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青灵。

无论多么英明神武,她倒是和大部分正常女人共享一个特性:遇到大事,第一个跑去告诉自家男人。

在路上就把白弃找到了,狐族的内部通心术功能强大,尤其是四门显贵的专用频道,各以独家咒语作为代号,任你在天涯海角无所遁形,一搜就搜着,什么全信号覆盖3G视频,什么通讯无接缝流畅高清,比速度比效果,一律靠边站,之所以狐狸老公们很少起花花心肠,实在私情密会风险太大,为了一只狼人美女搭上性命,划不来,一群还差不多,狼人又太注重私隐。。。真麻烦。

对方一响应她就炸开了锅:“紫小白,紫小白,大件事,青灵降世,邪羽罗醒了。”

紫小白是她对白弃的爱称,因为白弃虽然姓白,却是一只绝无杂毛的纯正紫狐,她还曾经想过要帮爱郎做一件披风或者斗篷,背后绣一副对联:紫小白打遍天下无敌手,金大秦炒得股市全翻船,横批,南美全能。

金大秦指的是金狐秦礼,最擅长资本运营,为狐族执掌三界产业,结果对她向来百依百顺的白弃在形象问题上守住了自己最后的底线,抵死不从,而秦礼干脆扬言,白弃要是真的穿了这件衣服,他就断绝血缘关系,绝不苟且,两兄弟进退协同,坚贞刚烈,终于保住了各自的令名。

听到狄南美的咋呼,白弃声音很镇定:“我知道。”

南美楞了半秒:“昂?”

白弃重复了一遍:“我已经知道了。”

“how?”

“when?”

“伦敦,这几天股市剧跌,大批受损客人忽然失去理性控制,冲进证券交易所追杀理财经理,我正好在这边和秦礼谈一点事情,出手阻止的时候发现有青灵出现。”

南美倒抽一口冷气:“我看到的在西亚,难道?”

白弃证实了她的猜测:“是的,全世界都有,数量非常多,基本上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动乱与恶性案件,都有它们在背后。”

狄南美所做的最坏猜测,这一刻几乎被证明是真的:“邪羽罗不是醒了,邪羽罗根本就是出来了。妈妈的,小破在暗黑三界干嘛”

白弃比较谨慎:“很有可能是,但我们现在无法证实。”

要切实确认邪羽罗的行踪,只有一个办法。

找五神族。

五神族。。。。

基本上五神族委员会和大部分官僚机构一样,比较清闲,又比较花钱,比较,算是相当客气的用词,真正的情况是,五神族委员会经常性地几百年屁事没有,就算放在神台上供着,都嫌打扫卫生麻烦,问题是,每当纳税非人们觉得这浪费不可原谅,应该立刻通过动议让他们解甲归田卖红薯,非人世界就会闹出一两票大事,非这五个王八蛋联手不能解决,如此人们只好苟且下去,直到下一次信任危机发生,周而复始。

五神族委员会这一任的成员,狄南美若干年前在东京破魂大动乱中见过一次,彼此立场不同,还差点儿打起来,很难说有什么交情,但唯独风之辟尘例外。

狐族和半犀历来河水不犯井水,前者好折腾,后者很隐士,但偏偏南美和辟尘,在阴差阳错的历史长河中结下来了难以磨灭的战斗情谊,这里的战斗,既有齐心协力的外战,也有互相残杀的内战,通常后者都因为食物引起,状况往往比较惨烈。

既然要找五神族,不用说,南美当然第一个是向辟尘而去。

白弃对她的自告奋勇表示赞赏,顺便又问到:“你最近有猪哥的消息么?”

“没有,这个死鬼藏得很深,你找他干嘛?”

“上一次狐山祭祀,为十代祖先翻骨,从殉葬品中里发现了一本破魂书,我想给他看看。”

“破魂书?有说在哪里埋了很多金银财宝么。”

“没有,嗯,你要金银财宝干嘛?”

“我不要啊,但是听到有古书出土,大伙儿不都是这么问的吗?”

