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热门影视小说免费读上一章:狄仁杰超烧脑探案三部曲 恶麒麟 火凤凰 金龙锁
- 热门影视小说免费读下一章:刀与伞
伯纳德把我堵在他和门廊围栏中间,用身体挡住我的去路,我思索着对策。如果非要动手,我会在两个人逃走前先把他们制服。出手要快,一招锁喉手把两个人统统拿下,再对撞他们的脑袋让两个人晕过去,再把两人拖下台阶,塞进阿蒂玛车的后备厢里。然后我再向北开回旅馆,打电话给布里奇。我知道,他手下有个人专门处理这种事。那人叫费迪南德,是个古巴人。我没有他的电话,但我可以打给布里奇,让布里奇通知费迪南德。我可以这样解释,他们把我逼得没办法,我只能这么干。
“快动手啊,伯纳德!”花生脑袋催促道,一手握住了手枪把手,另一手在用手机打给艾尔朗,“抓住这小子。”
伯纳德举起了手,似乎想抓住我,不过他还是有些犹豫,有点儿拿不定主意。我把握住时机,开口说道:“换成是我,可不会这么干。”我的声音并不高,但说得很清楚。
伯纳德放下了手。他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我声音里饱含经年累月的彻骨寒意,他看到了我眼中的寒光,就像是炽热的刀锋划过牛的皮肉,溅出一地牛血时染上的冷冽。
花生脑袋却没有明白。他放下手机,转过头来看向我,拔出了手枪。伯纳德皱了皱眉,他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局面。
“放下!”我说道,“放下枪。”
“我要是不放呢,奴隶?”
“我不是逃犯,不是奴隶。”
“什么?”
“不过我也不是普通人。”
“什么?”
“我是个化作人形的恶魔。我披着蛇皮,长着狼爪。”
“你在说什么鬼话?”花生脑袋开始有点儿明白为什么伯纳德那么紧张了,他握着枪的手有些发抖。伯纳德觉得没必要再纠缠下去。“走吧,哥们。”他说道,拉了拉他的衣角,“走吧。”
“小子,在这世上,别人用双腿走路,而我用双腿追逐猎物。”我说道,“我的鼻子能闻到血腥味,我的身上布满了一道道的伤痕。”我望向远方的街道,继续说道,“我不是奴隶,可也绝非普通人。”
“他不是黑奴。”我听到伯纳德在我身后说道,“这家伙是个疯子。”
心里那些过往的苦楚一旦被唤起,就很难平息,这成了我的一块心病。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待屠宰的牛的低声哀号,机枪上膛发出的“咔嚓”声,工作间里的闷热与恶臭,我握着电锯的手疼到抽筋,牛肉碎屑在空中飞舞,血污四溅、滴落……此刻如同一堵堵无形的墙将我包围。此外还有我的兄弟卡索,他的大眼睛在黑暗里闪闪发亮。正当我想离开此地继续工作,而这些旧时的回忆,以往岁月的片段,如同空中尘埃,如同一只只飞蛾,在我周围飘落,飘落到我身体上。我喘着粗气,终于从回忆中逃到了中央大街上。
“没事了,宝贝。”我轻声对自己说道,语气和缓、温柔,“没事了。”
暮色已至,路灯亮了起来。我长出了一口气。
回到预定地点时,我已经平静下来了。我穿着一双黑色工作鞋和印有“都市圈庭院设计”的连体工作服来到社区中心,衣服和鞋子是我从鲁本的皮卡后车厢里顺来的。我胸口的口袋上有用花体字印的名字:艾尔比,我挺喜欢这个名字的。我默念了两次,决定以后可以把它当成我的化名之一。
黄昏里,我站在社区中心外面,帽子掀到脑后,一边挠着脑袋,一边看着眼前的建筑,我知道自己现在活脱像一个园丁,干完一天活的庭院小工艾尔比,此刻脑子里多半在琢磨草坪的出水口在哪儿,或是回来返工,把老板新交代的枯蔷薇拔掉。我手上戴着很薄的橡胶手套,像个工人一样穿过两旁有树篱簇拥的走道,透过玻璃窗看向屋内,然后试了试窗户把手,看能否推开。
我吹着口哨,哼着小曲,蹲在地上,用手摸了摸大门上的铜锁,感觉上面是否有缺口和刮痕,琢磨是否被人捷足先登。曲子哼得越来越大声,我打开带来的小黑包,找到合适的钩子和拉杆,然后将两件工具伸进锁眼,开始撬锁。我一边撬着这把五金店买来的锁,一边想着假如自己现在让人发现的话我该怎么逃跑。往西不远是通往高速公路的天桥,我快步走过去就行,连跑都不用。路上把撬锁的工具丢进草丛,把艾尔比的工作服塞进垃圾箱,然后步行向西前往38街,走一英里就能来到高速公路入口匝道,然后随便搭上一辆车,就此逃之夭夭。
