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这样的画面有很多。

  他能一看一整天。

  周子息望着明栗,忽然想曾经他看着这样的明栗时是何种心情——那是什么样的,明栗笑他就会不由自主地跟着笑,在她转头朝自己看过来时,似乎心跳都会骤然停止。

  于是到嘴边的一声师姐顿住,周子息没有叫她,像从前一样安静看着。

  那些细碎且杂、日常却又充实的记忆画面,如今回想起来却都是惊心动魄的。

  等那只小狗终于吃完,去追着忙碌的替身灵,目光追随它的明栗转身这才发现了站在后边的师弟。

  “你什么时候来的?”明栗高兴道。

  周子息走上前去,低着头若有所思地看她,许久后俯下身去凑近些,让自己能看得更清楚。

  明栗没动,问他:“怎么了?”

  周子息伸手轻抚上明栗的脸庞,第一次如此平静地说:“师姐,看来我以前是真的很喜欢你。”

  明栗点点头。

  周子息看笑了,明栗也跟着他笑。

  笑师弟已经有所感悟。

  周子息托师姐的福才能进无方国看一看,对这里面全是替身灵的环境倒是挺满意,本想走远一点再看看,明栗在这时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说:“去做点吃的吧,无方国的食材肯定比我船上的多。”

  周子息冷静道:“我不是你师弟,是你家御厨吧。”

  明栗边笑边点头。

  替身灵似乎是听见了关键词,又飘过来朝明栗递出牌子询问用膳否,明栗又选了否。

  周子息:“怎么不让它做?”

  明栗顺口答:“不是你每次在我外出的时候都要唠叨不要吃陌生人给的食物?”

  周子息心想他以前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边朝偏殿的厨房走去,明栗跟在他后边碎碎念,反正这里都是替身灵,她做出再怎么奇怪的举动来都不会有人在意。

  *

  青樱的状态有些复杂,又是傀儡术,又要进行血养之术转移星脉力量,先从哪一个开始动手相安歌思考了一晚上,最终决定先让她傀儡的状态好一些,把神庭脉养得再强势些才进行血养之术。

  明栗问需要多长时间,相安歌说:“七天后,到那时一边进行血养之术,一边更改傀儡状态。”

  “七天后。”明栗看向青樱,“能让她听懂复杂的字句并给出反应吗?”

  相安歌:“你想要她有什么反应?”

  明栗说:“我想问她师兄的下落。”

  “看你提问的方式,到时候应该可以。”相安歌说完看她一眼,“你怎么又是找师弟又是找师兄的,连这师妹都是刚找回来。”

  明栗叹道:“等你死五年再回来,也会满世界找你的替身灵。”

  “我不会。”相安歌一口否决,“我死了这些替身灵也就没了,我不用找,直接重新再造。”

  明栗:“……”

  无情。

  在等候的七天时间里,明栗专心修行,无方国星之力充沛,加之替身灵太多,非常方便进行体术脉灵技,很快她的体术脉就被练至满境。

  这屋门一开一关,相安歌就见到在御园里与替身灵对战练习灵技的明栗变成了三脉满境。

  他说:“你真是修行如喝水一样的简单,这样的天赋很难不遭人嫉妒。”

  明栗回头看他:“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修行速度变快了。”

  别的人修行还要琢磨如何与星脉共鸣,如何掌握灵技,如何利用灵技晋升境界,而明栗不用去想,她什么都知道,也没有阻碍,只需要多练,境界自然而然就提升了。

  某天相安歌看得手痒,与明栗交手,打完一场下来,明栗神庭脉反而晋升了两个境界。

  相安歌发现了,他跟明栗打反而会加速她的修行,于是再不管她。

  明栗看着自己的手掌沉思,朝圣之火的火焰偶尔会在她掌心若隐若现,最初开始的那股灼伤感也相对减弱,不知是否跟她境界提升有关。

  *

  第七天的晚上。

  明栗坐在屋中看相安歌唤醒青樱的八脉,确认没问题后才低下头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边似漫不经心地问:“你知道洗去地鬼的人性需要做些什么吗?”

