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竹林,就见到一座约十丈方圆的尼庵,草顶木柱,简朴淡雅。两块丈余高的大石分立庵旁,其上各刻着四个大字,左边是:静守乾坤,右边足:忘归红尘!
他们终于来到了被誉为江湖数百年来最为神秘、僧道四派中的静尘斋!
庵中依然静悄悄并无人影,但不远处却隐隐传来语声。
四人循声找去,来到庵旁山坳,只见眼前的―片空地上燃起几堆大火,火光极是明亮,有几条人影在火堆中来回蹿动,不时朝着火堆挥手、行动诡秘难言。
火堆旁边站着一人,身形高大,穿着青色的长袍,只是背向而立,瞧不见形貌,而在他的对面另有数十人,双方似成对抗之势,奇怪的是明明众寡悬殊,但对面那数十人全都寂然无声,只是呆望着火光中闪动的人影,反倒是那青衣人在火堆前来问踱步,状极悠闲,倒像是占尽了上风。
斗千金低声道:“依服饰看来,对面那数十人多是恒山道观、悬空寺与静尘斋的俗家弟了,这青衣人敢在恒山三派面前生事,胆子倒是不小,多半就是那离昌国来的异族之士。”
许惊弦却对斗千金的话语浑若不闻,张嘴欲呼,却欲言又止。原来他在那些人群中俨然见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白玛与吕昊诚身在恒山尚在他预料之中,鹤发童颜师徒于此出现则全然出乎意外,见到多吉更是大喜过望。本想招呼、但见诸人神态有异,皆是一脸木然,眼睛只盯着那火堆,似是浑不知他的到来。其他人也还罢了,多吉与他感情极深,但虽扫了他一眼,却是视若无睹,着实令他惊讶莫名。心知必有古怪,话到嘴边复又收了冋去。
那青衣人听到动静,转过身来,但见他年约三十出头,深目宽眉,直鼻阔口,额上还扎了一条红色的汗巾,当是塞外异族的装扮。
青衣人见到四人,面露诧异,从容抱拳:“在下还道是恒山三派的前辈长老前来,想不到竟是武林中人。在下离昌勒苦吉,因向幼仰慕中原文化,便起个汉名唤做向中原,这厢有礼了。”
此人容貌虽谈不上英俊,但顾盼间眉眼中自有一股豪迈男儿之风,说话亦是纯正的汉家官话,丝毫没有塞外异族的口音。
见对方彬彬有礼,许惊弦亦报上四人姓名。
向中原亦听闻过许惊弦之名,笑道:”怪不得你们能安然闯过般若子所设之关,原来竟是中原笫一大帮的许帮主,果然是少年英雄。”
许惊弦闻言一怔:“般若子?”
“般若士前拾、百、千、万四位护法,唤做般若子,许帮主竟然不知情么?既然如此,却又如何来赴此天机会?”
许惊弦恍然大悟,幽柏大师曾说有四人坐镇山中以阻外人,原来便是这四位“般若子”,想必那石中火便是“拾”,而幽柏大师则是“百”,更不知两人身在何处?随即心生疑惑:按说这些都应是静尘斋中的机密之事,却被向中原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他身在塞外又怎能得知?难怪幽柏大师疑其身份,甘愿放他入山。
斗千金:“寻常江湖人根本不知般若士之名头,七七之劫与天机会更是闻所未闻,向老弟人在塞外,却不早不晚地赶来,倒也是奇事一件。”他江湖经验何等丰富,言语中不露半分破淀,反倒是显得知晓内情,以诱向中原之语。
向中原笑道:“在下本也孤陋寡闻,只因奉我离昌国护国国师威赫王之令,前来求取天机鼎,方才知悉一二。不瞒诸位,在下此次还是首次前来中原,果然大开眼界,不虚此行。”言下不胜倾慕。
斗千金曾听说那离昌国原只是塞外小国,只因得一高人相助,近年来在塞外征伐,无往不利。最终将柔然、回纥、西夏、突厥、沙陀、党项、契丹、女真等族一一收复,疆土延伸至极北至寒之地。离昌王拜其为护国国师,离昌国人对其奉若神明,威震塞外,人称威赫王。据说此人亦来自中土,除此之外,再不知详情。想不到他竟然对静尘斋的机密如此了解。更又从向中原口中听到了“天机鼎”这名字,倍觉惊奇,只是不愿示弱相询。
许惊弦沉吟道:“山下数百寒外骑兵,可是向兄所带来的?”
