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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俱是存着疑呢,无风还要起个三尺浪,更何况眼下这情形,时间地点人物俱全,活脱一场独幕话剧。老薛是盼着自已摁捺不住,最好是来个全
武行,反倒把那事坐实了,面上难看不说,更重要的是——弄尴尬了,回头就真难了。
“天底下的事,各人各看。自已怎样,看别人便也怎样。万象俱由心生。流氓眼里望出去,哪里有不龌龊的?自然人人都是流氓了。”赵辉微
笑一下,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临走前,薛致远到底是放了大招,不紧不慢来了句:
“蕊蕊在美国还好吧?听说一切顺利,只剩最后一搏了。紧要关头,好就好,倘若出什么状况,前面的功夫统统白做,老赵你一口血只怕要吐
出来。”
“出去!”赵辉沉声道。
下了班,赵辉径直去找吴显龙。吴显龙瞥见他脸色,便晓得这兄弟是有些慌了。语速也比往日快了三分。乱了方寸了。一通交代完,急急地问
他,“阿哥你说,怎么办?”又道,“他就是让人把我打残废了,我也不怕。但是蕊蕊不一样——”吴显龙叹道:“他晓得你软肋在哪里。”赵辉
有些激动地:“他要是敢动蕊蕊,我就跟他拼了。”吴显龙沉吟了一下:“美国那边,我派人过去。”立时便打电话订机票,当天晚上的航班,吩
咐下去,到了那里,24小时守着,寸步不离人。又对赵辉道:“美国到底不是上海,上海认识几个三教九流的我还信,美国隔了十万八千里,天高
还皇帝远呢,就凭他能搞出什么事来?再说老薛这个人我也打过交道,乡下人做派,气量又小,手条子比不上嘴巴子,说狠话吓吓你出口气,多半
是这样。”赵辉知道这是安慰话,也只得点头称谢。听吴显龙又说“阿哥混了这些年,也不是吃素的,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便也笑笑,“谢谢阿
哥了。”
美国那边还是出了意外。赵辉自从薛致远那番话后,每天早中晚三次与女儿通视频,不提这边的事,只谎称“爸爸忽然特别想你”,每次挑些
无关紧要的话,吃什么、玩什么、见了什么朋友,事无巨细都问个遍。蕊蕊话少,主要还是与玛丽交流。玛丽是个闲不住的人,没事就带蕊蕊出去
,跑步、溜狗、逛超市。赵辉不好明说,只道“快回国了,让蕊蕊收收心,免得到时候不适应”。玛丽自是不放在心上——果然是出了事。那天视
频电话打过去,没见到蕊蕊,玛丽说孩子在睡觉,“今天溜狗时,突然有个人骑车冲过来,整瓶矿泉水浇在蕊蕊身上。事情倒是没啥,关键是吓了
一大跳。现在有点发烧。”赵辉听得心惊肉跳,问她“人抓住没有?当地人还是外国人?”玛丽回答“报过警了,那人帽子戴得很低,监控里看不
清脸。估计是捣蛋孩子恶作剧。你不晓得,美国佬变态起来实在吃不消——”
赵辉这晚彻夜无眠,在阳台上不停地抽烟,一根又一根。烟缸里满满的烟蒂。抬头望去,夜空被浮云点缀,丝丝缕缕,像天然大理石的纹路。
青灰色透着些亮。原来夜里也不是暗得密密实实的。竟比白天更空灵些。独自站着,思路也比白天清透得多。视频最后,蕊蕊还是醒了,被玛丽拉
过来,“跟你爸爸说几句,教他放心。”他听到女儿怯生生的声音,“爸爸我好想你——”那瞬不知怎的,眼前竟浮现出女儿刚出生的情形,红通
通的一个肉团子,被护土抱过来,“是件贴心小棉袄,恭喜啦。”他欢喜得手足无措,横过来竖过去,不晓得怎么抱才好。很快又被护土抱走了。
李莹开奶受了不少罪,孩子也跟着吃苦,哭得撕心裂肺,只是吸不到奶。出了月子,奶水竟又多得吃不完。蕊蕊不好带,晚上总要起个三、五次。
通常是李莹喂奶,他负责拍嗝和换尿布。折腾完了,也不想睡了,开盏夜灯旁边坐着,盯着那张小脸,傻傻看上半天。想,这就是我的女儿啊,这
个小小的粉团子。觉得天底下再没有什么比她重要,便是为她豁出命来也是值得的。蕊蕊眼睛确诊那天,他和李莹抱头痛哭了一场,哭完,李莹倔
强道,“也没什么,从明天起,我要锻炼身体,争取活到一百岁,只要有我在一日,她就不会吃苦。”——赵辉想到这里,忍不住热泪盈眶。李莹
追悼会那晚,蕊蕊也不吵着要妈妈,却一直缠着他,谁劝都不睬。始终伏在他肩头,直至睡着了才放下。六、七岁的女孩儿,有些隐隐的晓事,却