  相安歌头也没回道:“地鬼的人性还需要想办法洗?他们不是倒霉点的直接就没了。”

  明栗说:“也有不倒霉的那种。”

  相安歌这才回头:“你不如说说地鬼的人性是什么意思,地鬼有没有人性这种东西,你我应该是最清楚的,朝圣者骗骗世人就算了,你跟我绕什么弯弯肠子?”

  明栗停笔抬头。

  地鬼是只知道杀人的怪物。

  地鬼杀第一个人就会觉醒变得冷血无情。

  地鬼没有人的感情。

  地鬼是恶的本身。

  都是骗人的。

  谎话信的人多了,就成了真话,于是某些地鬼也开始认为,我就是这样的存在。

  可更多的地鬼活在人群中望着周围来往的人心有疑虑,明明我们都是一样的,为什么我们要藏起来,他们却能光明正大地生活在阳光之下。

  也许朝圣者行气字诀的最高境界并非一字屠一城,而是一句话,更改所有人的命运。

  相安歌见明栗有点茫然地眨了下眼才恍然,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她对面坐下说:“哦,你现在不是朝圣者,估计忘记了一些重要的东西。”

  明栗皱眉。

  相安歌说:“就算你曾经是,但现在不是,与它对话必须要八脉满境才行,你看,你现在是没法听见它的声音吧?”

  明栗知道他说的“它”指什么,于是摇摇头,若有所思:“确实,难怪跟地鬼有关的事情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第一个说地鬼是恶的人是要将地鬼赶尽杀绝,第一个说地鬼需要觉醒的则是对他们有了恻隐之心。历代朝圣者对地鬼无论是同情还是厌恶,都改变不了他们需要被抹杀的处境。”相安歌说起这些大秘密时表情却像是在聊今儿天气是好是坏,“但作为朝圣者,对某些地鬼该杀还是要杀,因为他们确实已经变成了恶,而你也是这么做的。”

  “其他的我没法告诉你,你努力修炼吧,我觉得你重回朝圣者也花不了多长时间。”相安歌又重新起身,“地鬼的事也不用告诉我,我对外边的恩怨没兴趣。”

  明栗静心下来沉思,开始回忆从前种种。

  *

  在她到生死境,距离朝圣者只差一重境界时,在庭院屋檐下静坐看夜里银河,东野狩坐在一旁煮茶,同时与她讲星辰万象。

  明栗其实没怎么听进去,她明澈的眼眸倒映天上星辰,在破境的前一刻说:“爹,人为什么只有八脉?”

  话音落,在东野狩回首瞬间,北斗有了新的朝圣者。

第57章

  在明栗沉思的时候,余光瞥见相安歌伸手捏了捏青樱的脸,她回过神来问:“你干什么?”

  相安歌也回头看过来说:“傀儡的僵硬化好多了,已经能捏点肉出来,你试试?”

  明栗将写好的纸张放在桌面,起身去捏了捏青樱的脸,确实如他所说,傀儡的僵硬化好了许多,裂缝也逐渐减少,只是仍旧毫无血色。

  等到血养之术后,她才会恢复正常人的样子。

  明栗问:“我师妹的神庭脉恢复的怎么样?”

  相安歌:“你可以问她你师兄的下落了。”

  “真的?”明栗有点惊讶,“她能说话了?”

  相安歌:“不能。”

  你怎么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明栗无语地看着他,相安歌挑眉:“这不是看你着急,一天都等不了,虽然说不了话,也无法跟她的神庭脉沟通,但是她已经能理解复杂的信息并作出反应。”

  说完又补了句:“她很聪明。”

  明栗回到桌边坐下,将之前写好的纸张铺开,上面写着的都是禁止使用星之力的地方。

  相安歌带着青樱在她对面坐下,对青樱说:“你看看这些有没有你师兄可能在的地方。”

  青樱伸出的手在上空盘旋犹疑,听着明栗念出一个个地名,僵持良久一张也没有选。

  “禁止星之力的地方还有吗?”明栗问相安歌,后者摇摇头,“我知道的你都已经说完了,或许根本不在这些地方。”

  明栗想了想,将范围扩大,直接写下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问青樱:“这次呢?”