她和白弃胡搅蛮缠一番,脚下半点不停歇,风驭诀得心应手,眨眼穿越时空双重距离,来到半犀族的栖息之地,犀之领,站在天上看,是一条向上小坡度绵延的黄色沙丘,沙丘表面点缀着一圈一圈的黑色岩石,那是半犀族人家居的入口,有的人房子比较大,门边或者上面就有更多的白色岩石,代表着窗户。

这条缓坡似乎非常容易就可以跑到顶点,事实上却是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因为沙丘的顶点代表另一个世界,只有行将死去的半犀,才能毫无障碍地走到那里,等待自己的灵魂升入祖先的乐土。

半犀族人生来就是修行的料,非常不爱生孩子,多少世代了人口就那么一点儿,所以非常安居乐业,不用像其他种族一样,没多久就要搬家,或者把居住地人为扩展,一不小心凿透了隔壁邻居的空间墙,谈不拢的就要打起来。

南美还是很小的时候,跟随狐王游学,到过这里一次,跟记忆中相比,眼前的一切毫无变化。

她走到离自己最近的岩石旁边,靠近了看,那黑色的东西并不真的是石头,而是玻璃一般剔透的物质,从这边看不过去那边,但似乎那边可以看得过来。

因为立刻就有人问:“您找谁?”

南美到处看了看,确认是从里面传来的,立刻高兴起来:“哎,您好,我找辟尘呢。”

辟尘?

里面的人一开始蛮狐疑的,念叨着说:“辟尘?”

然后就肃然起敬:“啊,我们长老啊?他去东京参加料理铁人全球挑战赛了!!”

料理铁人全球挑战赛???

这是一只犀牛该干的事情吗?

听着南美的嚷嚷,主人多半觉得隔门对答不够礼数,于是顷刻间黑色石头从中间整整齐齐分开,像时间的利刃分开现实与记忆,梦幻般优美而整齐。

中间的空隙间,站着一只穿灰色长袍的半犀,嘴脸和辟尘大致一样,稍微瘦一点,不那么像猪,更醒目的是头上的角,很长,长得弯成两个弧形吊在耳朵旁边,亮晶晶的,散发微妙毫光,葳蕤可人,这是传说中的半犀之角,拥有无敌的净空净水之力,治理任何水与空气的污染,都能够立竿见影,猎人联盟多年追索,重金收购,鲜少斩获。

角这么长,说明他很年轻,因为越老的半犀,角越加炼化收缩,到了长老那一级的,干脆就脱落不见了。南美好多年前认识辟尘就没见过他的角,证明他经常号称自己走在青春最前列乃是相当欺世盗名的行为。

年轻半犀对南美毕恭毕敬行了一个礼,说:“是啊,他上次去看了初赛,回来以后觉得人家水平太低,所以决定亲自参加比赛。”

觉得水平太低,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南美品食涉猎算是很广了,也从来没有见过人界任何厨师能在所有烹饪领域都达到辟尘的境界,至多是某方面比肩,但是,比赛?

什么时候辟尘变得这么名利心重了?他把食牙族都赢光光了,还需要去人类那里要一个认同么?

年轻半犀仿佛看出南美在心里嘀咕什么,很客气地说:“长老离家前说,他去参加比赛,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方便人家找到他。”

这位小朋友从小住在这个小土坡上,估计每天的主要节目除了修气炼角,就是看看电视,因此很天真地补充了一句:“我们长老是想让星探找他去主持节目么?裸体犀牛厨师,我觉得也会很受欢迎的。”

南美听到裸体犀牛厨师这几个字,忍不住爆笑起来,笑了几声,忽然掉头就走,眨眼就消失在了人家的领地之外,留下那吃惊的孩子朝天张望,自言自语道:“来找长老的人都好奇怪。。”

在东京举办的料理铁人挑战赛,常规比赛针对民间的烹饪高手,无论尼姑还是乞丐,只要你报名,就有机会获得入选的资格,到数家一级电视台的联合直播节目中面对广大观众露上一手,如果真的手艺过硬,身怀绝技,籍此机会被餐饮集团或小资本投资专家看中从而改变命运,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这项比赛每周播出一集,以十五周为一季,到每年赛季末加推一年一度最精华的全球挑战赛,制作方将针对全年三位季度冠军的强项,重金请来全世界在该一类烹饪上最具声望的专业大厨与之一较高下,结果由随机选取的专业评判和大众评审各自独立判定,并最后以平均分决出胜负。

到底是科班底子硬,还是江湖混水深,每年都引起坊间热议,加上节目类型独特,比赛环节趣味十足,因此这个节目的收视率高居不下,甚至还引来大批日本以外的媒体关注,纷纷购买其转播权,在全世界都造成了相当大的影响。

南美在犀之领得到的消息是辟尘要参加这个比赛,但她跑到东京,买了几份相关报纸一看,分明这比赛都到了尾声,精确的说,在她到达的第二天,已经是年度总决赛的最后环节,六位参赛选手将抽签选取现场要做的菜式,这些菜式从所有观众的来信来电中筛出,绝对称得上是千奇百怪,五花八门,毫无流派可言,无论是十年寒窗学出来的,还是十年黄脸婆熬出来的,一不小心,可能都够喝一壶的。

