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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说什么。”
江藤瞪了师光一眼。
“现在是我指挥,你只消辅助我便好。”
“呃,那江藤你也要去监狱吗?”
“这还用说?”江藤答道。
虽说调查不是司法卿的工作,但熟知江藤性格的师光只得默默听从,没有他法。
“好的。我这就叫人力车,稍等片刻。”
师光手持雨伞,伞尖点地,走向西堀川通。
三
“经过调查,毒药果然下在粥里。”
监狱署长万华吴竹沉着地说明。这里是府立监狱的署长室,室内除了一张简单的办公桌和几把椅子,别无他物。
“毒药是石见银山的鼠药,药量足够毒死一个人。我们拿野狗做过实验,只吃一口就倒了。”
“若说鼠药,想必不难弄到。这岂不是谁都能准备了?”
师光自言自语,万华坐着点点头。
“没错。老鼠药这里的物资室就有。因为没有特意上锁,所以谁都可以轻松进入,偷偷带出一纸包。”
“唔,如此一来,想从毒药来源追查凶手可就难了。”
师光低吟一声,摸了摸下巴。
“反过来从谁有机会向午饭里下毒来考虑呢?可不可以筛出凶手?”
万华缓缓摇头。
“很遗憾,没指望。从后厨做好午饭到圆理去拿,盛粥的托盘就放在配菜间。您也知道,我们这儿缺人手,一人当成几人用。圆理当时正好在忙别的事走不开,于是那段空白时间,谁都有可能下毒。”
末了万华又添上一句:
“还有更难办的,我问过全体工作人员。但他们都说‘不知道’‘不清楚’,连个可疑的影子都没发现。”
“也没什么能作为证据的物品吗……”
师光又自言自语道。
“哎,没什么要问的了。”
这时,坐在署长桌对面椅子上,一直沉默聆听对话的江藤发言了。
“可江藤先生,现在一条线索都还没挖出来呢。这样如何找到凶手?”
“说啥呢?‘没有线索’自然说明‘没有证据否认槙村不是凶手’。鹿野君,你不会忘的吧,对平针的行刑决定是昨天午前才定下来的。”
“这倒也是,可……”
“那么加上狱卒下女,自署长向下全监狱二十多号人都已通知到位。刨除员工和囚犯,昨天在监狱的另有三人,分别是我、你,还有个毫不犹豫来催我们行刑的槙村。我们俩当然是知道平针将于傍晚问斩的。”
江藤双臂交叠在胸前。
“因为我不想告诉槙村行刑一事,所以对监狱全体职工下达了封口令。或许有人会说漏了嘴,但从先前的反应来看,槙村是真不知情。这样一来又回去了,昨天给傍晚即将被斩首的囚犯午餐里下毒的蠢货去哪儿了?”
“不过——”师光插嘴道,“昨天槙村和江藤先生不就在这个房间里争吵……争论吗?他有下毒的时机吗?”
“不碍的,争论破裂后那人便离开了,我也在监狱里四处闲逛不知详情……喂,署长,那家伙之后回来过吗?”
“嗯嗯,他出去片刻以后就回来了,但我不知他去了哪里。”
“看吧。”江藤一拍手,“而且那家伙是京都府大参事,对监狱很熟,别说什么物资室、配菜间,就算知道午饭送餐时间都不奇怪。比方说现在,连我们这样没来过几次的都摸熟规律了。”
“可就算进入配菜间,他又如何知道哪个餐盘是平针的呢?”
“配给各个囚犯的餐盘上有纸条标记了姓名。”
在万华的回答声中,江藤大手一拍站起身来。
“板上钉钉,凶手果然是槙村正直,除他以外不作他想。好,我这就去物资室调查。鹿野君,你再去平针的牢房查一遍吧,一丝一缕都不要错过。那么署长,劳你带路。”
贵为司法卿却要亲自调查,即使是万华也要慌忙起身。
“不用不用,如此杂务还需劳烦阁下大驾,成何体统。”
然而这些话江藤新平充耳不闻。最后在他逼迫之下,万华还是当了他的向导。
“那么,就由圆理来陪同鹿野先生吧。”
说着,万华叫那位青年来到署长室。和在平针牢门前初见时一样,圆理京那张白皙的脸让人联想到能面面具。
“那么拜托你了。”
听了师光的话,他也只是默默地低下头。
“不过还是遗憾哪。”师光朝走在前边的圆理搭话道,“原本你想手刃平针,以报令尊之仇吧。”
“习惯了。”两步过后,圆理小声回答,“在新选组时,我曾几次抓到平针的尾巴。可是每次都被人搅和,最终让他逃脱。”
“哦?你还能跟平针六五过两招?厉害啊。”
圆理摇摇头,稍显狼狈。
“不能,完全不是一回事。我只不过是在全市巡逻时发现了平针而已,绝不是那种正面对战……”
他不好意思地继续说了下去。
“总之就在这时,有传言说平针要逃回长州,所以我也脱离队伍追踪他。但那时的长州已不让外人轻松进入。就这么追来赶去的时候戊辰之战爆发,幕府瓦解,一晃我已经在这里当狱卒了。”
咔嚓一声巨响,圆理打开了牢房的外大门。
“总是晚一步,这就是我圆理京的人生——好,到了。请调查。”
牢房内鸦雀无声。师光沉默着走过通道,转弯。圆理跟随其后。
在平针生前的囚室前站定,师光推开牢门,弯腰钻了进去。
尸体虽被撤去,但榻榻米上依然散落着几粒米饭。视线从那些痕迹处移开,师光又扫视一遍牢内。
除了单薄的被子叠好放在角落,牢房中无一物可称为家具。别说书桌,连个坐垫都没有。
“遗体已经送回去了吗?”