  青樱的手缓缓移向其中一张,伸出的手指最终点在纸上。

  那白纸上写着一个字:西。

  *

  南雀与北斗的恩怨被传至四方,各地都在看这事热闹,西边的一线红商会着手进驻南方,为南雀提供治愈医者和丹药买卖。

  如今南北两方打起来,各大商会都看准了商机,要么疯狂撤资,要么赶着往南边派人。

  千年大宗门没那么容易就垮掉,至少在垮掉之前,也够他们吃口肉喝口汤。

  整个通古大陆的重要商会约有八成都在西方。

  西面的商业发达繁荣大陆上无人不知,想要赚钱发家的都往西边跑,想要当官发财的则往帝都爬。

  西方的修者们大多都为商会服务。

  这边的武院会有专门针对毕业后进入商会的课程,比如教习各地形该如何走商看货,如何以灵技生产商品等等。

  这样的武院门牌上都会有一个小小的“商”字做标志,以此表明这家武院是有商会课程教习,也代表这家武院背后有着某家商会靠山。

  别的地方武院基本被大宗门与帝都武监盟统治,私人武院更是少见,商会武院基本没有,唯独在西边,商会武院数量一度反超宗门与武监盟。

  也只有西边才能如此。

  所以想要在商会干活赚钱的修者,都会不远千里地来报考西边的武院,或者,加入西边的超级大宗门——太乙。

  如果说通古大陆八成的重要商会都在西边,那么这八成里,还有三成是太乙七宗的。

  每家商会或多或少都需要从太乙七宗取得珍贵货源,而从太乙七宗出来的弟子,也大多数都加入了自家商会。

  剩下五家中四家都有帝都权贵扶持,唯有周氏商会,无依无靠,却在超级宗门与帝都权贵的你争我夺中杀出一条血路,坐稳了八大之一的位置。

  传闻周氏高祖也是名朝圣者,但有关消息少之又少,连真假都难以辨认,周家也低调,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这个传闻。

  *

  周氏家主近日有些烦恼,事关两位子女。

  商场上的争斗不可避免的涉及到了儿子跟女儿。

  最近一线红的会长告诉他,太乙朝圣者叶元青的女儿,叶依依比武招亲一事并非谣言,而是事实。

  儿子周逸心悦叶依依,整天跟着人转,甚至还为此入了太乙七宗当弟子丢尽家族脸面,打也打过,骂也骂过,他就是不听。

  若是比武招亲一事是真的,那周逸肯定会参加。

  一线红是太乙掌管的商会,商会长在酒局上朝他意味深长地笑道:“你们家小公子那心意,太乙那位大人也不是不知道,都记在心里呢。这次比武招亲,说不定就是专门给小公子的机会。”

  意思已经很明显。

  太乙在向他传递交好的信号。

  可周家主又觉得,叶元青不该是会拿自己女儿当做交好筹码的人,拿他儿子当筹码到算可信。

  隔天,帝都权贵那边也来了消息,说是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在某次来西游时,对女儿周采采一见钟情,问她是否愿意去帝都长住。

  若是答应了,周家未来百年都可无忧。

  而太乙这边,叶元青还是强盛之年,太乙在西边的地位更是无人能撼动分毫。

  要么选太乙,要么选帝都。

  这两家是在逼他做选择。

  周家主还在沉思时,今日女儿周采采却找上门来,跪在门外道:“爹,我已经知道帝都传言的事了。”

  “你跪下干什么?”周家主纳闷道。

  周采采仰起头,杏眼水润明亮,语气真诚道:“爹,我想去帝都。”

  周家主顿了顿,问:“你喜欢太子?”

