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哈里斯。
查尔斯·勒·梅苏里尔骚扰了她两次。虽然她装作不在意,但那天晚上我在厨房和她说话时,她显然心情极差。风月楼这个名字就暗示了它的用处,而他的行为——偷偷摸摸地趁黑前往,吸食可卡因——都暗示他要做的事与性有关。那里是他的罪恶巢穴。如果凯瑟琳接受了他的邀请,胶带捆绑会不会是某种性爱游戏呢?似乎也说得通。这样她就能杀掉他,拿走手表。那块表相当于她一年的工资。虽然她看起来弱不禁风,毫不起眼,完全不像冷血的杀手,但我读过的书里,变态杀人狂往往都是这样的人,所以才很难被抓住。
马克·贝拉米。

我看来,凯瑟琳的雇主蠢到让人觉得他不可能是凶手。但他身上的一切——从衣服到台词——都是设计好的,是他作为明星的“人设”。谁知道真实的他是什么样呢?他和查尔斯是同学,但那并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经验告诉我,公学总能给人造成无法磨灭的精神伤害。在潜水者酒馆偶遇的那一刻起,闪电就在致力于折磨小猪扒。谁说得准呢?也许勒·梅苏里尔唤醒了马克的童年创伤,从而招来杀身之祸。
虽然伊丽莎白·洛弗尔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凶手,但常年阅读和写作推理小说的经验告诉我,凶手往往是那个最出乎意料的人。从这个角度看,她和安妮·克莱利反而最有可能是凶手。虽然两人关系不怎么样,却同时出现在了我的笔记本上。
伊丽莎白失明了,就算有锡德帮忙,她也很难精准地把刀刺入勒·梅苏里尔的喉咙。会不会是锡德困住他,让伊丽莎白刺下致命一击,帮她报仇?我不知道两人间是否有私人恩怨,但这个想法不错,拍成电视剧应该会很精彩。然而,写着写着,我就开始觉得这种推测并不可信。首先她没有动机……除非勒·梅苏里尔得知了这对夫妻的什么秘密。其次,时机也是个问题。案发前不久,我看到她独自坐在花园里抽烟。如果她要去杀人,真的会在那里悠闲地抽烟吗?
德瑞克·阿伯特。我写下了他的名字,
然后画了两条下划线以示强调。
我还没有和他说过话,霍桑也遵从了托罗德副队长的建议,没有去找这位老相识。即便如此,德瑞克·阿伯特也肯定脱不开干系。就算不考虑他的前科,他也具备动机。他之前和勒·梅苏里尔过往甚密,负责提供投资建议,但两人大吵了一架。这是安妮·克莱利提供的信息,虽然还未被证实,但我姑且当作真的。他们在钱的问题上起了争执,德瑞克·阿伯特要被开除了。他的嫌疑很大,但我真的希望这次案件和他无关。我一开始就知道他会是个麻烦,如果我从未听说过这个人就好了。
恋童癖的故事很难写,因为你对这些人根本无话可说。他们是恶心的变态,是邪恶的化身。就算他是个伟大的钢琴家、作家,或者慈善家又如何?我如果从正面去刻画一个这样的人物,就是疯了。谁会在乎一个恋童癖的想法?他们如此令人发指,就像一个黑洞,会毁灭身边的一切。此时我坐在酒店床上,一想到他会出现在我的书里就心烦意乱。阿伯特和我热爱的写作背道而驰。我爱写蓝色电话亭,海滩和堡垒,迷你牛排和腰子派,天空中的海鸥,还有红发出租车司机。
阿伯特确实有可能杀害勒·梅苏里尔。虽然跛脚,但阿伯特是个健壮的男人,可以轻易击倒对手,把他绑在椅子上。也许凶器就是那根拐杖。他动机充分,
也出现在了派对现场。但如果他真是凶手,最后揭露真相时,读者根本不会在乎。如果你读过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就会发现几乎每个凶手都有一段令人同情的往事。即便你不赞同他们的手段,也能在某种程度上理解他们。德瑞克·阿伯特却只会让人厌恶。
我把他赶出脑海,开始分析最后一位嫌疑人:马萨·拉马尔。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除此之外,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在酒店大堂偶遇时,她拒绝与霍桑谈话。虽然我在机场和街上都见到过那个年轻男性,但她否认自己有位朋友在岛上。我不知道那个穿皮衣的男人叫什么,所以用了一个被圈起来的问号来代表他。我猜不出他和马萨的关系,他们是朋友?恋人?还是同伙?他没去派对,但是马萨去了。她甚至还去了瞭望阁的二楼——虽然是在勒·梅苏里尔被杀害之前。
最后,她的诗歌朗诵实在太糟了。简直不像一个职业的表演诗人。我想起了她朗诵的俳句,那首写给前男友的诗。冲动之下,我拿出手机,打开了谷歌,搜到了她的维基百科页面。
维基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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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萨·拉马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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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萨·拉马尔(Maïssa Lamar;1981年8月6日—)是一位法国
表演诗人、作者。
目录
1.生平
2.职业生涯
2.1 2012年至今
3.著作
4.奖项
5.参考资料
6.外部链接
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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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萨·拉马尔,一九八一年八月六日生于法国鲁昂。她热爱诺曼文化,是当今表演诗歌界最有力的新生作家之一。她的写作生涯始于塞纳海滨。童年时期,她常与家人前往那里度假。马萨·拉马尔现定居于法国巴黎。
职业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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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至今
拉马尔的诗歌曾获多个奖项。从十四行诗到日本俳句,她的诗歌写作涉猎广泛。她的作品在多个国家都有出版,二〇一三年,她加入了法国作家与诗歌协会。
她使用科舒瓦语进行写作和表演,这是一种被遗忘的法国方言。拉马尔幼时跟随祖父,学会了这种方言。《世界报》称她为“一盏复苏科舒瓦文化的明灯”。二〇一一年,她荣获里尔城市自由奖。她的诗歌在法国、德国、意大利和西班牙均有出版。
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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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风车与其他诗歌》(L’Aut
ostop et autres poèmes),法国切恩出版社,2009,ISBN 978-2-84116-147-8
·《剃须刀片的学校》(L’École en lames de rasoir),法国切恩出版社,2006,ISBN 978-2-84116-116-4,2008年再版
·《树叶与阴影之书》(Le Livre de feuilles et d’ombres),法国切恩出版社,2004,ISBN 978-2-84116-096-9
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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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纪佑奖,2014年
·马拉美奖,2012年
·法国人文学院诗歌奖,2009年
这个页面上的内容我都已经知道了,但里面提到了日本俳句,我忽然想起了她最后朗诵的那首诗。网页上找不到有人引用她的作品,亚马逊上也买不到她出版的那三本诗集,我却偏偏对那首诗有印象,这怎么可能?我努力回忆她念的那首俳句:
我看见了光,
什么在身后追赶,
属于你还是我?
