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杀苏梦枕!
江湖上不是有这样的流传吗?
——欲杀苏,先杀白!
迄今,谁都杀不了苏梦枕。
除了他。
他自己:——白愁飞!
能杀苏,必是白!
要一飞冲天、想一鸣惊人、欲一步登天图、一帆风顺的白愁飞,他想高飞,就得先杀掉开始是扶持他现在成了障碍的苏梦枕!
白愁飞下了决定之后,他还决定看看无意:天机。
他心想:我随意拈一个字,要是笔画成双,就是天意要我杀苏梦枕;如果是单画,则应改变这个计划。
他果真随意想了一个字。
哦,这个字似忽尔在他心中“浮”了出来似的。本来沉积已久,而今终于浮现了。
那是个:“梦”字。
梦。
他在土墙上用劲写了这么一个大字。写了之后不由得有点紧张起来。
月华如银。
普照大地。
此时正是:云收万岳,月上中峰。
月光无限,有人正摇橹以快速渡河。
他真的默算“梦”字笔画。
他靠着窗,向着月,对着河,算字的笔画,这情景真有些似梦,谁也看不出来这翩翩公子的冥目玄想里,原来是正计算着如何何背叛他的结义大哥。
咦?
不对。因为“梦”字只有十三画。
——十三画,那是单数。
——这样岂不是天意要我终止这计划吗?!
他不甘。
他不平。
——大丈夫岂可久屈人下?
他还年轻。
他还要讲。
他想超越前人的成就,不要当一个受人指使的副手!
——这天意到底是不是天意?!
这天机算什么天机!
他不服气,所以去翻查古书。
这一查,却给他查看了:原来古“梦”字,是“夢”。这?
痛蟠蟛煌恕?
至少笔画不同。
——按照古梦字;就是十四画了。
双数!
天意也!
——天机要杀苏!
这是天的意旨,天机如此,天意不可违也!
逢佛杀佛,遇祖杀祖!
他高兴得弹着指。
指风破空。
射月。
这指风使得河上的橹公,也有所感应,抬头见明月,也不知是清风拂明月,还是明月拂清风?
这里面到底有没有无意?若有,谁也不知,若有,谁也不懂。
只不过,月华依然普照,千里照样同风。月光照在墙上,青风拂在白愁飞发际。
那土墙上的“梦”字显得特别清晰。
白愁飞看在眼里,却是满目都是权力。
只不过,偶尔也有如此念头飘过:明天就是冬至。
要动手了。
——却不知苏梦枕——苏大哥——苏楼主现在正在想些什么?有没有正想着什么?
八、劫机
有。
苏梦枕梦枕不成眠。
他倚着枕,望着月,在寻思。
他想起了白愁飞。
还有王小石。
他可以说是想起了白愁飞便想起了王小石,反之亦然。
白老二是个憋不住的人。
他对权字看得太重。
一个对权力欲望太大、权力欲求太强烈的人,是无法与人分享他的权力的。
白老二迟早都容不下自己。
自己的病,却是越来愈沉重了。
自从在苦水铺中了淬毒暗器,又强撑与雷损一战,病、毒、伤,就一并发作了。
可怕的病,可怕的是病,而不是死亡。病煞是折磨人,把人的雄心壮志,尽皆消磨,到头来,只剩下一具臭皮囊,对死亡,却是越迫越近,越折磨越是可怕。
谁不怕死?
自己便极怕死。
简直贪生怕死。
能活着,总是件好事。人生苦乐,总是要活着才能感受到,死了便啥都没有了。佛家教人看破生死,但不是叫人立刻去死。
自己要不是怕死,便不怕病了,一病就自尽,那还怕什么病?只有病怕自己死。
——一旦死了,便没有感觉了,躯体腐蚀了,病魔也无用武之地了!
最近,自己的呼吸又急促了。
剧喘。
多痰。
痰但有血。
吃什么下去,都呕出来。
一睡下去,痰便上喉头来了,胸膛里似有人以重掌击打着,还完全不是睡,一旦躺下去,咽喉似有千个小童在呼啸去来,几乎完全不能呼吸!
不能睡,只能干耗着,听着自己咽喉胸臆问相互呼啸,看看自己一天天皮包着骨骨撑皮的消瘦下去,感受到自己的手指脚趾四肢头肩渐渐有许多动作不能做、不能干,甚至不能动作了——这是比死还凄然的感觉。
看来,今晚“青楼之宴”出了事,只怕有蹊跷。
——是白老二沉不住气要动手了吧?
却是选得好时机!
——正是自己病发的时候!
自己也早算得有一劫。
——可是这一劫过不过得去?劫得重不重?却是天机!
这是个劫机,但正如良机一样,可以算得出来,却不知轻重、大小。
这是术数算命的缺失之处。
咱己虽精通命理相学等十六种术数,但绝对精确的神算,那只有问天了。自己确是可以算得出来:什么时候走好运,什么时候走霉运:——像过去十年,他正鸿运当头,但隐伏危机!
——危机有什么要紧,反正富贵险中求。
——一如现在,他正走着霉运。
但自己却不得知:好有多好,坏有多坏?
自己可以算到人有火厄。但火厄有多大破坏,可算不出来。
那可能是给一支蜡烛火焰烫伤了手指,但也可能是烧掉整座房子。
自己也能够算着他人有意外之财。那意外之财到底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