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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忌道,“要高升了。”
“谈不上高升,只是换个岗位。”陶无忌道。
“所以说啊,外来的和尚好念经,这话真是没错,”程家元道,“外地人拼劲足、扑性大,一口气摒得死死的,动不动就豁上,赤膊上阵。上
海人完全不是对手。前几天我们大学同学聚会,大家聊起来,说现在混得好的都是外地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陶无忌挟了口菜放进嘴里,朝胡悦笑笑。只当没听出程家元话里的挑衅。
“朋友这双皮鞋也该换了,”程家元看向他脚上,有些夸张的口气,“皮质不好倒也算了,反正几十块的皮鞋也是穿,几千块的皮鞋也是穿。
关键鞋底都磨成这样了,再穿下去当心烂掉,整个掉下来,那就难看了。坍台了。”
程家元说完,不敢与胡悦目光对视,匆匆扒了几口饭,离开了。逃也似的到厕所,洗了把脸,瞥见镜子里那人狼狈不堪,衬得额上那块胎记愈
发的清晰,像抽象画里的人物扼要,小丑似的,既滑稽又卑微。心里竟更难受了。那样搜肠刮肚贬低人家,反显得自已可笑。小儿科的把戏,幼稚
,不知好歹。程家元盛了一把水,狠狠往镜子上泼去。
苏见仁找到父亲的一个老战友,原先在s行总行当副行长,现在退休了,但人脉还在。十来年没联系,苏见仁硬着头皮找上门,开口便是“叔叔
”,想着有些唐突了。对方倒很开心,这把年纪的人,都喜欢热闹,见到故人,尤其亲切。听了苏见仁的来意,一口应承下来,“我试试,问题应
该不大——”那人也是北方人,嗓门亮,性子爽,径直问苏见仁,“再婚了没有?”苏见仁一怔,“没有。”那人蒲扇般的大手伸过来,搭住他肩膀
,“那挺好。”
一周后,程家元接到通知,调去审计部。破天荒地和父亲一起吃了顿饭。“让你牺牲色相帮我,不好意思。”是说苏见仁几天前跟人相亲的事
。老战友的女儿,四十多岁一直未婚,那天苏见仁过去,便是她开的门,睡衣睡裤,臀圆膀粗,头发蓬松,初时还当是保姆,及至老战友提议“我
女儿,你们可以接触一下”,才恍然大悟。外滩18号约会了一次,小提琴加红玫瑰,甜言蜜语,小心奉承。这本是苏见仁拿手的。也没什么,求人
办事本来也要花销,只当还老人家的情。苏见仁带过不少女人来外滩18号,环肥燕瘦,各有千秋,这次的女伴在旁人看来,都觉得苏公子口味越来
越独特,不走寻常路,吃出精了。
“送了礼物没有?”程家元问。
“一副耳环。”苏见仁看了儿子一眼,有些嘲弄地,“——没有放在菜里。否则被她一口吞下去,性命交关。”
二十多年来,父子俩首次在“追求异性”这方面找到了共同语言。也是始料未及的。苏见仁劝儿子不要心急,“这世上顶顶讲不清的,就是男
女间的事。不见得你给她一分,她非要也还你一分。别的地方再不公平,吃亏上当,总有说理的地方。唯独感情这事,再怎样,也只能自已兜进。
就算吃亏也是自找的,怨不得别人。连牢骚都没处发。”苏见仁面上是教儿子,实则是想到了自已。这么多年,心心念念只有一个人,连做梦也全
是她的模样。老电影似的,放了一遍又一遍。当年班上那众男生,追李莹时再怎么轰轰烈烈,现在也是各过各的日子,各有各的精彩。唯独他,无
论如何是放不下,为了一个早就不在的人,荒唐度日。那些女人看久了,模样会变,渐渐幻化成另一张脸。熟悉的眼睛、鼻子、下巴、嘴唇……每
次都是如此。酒愈喝愈多,话愈来愈少。缩在角落,逢迎调笑,到后来只是惯性罢了。自已都瞧不起自已。偏生那人早去了另一个世界,他再怎样
,她也不会知道。前世里欠了她的。
“我现在有点懂,当年你是什么心情了。”程家元叹道。
苏见仁眼泪差点掉下来。这些年被不少人劝过,也骂过。都麻木了。唯独与儿子这样聊起,竟是从未有过。这情形竟透着几分诡异了。别样的
触动心境。一个半老男人,一个半大男孩,断断续续说着情伤。尽管程家元那些叙述在他看来,青涩又好笑,“小赤佬懂个屁”,却硬是搭上界,
试图与他在“人生自是有情痴”这点上达成某种契合,寻求共鸣。苏见仁瞥见儿子脸上那道胎记,生下来时只是淡淡一道,这些年竟是越来越深了
。便有些后悔,想,早知道便不该听医生的话,趁着年纪小,早些动手术去了才是。现在这样,真是有些扎眼呢。苏见仁停了停,伸出手,想去摸
那块胎记,程家元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让:
“做啥?”