还不到自我排解的年纪,便愈加受罪,每天晚上都要赵辉抱着才肯入睡。赵辉紧搂女儿,轻倚在她肩上,触到她头发间的温度,那一瞬,与其说是
女儿依靠他,倒不如说是女儿给了他力量。本已有些万念俱灰的,离了妻子,只觉得今后的日子一眼望不到头。直至抱着怀里这小小身体,才一点
点回转过来,便是再难,为了这双儿女,也要好好活下去。旁人只当像他这般坚毅的男子世间少有,其实他自已晓得,若没有孩子,无论如何撑不
到今日。尤其是女儿,这可怜的孩子,竟给了他无限勇气,便是心里再苦身上再累,见到蕊蕊,也都忘个一干二净。满脑子翻来覆去想的便是——
“我要活到一百岁,有我在一日,她便不会吃苦。”
隔了一阵,便传出消息,致远公司被勒令停业,所有信托产品下架。近几年信托违规的不少,但大多是警告加罚款。致远公司这次是有些严重
了。主要是最近那桩,为某地方政府融资平台贷款。本来也没什么,偷偷摸摸搞的人多了,无非是填洞补漏、借鸡生蛋那套。还是那句老话,资金
链便是连环套,一个关节出茬子,满盘皆损。谁会想到,这其中竟然还牵涉到了社保基金。比起大城市,小地方往往更出格。连账面文章也没花心
思做。轻轻松松便被抖了出来。薛致远这跤摔得有点惨。被人行请去喝咖啡,几天下来便瘦了几圈。到底还是停了牌。原本筹备的几家分公司,还
有上市的事,也统统搁浅。也怪他平常太张狂,不少熟人打电话来问候,面上关心,可幸灾乐祸的口气藏都藏不住。薛致远径直去找赵辉。
“你想怎样?”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
“你该晓得,惹毛我没啥好处。除非你打算一辈子让保镖跟着。还有你女儿和儿子,别指望高高兴兴上学,平平安安下课。”
“让保镖跟着,总比你蹲大牢要好。”赵辉淡淡地道。
薛致远朝他看,“什么意思?”
赵辉拿出一个U盘,给他。又把自已的笔记本电脑递过去。薛致远怔了怔,插上U盘,点开。只看一眼,脸色便变了。顿了半晌,不怒反笑:
“——你出师了。”
赵辉不语。
“是谁?”薛致远接着问。
赵辉依然不作声。
“不会是周琳。她拿不到这些东西。”薛致远一凛,忽的想起,“——我晓得是谁了。”长叹一声,冷笑,“老赵啊老赵,你果然是青出于蓝
胜于蓝。”
钱斌递了辞职书不久,便去s行报到。相应手续还算顺利,薛致远并没怎么为难他,签完字,扔下一句“会咬人的狗不叫,一点不错”,竟还多
结了两个月薪水。钱斌说声“谢谢”,临走时又叫了声“爷叔”。薛致远鼻子出气,“当不起,再说辈份也不对。”停了停,道,“去了趟海宁,
就调枪头了?赵辉有些地方,我真比不过他。”钱斌也停了停,“——赵总是好人。”薛致远嘿的一声,问他,“你爸呢,好人还是坏人?你他妈
的别在我面前说好人坏人,老子我出来闯荡的时候,你连牙都没出齐呢。好人坏人是写在脸上的?用嘴说的?小赤佬你懂个屁!什么都不懂还在这
放屁!”说完,把辞职书往他脸上一扔,“滚!”
“你爸爸,是我这辈子最尊敬的人。”一周前,赵辉带钱斌去海宁老家。还有师母。这样的三人组合挺古怪,用上海话说就是——“有点妖”
。赵辉开车,钱斌坐旁边,师母在后座。起初都不说话,吃饭行路都默默的,隔着一段距离。老师的祖上有些来历,中过举,点过翰林。至今还有
专人看坟。是个七十来岁的老太,头发全白,蹒跚着领三人去田头。那路并不好走,因平常无人来此,芦苇长得有半人高,脚下泥泞,真正是野地
。好不容易到了,见到两块青灰的墓碑,掩映在杂草之中。老太蹲下身子,拔去杂草,才现出碑上的字。“是老师的曾祖,还有祖父祖母。”赵辉
介绍。青年怔怔站着,有些手足无措。师母先是不语,忽的说了句:“也不用怎样,来过,意思到就行了。”在碑前站了一会儿,便往回走。那老
太是欧阳家的远亲,种田为生,闲时帮着看守坟头。赵辉记得上次陪老师来时,临走前曾给她些钱,便也拿出几张钞票,塞到老太手里,“谢谢啊
。”钱斌见状也去掏皮夹,说“我来给”,赵辉挡住他,笑笑,“没事,一样的。”
带钱斌来海宁,赵辉事先证询过师母。师母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你老师生前对我说,这孩子寄养在别人家里,也是没法子的事。若是他自
已管教,只怕要好的多。我说,那就接回来吧。你老师叹口气,说,到这地步自然不能接回来了,这是他的命啊。”赵辉静静听着。师母又道,“
你老师只当我在说气话。其实不全是。我不能生养,总是我欠了他。就算他在外面有了私生子,也不好十分怪他。再说家里没孩子到底冷清,真要
