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之辈,岂敢班门弄斧?在下亦非眼力高明,能一眼看穿谭老爷子的身份,只想借此提醒—声,诸位行藏已露,不若及早回头为妙。”
“盘子”间有着极其精密的联络方式,公孙石见那操舟者并未朝自已发出暗号,已可肯定并非同伙,心中大奇,猜不透是何方援手。此人素昧平生,为何甘愿得罪四大家族之人冒险相救,怕是另有所图。不过至少目前事有转机,先静观其变,寻机脱身。
谭笑戒意大增,操舟人看似平淡的一番话,却是连消带打,不但未露身份,更是隐含威胁,喑示周围尚另有接应,令己方未弄清速实前不敢贸然出手,显是智勇双全的人物。口中当然不肯月艮软,一面默运玄功,仰天长笑道:“老夫久疏江湖之事,竟不能瞧破老弟的来历。不过我等此次出击势在必得,假设老弟非要趟这浑水,那就画下道来,老夫一概奉陪。”
操舟人阴恻恻地道:“本门向不介入江湖恩怨,亦不会管你们的闲事,只不过京师重地,不容惊扰,但请诸位择地再战……”一语未毕,手中轻摆,先发制人,以篙作枪,直刺谭笑心窝。
谭笑听他言中之意,似是官府中人,倒也不愿招惹,本以为对方留下几句场面话后即会置身事外,当下只是暗中留意公孙石,防他伺机逃脱。
谁知那操舟人口中说话竟与行动全然不符,出手前全无预兆,才一疏神间,长篙已至身前,一声怒喝,右手变掌为爪,往篙头抓去。
操舟人收放自如,一击不中,即刻变招,篙杆虚击谭笑面门,长达两丈的竹篙末端却横过舟身,递至公孙石面前。
公孙石知其用意,一把握住,借操舟人反手一挑之力,纵身而起,倒翻上了桥头。
操舟人掌中长篙似虚似实,隐隐罩住谭笑。那一刹谭笑本可追击公孙石,但如此一来,胸腹空门将尽现于操舟人眼底,实是习武之人大忌,不敢冒险,微一迟疑,小舟离木桥越来越远,已错失时机。
谭笑惊怒交集,操舟人虽非弱手,但仅以武功而论仍非他敌手,但却巧妙利用言语惑乱自己心神,更借天时地利之便助公孙石脱困。谭笑心中杀机大起,冷然道:“就不怕老夫迁怒于你,杀你泄愤么?”
操舟人收回长篙,若无其事地继续撑舟而行,坦然道:“授命于身,情非得已,在下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既非前辈之敌,亦只好认命。不过敝上对此早有安排,若是在下不幸身死,只怕一众温柔乡高手皆难从容脱身,更何况逃走那人尚未脱出你们的掌控,请老爷子何必大动肝火?”听着操舟人既似示弱又似威胁的话,又有意无意点出温柔乡之名,以谭笑丰富的江湖经验,亦觉棘手,一时奈何他不得。他知对方言之有理,强龙难压地头蛇,在不明底细的情况下,若强行动手实属不智,纵然杀之亦后患无穷。此人武功尚在其次,更难得临危不乱,智略藏胸,下属已然如此了得,其幕后主使者更是不可轻忽,沉住气旁敲侧击道:“若是老夫所料不假,你与逃走那人并无丝毫关系,如何能算准他今夜至此,更不惜开罪我四大家族执意相救?”
操舟人淡淡道:“非我夸口,京师百里之事,尽在本门掌控之中。还请谭老爷子歇息片刻,半里外有个渡口,待在下恭送你上岸后,再另行赔罪。”
谭笑听他口气如此之大,微微一震,已猜出其来历,沉声道:“难怪老弟高明至此,原来竟是水总管手下的精兵强将。不知是十面来风、十七令符中的哪一位?”