报纸上登出六位参赛选手的大幅照片,附有其详细的生平履历,专业厨师皆为雄性,一位来自香港,一位来自美国,一位来自西班牙,另三位一女二男,统统是纯的日本种,南美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也看不出哪一位有任何乔装易容的倾向,何况以辟尘的个性,叫他易容成人类,毋宁死,可能光这样想一想都已经是极大的侮辱呢。

没想明白,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南美对吃之一途极有兴趣,也不管辟尘是不是参加比赛了,第二天兴致勃勃跑到直播现场,竟然是在一家规格甚高的剧场举办,门口大排长龙,黄牛党还忙着炒卖入场请柬,票价不菲,看来在直播的赞助和电视广告费用之外,光靠卖票已经可以大赚一笔,实在运作得相当成功。

叫狄南美买票,那简直是一个笑话,她倒是老老实实排队了,排到入口安检处,人家要求出示门票,南美眼睛一瞪:“放肆。”

检票员是个小个子男人,皮肤淡黑色,仿佛有几分外国血统,估计是美国驻日黑大兵给这片热土留下的小小纪念,他被南美喝得一愣,看了对方几眼,忽然眼睛一亮,忙不迭鞠躬:“社长夫人!!您怎么屈尊亲自来排队!请进,请进。”这是中了南美的回心幻术,眼前出现的,就是他最害怕的人。

南美心想这个小子不怕社长,倒怕上了社长夫人,莫非喝过那位夫人的洗脚水么,当即大摇大摆,走了进去,前后闹闹哄哄,倒也没有什么人注意这一出小闹剧,最多是旁边另一位忙着检票的工作人员,缓过一口气后问小个子同事:“那是社长夫人吗?很年轻啊。”

小个子黑男人迷惘地望了他一眼:“年轻?你在说谁啊?”

不表这二位话不投机,南美进了现场,直接走到后台,施施然四处看了一圈,找了张最舒服的椅子拖到舞台一侧,刚刚好还挡住上下场的必经之路,兴高采烈打垂下来的幕布缝隙往外面望,咿,盛况可感啊,黑压压座无虚席,人头攒动,正式直播还没有开始,观众议论正热火朝天,想东京本是她的旧游之地,不知道下面坐的,有没有个把熟人。

她在这里看热闹看得愉快,忙忙碌碌在舞台和后台做准备的大批工作人员就觉得自己怎么活见了鬼,好端端走着,忽然冷不丁被什么东西挡个正着,面前明明是空气,就是怎么都穿不过去,非要绕一下道不可,旁边的人觉得他们发神经,不服气申辩起来,那个人来走,却一下子走过去了,真的只是空气而已,但那个人的得意却也延续不到两分钟,因为等他再次经过同一个地方的时候,就分明被什么一绊,跌下来摔个狗吃屎,而且使出吃奶的力气都爬不起来。

日本人雅好怪谈,这家剧院的历史又是十分悠久,历来有许多奇异故事传播众口,于是大家紧急商议,感觉一定是什么地方做得不周到,触犯了剧院中不灭的神魂,就在还有一个小时就开场的当口,赶紧匀出人手去买祭祀所用供品香烛,就在屡屡有人鬼打墙的那个地方,焚香跪拜,念经祈祷起来,果然十分灵验,只听香烛缭绕之中有人声脆如银铃,叮叮当当说了一串话,四顾左右空旷,绝对是从虚无之中发出,语速极快,响亮异常,连幕布外的观众似都有察觉,不少人走上来想撩起幕布看,被保安挡了下去。

这一出当即把跪拜的人吓得破胆,赶紧所有工作人员聚齐,此时就再受过高等教育,向来绝对信仰唯物科学的都不敢逞强,趴了一地,磕头作揖,请大神开恩,今天节目花了一笔天文数字的制作费,要是砸了锅,大家一起完蛋,实在不堪设想,请千万高抬贵手,事后一定好好报答。

不知道是香烛有用,还是祈祷够虔诚,那一阵破空而来的言语落音之后,便一切寂然,而通道也顺顺当当,再无障碍。

大家抹了一把冷汗,眼看直播开始还有半小时不到,急忙爬起来去收拾手尾,其中那位节目主持人回到后台最后补妆,一面补一面若有所思,化妆师问她是不是被灵异现象吓破了胆,她先点头又摇头,若有所思的说:“刚才那段话,你听明白了意思么?”