接回来,我亲自带大这孩子,说弥补也好,以德报怨也罢,总是件好事。这层意思我从没跟你老师提过,一是没机会,二来就算提了,他也不会答
应。有时候,就算是夫妻,也有许多话不能说的,一说就踩线了,要误会的。可不说也不好,他到死都觉得我心里有疙瘩,这件事就成了永远过不
去的坎。有时候我也问自已,这辈子到底是我对不起他呢,还是他对不起我?这事不能想,一想就出不来了,要变神经病的。再说了,便是想通又
如何?日子还不是照样过,又不是批考卷,你得了几分,我得了几分,名次贴在墙上让大家看——你是最了解你老师的,也不必问我,就想着他若
在世乐意不乐意。我没意见。”
老太邀三人去她家里坐坐。“乡下房子简陋,不比你们大上海。”她谦逊道。见钱斌是陌生面孔,偷偷问师母。师母说,也姓欧阳。钱斌听到
这话,朝赵辉看去。赵辉微笑,在他肩上拍了拍。老太早年丧夫,与小儿子一家住,儿子儿媳、孙子孙女都去了城里打工,留她抚养重孙。自家盖
的砖房,两上两下,外头看着雄伟,里面空荡荡没几件家什。老太搂着重孙,翻来覆去地说“常来坐坐”。师母问她“孩子们过年回来没有”,她
回答“初七那天回来的,待了三日便走了。那边学校在联系,下半年就把小的接过去。”师母叹口气,嘴上道,“那很好啊,可见是扎下来了。你
好福气。”老太说,“团圆了。”把遗憾压着,脸上只是笑。师母停了停,“你这岁数,都已是四世同堂了,能享几代人的福。我不如你。”这话
是真心,说了不免有些伤感。老太反过来劝她:“儿孙都是讨债鬼。没有也好。”
那天临到家前,钱斌忽然叫住师母:“以后有什么事,您尽管唤我。”这话说的有些突兀,自已也不好意思起来,不敢看人,继续道,“——
您别把我当外人。”师母原地怔了几秒,“谢谢。”两人白天已有些随意了,这一来一去,重又扭捏起来。却是更进一层了。隔天,师母托赵辉带
了一只表给钱斌,“你爷爷传下来的。你爸生前一直戴着,现在给你吧。”钱斌还犹豫着,赵辉径直替他戴上,“——你父亲的事,我一点点讲给
你听。”
“骗小孩。”薛致远这么评价。电话里他像个女人那样逼尖嗓门,时而嘲讽,时而咒骂,音调随着内容而不断变化,层层递进。还有些神经质
。赵辉想起吴显龙常说的那句“乡下人就是乡下人”,也不挂断,只默默听着。薛致远问:“你在那小孩面前说了我多少坏话?”赵辉道:“不论
好坏,反正我只说真话。”薛致远哈的一声,怪声道:“我可以想象,老赵,你不动声色把那孩子骗得团团转的模样。”赵辉道:“我说了,我只
说真话。”
“也包括师母那笔高利贷?”薛致远忽道。
挂掉电话,赵辉点上支烟,坐了一会儿。手机响了,是微信。薛致远发来一个“竖中指”的表情——这人也是气急败坏到极点了。电话最后,
竟还骂了句“操你妈的×”。赵辉不理会。猜想他促狭起来,也许会到师母那里去摊牌,说那笔钱完全跟钱斌没关系,是老赵帮着填上的。其实也
不算高利贷,一个小财务公司,按银行贷款利率的两倍,前年借的20万,到今年连本带息30万不到。师母动过卖房子的念头,给赵辉拦下了,说你
孤零零一个人,又上了年纪,没了房子就等于没了底。钱斌那边确实是赵辉做的工作,“钱我来出,你别声张,就说是你这几年的积蓄。”钱斌没
回过神,赵辉给他讲道理,“你是老师的儿子,名义上说得通。我们谁给钱,师母都不要,总不见得让她老人家去睡马路。”钱斌这才照做了。师
母那边,初时自是死活不收。赵辉劝了半天,最后道“按老法,他算你半个儿子。难得他有这片心,老师地下有知,也是欣慰的。”钱转到钱斌户
头,再由钱斌打给师母。师母执意要写借条。钱斌又问赵辉。赵辉说,收下吧,师母也是个倔脾气——三人去海宁倒是后面的事了。有些顺理成章
的意思。赵辉不提别的,对着钱斌只是劝他好好待师母,“她是你父亲的妻子,对他好,便是对你父亲好。”赵辉说这话时,瞥见钱斌的神情,三
分感动,倒有七分茫然。想,这真是个孩子呢。一张白纸。当年的事,除了理发店那段,赵辉都说得很详细,尤其他与老师的情份,一起吃饭,一
起打球,一起看书,一起睡觉……说着说着,眼前便浮现出老师的脸,依稀是病床里的模样,两颊刀刻似的,眼窝深成两个洞,眼周青黑。目光却
是炯炯,径直望着他,嘴角带笑——赵辉鼻子陡的有些酸,眼前也模糊起来。没忍住,竟真落下泪来。钱斌慌了手脚,拿纸巾给他。赵辉说声“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