  周采采老实道:“我不喜欢太子,但我想当太子妃。”

  周家主:“……”

  他左右看了看,确定都是自家人后才松了口气,伸手点了点周采采的额头,没好气道:“你别想着一出是一出,这可不是能随便乱说的。”

  “爹,我是认真的。”周采采伸手抓着他的衣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向您保证,我绝对不会做出损害家族利益的事。”

  “太子如今需要我们周家的势,我们大可借他一会。爹,你相信我,不管帝都局势变幻如何,我们周家都稳赚不赔。”

  周家主是第一次见到女儿如此认真的模样,她并不是来寻求意见的,她是已经做好了决定,自己同不同意,她都势在必得。

  “如果我同意你……那你哥哥就永远也娶不了他喜欢的人。”周家主话还没说完就见周采采笑道,“爹,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本来也不同意哥哥这事。”

  周家主叹气,伸手扶她起来:“我先叫他回家一趟。”

  *

  叶依依与父亲离开宗门时,特地嘱咐周逸帮她照顾好灵田,里边栽种的碧血草跟无花血果都是要拿来给大师兄辅助修行的。

  周逸也特别高兴地答应了,每日早起晚睡帮她看守灵田,定时浇水锄草,再自献星之力蕴养,等着叶依依回来能看见这些药草又长高一截。

  他一心一意,完全没有多想其他。

  叶依依的哥哥,叶风鸣拎着坛酒蹲在边上看周逸这个大傻子在灵田里忙来忙去,又一次思考,这种人傻钱多的家伙,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要不是家里有钱,应该早就饿死街头了吧。

  叶风鸣喝了口酒,周逸挠着头跑过来问他:“叶兄,这碧血草不知为何变得焉巴了该怎么办?”

  “焉了就代表快死了,快死了就代表没用了,那还愣着干嘛,拔了呗。”

  周逸连连摇头:“不能拔,要是碧血草少了依依回来发现会生气的……要不我去买几株碧血草回来你看行吗?”

  叶风鸣坐在栏杆,靠着廊柱吊儿郎当地笑:“我看不行啊,这可是我妹妹种给她宝贝大师兄吃的,你从别处买来充数,她知道岂不是更生气?”

  周逸听得微怔。

  叶风鸣乐道:“干嘛这副表情?你不是早就知道这灵田里的东西是她给钟安期准备的?”

  周逸摇头:“我刚知道。”

  叶风鸣问:“那你现在知道了还要接着照顾?”

  周逸点头:“我要是不接着照顾,这灵田里的东西就真的要死了,那不是浪费了。”

  叶风鸣听了就特别不理解,直言道:“我说你这人,是不是一点自尊心都没有啊?我妹知道你喜欢她,还指使你帮忙照顾灵田,她都这么对你了,你还在这当什么老好人,傻逼兮兮的。”

  周逸愣了下,接着叹气:“倒也不必这么骂我吧。”

  叶风鸣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你该骂。”

  “她是不是今晚才回来?我去商会那边看看还有没有没卖完的碧血草。”周逸说着就卸下身上的工具,“麻烦叶兄帮我看一下灵田,防止等会又有幽虫出现。”

  叶风鸣:“我不帮。”

  周逸没法,又回灵田里撒了药才走,心里还算着时间赶回来驱虫。

  叶风鸣见他走远后眯了下眼,觉得这傻子得醒悟才行,于是跳下围栏,来到灵田里又撒了一遍药,接着时不时再洒一下,看着本来就焉焉的药草因为施药过多开始落叶后笑出声来。

  等他俩回来到时候可就有好戏看了。

  周逸走到一半就收到传信,家里人要他回去一趟商议事情,于是又加快瞬影速度,刚出太乙地界,就见长满芦苇的河道附近有一个眼熟的身影。

  是太乙的大师兄钟安期。

  他本想当做没看见就此离开,却见平日里温润如玉的钟安期突然发狠地朝前一踹,一个人影被踹飞落水,周逸瞬影停下,隔着芦苇小心抬首看去,悄悄开了冲鸣脉听见前边的对话:

  “你还敢回来找我,谁让你冒充他去北斗的?这些年你在北斗过着摇光院大师兄的生活,被北斗众人捧着就忘了你自己到底是谁?”

  被揣进水里的人咳着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抬手擦着嘴角,发丝凌乱遮住了他的容貌让周逸看不真切,只听他冷笑道:“我回来找你你怕了?我可是专门回来谢谢你的啊,谢谢你让我有机会在北斗过这几年,要不是你,人家真正的北斗大师兄可不会还在天坑当个给太乙拼命卖力干活的奴隶。”

  钟安期抬手正要再揍,两人却同时朝芦苇后方看去:“谁?!”