目光盯着牢房,师光问向门外的圆理。
“还没,江藤下令还要查验。估计明天要还回去了吧。”
师光沉吟一声,双膝跪地。他不顾弄脏衣物,趴在地上调查起覆盖着榻榻米的地面。圆理慌忙出声:
“鹿、鹿野先生,那种事情我来就行了……”
“不用不用。”师光一边摊开被子一边笑道,“这案子必须由司法省亲手来查。借你手调查,会惹江藤先生生气的。”
走近房间深处的墙边,师光抬头看向采光窗。从地面到窗户高约七尺半,伸手也够不到,况且那儿还嵌着粗铁栏杆。师光用手中的伞敲了两三下窗户,然而除了尘埃飞舞没有任何异状。毕竟是牢狱,没有异状才理所应当。
“圆理君,”师光转身呼唤年轻人,“依你看来,平针六五是个怎样的人?”
片刻思忖过后,圆理答曰:“一个沉静的人。终日静坐,不发一言。怎么说呢,我真不敢相信他曾杀人如麻。”
“是对自己的境遇绝望了吗?”
圆理摇摇头。
“不好说。可被旧日同志抛弃,即将被斩首,单就遇上这些事,是个人都会绝望的吧。”
“有道理。”
“那个……”这回轮到牢外的圆理主动发话了,“能问您一件事吗?”
“这个?”
意识到圆理的视线,师光提起手中的黑雨伞。
“我被问过好多次。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怕随便一放便忘了,便总是随手携带着。而且这里是京都嘛,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下来了。”
“嗐……”圆理一脸无奈。
“这东西很方便啊,很好用。不过这里好像也没有啥特别的收获。”师光拂扫着尘埃说道。
“要回去了吗?”
“嗯,江藤先生那边差不多也结束了。”
师光话音未落,传来咔嚓一声,外大门开了。与此同时,一阵响亮的脚步声嗒嗒地走过来。
“鹿野君,发现了什么没有?”
声音的主人是江藤。他身后是连追带赶凑上来的万华。圆理见状,转身退到通道尽头,低头行礼。
“啊,是江藤先生。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我原想平针可能会留下遗言呢。”
“遗言……署长,从昨天起你没碰过任何东西吧。”
“对,当然,这儿就是昨天的原样。”
江藤挠着头发。看样子物资室那边也未取得重大收获。“没辙,收兵吧……嗯?”
江藤这才注意到畏缩在角落里的圆理。
“哦哦,你就是那个圆理京吗?”
圆理的肩膀结结实实打了个战。
“素闻令尊佐佐悦氏大名。能在攘夷风潮中高谈开国之利,慧眼如炬。倘若令尊健在,定会把坐上高位的萨长之辈拉下来的。”
圆理面色青白,汗如流泉,只顾低头。
“平针一事虽留遗憾,然而心再不甘也是无奈。复仇这种旧思想趁早忘掉,还是要多多精进,不辱令尊声名为好。鹿野君,差不多该撤了,我肚子都饿了,得找个地儿吃饭去。”
四
“果真是槙村下的毒吗?”
师光问向正面端坐的江藤。这里是东堀川须摩町一家名为“是空”的荞麦面小馆。
“他确实最有可能,不过总觉得怪怪的。这次的事件真那么单纯?我不信。不过呢……”
江藤拿来茶杯。
“就算不信,也没啥好想法。哎,你之前说什么遗书遗言的,难道怀疑平针自杀?”
师光苦恼地环抱双臂。
“是有过这方面的考虑。来这儿吃饭之前,我还在想他有没有可能自杀,或者说‘除槙村以外是否真的不存在其他毒杀者了吗’,可总有些想不通。”
“想不通?是什么?”
“每条路都缺点什么。乍一看好像‘有可能’,但经不起推敲,一推就卡壳。关键的是动机,人心难测啊,越想陷得越深。我也知道吃饭时不该谈论这些问题,但能听听我的想法吗?”