“不错,他们是在下入中原的随身护卫。不过威赫王切切嘱咐过,静尘斋乃是中原名门,决不可失了礼数,所以在下留兵于山下,以示敬意。”
许惊弦冷然道:“向兄言语谦恭,倒似不怀敌意。但为何却与恒山三派之人起了冲突?”直到此际,多吉等人依然对他毫不在意,不由怀疑已被人所制。不过他深知鹤发童颜师徒的实力,若是连他们也不知不觉中了向中原的毐手,此人的手段可谓惊世骇俗。一面问话,一面暗中戒备。
向中原大笑:“许少侠怕是多心了。这些恒山的俗家弟子因为不得参与天机会,所以留在这里等待。见在下前来,疑为不速之客,故摆阵法相拒,但经在下一-番解释后,已然消除了误会。此刻正在欣赏我离昌国独有的待客之道。”说罢略一挥手,火堆前几位异族汉子见主人下令,闪过一边,熊熊火光顿时暗淡了下来。
“啊!琼保次捷,你怎么来了?”多吉如梦初醒,对着许惊弦例嘴而笑。
白玛、吕昊诚、鹤发、童顔等人亦望了过来,面上尽是-片欢喜。
向中原对鹤发道:“鹤发先生,如今可知向某―片赤诚拜山,并无半点虚言了吧。”
鹤发眉头微锁,神情略显犹豫,随即似有些不情不愿地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向中原,缓缓道:“凭此钥匙,即可打开天机道,由秘道上得峰顶,便可见到般若大士。向兄,请。”
向中原待要去接,却听许惊弦道一声:“且慢。”已闪至他身前。
若是其他人,许惊弦本无怀疑,似他毕竟对鹤发十分熟悉,仿见他神态大异平常,不但失了往日的沉稳,更带着一丝惶切之色,而且这神情他似是在什么时候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但心中却莫名现出凶兆,当机立断,抢先伸出右手朝鹤发手中的钥匙抓去。
向中原笑道:“打开天机道后,许帮主尽可与我同去,又何必急于一时?”口中说笑,右掌却是竖立如刀,朝着许惊弦右手的脉门切去。
许惊弦心头一凛,这一记手刀显是出于塞外,完全不同于中原武学的招式,抖腕之间已齐聚肩肘之力,稳准狠疾,迅快如电,看那来势凶猛,若是强取钥匙,被他劈中脉门要害,只怕一只手臂登时废了,不敢怠慢,急忙翻掌相迎。双掌相交,发出一声闷响,两人各退开半步,却是谁也未能得到鹤发掌中的钥匙。
许惊弦但觉对方掌力沉重,炙热如火,但其中却又隐含着一道尖锐的阴劲,一阴一阳,刚柔相济,对方的阳刚之力与自已的掌力互抵,但那道阴柔之力却如一条小虫般,沿臂间经脉直蹿上来,到了臂弯曲池穴处方被自身的护体功力所化解。
此人外表豪爽耿丑,想不到武功竟是如此阴损,怕是某种塞外邪功。
向中原心里更是无比惊讶,他自幼迭逢奇遇,游离于塞外各族,学会了不少独门武功,后被北海一位异人收为徒弟,习得阴阳兼修之秘技,取个汉文名目唤做“阳春白雪”,一般人只顾防备“阳春”之刚力,却往往被那阴冷的“白雪”之功所挫,出道几年来,掌下敗将无数,乃是离昌国仅次于威赫王的第二高手。方才虽是事起突然,但他其实早有预备,这一掌暗集了十成的功力,更何况许惊弦中途变招,劲道已是大打折扣。表面上看来两人对掌平分秋色,他却知道单论内力,自己实是略逊一筹。不由暗叹中原果然能人无数,难怪许惊弦以弱冠之年,竟可当上中原笫一大帮的帮主,确非侥幸。
许惊弦淡淡道:“向兄好俊的身手,不过你与小弟皆是远客,怎可在主人面前逞强于拳脚?怕是于理不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