“不做啥。有只小虫,替你赶掉。”苏见仁说完,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蒋芮当上了证券经纪人,邀一众同学吃饭。见面就叹苦经,说考试的时候股市势头还不错,等考上了,转正了,竟又回落到3000点以下,一片
绿油油。不少经纪人都转行了,有前辈劝他,股票这行靠天吃饭,熊市的时候先干点别的,等牛市了再进来。蒋芮愁眉苦脸,又挑剔说自已每次跳
槽都请客,“你们这些混的比我好的,请我吃过一顿饭没有?”陶无忌安慰他,中国的股市无所谓牛市熊市,机会一直有,金融这行,哪有板上钉钉
赚钱的,还是要看机缘。苗晓慧道:“还指望你透露点内部消息,挑我们发财呢。”蒋芮嘿的一声:“消息是一直有,真真假假,好多都是诳人接
盘的阿诈里,你敢不敢跟?”苗晓慧一把揽住陶无忌,咯咯笑道:“我有股神在手,火眼金睛,怕什么?”
蒋芮向陶无忌借钱。“不用多,万把块就行。”陶无忌问他:“干嘛?”蒋芮道:“给我妈买点衣服、化妆品什么的。”陶无忌朝他看。蒋芮说
他爸妈最近关系很僵,爸爸连着几周没回家了,“存款都是他管着,我妈老早就下岗了,身上的钱只够买菜付水电煤——我猜这老家伙外面多半有
女人,拐弯抹角跟我妈闹,想逼得我妈先提离婚。我劝我妈,没事,他不回来就不回来,反正以前也是这样,他几时管过这个家了?我们摒牢,以静
制动。离婚这种事,谁先提,谁吃亏。我们照旧过日子,该吃吃,该喝喝。你儿子我也赚钱了,又不是养不起你,实在不行还可以找朋友帮忙——
我妈这个人,年轻时候长相还是不错的,这些年一个人持家,才有点显老。真要打扮起来,绝对不输给别人。人活一口气,我对我妈说,越是这种
时候,越要把自已弄得光鲜一点滋润一点,活活气死那老家伙。”
陶无忌转了八千块钱给他。蒋芮跟他妈妈最亲。他父亲在铁道局当列车员,不太着调的一个人,整天酗酒、打麻将,不顾家,对儿子又很凶。
蒋芮初中时一次考试不及格,他喝个半醉,不由分说抡起小板凳就砸过去,被蒋芮妈妈冲出来挡住,头上立时砸出个寸许的口子,血流一地。医院
里缝了二十多针。蒋芮讲到他父亲,语气都是恶狠狠的,“这老家伙——”陶无忌想到程家元,感慨道:
“天底下不靠谱的爸爸确实多。”
“世上只有妈妈好。”蒋芮举杯,与他的酒杯一碰,“反正我将来只管我妈一个,别人统统不管。告我忤逆也没用。”
他问陶无忌,程家元怎么回事。“我叫他来,他不肯。我说胡悦也来,他一本正经地让我别开玩笑,就把电话挂了——是不是被胡悦拒绝了?”
陶无忌耸耸肩:“也许。”蒋芮坏笑:“问问胡悦就知道了。”陶无忌在他肩上打了一记:“别唯恐天下不乱。”
吃饭时,苗晓慧一直在发微信。陶无忌问她“是谁”。她说是上次跟胡悦相亲那人,把手机给他看。陶无忌瞟了几条,都是礼节性的问候,没
什么过份的。但彼此都是男人,个中的套路是再熟悉不过的了,话里有话、以退为进、步步为营、层层加码——那些心思便是用脚趾头也猜得出来
。“一直有联系?”他问她。
“也没有一直。就偶尔。”苗晓慧问旁边的胡悦,“——这人不讨厌,是吧?”
胡悦看了陶无忌一眼,笑笑:“还行。”
结束后,陶无忌送两女生回去。聊到蒋芮,苗晓慧说他有点恋母情结,“听说他以前在宿舍里跟他妈打电话,一打就是半小时。我这辈子从没
跟我妈打电话超过十分钟。”
“你这个女儿是白养了。”陶无忌道。
“他连手机屏保都是和他妈的合影。肉麻。”
“就不兴男生跟妈妈亲一点?”陶无忌停了停,“——你爸,有说什么吗?”
“我爸说,敌人相当狡猾,已经混到组织最前沿了,要小心提防。我爸还说,他已经想好了一千种折磨你的方法,杀人不见血,让你最好有心
理准备。”苗晓慧咯咯直笑。
陶无忌暗自叹息。话是说笑,但意思多半差不多。那天晚上,赵辉问他,“跟未来岳父一起上班,什么感觉?”他苦笑,“有些发怵。”赵辉安
慰他,“苗大侠这人我了解,绝对公私分明。”陶无忌道:“听说审计分部在25楼。”赵辉一怔,随即明白他在自嘲,一拍他肩膀,“没事。跟紧
大部队,尽量少私下接触,问题不大。”
“除死无大碍。”苗晓慧笑。
陶无忌朝胡悦看一眼。后者也在笑,“别怕,苗处又不会吃人。”苗晓慧接口,“——就算吃了,也是工伤,组织会负责的。”两女生笑得没
心没肺。陶无忌只好也跟着笑。把两人送到楼下,陶无忌说要走,苗晓慧硬是不肯,“上去坐一会儿——”陶无忌看表,十点一刻,“不早了。”
胡悦也道,“坐一会儿,保证让你赶上末班车。”陶无忌拗不过,跟着上楼。沙发上刚坐定,忽见苗晓慧捧着一个蛋糕,笑吟吟地出来。他一怔,
瞥见蛋糕上刻着“朋(鹏)程万里”。苗晓慧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出色的。祝贺你!”胡悦也在一旁微笑。才知是这两
人特意安排的,心里一暖,“谢谢!”