化妆师耸耸肩:“难道你明白。”她手下忙着没停,说:“像有几个汉字。”

主持人笑一笑,眼睛向上好刷最后一遍睫毛膏,不再说话,但这位在大学里选修过三年中文的聪明女子,心里隐约觉得,那段话的意思好像是在说:

“日本人啊,好好的不去干活,干嘛来熏老娘,年下缺腊肉么。”

好了,人家一熏一拜,南美也发现自己碍事了,干脆挪到了舞台正前方,的,空中,她盘腿而坐,上面摊了张报纸,不知道上哪儿搞了包瓜子来,一边兴致盎然四处看,一边磕瓜子,尽管作为一只高贵的狐狸,她很有社会公德,瓜子壳都很小心地吐在了报纸上,但是百密一疏,偶尔还是会有漏网之鱼嘛,于是坐在她屁股正下方的嘉宾,就经常会转头四顾,看到底是哪个王八蛋这么没公德又臂力好,爪子壳都能打出人家脖子上一个血泡来。

演出终于开始了。

比赛中规中矩,花样翻新的挑战在真正的行家里手看来,也不过寻常事耳,几位民间高手到后来,些微显出中气不足,毕竟在座的评审和对手都没有网友来得好糊弄,随便烧个红烧肉,人家就上来顶礼膜拜叫你大师―――大师有那么容易肥嘟嘟一眼见底的么。

三小时的总决赛说时迟那时快,转眼就到了结尾,经过紧张刺激得煞有介事的最终评判,从美国纽约来的那位安东尼大厨摘取总决赛桂冠,大伙儿欢声雷动,也不知道高兴什么,看他最后取胜的菜式,居然是纯日本系的寿司船,其装饰,制作,用料与调和,据说都得禅之味,贯通东方文化的深远,雅致与淡薄,在座各位都肃然起敬,主要是因为听不懂的缘故,最生气的就是坐在大家头顶上吃瓜子吃得嘴巴快要起泡的狄南美,把辛苦攒下来的壳往台上猛丢,骂骂咧咧的,靠,耗了半个晚上,你做个寿司船糊弄我,还说有文化,有个屁文化,不就是米吗,不就是两块萝卜吗,淡出鸟来是文化吗。

这阵瓜子壳雨没有造成太大的困扰,因为正好节目制作组安排了为冠军加冕的仪式,漫天飘下气球和花瓣雨,最多是台上忙忙碌碌加冕与受冕的朋友们都觉得怎么脸上身上不时有一阵刺痛。

电视转播的画面上已经出现鸣谢的字幕,现场观众除了要等一下出席庆功宴,帮助吃完本场比赛产生菜式的,都已经离座准备打道回府,南美一肚子气,正要寻思晚上是不是去那位纽约大厨住的酒店发一发飙,突然节目主持人从后台匆匆忙忙跑了上来,抓住在前台接受道贺和媒体追踪采访的制作人,耳语起来,两人神色之间,充满高涨的惊讶,兴奋,以及迷惘。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把整场气氛逆转,推向了根本无人计划过的方向。

主持人走到前场,大声疾呼所有人安静下来,然后宣布了一个出乎全部人意料的消息。

有人向本次料理铁人赛全球总决赛的新科冠军,发起终极挑战。

这种事情常常都会发生,贯穿节目整季,常规上是拿一块纸牌站在电视台门口,上面大书:我是比xxx更好的厨师。

比较出位的会端几个保温盒来,一旦有机会逮住节目组人员,就强迫他们品尝自己的手艺,甚至以前还发生过绑架制作人的重大事件,作案者非常狡猾,警察侦骑四处,却都无功而返,最后是人家自己把制作人放回来的,称了下体重,四天胖了整整十斤,这位铤而走险的挑战者,也是节目开播以来唯一一个自荐成功的场外选手――-制作人很宽宏大量,但是自后就配备了相当多的保镖。

无论如何,都没有理由接受这种突发事件,现代的节目制作是结构严密的整体工程,应当杜绝一切心血来潮之举。

理论上是如此。

但凡事都有例外。

比如说,当挑战者,自行附加一千万美金奖金,作为赌注的时候。

就像现在。

主持人念出一千万美金五个字的时候,声音都有一点发抖。

但她手里拿着的那张支票,已经经过紧急召来的银行专业人士确认,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挑战人拒绝公开任何私人信息,只要求和总决赛冠军进行一轮比赛。