  周逸转身就跑,强势的星之力却在后方紧追不舍。

第58章

  叶风鸣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周逸回来,想着这傻子该不会还真的去他家商会里找能用的碧血草了吧。

  可若真是找了周氏商会,区区碧血草还不至于耽误这么长时间。

  叶风鸣左等右等不见人回来,倒是听见了自家父亲与妹妹回来的消息。

  路过的弟子告知他:“叶圣与大小姐已经回参宿峰了。”

  叶风鸣想了想,扔掉酒坛子朝参宿峰赶去,到了山峰大门时被拦下,拦他的弟子也有些为难,在他开口询问之前就解释道:“师尊在跟商会的人谈事,没他的命令谁也不准进去。”

  刚回来就忙商会的事,叶风鸣也知道轻重缓急没有硬闯,正觉得无趣要走,就见钟安期脸色微沉地从下方石阶走上来。

  钟安期像是有心事,步履急促,也没有看他一眼,门口的弟子也没有拦他,垂首道了声大师兄放他进去。

  叶风鸣:“……”

  “为什么他能进去?”

  弟子忙道:“是师尊的意思。”

  叶风鸣原本是要走的,这下像是跟什么赌气似的呆在原地不动了。

  *

  参宿正殿内。

  叶元青站在门前,屋内并没有什么商会的人,里面只有太乙历代宗主和朝圣者们的画像与牌位,参宿正殿是用来祭拜和静思的地方。

  叶依依站在檐下欲言又止,直到见钟安期进来才高兴道:“大师兄!”

  钟安期听见这声喊表情一僵,低垂着头收敛心绪上前。

  叶元青背对两人道:“下去。”

  钟安期没动,叶依依知道他说的是自己,换做平时就跟父亲撒娇了,但现在却敏感发觉气氛不对劲,于是心中虽然不愿,却还是往下走去,一步三回头道:“爹,虽然不知道你干嘛生大师兄的气,但是你可别动手打他啊,大师兄修行也很辛苦的。”

  叶元青与钟安期都没说话,听着叶依依碎碎念走远,直到她离开正殿,立在旁侧的长剑忽然朝钟安期杀去。

  整个大殿都弥漫着朝圣者星之力的压迫感,在这份压迫中钟安期被剑柄击中飞出去老远,长剑出鞘,钟安期瞳孔紧缩,立马抬手以星之力抵挡。

  “师尊!”

  钟安期想要解释,张嘴刚喊了一声就被剑势攻击逼迫收声。

  他知师尊动怒,这时候反抗只会加重怒火,于是放弃抵抗,被剑鞘打跪在地,剑尖直指他额头,却还是留他一命。

  钟安期满头大汗,跪下时双肩都在颤抖,垂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在长剑停下时心头松了口气,哑声开口:“师尊,弟子知错。”

  “知错?”叶元青沉声道,“明栗没死,你觉得她是否会听你认错?”

  钟安期攥紧了拳头,在殿内的星之力压迫下止不住地颤抖。

  他说:“当年并非我一人……”

  叶元青:“人多人少有什么意义,你觉得她会听吗?”

  殿内的星之力压迫再次加重,钟安期只觉得气血翻涌,死咬着嘴唇压着已到喉间的腥血。

  “你该庆幸她如今只是单脉满境,不是当年的全盛时期,但按照她的修行速度,重回八脉满境也只是时间长短问题。”叶元青转身朝跪在下方的弟子看去,眼眸中有冷冽的杀意闪烁,“做事不该犹豫不决,既然有胆子做,也要有脑子做得漂亮些,可你却让北斗的人发现了端倪,甚至瞒着我到现在才发现。”

  钟安期急切道:“师尊!我并非有意……”

  叶元青神色沉怒道:“事到如今说有意无意这些根本毫无意义!你既然走错一步,那就别让自己再步步错下去!可是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钟安期被吼得再次垂下头去,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叶元青:“我问你,是谁让他去北斗假冒陈昼的?”

