我们正在跟几家戏园子协商,后期还会定期有各路角儿过来唱曲儿,保管客官满意。”
吃喝玩乐,人生大事,如今“吃喝”有了,后两条“玩乐”自该提上日程,如此方能令客人们乐不思蜀。
众人一听,越发期待了。
若果然有吃有看有的玩,还去别的地方干嘛?
这儿就挺好!
该问的都问完了,师雁行也不多打扰客人,就让三妹拿了几个礼盒过来。
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几样糕点和她改良的泡芙,如今更名为喜球的。
还是定制的师家好味柳条小筐,右下角有小字写了“五公县美食城”字样。
但大多数人一眼看到,并且能记住的也不过“师家好味”四个变体字罢了。
那几个客人便有些赧然。
“嗨,您真是客气了,不过胡乱说几句没道理的话罢了,哪里好再收东西呢!”
推迟一回,到底是拿了。
倒不是光贪图这几十文钱,能在这里大大方方消磨时光的估计也不差这点儿,可更稀罕的是这份子重视和体面,叫人来了就觉得舒心。
说不得对美食城的印象更佳,走的时候俱都喜气洋洋,直说以后常来。
常来不常来的话倒不必全信,只要顾客体验感好就行。
这年月没有铺天盖地的广告,店铺名声几乎全靠食客们口口相传,口碑尤为重要。
师雁行又亲自送到门口,看着他们远去方回。
“师掌柜,王老板!诸位这几日都辛苦了,难得大家都在,等会儿一起去喝一杯?”
这会儿已是戌时末,客人不大多了,另外几个档口的掌柜的便走上来与他们寒暄。
转战州城非同儿戏,有几个掌柜的是把接下来几年的计划都压在上面了,所以开业这段时间一直都熬在这边。
虽然来之前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实际营业的火热还是令他们激动难耐,便庆幸当初跟着上船。
这大州府就是不一样,那老百姓是真的有钱!
私下商量了一回,这才有了设私宴的打算。
师雁行笑道:“多谢美意,只是这几日大家也都累坏了,倒不如回去好生歇息。我年纪又小,饮不得酒,只怕要失陪了,几位尽兴吧。”
其实私下里她还挺喜欢品酒的,但素来厌恶酒桌文化,便打定了主意“拒绝饮酒,从娃娃抓起”。
反正她现在就是个年轻小姑娘,就算不喝酒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而只要这种印象种下去,坚持几年,所有的人就都会默认她不喝酒,自然灌不到她身上来。
待到她开日做大,那些人想灌酒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果不其然,众人听了这话,也不觉得失望或是意外,又转头去看王江。
一群大老爷们儿,手里多少又有点闲钱儿,去赴宴说来说去统共就那么点事儿。
吃吃喝喝,划拳说妞,借着酒劲讲几个荤段子……冷不丁掺和进去那么一个年轻小姑娘,所有人都跟着放不开,不去倒也罢了。
可这位总不会推脱吧?
王江素来喜欢当领头羊,喜欢攒局,享受这种众星拱月的感觉,可没想到他竟然也回绝了。
众人就有点傻眼。
两位主角缺席了一双,这私宴还办吗?
师雁行也有些意外的看了王江一眼。
她觉得对方还有话兜着没说,所以特意晚走了一会儿。
后头的店员们正在收拾残局,师雁行随便找了张窗边的空桌子坐下,才等了没一会儿,王江果然慢悠悠过来,坐到对面去了。
夜色已深,喧闹了一日的街道也安静下来,橙红色的光晕从大大小小的门窗中漏出来,像黑色幕布上的一块块光斑。
两条街外就是花街柳巷。
当风从那边转过来时,隐约可嗅到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脂粉香和酒气,耳边似乎也能听到酒客们嘈杂的调笑声。
王江似乎不知该从哪里开口,独自坐在那里沉默良久。
师雁行折腾了一天,也有些累了,实在没有什么心思陪一个容貌平平的中年人演哑剧。
“王掌柜想说什么呢?”
有话赶紧说吧!又不是什么绝世美男,好歹干看着还能饱饱眼福。
“没……”王江自己也有点乱。
一开始他是觉得师雁行给周通判送菜的行为有些冒失。
万一对方不喜欢呢,万一没事惹祸上身呢?
到底是年轻人,太冲动了些。
可如今对方既然太太平平回来了,就证明是成了。
但他还是觉得,既然大家合伙做买卖,这么大的事理应商议一下再做决定。
毕竟如今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师家好味若惹了乱子,受过的会是整个美食城。
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没谱。
这小姑娘的胆子有多大,行动能力有多强,王江早就见识过。
但凡她真有心思商量,也就不会单枪匹马杀出去了,而如今既然做了,再说这些反倒没意思。
这么一想,王江反而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您的心思我大约能猜到。”他不说话,师雁行就主动开口了,“可如果我事先同您商量的话,您会一起干吗?”
就这么一句话,让王江突然明白了自己在别扭个什么劲。
啊,他是眼红了。
可师雁行这一句话太扎心,又让他没脸承认。
是啊,在之前不知道结果时,如果师雁行来找自己商量贸贸然去周府送菜,他敢吗?
还真不敢!
那可是通判大人呀,人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什么好菜没吃过?
你一个村里来的野丫头巴巴凑上去,丢什么人?
眼红,同时又为自己的胆怯而懊恼。
王江甚至忍不住想,我年轻的时候也这么胆小来着嘛?
活了大半辈子,怎么越活越倒回去了?
闯到州城这一步,似乎把他前半生积攒的勇气全都消耗干净了。
一时半刻间,还真不敢轻举妄动。
不,我这不叫胆小,是稳重。
是慎重。
师雁行就说:“咱们当初签文书的时候就已经说过的:彼此合作,但是不干涉对方经营之外的行为,如果合作期间有人做出损害美食城实际经营和名誉的言行举止,合作伙伴有权经过表决后,将其踢出美食城。
王老板,您放心,我做这些事情之前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如果后面发生了什么对美食城不利的事,不需要大家表决,我会第一时间自动退出。”
她这一下子就把王江能说的不能说的全说了,倒叫对方无言以对。
“美食城只是你的垫脚石,你从没想过一辈子跟大家合作,对不对?”
王江忽然说。
师雁行心道您可别用这种语气,这种眼神看着我。
搞得我跟什么始乱终弃的不忠渣男一样。
什么垫脚石,什么跳板,说的多难听呀,这叫过渡期间的通力合作。
做生意的人坐下来就只谈生意,这感情老纯粹了。
没见当初的文书上也只写了两年吗?
她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站起身来笑着对他说道:“王老板,您这就想的太远了吧?什么半辈子一辈子的,且顾眼前再说吧!”
说完了就走。
走出去几步,忽然又站住,扭头问王江:“那王老板您呢?您是什么主意?”
她就不信王江甘心一辈子跟别人绑在一块儿。
后面收拾好了,三妹等人过来找她。
师雁行冲王江微微颔首示意,顺顺当当出了美食城。
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