随机选取任何三十位在场的观众作为评委,票数高者胜出。

如果冠军胜出,就可以和节目组分享这一千万美金的高额赌注。

如果挑战者胜出呢,据说,他目前为止,没有提出任何要求。

一个能够拿出这么大笔钱的人,大部分要求都可以自力更生搞得定了吧。

于是,所有相关的环节都为这突如其来的新高潮运转起来。

电视台,现场,广告部门,正在接受恭贺和欢呼但身旁人怎么突然都撤漂的冠军。

还有把瓜子全部吃完了,但是跑到门口抢了某个离席观众手里半包薯片,又杀回空中宝座的狄南美。她比全部人都要兴奋。

毕竟是第一流的团队,局面竟然在半小时内便稳定下来。

融合了金钱与戏剧性转折的因素,余兴比正戏都要万众瞩目,电视台观众监察部门第一时间传回消息,收视率竟然在飙升。

安东尼又被扔回了舞台中央,无助地望着面前的锅碗瓢盆,另一侧的料理台挑战席空空如也,然后主持人用实在兴奋莫名的声音喊出:“请挑战者出场。”

有个人慢吞吞的,从旁边走了出来。

普通的白色厨师服,身形胖胖的,不高,比较出位的是戴了一顶样式很落伍的灰色斗笠帽,遮住了大部分脑袋,一低头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手里拿了一个锅铲。摄像机想要追过去拍他的特写,但这位仁兄就木头木脑站在料理台前,眼睛都不抬起来,好像睡着了似的。

全部人都盯着他看,现场足足沉默了五分钟,然后从各个角落蜂拥起窃窃私语的声音,议论的焦点当然是:这谁啊。

但他是谁其实不重要,重点是一千万美金好好的躺在制作人的口袋里,他没事就去摸摸,感觉那张支票厚实纸质带来的安慰。

主持人宣布规则,冠军选择自己最拿手的三道菜式,可以是单菜,也可以成为一个套餐系列,其他任何条件不限。

挑战者也是同样三道菜式。

他们要做什么,事先都无人知晓。

为了今晚的比赛,东京最专业的餐饮服务集团派出了大型的冷藏车在现场待命,基本上任何所需要的食材,都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获取。

安东尼要了番茄,芦笋,马铃薯,龙虾,牛排,洛克福羊乳乳酪,油醋汁,以及常规的西餐调味料,在装模作样表演了一番东方噱头之后,他看来要回归自己驾轻就熟的西式烹调领域,这个大块头有络腮胡痕迹的男人显得有点举棋不定,他今天晚上已经很累了,而且对于自己要加演的戏份不算很满意,当然,在拖拖拉拉要完了所有材料之后,他又重新打起了精神,因为制作人和他密语,说将会有额外数十万美金的报酬汇入他的私人账户―――如果他获胜的话。

而挑战者,他摇摇头。

什么都不要。

那么,头盘是空气煮西风么,那是什么流派的菜式?

挑战者面对杵到了自己嘴边的话筒,还是保持目光向下的姿势,给逼迫得实在不行了才吐出三个字:“我自备。”

于是又惹来一波猜测,而这个时候观众中耳朵比较好的,不约而同听到剧院上空的虚无缥缈处,传来一阵非常失控的窃笑,甚至还伴随着清晰响亮的拍打声,呃,像是手掌和大腿的亲密接触,那光景类似于有个人被一大把头发丝儿噎住了,这会儿要拼命通出肺气来一样。

不管是谁在笑,都很快压抑下来了,可能压抑得太辛苦,还有点打嗝。。。

安东尼开始有条不紊地处理手上的材料,该揉的揉,该切的切,而神秘挑战客,玩的把戏看起来却和做饭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首先拿出了灰扑扑很普通的一个口袋,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豆子。

摄像师恨不得要在镜头前贴一块放大镜,拿出浑身解数给特写,大家才看清楚那颗豆子的尊荣。

圆圆的。黄色的。很饱满鲜嫩。

嗯,一般来说,大部分中国家庭主妇都能一眼认出来,这是一颗泡得刚刚好的,黄豆。

神秘挑战者爱不释手地把这颗黄豆看了半天,从料理台上的各种烹饪工具中,找了一个小玻璃碗,把豆子放进去,加了一点儿水,放在一边,不管了。

接下来,他又从袋子里鼓捣了几下,找到了两个盒子。

盒子里装的东西也没有给大家带来什么惊喜。

因为那是两种面粉。

有了面粉我们可以做什么?

答案当然是揉面。

这就是神秘挑战客所做的事。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摊开了两块案板,开始揉面。

摄像机在安东尼那边拍到了非常精彩的烹调进度,还有他本人花样百出的表演和妙语连珠的描述,作为在国际范围内已经相当出名的烹饪明星,他的自弹自唱就完全能撑得起一台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