“等着你在审计分部大干一场。让我爸刮目相看。”苗晓慧柔声道。
审计部报到那天,陶无忌与程家元在电梯口遇见。两人打个照面,陶无忌没话找话:“要说恭喜哦。”程家元嘿的一声:“我那是不是该说‘
同喜’?”电梯门正要关上,被一只手拦下。苗彻走进来。陶无忌下意识地胸口一挺,人站得更直些。两人叫了声“苗处”。苗彻点头,“新人报到
啊——先给两位透个底,你们都分在三处。以后是我的兵。”陶无忌从镜子里看到苗彻目光投向自已,似笑非笑。忙掏出手机,做出翻看消息的样
子。
上午是碰头会,部领导见个面,各自分派。陶、程二人果然分在苗彻那处。又是同一个师傅,叫王磊,四十来岁。说话很快,做事也干脆,几
句话交代好,“哗”的扔过来一堆文件,都是过去的案例,“背熟吃透!”两人应了,各自挑了几份。坐下来细读。办公桌是相对的。隔着几盆花
栽,两人低着头,全无交流。程家元进审计部的事,陶无忌是前几天刚听说。挺意外。放在几周前,还可以问一问,现在有些难了。都说女生任性
,友谊的小船说翻便翻,其实男生之间也是如此,敌意来得猝不及防。连个过渡也没有。程家元今天应该是花了些心思装扮,制服烫得笔挺,白衬
衫花点领带,新理的发型,刘海稍稍往下斜些,刚好挡住那块胎记。整个人帅气不少。陶无忌留意了他的皮鞋,擦得油光锃亮。应该是名牌。陶无
忌早上出门时也擦了皮鞋,吐一口唾沫,拿抹布来回擦拭。皮鞋是刚进大学时父亲买的,穿了四五年,通常是正式场合才拿出来。今天也是特意穿
的。
陶无忌一抬头,与程家元目光相接。程家元忽道:“那个蛋糕好吃吗?”陶无忌一怔,才明白他是说上次苗晓慧买的蛋糕。裱花师出错,把“鹏
程万里”的“鹏”写成“朋”。他当时觉得好笑,拍了张照片传给蒋芮,谁知这家伙又把照片发到朋友圈,“鸟没了”,惹来一片暧昧的议论。程
家元应该是也看到了。陶无忌说:“不错,味道蛮好。”程家元笑笑:“我想也是。”
过了两周,便要出差。去台州分行。苗彻带队,抽壮丁似的点了几个,包括陶无忌和程家元。审计部是交叉互审,你审我家,我审你家,通常
一年里倒有小半年不在上海。陶、程两人都是头趟出差,临行前王磊关照,少说话,多做事,尤其一点,不管吃的用的,只要是被审行递过来的,
统统要拒绝,实在推不掉的,就上交,“原则问题——”
刚到宾馆房间,行李还没卸下,外面就送来水果篮。陶无忌触电似的,不敢接。对方说,“吃点水果有什么啦——”陶无忌只得收下,给苗彻
打电话。电话那头有些好笑,“吃吧吃吧,没事。”陶无忌兀自忐忑,把水果篮摆得远远的。晚饭时,台州分行设宴,给苗彻一行接风。掐着八项
规定的标准。对方知道苗彻爱酒,带了瓶茅台。苗彻道:“这是拖我下水。”对方连叫冤枉,“怎么会,吃饭在职工食堂,人均标准还不到30,酒
也是食堂里随便拿的,不是原装。”苗彻问:“炒菜用的?”那人一本正经:“可不是,那盘草头里用的就是这酒。”苗彻到底是不依,结果只上
了几瓶啤酒。陶无忌和程家元都不喝酒,当地几位同志不停地劝,“你们一看就是会喝的,来嘛——”两人摒得牢牢的,都是不动。苗彻看在眼里
,把两人拉到身边,“放松点,来审计也不是坐牢。只要别喝醉,问题不大。”两人答应了。苗彻又加上一句:“规则是放在心里的,不是做给别
人看的。”朝程家元看一眼,“我见过你喝酒,酒量不错,还指望你替我挡一阵呢。”程家元吐了吐舌头:“我是酒品比酒量好,领导要是不怕我
喝醉,我就豁上。”苗彻在他肩上一拍:“态度不错。不过几瓶啤酒,想醉也难。”
回宾馆的路上,陶无忌问程家元:“你好像跟苗处挺熟?”程家元懂他的意思,“不怎么熟,也就见过几次面——他不知道我和苏见仁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