操舟人显无隐瞒之意,傲然一笑:“在下丙三。”
谭笑点头不再多言,心下暗惊,他知“十面来风”乃是水知寒手下一支奇兵,由将军府近几年在江湖上招揽的奇人异士所组成,皆抛却原有姓名,以天干为代号,分别为:甲一、乙二丙三、丁四、戊五、巳六、庚七、辛八、壬九、癸十,专职收集各方面江湖情报,其中甲乙属东,丙丁属南,戊己属中,庚辛属西,壬癸属北,分管五方。丙三不过是其中的三号人物,却已迫得自己缚手缚脚,空有一身武功却是难以尽展所长,由此推算,水知寒暗藏的实力委实可怖。
公孙石翻上桥头,看着谭笑随着小舟越去越远,心头大定。谭笑无疑是敌方阵营中武功最高之人,没有了他的威胁,逃生胜算大增。
持剑与持索两女随后赶上桥头,却见那辆马车悠然停在么、孙石身前,不偏不倚地阻住两人去路。赶车人缓缓抬起头来,亦是二十五六的年纪,虽无异动,但毡帽下眼神犀利如刀,紧锁两女身上,一派高手风范,与方才瑟缩畏寒之状实有天壤之别。
谭笑与丙三的对话隐隐传来,赶车人知身份已泄,沉声道:“在下将军府丁四,还请两位高抬贵手。”言辞彬彬有礼,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事实温柔乡丢失那批资料后,对内对外皆封锁消息,仅有乡主水柔梳与有限几人知晓实情,一切尽在暗中调査,只因公孙石的出现,才临时调派数名弟子追踪,想不到竟引来了将军府的插手。
两女惊疑不定,一时不敢妄动。持索女子冷然道:“这是明将军的意思,还是水总管的命令?”看似无心之问,实乃关键。依她们所接到的命令,乃是调査出公孙石受何人指派,所以仅是假意追捕,并未全力格杀,否则断不容公孙石逃至此地。
丁四长笑一声:“姑娘言重了,在下与这位兄台素不相识,仅是奉命巡查京师一带,杜绝争持,因职责所在,故才斗胆做个和事佬。”他虽不露半点口风’将事情揽在自家头上,但两女皆是心知肚明,只凭丁四与丙三出现的时机,必是谋定后动,绝非侥幸撞上。但若不就此罢手,势必与将军府产生冲突,这个后果绝非她们所能承担。:两女对视一眼,进退难定,大是畴躇。
丁四单掌一挥,马缰应手而断,朝公孙石使个眼色:“此处且由我照应,兄台不妨上马先行一步,待风平浪静后请去将军府归还马匹,顺便说明原委,我亦好有个交代。”随着他出掌,腰下隐露出一把锋锐的无鞘长剑,斜指两女,暗防她们出手阻止。
公孙石低声道:“幸得丁兄援手,两日之内必入将军府当面道谢。”飞身上马。暗忖一旦入了将军府只怕再难出来,此刻急于脱离险地,暂且应付他一声,事后当然绝无可能送入虎口。
大笑声从身后传来:“丁兄忙不迭地撇清关系,到底是实情如此,还是故意混淆视听呢?”桥的另一端蓦然现出一道黑影,瞧不清楚面目,唯见掌中一把五尺长力闪动着慑人的光华。
公孙石心头一寒,胯下战马急停,哪怕相距三丈之远,已可感应到那把长刀发出的凛冽杀气,此人武功更在谭笑之上,纵有快马,亦无丝毫把握硬闯此关。如今方才醒悟到数位温柔乡高手一'路上并未赶尽杀绝,其实是为了从自已身上引出幕后主使。丙三与丁四的出现,又半真半假地欲盖弥彰,令对方误以为是自己的接应,故不再保留实力。然而他只知听命于简歌,与将军府实无半点关系,假设四大家族把这笔糊涂账记在将军府头上,对己方自是有利无弊。“十面来风”虽隶属将军府,但世人皆知他们乃是水知寒帐下亲信,以水知寒的老谋深算,怎会如此失策?其后是否还有更深的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