我把这个想法抛到了脑后,这是我一贯的做法。我哪儿都不会去,因为我这只孙猴子头上有一个看不见的金箍——在体内有一个植入的装置,就在我的脊椎连接大脑的位置。当初是政府指派的医生做的手术,这个装置会把我的坐标实时传输给布里奇。据他们说,这个小东西比米粒还小,比钉帽还小。
他们还说植入我体内后,我不会有任何感觉,但事实并非如此,即使它不会发出声音,我也一直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当四周寂静一片时,我能听到它在我体内细微的声音:发出轻轻的嗡嗡声,微微发烫,仿佛在奚落我。它是钩住我的鱼钩,是拖住我的船锚,是驯服我的缰绳。
我只花了不到一分钟就撬开了圣安塞姆天主教礼拜堂大门的锁。我站起身来,把指节捏得咔咔响,点了点头,觉得挺满意,干得不错,园艺工艾尔比!然后我用脚拨开了门。
我快速走进空旷、安静的社区中心。里面有一间大厅,占了礼拜堂大部分的空间,十几张折叠椅在大厅内围成一圈,在后方还有一张咖啡台,似乎是瘾君子或酒鬼们开互助会的场所。我蹲下来,仔细检查了一张折叠椅,发现上面一点灰都没有。我检查了墙纸,看有没有裂痕,找了找地面有没有松动的地砖,接着清点了出口和入口。干这种差事,闯进别人的地盘,在房间内四下查找有没有地洞或是隐藏的入口,我还真不是普通人,既不是黑人,也绝非白人。我只是不停地行动,不停地工作,如同一台机器。我四肢着地,在地上慢慢爬着。
我拧亮手电筒,照向一处,再照向另外一处,顺着光线看着地上的污迹、土坷垃,几个烟头像断裂的骨头般歪倒在地。我觉得在这儿不可能找到那名黑奴,一个人缩在这黑漆漆的房间里,躲在一堆箱子后面,或藏在某块活动的地板下。我认为年轻的巴顿神父没那么笨,他很狡猾。虽然在此之前,有不止一件案子就是这么顺利地被我破掉了。那次是在布法罗,伯灵顿还是巴尔的摩?反正是在某个北方的城市,我要找的那个可怜虫就躲在一栋房子后院里给小孩嬉戏的树屋里。某个支持废奴的白人半吊子,好像是软件工程师或是什么别的上班族,简直是个傻帽,他自愿成为地下航线的干事,自告奋勇地告诉航线的人,在这名黑奴的下一段旅程之前,也就是前往加拿大安大略前,他可以给黑奴找个秘密的藏身处,让他躲上六天。
于是这个搞软件的家伙就把他的倒霉蛋安排到了他孩子玩的树屋里。我估计他觉得把他藏到阁楼上风险太大。或者,不管他多么良知未泯,要让一个黑皮肤的陌生人在他家里住上一星期,他仍然会心生顾忌。
那名奴隶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让人发现的。我看见一张糖纸,晃晃悠悠地从那棵树上飘下来,像是一片银色的树叶,我用手机镜头给躲在树屋的他拍了几张照,然后把照片上传到了安全服务器上,然后布里奇就安排了后续的事。我连车都没下,就了结了这个案子。
然而这一次不会像那个案子那么简单。巴顿很聪明,他不会让逃跑的奴隶躲在教堂里面。
我不是在找人,而是在找线索,线索也许是草丛里的一根断枝,也许是一棵有划痕的树……这些蛛丝马迹般的线索会指引我前往他躲藏之处的方向。而我果然找到了线索,我刚才就已经有预感了。在会议厅后面有一间窄小的厨房,里面有一台小冰箱,后面隐藏着一扇小门。这扇秘密小门上只装了一把很廉价的锁,这种情况就没必要再把我的工具拿出来了。我在地上找到了根回形针,掰成我要的形状,轻轻哼着曲子,三下五除二就撬开了锁,然后推门而入。
躲在软件工程师家树屋的黑奴的服役名叫汉德,很普通的一个奴隶名字。和寒鸦一样,他是从成衣厂(清水棉纺产品公司)里逃出来的,那家工厂位于密西西比州东部。哦,原来我发现他躲藏的树屋并不在布法罗、伯灵顿或巴尔的摩,而是在俄亥俄州的蒙克洛瓦,离托莱多市有30公里的距离。
即便是现在,我仍然保持着工作状态,明白了吗?我满嘴跑火车,述说以往的经历时总是谎话连篇,或半真半假,假装不记得里面的人名和细节,而实际上我却记得一清二楚,一直到现在也没忘。我记得他们所有人的名字。
我离开了圣安塞姆天主教礼拜堂,返回了车里,压根没管那个门廊上我偶遇的新朋友还在不在。我的身体由内而外都感觉到惴惴不安,似乎昭示着我刚才陷进了麻烦里面。天空乌云密布,却又不知何时风雨会来。
第9章
“她很好,多谢关心。”我一边说,一边走到寒冷而窄小的阳台上,从身上摸出香烟,“你妈妈身体还好吗?”
布里奇的回答是耐心的、不置可否的沉默,他向来如此。和从前一样,他在晚上9点50分给我打了电话,一如既往地询问我调查的进展。
“我的进展还不错。”我告诉他,“不过首先,我对这个案子的卷宗有点儿疑问。”
“是吗?”