“没事,说吧。”
江藤点了天妇罗荞麦面,师光点了荞麦蘸面,两份面同放在一个大餐盘里堆在两人之间。
“那我斗胆说说。”
用番茶[注:番茶:低档日本茶,由茶树硬芽、嫩枝、大叶、陈茶煎制而成。]润了润嗓子,师光开腔了。
“作为前提,先讨论平针是死于自杀还是谋杀。虽说也有可能是事故,但老鼠药是实打实地下进午饭里了,而且剂量足够毒死一个成年人。至于是平针自己服毒,还是有人设计让他服毒,这得分情况讨论。先说我刚才思考的平针自杀论吧。”
“自杀,嗯。”江藤一边咬断面条,一边小声哼道,“可是没发现遗书绝笔之类的东西,对吧?”
“没人规定自杀者都要留下遗书啊。平针自杀论的好处在于能够立马说明眼下最为费解的问题——囚犯为何在行刑前被杀。如果自己服毒,则谜团打从一开始就没有。”
“若像你所说,平针死于自杀,那就是这么一回事:‘平针忽闻即将问斩,就在当天傍晚。出于恐惧,偷偷服下秘藏的毒药……’”
“没错。”
师光吸了一口面条。
“不过这个说法有两处漏洞。第一处是平针为何现在才服毒?”
“你想说‘为何他现在才开始害怕’?”
“是的。无论死罪还是斩首,老早就定下来了。如果出于对死亡的恐惧,平针应该在死刑宣布当晚自尽。除非是等待特赦,那另当别论,可要说他在等待那虚无缥缈的特赦……反正说服不了我。”
“等死的日子可以过得平静淡然,然而真到了生死关头,恐惧没准会一举袭来。不是每个人在死亡面前都能完全放下的。”
江藤讥讽似的笑了。
“这就又撞上了我第二点疑问:‘平针那种崇尚武士道精神的人,真会因为恐惧死亡而自尽吗?’”
“你想说啥?”江藤表情讶异,“你想说平针六五不是那种会因为面临斩首而自杀的人?”
师光抿了一小口茶。
“我是这么想的,至少对于平针来说,信仰比什么都重要。从他直到最后都没透露长州帮官僚过去的罪孽可见一斑。这样的人会自杀,而且还是服毒?”
江藤咬了小半口天妇罗。
“也许是这样,也许又不是,那可说不准。但仅凭这一点也很难推翻平针自杀的假说,因为两边都只是推测而已。嗐,我的观点也有这毛病。”
想起自己提出的槙村凶手说,江藤苦笑起来。
“不过就算不提出这些疑问,也还有更确定的事实能推翻平针自杀论。鹿野君,这要听你报告呀。”
江藤放下筷子。
“记得吗?万华署长说过,毒是下在粥里的。那么平针必须等到午饭送进牢房后,方能将暗藏的毒药亲手混进粥里。可当时你在牢前坐着,如果平针要下毒,也只能当着你的面行动。所以鹿野君,你看到那一幕了?”
“没有,他没做过这样可疑的动作。”
“是吗?”江藤抬起筷子向师光一指,“那就是你看走眼了?但依然奇怪。平针为啥非要在你眼前下毒呢?法官在面前,虽说有牢门阻挡吧,但被抓现行的可能性很高。与其冒险,不如等你离开后再服毒岂不更好?”
“是这样啊。”师光喃喃道,“从下毒的时机考虑,平针还是不可能自杀。”
面对着嘿嘿笑着的江藤,师光佩服地叹了口气:
“你仍旧这样明察秋毫……算了,自杀说差不多可以翻篇了。”
“那么接下来的谋杀说可是我的主场。”
江藤一气喝干茶水,继续道:
“首先有一点必须明确,如若平针被杀,那么下手之人必然可以在监狱内自由行动。那里是府立监狱,外人不能随便进入。事实上监狱里也没有目击到可疑人员的报告。假使受外部指使,实际动手者也必然是监狱内部人士。”
“所以就在自万华署长以下的二十多员工,以及江藤、槙村、鹿野三个外人之中咯?”
“还有几个囚犯,不过鉴于之前就被关在牢里出不来,投毒应该没他们什么事儿了。”
“确实,”师光点点头,“那么在谋杀这条线上,难办的是‘为何罪人在临死之前被杀’。而对此我最先想到的答案是‘凶手不知道平针即将斩首’,因为不知情而下毒,因为下毒导致如今诡异现状。那么符合以上条件的,只有槙村一人。”
师光对吸着荞麦面的江藤继续说道:
“死刑判决后,我们以‘他案调查’的名义继续对平针进行审讯。目的无他,套出他曾干过的事。谁指使他的,具体命令如何,结果又如何。毕竟是你江藤直接审问,对长州那帮官僚来说,这可不是个好消息。我不知道东京上面下的命令具体什么情况,总之槙村想灭平针的口——这是第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