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子上的高宗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伸出一只颤抖的手臂:“原来如此!去,速速去捉拿那天枢和尚!”

武后沉吟道:“十五年通缉都没有捉到的妖僧陈天枢,如今是死是活都未可知。如何能在朝夕之间将他捉拿归案,国师可有什么高见?”

天桥上前一步,只有一半的脸,神色坚定:“......天后明鉴,我与那天枢有血海深仇,十五年来从未相忘。一直想方设法追寻其行踪。近几个月来,终于有所斩获。”

武后诧异:“哦?国师的意思是说,你知道天枢在哪里?”

天桥示意星慧,星慧跪下说话:“天后容秉,星慧一直奉国师之命追查那天枢和尚的下落。终于知道他藏身的准确地点。他,他就在这洛阳城中!”

武后震惊,半晌竟没说出话来。

星慧缓慢而清晰地说出了谜底:“户部尚书叶甫成府中。”

武后难以置信:“......你是说,是那叶甫成窝藏了天枢和尚?”

星慧道:“叶大人是否与此事有关不得而知。窝藏天枢的,是他的女儿

叶远安!”

“远安?她年纪尚幼,怎么会介入此事?”

高宗烦躁起来:“问那么多干什么?去叶甫成府上搜查,捉到天枢,相关人等,若有窝藏之嫌,一并投入大牢!速去!速去!”

武后仍是谨慎的:“星慧,你确定吗?”

星慧沉着脸:“若陈天枢不在叶府,臣甘心领受任何惩罚!可是......既是陛下与天后下旨搜查叶府,明慧并非官场中人,又不带兵,不敢担此重任。”

武后道:“......派谁去呢?”

星慧抬头:“臣保举一人。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赵澜之!”

武后听了这话,转身走了几步,沉吟片刻,终于从抽出令牌交给太监,吩咐道:“去吧,传旨赵澜之,即夜侦办这件事情。务要拿住那陈天枢!”

国师天桥微微一笑正中下怀。

武后搂着高宗,温柔关切:“陛下放心,拿住那妖僧,业障解除,您也就好了!”

寝宫外。传旨的太监策马而去。

辞别了高宗与武后的天桥低声吩咐星慧道:“盯住赵澜之!见机行事!”

星慧胸有成竹:“是!”

寝宫内,高宗在武后的怀中渐渐睡着了,她把这个一直被自己保护的男人放下,仍忧心忡忡,细心的武后目光一扫,忽然看见了高宗床前的佛像,一小片金装剥落,她凑过去轻轻地碰了一碰,好奇心起……

九(19)欺君之罪

深夜时分,万籁俱寂,赵澜之府邸大门忽然被急促的叩响。

赵澜之披衣争冠相迎,太监脚步匆匆进来。

赵澜之跪地,太监宣旨:“”天后有旨,着赵澜之即刻带兵前往户部尚书叶甫成府中缉捕案犯陈天枢。”

赵澜之猛然抬头,心里诧异,自己还在犹豫没有上报,天后已然知道了消息?

太监出示令牌,赵澜之低头:“臣接旨。”

事已至此,赵澜之不敢耽搁,遂带众兵铁骑前往叶府。

敲门声骤响,声声紧急,好似催命,叶府灯火点亮,霎时鸡犬不宁。

叶大人与叶夫人从里面出来,家人早就打开了大门,赵澜之身着官服,带着四下长驱直入。

叶大人预感不祥:“澜之……这么晚了,你,你这是来做什么……”

赵澜之沉着脸出示令牌:“叶大人,我奉天后之命前来叶府搜查本朝四十年的通缉犯陈天枢。得罪了!”

叶大人登时傻眼了:“什么……陈天枢……”他仿似冷水浇头,打了个寒噤,裹着袍子,眼睛乱转,心里合计着:原来那个人是陈天枢……他想明白了便一把抓住往里走的赵澜之:“澜之,不,不对。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弄错了。你等等,你等等,待我这就进宫面圣,一定是弄错了!”

赵澜之不为所动:“圣旨在身,叶大人莫要为难于我。”

他挥手,手下们既往里面进,叶夫人哪里见过这般阵仗,抓住叶大人:“老爷啊,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赵澜之他们他们这是要抄家吗?”

远宁在一旁加码:“又是姐姐惹的祸!”

叶大人捶胸顿足:“这个远安!闯了这么大的祸事呀!”

赵澜之带着官兵往里进,同时吩咐四下:“你们去这里,你们去那幢小楼。小心夹层暗箱,地板暗格,不要放过一个角落。你们,彻查叶府所有家眷的名帖!”

远安大小姐的房间在里面,此时也穿好了袍子,身后跟着丫鬟出来,赵澜之站住了。

远安可是不怕他:“赵大人,你这么晚来我叶府干什么呀?”

赵澜之道:“刚刚通报了叶大人,奉天后之命,搜查案犯陈天枢。”

远安瞪着眼睛编瞎话:“那你可空跑了,我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她这样子可是把赵澜之恨得要命,心想远安你死到临头还当儿戏,咬牙道:“……远安,别想投机取巧,天后既然派我来此,必然已有十足把握。更何况,你我都清楚,他是谁,他在哪里,你现在把他交出来。我不叨扰,也会在天后面前为你求情!”