“对。”我点燃一根芭芭牌香烟,说道,“卷宗里面的记载乱七八糟。”
布里奇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呼吸也没有加快,只是静待着我继续说明。我不假思索地这么做了,和他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我深谙布里奇沉默的含义。通过揣摩他的每次沉默是怒是喜,我学习到不少。而此刻的沉默,我感受到他要表达的意味是对我的容忍。他对我的问题没有兴趣,更不在意我的答案是什么,但为了得到我调查出的线索,他容忍了我的问题和答案。
“先说说那些护士吧。”我说,“发现她们的尸体了吗?”
“我不知道。”
“也许应该调查一下。”
“没错。我会安排的。”
我叹了口气,我的揶揄对布里奇起不到任何作用,如同水花拍打在战舰的舰艏。“是得调查一下。尸体不会凭空消失,不会自动分解成尸块。寒鸦肯定有同谋,署里知道这一点,对吧?”
“我觉得他们知道吧。”
“你觉得他们知道?”
“维克多,你现在要做的,是集中精力调查你应该调查的线索。”
“哦,好啊,没问题。那我们就来看看我该调查的部分。你手上有这个案子的卷宗吧?”
我知道他有,因为在我说话的时候,我听到了他敲击键盘,翻阅文件页面的声音。“行,你先翻到第9页。里面有南雄公司的证词,有法官的判决,但没有法官的名字。里面只说……”我努力回想上面的文字,而卷宗在我屋里的床上摊开着,“上面只说‘判决是由一位亚拉巴马州地方法院的法官下达的’。”
“有问题吗?”
“是哪位法官?”
“哪位法官?”布里奇的沉默表明他已经变得不耐烦了,“奴隶主证实有奴隶逃跑,给出了奴隶潜逃的细节。法官记录了聆讯过程,下令出具法庭记录文件,并签署了他的令状。”他继续说道。
“可能是男的他,也可能是女的她。”
“好吧。”
“这法官可能是男的,也可能是女的,卷宗里并没有说清楚。”
“维克多,这事重要吗?”
我吐出一口烟,看着它飘散在停车场上空。布里奇说得没错,就我们的任务而言,就查清楚这名逃犯的藏身处而言,下达判决的法官究竟是谁并不重要。记录卷宗的人办事不力,这才是我心烦的原因,当涉及人命时,准备工作的不完善总是让我觉得如芒在背。不过,我并没有纠结此事。布里奇的沉默中蕴含的不耐烦越来越明显,我很清楚他对我一再紧逼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于是我直接跳到最重要的,让我最不能忽视的问题。
“我们怎么知道这个逃犯在印第安纳波利斯?”
“卷宗里不是这么说的吗?”
“不,卷宗里没这么说。”
我退回屋内,没关阳台门,房间的大小刚好能让我既不用收回拿烟的手,又能歪着脖子看见床上摊开的卷宗。
“里面写的是:‘已知疑犯有潜逃回印第安纳州印第安纳波利斯市的意图’。”
“说得很清楚啊。”
“说得很清楚?你倒是说说看,这哪一点说清楚了?”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不耐烦地抽了口烟,烟灰落到了床单上,烟灰如雪花一般飘落到了文件上。该死的卷宗。“卷宗并没有说他人在何地。只是说已知他有潜逃到这儿的意图。请问,这句话到底该怎么理解?”
我能听到他倒吸了一口气。他正要回答,话到嘴边却停下了,给我的反而是又一次的沉默,我从没感受过的沉默,里面有一丝犹豫和不确定。我回到了阳台上。
“你还在吗?”
“卷宗里已经说清楚了,他人是在印第安纳波利斯。”
我把那个句子又给他念了一遍,和每一次看到时一样,我对其言辞之模糊、遣词造句之生硬感到深深不解。即使以政府的行文风格来看待,其文字也太过拙劣了。已知疑犯有潜逃回印第安纳州印第安纳波利斯市的意图。除此之外,在这个句子的末尾,还有一个奇怪的标记,一个剑形符号,大概是指存疑的意思。
“你看到那个备注符了吗?”我问布里奇,“你拿到的卷宗上有备注符吗?”
“有。”
“什么符号?”
“我没看出来。”
我凝视着这个句子,凝视着这个备注符。在这一页的文末并没有任何与之对应的符号,页面底下没有修订或附加的文字。我听到布里奇点击鼠标的声音,他也说没找到,他那份文件同样也没有备注:备注符号却没有对应的备注,只有一个指向空白的剑形符号。
“好吧。”他说,“我会去查的。”
“好的。”
“维克多,你的调查有什么进展?”
显然,问问题的时间结束了。我用烟头点燃了一根新烟,告诉了布里奇他想知道的事。
“我从巴顿那儿搞来了一点线索,我跟着线索在西边的黑人区找到一座礼拜堂。”我说道,“礼拜堂没开门,但巴顿去过那儿,可能还带了别人。教区管事的人几个月前已经查封了这个场所,但门上挂的是把新锁。我敢打赌这里是地下航线新的临时总部,他们一直在玩这种危险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