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将军话锋一转:“既然如此,为何明某远道而来,只不过想见一个人,却要受到百般阻挠?”
“明兄高居朝位,竟会突然离京私访,来意可疑,不得不防。”
明将军冷笑,语含讥讽:“般若大士不是号称无所不知么,以他的智慧,至少能看出我绝无歹意吧。”
“但是大士有种直觉,你二人此次相见,将会掀起滔天巨浪,天下皆为之不安。”
明将军沉默,其实连他自已也不知道,此次他想要与宫涤尘谈论的事情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万卷破道:“不过天机难测,人事难阻,何况恒山三派虽有高手,却亦难挡明兄流转神功。”他手指后方,“宫涤尘已得知消息,亦很想见到明兄,我等亦不必多生事端。不过在此之前,大士想见明兄一面,此刻正在庵中相候,不知明兄意下如何?”
明将军略一思索,断然拒绝:“不见!”
“那亦是明兄的自由,大士决不勉强。”万卷破亦不动气,“不过老夫私下里却很是好奇,一般人穷一生之力想见大士一面而不得,明兄却甘愿错过这大好机会,又是何故?,’
明将军仰天长笑:“明某纵横一生,从不信鬼神之说,更不想因人言而更改初衷。”
万卷破悠然抚须:“明兄是承认大士足有影响你决定的能力么?这样的挑战明兄竟然不敢尝试,枉自老夫那么高看你。”
“老兄只说对了一半。”明将军摇头、微笑,“影响是双方的,明某亦不愿意因我令大士更改他的某种决定。”
“好!好!好!”万卷破连道三个好,似是认同明将军的决定,又似是赞他心志坚毅,不为他人言词所动,随即泰然道,“既然如此,明兄就请自便吧。嘿嘿,希望明兄这一着胜负手能够如愿奏功。”言罢飘然而去。
明将军苦笑,万卷破于不经意中说出那瀑前梅树下的棋局,有若亲见。虽然直到现在为止,他仍不明白四位宛如一体的老人的真正身份,但已体会了般若子的神秘与智慧。
尽管静尘斋号称能够左右天下大势,但他们从不会强迫他人做选择,而是不经意间的某句话,就可以直达人心。先由对方去反思,再做出合适的行动。这至少是对人性的一种尊重。
静尘斋弟子挑千愁曾在将军府名列五指之末,不但是明将军的左膀右臂,更从言传身教中默默地影响了他的一些行为与决定。由挑千愁的身上,他已渐渐明白了静尘斋的处世之道,今日见到四位老人,更增添一份敬意。
竹林深处的一片空地,石桌前坐着两个人,赴摆放着三个茶杯。
宫涤尘与何其狂起身相迎,亦不说话,只是敬上杯中之茶。三人举杯而饮,对望一眼,同声大笑。
绝云谷之战,若没有明将军派鬼失惊与骆清幽一并出手,宫、何二人已是凶多吉少。但三人坦荡磊落,一杯茶水已道尽感谢之情。
相继落座,明将军笑道:“当年在京师,见到宫兄的第一眼就认出你是御泠堂传人,却一直不想与你多谈,因为无论是四大家族还是御泠堂,对我来说都不愿多打交道。想不到今日想与宫兄长谈一番,却又如此艰难。”
宫涤尘挑眉道:“般若四子都出手了么?”
“般若四子?”明将军何等智慧,稍点即通,恍然道,“我只知静尘斋除了般若士外另有般若子守护,却想不到有四人之多。”
何其狂笑道:“原来天下尚有明兄不知道的事。嘿嘿,这四人与般若大士皆是一母同胞,所以心神互通,一人耳闻目睹,五人皆心知,实不相瞒,我初见时亦吓了一大跳。”
“原来如此。这想必是静尘斋的第一等机密,何兄就这样告诉我,不怕对方见怪么?”
“方才那位老儒士名叫万卷破,嘿嘿,是我学琴的师父。他曾特意嘱咐对明兄不必隐瞒。静尘斋与明兄虽然从未正式打过交道,但对你的敬重之情,由此可见一斑。”
明将军颔首:“彼此彼此。若不是明某看重静尘斋,这一路就不是忍气吞声,而是打上来了。”
三人一并大笑起来。
明将军望向何其狂:“听凌霄公子说话中气稍显不足,伤势尚未痊愈么?”
“多谢明兄关心。外伤皆愈,再有十天半月,内伤亦不碍事了
“既然谢我,就答应我一件事。”
“明兄请讲。”
“一年之内,不要去找管平的麻烦,也包括绝云谷出战的其他人等。”
何其狂怪眼一翻,狂气暗生:“明兄替管平当说客?”
“这是我和管平的约法三章。何兄有所不知,绝云谷之战你虽重伤,但那帮家伙可真被你的狠辣杀气吓破了胆。如今京师的宴会上,凌霄公子绝对是一个禁忌的话题,因为都知道你恩怨分明,有仇必报,说不准何时就会杀回来。将军府打探到管平暗中联系了一批杀手,想趁你伤势未愈前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所以我找上管平,相约彼此一年之间相安无事。他当即应承了我,如果你不同意,那我也只好袖手不顾了。”
何其狂哈哈大笑:“想不到明兄对我如此眷顾,岂有不领情之理。”
宫涤尘担心道:“管平向来谋定后动,从不给自己留绝路。他凭什么认定一年后可敌得住何公子?会不会是明里答应明兄,暗地又在准备?”
明将军淡淡道:“他若出手,我即出手,相信这天下能瞒过将军府的事情并不算多吧。不过以管平的谋略,或能在一年之中想到办法与何兄和解。事实上他怀君命,亦是不得不为。”
何其狂冷笑:“只怕这君命也是他一手怂恿的。不过要告诉明兄一声,其实那夜绝云谷之战时,清幽曾说过双方就此罢手,两不相欠的话,我自是尊重她的决定,根本没有找管平复仇的念头,他可真是杞人忧天啦。只要日后井水不犯河水,我就当是武道上必经的一次磨砺罢了。”
明将军一拍石桌:“好!倒未想过何兄有这等气度,且敬你一杯。”
三人饮毕,明将军正容道:“何兄其实也不必谢我,我本非好管闲事之人,之所以强行插手你与管平的恩怨,是因为.....”说到这里,略一停顿,方才加重语气道,“不日内将生大变,明某虽不放在心上,但既然身居朝臣之位,总要顾全一下大局,实不想另生变数。亦正因为此,我才连夜奔赴恒山,要与宫兄商谈一些要事。不过…”他欲言又止,眼望左右,自是怕墙外有耳。
宫洛尘冰雪聪明,立知明将军之顾虑:“事实上恒山之中藏有一块天外奇石,在那奇石的玄力影响下,只怕山里任何地方都可被般若大士感应。所以他们也提前告诉我,若要商谈机密之事,要么离开恒山另择他处,要么就信任大士,他保证无论明将军说什么话,都决不外泄,并且不会因此产生相应的举动。”
明将军怔然半晌:“明某倒是小窥了静尘斋的神通。也罢,就相信他们一次,想来般若大士听了明某的肺腑之言后,当会回报同等的信任。”
何其狂起身道:“那我先行回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