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四并不回头:“谭老爷子久不出江湖,只可算做是温柔乡中的逍遥派,此次不过适逢其会,想必卫垒主才是真正管事之人。”又对公孙石嘿然一笑,“温柔乡剑、刀、索、气四营精锐尽出,这位兄台面子可着实不小,令小弟对你的身份大生好奇之心……”他若无其事地道破对方来历,又仿佛对公孙石一无所知,虚虚实实,高深莫测,更令人感觉到一切皆在其掌握之中。
公孙石悚然一惊,在他所看到的情报中,正好有此人的资料。
卫十一,本名卫韬,乃是江北八卦剑门杰出弟子’少年时性格急暴刚烈,因与门中师兄弟意见不合,愤而出走,并誓不用剑,转而四处求拜名师习得刀法,并集十门技业于一身,创下独门“飞雪刀法”,难得其武功大成后性情亦变得平和,主动与师门化解恩怨,传为一时佳话。从此就以十一门下弟子自居,游历四悔,不羁俗礼,偶见不平事则仗义相助,成为颇有名望的一代游侠,江湖皆以卫十一称之。后与温柔乡女子水柔梦相识,并生有一女,从此隐于鸣佩峰,并于九年前凭其三十六式“飞崖刀法”力克七名温柔乡使刀高手,成为刀垒垒主。
昔日索峰峰主水秀、剑关关主莫敛锋相继离世后,分别由水柔枫与外号“剑扬秦关”的图良翰接替,再加上气墙墙主水琳,此四人可谓是温柔乡中仅次千水柔梳之下的绝顶高手。
刀垒垒主亲自出马,十面来风能敌得住么?
卫十一立若亭渊,浑不为丁四言语所动:“既闻卫某之名,丁兄依然谈笑自若,定有所恃。想必四下另有埋伏,何不一并现身出来,见个真章?”
丁四抚掌:“卫垒主视我将军府如无物,果是英雄了得。不过毕竟远道来此,而我等以逸待劳,万一失手,岂不令一世英名尽丧?”
卫十一淡然道:“若是明将军、水总管、鬼失惊这三大高手亲至,卫某或会退避三舍,至于将军府的其余人嘛,嘿嘿,尚不放在卫某眼里……”扫一眼怔立马上的公孙石,声音冷若寒冰,“奉劝老弟不要强行过桥,卫某一刀出手后,连自己也控制不了生死,留不住你的人,也会留下你的命!”言语间流露出强大的自信。
丁四眉间煞气乍现,瞬间又平复,苦笑道卫垒主是否恐吓得过分了些?如此一来这位兄台岂敢冒险过桥,只好与小弟在此苦等援兵。幸好只要再撑两个时辰即可天明,那时只怕就由不得卫垒主了。”
虽在黑夜之中,但卫十一功蕴全身,双目雪亮,将丁四脸上表情尽收眼底,不禁暗赞。他亦知将军府既然出动,己方实难得手,之所以说话狂妄,不留余地,意在激怒丁四,以便有隙可乘,至不济也可令他心神失守泄露一些机密。却不料丁四不但及时冷静下来,更针对自己的情况做出反击,果不愧水知寒的嫡系亲兵,深谙隐忍之道。近年“十面来风”声名虽显,但仅被江湖人视作水知寒手下的斥候,对他们的真实实力并不了解,此刻方知每个人皆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决不可小窥。
却听公孙石狂喝道:“卫垒主大言不惭,在下却偏要拿性命赌上一手,若是技不如人,丧生于卫垒主刀下,亦是甘心情愿……”语音未落,已是策马疾驰,朝着桥头冲去。
卫十一早知公孙石已是强弩之末,只怕连自己半招也接不下来,所以才以言语震慑于他,再专心应付丁四。哪知公孙石竟悍不畏死,放马直冲而来,之前话说得满了,若是袖手不理任其逃离,岂不显得四大家族数位高手被将军府区区一个丁四喝退,威名大坠?他本无杀公孙石之心,但此刻骑虎难下,亦不得不全力出手。深吸一口气,长刀斜升至头顶处,隐隐发出惊心动魄的呼嘯之声,这一刀斫下,必是神佛难挡。