  “弟子不知……那日在天坑一别后,我就再也没去看过他。”钟安期艰难道,“今日若不是顾七找来,我也不知在北斗假扮陈昼的是他……但当时与他一起离开的还有南雀的少主,崔元西。”

  南雀。

  崔瑶岑。

  叶元青心中已有几分猜测,转过身再次背对钟安期道:“去天坑,把人杀了。”

  钟安期惊愕抬首。

  没等到他的回答,叶元青冷淡道:“怎么,你想等着明栗找过来然后发现陈昼还活着的事实?”

  “没有。”钟安期一手撑着膝盖,艰难地站起身,“弟子这就去,只是……周逸该怎么办?”

  叶元青说:“扔去天坑。”

  钟安期不敢相信:“他可是周氏……”

  叶元青淡声道:“那又如何?周氏在西边这么多年,这些年越发目中无人,也是时候敲打一下,让他们周家知道,这西边到底是谁的天下。”

  钟安期心中再松一口气,由衷感激地朝叶元青一拜。

  这天下只有师尊,在他犯错走错路做出错误的选择时,永远站在他后边。

  在钟安期离开时叶元青又道:“不日后,依依会有比武招亲。”

  钟安期脚步顿住。

  叶元青说:“你不得参与。”

  *

  叶依依本想待在殿外偷听的,却被她父亲的星之力横扫摔出去,哎呀一声从地上起来,气呼呼地拍着裙子上的灰尘往外走。

  正巧看见站在外边的叶风鸣,于是喊道:“哥!”

  叶风鸣不待见她,听闻声响也只翻了个白眼。

  “你怎么被拦在外边进不来啊?”叶依依笑盈盈地走过来,“怎么样,要不要我带你进来?”

  叶风鸣问:“爹不是在跟商会的人在正殿谈事?”

  叶依依摇头笑道:“哪有商会的人,爹在跟大师兄谈话呢!”

  叶风鸣去看拦他的弟子,弟子们也是满脸茫然,不等他们反应,叶依依已经恍然道:“噢,我知道了,爹爹肯定是不想见你,所以才让他们说是跟商会谈事,不让你进去惹他心烦。哎,我早说你跟爹道个歉服个软不就好了,你非要跟他倔。”

  “他跟钟安期谈什么?”

  叶依依撇撇嘴:“不知道,爹不让我听。”

  叶风鸣陷入沉思,叶依依还在旁碎碎念,“你想不想听我这次去南雀遇见的事?保证你想不到,也后悔没有亲眼见到!”

  “不想,不听,没兴趣。”

  叶依依只当没听见,跟他绘声绘色地讲起来,直到两人瞧见出来的钟安期,她才转身朝钟安期跑去:“大师兄!”

  钟安期抬首朝她露出一抹笑。

  叶依依一说就像是停不下来:“我爹没跟你动手吧?是什么事让爹这么生气,解决了吗?要不要我去帮你说说好话?”

  钟安期笑道:“没事,是我做错事惹恼了师尊,现在已经解决了,你不用担心。”

  “是么?那就好,我还是第一次见爹这么凶你。”叶依依吐了吐舌头,抓着他的手道,“你最近修行是不是遭遇瓶颈了,我灵田那边可是种了很多好东西,这次回来就该成熟了,走,我带你去看。”

  “依依,我还有些事要处理,等晚点再回来看,不然又该惹师尊生气了。”钟安期拦下她。

  叶风鸣靠着峰门石柱哼笑声:“我劝你还是别等了,赶紧回去看看你的灵田都成什么样了。”

  “你说什么呢,灵田有周逸帮我看着,怎么可能会出事。”叶依依不信,却还是听话地松开了钟安期,“好吧,那你先去忙吧,再忙也要照顾好自己啊,大师兄你看你都瘦了。”

  叶依依惆怅地望着钟安期。

  钟安期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随后朝山下瞬影而去,走得很着急。

  看来是真的很忙。

  叶风鸣蹙眉,这都快天黑了,周逸这傻小子还不回来?他瞥见叶依依离开,问:“去哪?”

  叶依依:“去看看我的灵田啊。”

  叶风鸣伸手抓过她往反方向走,叶依依挣扎道:“你干嘛!”

  “先去别处看看。”叶风鸣道,“说说你这趟南雀之行都看见了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