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怎么办?江辰,快来救我。“你们想干什么?我不认识你们,我和你们无冤无仇的,求求你,放了我。”情急之中,我企图用哀求为自己换得一点逃脱的机会。
红毛冷笑一声,恶狠狠地说:“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啊!我妹妹乐乐说你抢了她的男朋友,让我来和你谈谈。”赵乐乐,那个花痴女生的名字在我耳边一闪而过。是她,是她找人来的。
“别跟她废话了。”我一闪身,抽出胳膊,用力抡过去,却被男人一把捉住反剪在身后。我拼命挣扎扭动,胡乱呼救:“救命!江辰!救我!妈妈!救我!爸!爸!快来!”
男人的拳头砸过来,头顶金星炸开,一阵耳鸣,世界忽然安静下来。血腥在鼻腔和嘴角蔓延开来,和不断涌出的泪水糊在一起。
夏日的夜,一旦天黑,仿佛瞬间落下黑色帷幔,黑暗密不透风。我挣扎着,怒骂着,可是无济于事。
忽然,不远处的小道传来一阵车链哐啷的声音,有人来了。有人来了!我记得,这座烂尾楼后面,是一个小工厂的旧居民楼。
我奋力仰起脖子,大声呼救:“救命!”一个骑单车的少年,喘着粗气停下来。身材微胖的少年,站在月亮地里,看上去块头很大,如果他能出手相救,我一定能逃脱。我心里又涌起希望。
少年惊疑地看看眼前的一切,握着车把的手在颤抖,红毛见状,站起身,拾起扔在一边的匕首,向少年一边逼近,一边恶狠狠地威胁:“滚一边去,没你的事,多管闲事老子捅死你。”
他逃了,在威胁下,他竟然逃了。他脚步凌乱地蹬上车子,一路疾驰。
可恶的、自私的、冷漠的孩子!你至少,打一个报警电话吧!江辰,你怎么还不来?绝望的泪水在我的脸上肆意横飞。裙子又刺啦一声,我仿佛听到身体也刺啦一声,裂开一个口子。男人的脸,在昏昏夜色中,涨红被涂上一层沉沉光晕,像一个绛紫的茄子。他急促地喘着气,像一辆加大马力的车子,轰隆隆地向我开来。
疼!好疼!
25
梦里吹来隔世的风。在梦里,我变成小小的女童,芳香纯稚,趴睡在他宽宽的背上,他背着我,扭头和我说话,吻我的额头,我嗲声嗲气地问他:“爸爸,我们去哪里?”
“回家啊!”然后我醒来。月亮升起来了,我双手拢住肩头,好冷。破败的衣服像灰扑扑的羽毛贴在身上,此刻,我像一只受伤的鸵鸟,恨不得将头埋向沙土更深处。
一个声音在心底暗处响起:苏茆茆!你被强暴了,被两个陌生的男人强暴了。是的,不是噩梦,是真的。
我在寂静的荒郊开始放声大哭,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像夜鬼的泣诉。我渐渐冷静下来,哆嗦着,从草丛里,找出掉落的手机。这个粉色的诺基亚手机,是过生日时爸爸送我的礼物。我颤抖着,翻遍号码,却不知道打给谁。
江辰?不,不能让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为什么?他写字条约我,可他始终没有来。
爸爸?对,打给爸爸。这时,电话忽然响起来,是郝时雨。我像溺水的人忽然抓住了救命稻草,手忙脚乱地按下接听键,那边传来她愉悦的声音:“小妞,和江辰的约会怎么样?”
我在电话这端,放声大哭。
她的舅妈出去打牌了,要很晚才回来,舅舅住在店里,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我蜷曲在她的床上,始终没有抬头。我记得刚才,我们去了派出所,在进门的那一刻,我逃开了。
她端来一杯热牛奶,轻轻地碰了碰我,我触电似的一抖。怎么办?怎么办?
“还是报警吧!”郝时雨说。报警!不!现在报警还有什么用?只是在伤口上撒盐。报警?