远安嘻嘻一笑:“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既然奉旨搜查,那就请吧。”

她说罢让开,赵澜之挥手,众军士扑入!

话说赵澜之带来的一众官兵把叶府上下翻了个底朝天,除了远安以外,叶家老小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喘。

折腾半宿,军士纷纷向赵澜之禀告:“大人,没有……大人,没有见到人

犯……大人,没有可疑的夹层和角落。大人,叶府所有家人名帖俱全,并无可疑之人。”

又一个军士跑来禀告:“大人,后花园的地库颇有蹊跷……”

赵澜之抬脚便走:“带我去!”

叶家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看,连忙跟在他后面去了花园地库。

众人来到地库门前,大门紧锁,里面有邦邦的声音传来。

叶大人暗地里看了看远安,发现她跟刚才混不吝的样子不同了,此时也瞪眼竖耳朵,明显就是心虚害怕的德行,叶大人面如死灰:得,那陈天枢定是藏在这里无疑!赵澜之回头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远安小声小气:“……我放东西的地库。”

赵澜之命令:“打开我看。”

远安从身上摸出来钥匙,手抖了半天也没对到钥匙眼里面去,叶大人此时已经快昏死过去了,被远宁扶着。

远安回头看着赵澜之,咬着嘴唇:“赵澜之,咱俩也算有些交情,你就不能网开一面吗?”

赵澜之看着她的脸:“我奉圣旨而来,远安你不要再负隅顽抗。”

远安无奈,叹了口气终于开了大门——阴风一阵卷上来,内里黑洞洞,赵澜之令士兵执灯,众人缓缓进入。

忽然吱吱声起,众兵在晃动的灯光中被无数只发狂的猴子袭击,或被挠或被咬,或被骑在脖子上撒尿,无比狼狈。

远安拍手大笑。

赵澜之抓住远安的手腕子,远安收了笑,瞪着眼睛咬着牙看他

,一副”我要气死你”的样,

她轻声道:“赵大人啊,我最后的秘密都被你发现了。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我在地库里面养猴儿啊!”

赵澜之厉声道:“你,你究竟把天枢藏到哪里去了?!”

远安甩开赵澜之:“我说过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赵大人你看,天都亮了,你在我府里折腾了一宿,却连人犯的影子都没捉到。怎么着?您是要再找找,还是跟我家里人一起用早点啊?我家厨子蒸了馍馍,可好吃了!”

手下搜索半宿无功而返,又着了远安的道儿,样子狼狈,赵澜之略略思考,向叶大人抱拳:“叶大人,澜之得罪了。既然在您府上找不到人犯,那这就是最好的结果。我这就去回禀天后,打消她的疑虑。”

叶大人眼下都不知道该用哪张嘴说话了,靠着远宁虚弱地:“好……也好。”

天色渐亮,赵澜之带兵而去,叶家全家都惊魂未定,唯独远安满脸是笑,朗声朗气地说道:“好饿啊,馍都蒸好了吧?爹爹,咱们去吃早点吧?!”

前厅里,叶府一家老少坐成一圈吃早点。

叶大人鬼祟地,四处看看,低声道:“远安啊,我知道你还没有来得及把人送走。可是那么多官军都没有搜查到此人,你,你到底是把他藏到那里去了?”

远安微微一笑并未答话,忽然一个丫鬟上来送蒸好的馍,那丫鬟好不讲究,袖子掀开着,还满胳膊的

毛,远安抬头一看,蹭地跳起来:“在……在这儿呢……这人在这儿呢!”

正是天枢打扮成丫鬟的样子,把馍放在桌子上,跟叶家众人也不见外:“吃馍啊,我特意给你们做的!”

叶夫人叫苦不迭:“天啊,天啊,我怎么会知道这人是个通缉犯啊!我还当官兵们没有搜到,远安你是把他给送出去了呢!这可怎么好!老爷,这可怎么办啊!”

叶大人都快哭了:“远安,我跟你说什么来着?我不是让你把他送走吗?你怎么还把他留在府里?!”

远安不在乎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其实一直在官兵面前晃悠,可是根本没人注意。送哪里去啊?眼下送去哪里都没有府里安全。”

远宁也从自己位子上跳起来,大吼大叫:“姐姐!我忍你好久了!你闹腾得太大了!我,我不管,我现在就抓这个老家伙去找赵澜之!”

远宁话音未落,远安一根筷子飞过去,擦着远宁的脸钉在门上。

远宁呆住了,知道她姐姐这是动了气,半晌没动。

天枢嘿嘿一笑,自顾自地坐下喝粥吃馍。

远安看着远宁,阴沉地:“这人救过我!你为我做过什么?!就敢大呼小叫地逼着我把他送走?”

叶大人歇斯底里:“他是你的弟弟!你!远安,你真的要把这个人窝藏到底?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我知道你怎么回事儿,你觉得自己讲义气,你觉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