公孙石面色凄厉,策马狂冲,战刀虽擎在手中,但谁都能看出他受伤颇重,几无抵抗之力,绝难抵挡卫十一的惊天一击。
丁四亦是暗中皱眉,公孙石此举赌的已不是武功,而是卫十一的心慈手软。在这等情势下,岂有幸理?原本他已略占上风’大有把握兵不血刃地从容退敌,但公孙石的鲁莽行动却令事态急转直下,再也不受控制。
丁四只是奉水知寒命令行事,全不知公孙石的来路,心忖若早知此人不过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又何必大费周折相救?但事已至此,亦不能任其被卫十一当场斩杀,不由暗叹一口气,曝唇发出尖利的呼哨之声,召唤同伴相助。
两名女子见状更不迟疑,双双抢上桥头。丁四低喝一声,由马车上一跃而下,身法飘忽,剑走轻灵,人未落地,掌中利剑轻摆,一招两式分刺左右,将两女缠住。
却不知这正是公孙石机敏过人之处,他深知无论是温柔乡还是将军府,落在谁的手里全无区别,唯有趁双方互有顾忌之时寻机突围,所以才不惜以命犯险,做出了目前情况下的最佳选择。他赌的并不是卫十一的慈悲,而是将军府隐而未发的实力。何况对于“盘子”来说,与其落入敌手受严刑逼供,倒不如求仁明志,即便毙命于此,亦不后悔。
蹄音震桥,嘯声惊云,三丈距离转瞬即至。卫十一纵身跃起,一声暴喝,飞雪刀法全力施展。长刀劈空直下,刀光如耀目烈阳,刀声似霹雳滚雷,但那刀气却带着一股沁人肺腑的寒凉之气。看那一往无前的迅猛势道,只怕会将公孙石连人带马劈成两半。
“砰”,马车厢顶碎开,一道人影冲天而起,在空中迅速飘过数丈的距离,后发先至,在卫十一长刀落下的一刹那,一拳击入刀光最盛处。
挡然一声大震,刀拳相击,竟发出金铁之声,人影在空中一个倒翻,落在五步之外,卫十一这沛莫能御的夺命一刀亦因此稍稍偏离,从公孙石额边险至毫厘地劈过,仅劈断他几缕发丝。
嘶声长鸣中,受惊的马儿带着公孙石急速逃开,没入沉沉的黑暗。
卫十一稳立原地不动,但觉一道若有若无的阴柔之力沿着刀身反噬而来,由腕关直迫入经豚,行至肘弯处方被自身的护体真气所阻。他的飞雪刀招法开阖威猛,内力亦走阴柔一路,但却是玄门正宗的路子’不似对方功走偏锋,寻隙而入,阴力若断若续,诡异难言。心头浮起“寒浸掌”之名,讶声道:“水知寒?”随即知道自己猜测有误,对方身形高大,一身黑衣,但几道束发斜披而下,遮掩住面容,全不似传闻中水知寒三缕长须,悠适儒雅的模样。
黑衣人眼望手肘,一双铁铸的护臂已然扭曲变形,怪笑一声:“若是水总管亲自出手,卫垒主还能如此轻松么?”
卫十一心知肚明,表面看来黑衣人多退数步,护臂又被震裂,自&似是占得上风’但那只是因为自己蓄势良久,心无杂念全力施为,而对方仓促出手,又是志在救人,方有此效果,若论真实实力,黑衣人即便略逊一筹,亦与自己相差无几。更何况他能在那电光石火的刹那窥准飞雪刀刀势最强处,硬捋其锋,这份眼力与胆识已自不凡。想不到除了明、水、鬼三大高手外,将军府另有能人。
卫十一凝声道:“阁下何人?”看黑衣人形貌,亦与将军府五指中尚存的凭天行、点江山、行云生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