接受警察的不断询问,指认地点,描述歹徒的长相,一遍一遍,把伤口和羞耻揭给人看。所有人都会知道,苏茆茆被强暴了,表面安慰同情,背后指指点点,老师、同学、爸爸、云姨、洛秋,都会知道,我被强暴了,还有,江辰。不!
我点点头,又失神地摇摇头。她也叹口气:“也是!这种事,报警了,对你,又是一次伤害。可是,也不能白白地,就这么……就这么让人欺负了。”怎么办?怎么办?一种不祥的担忧忽然涌上心头,会不会,就这样,怀孕了?
我幽幽地抬起头,声音细得像一根快断的绳子,问郝时雨:“那样了,是不是,会怀孕?怎么办啊?”
郝时雨在我身边坐下来,像姐姐一样抚着我凌乱的头发,问:“你真的打算不报警了吗?要不,还是现在回家,告诉你爸爸,看看应该怎么办?”
我一把拉住她的手,哽咽出声:“不,不要!我不要任何人知道,不要爸爸知道,不要让他知道,不要。”
她抱住我,轻轻地拍着:“好,不要,不要他们知道。不会有事,谁也不会知道。茆茆,你告诉我,你不会自杀,你会好好的。”
我像个失声的病人,木木地点头。她看着我喝了牛奶,给我盖好被子,然后出去了。
不一会儿,她回来了。她手里拿着一盒药,重新倒了一杯清水给我,说:“把这个吃了。”
我木然地看着她。她又重复道:“把这个吃了,就不会怀孕。”
我接过药,顺从地吃了。是的,我不要有事,不会有人知道。我还会是以前那个干净纯洁的孩子。可是,真的会吗?那个月白风清的苏茆茆,那个丢失了的苏茆茆,那个破碎的苏茆茆,还能找回来吗?
我闻到身体上陌生的罪恶的气味,又一次哭出声来。郝时雨抱着我,咬牙切齿:“你是说,是赵乐乐那个花痴脑残找人干的?没看出来,这贱货这么胆大,明天我找人弄死她。”
我还是哭,不停地流泪,仿佛心头有根带刺的荆条不停地抽打我,燥热、疼痛、灼伤、不安。
她从枕头下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唇边点燃,然后,递到我唇边:“抽一根,心里会好受点。”
真的吗?我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雾在眼前袅绕而上,一个大大的烟圈,仿佛一个句号,代表了那些甜美童贞的终结。
都结束了。
头好烫。我仿佛掉进了火炉里,在断断续续的梦中,与面目模糊的歹徒做长久的血肉相搏。很痛,很累。
在郝时雨家中睡了一天一夜,低烧不退,她一直在旁照顾我。终于醒来。
她用担忧的目光看着我,说:“这件事,还是回家问问你爸爸,应该怎么办。我们都还是孩子。”
是的,那些生之痛苦,我们必须去面对和承担。我点点头,穿上她的干净衣服,她送我回家。
爸爸,我把自己弄丢了,现在我回来了,你会原谅我,你会保护我,对吗?
家里好安静,推开门,死寂一般的宁静瞬间将我裹挟。云姨、洛秋,各自陷入沙发一角,云姨的脸是浮肿的,头发凌乱,目光涣散,而洛秋一言不发,泪水无声地从眼里淌到下巴,无声的泪水,让屋子里的气氛更加压抑。
爸爸不在家。云姨抬眼看见我,忽然扑过来抓住我的胳膊,声嘶力竭地喊着:“茆茆,你去哪里了,你怎么才回来?你怎么才回来?”“怎……怎么了?”我身子一虚,脚下一软,郝时雨用力扶住了我。难道,她们都知道了我的事,她们都知道了?云姨的脸,在瞬间变换了各种表情,彷徨、无助、绝望、悲伤。郝时雨松开了我,云姨跌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大颗大颗的泪滚落下来。“怎么了?爸爸呢?”一直默默流泪的洛秋,忽然转过头大声喊道:“爸爸没了,爸爸没了。”她忽然哇地放声大哭。“什么没了?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