好像不太对,但我还是敲进搜索栏查了一下。没有结果。我翻来覆去地回想第一句话,想不出来。然后我开始想第三句话——是你,还是我?对!就是这个
!我把这些字输入搜索栏,很快就找到了全文:
我看向光明,
却又被黑影追赶。
是你,还是我?
没错,就是这首诗,但作者不是马萨·拉马尔。其实,听到俳句这两个字我就该想起来了。我之前见过一个叫阿基拉·安诺的女性主义诗人,虽然我们相识的经历不怎么愉快,但她写了一本《俳句两百首》。其中一首还成了著名离婚律师理查德·普莱斯谋杀案中的关键线索。翻看那本诗集时,我无意间瞥到了这首诗,所以才会对它有印象。
马萨剽窃了这首诗!
我有些兴奋地站了起来。和霍桑一起查了两次案,我一个谜题都没解开过。我书写他的事迹,自己却一点忙也帮不上。现在这些分析也很可能全都是错的,但这首诗却是实实在在的突破。我在机场的直觉是正确的,拉马尔隐藏了自己的身份。
我现在就想把这个发现告诉霍桑。晚上七点二十五分,我出门去餐厅找霍桑吃晚饭,在走廊上碰到了他。他正好打开房门从屋里出来,我不由得注意到,他的房间比我的大,还能看到海。
“霍桑——”我喊道。
他拉住了我。我没法告诉他马萨的事,也没法和他一起去吃饭了。事实上,就连洛弗尔的降灵会也不得不取消了。因为他刚刚接到了一通托罗德副队长打来的电话。
“坏消息,老兄。”他说,“海伦·勒·梅苏里尔失踪了。”


第十五章 喧哗之岛
是清洁工报的警。我们到达瞭望阁时,托罗德副队长正在走廊里等着,他对我们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她叫诺拉·卡莱尔。”他说。他没想到自己会被叫回来,满脸不情愿。先是谋杀案,又是失踪案,他本该宁静的周日夜晚被破坏殆尽了。“你们离开后她就来了,怀特洛克把我们搜集到的信息带过去了吗?”
“是的,我们拿到了,多谢。”霍桑说。
“我有点担心怀特洛克,她怎么总是黑着一张脸?”托罗德说。
“诺拉·卡莱尔……”霍桑提醒道。
“哦,对。”副队长压低了声音,清洁工肯定还在附近,“她就那么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我们跟她说明了情况,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雇主被杀了又怎样?她要来打扫卫生!”
“她周日工作吗?”霍桑问。
“一般情况下是不工作的,但她和雇主约好了,说派对之后过来打扫卫生。她丈夫是本地汽修厂的工人,就是他送她过来的。他们有两个孩子。她可太能说了,一直讲个不停。”
“你让她进来了?”
“我们也没办法。她说要先确认勒·梅苏里尔夫人没事才能离开。然后夫人一下楼,她们俩就哭着抱在了一起。在那种情况下,还是不要分开她们比较好。我们当时已经运走了尸体,而且第一犯罪现场在花园对面,不是主宅里,所以让她进来也没什
么。她可以帮忙照看夫人,我还问了她能不能弄点午饭。牛排和腰子派是不错,但是太小了,吃不饱。”
“然后呢?”
“具体我也不清楚,因为我后来出去了,去搜集信息,顺便找昨晚在场的人问话。我听说你也在调查,霍桑,交了不少新朋友。你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还没有。”
“要是有了记得告诉我。总之,卡莱尔夫人说她们一起吃了午饭,然后勒·梅苏里尔夫人说要出去散步。她说想呼吸一些新鲜空气,而且想一个人待着,但一个小时后会回来。”
“你就这么让她走了?”霍桑问,语气中暗含着一丝不可置信的情绪。
“我当时不在。”托罗德明显受到了冒犯,“她问了威尔森,他同意了。他是法医小组的组长,工作虽然做得不错,但是人很蠢。他直接让她出去了。”
“你当时在哪儿?”
“我在调查那个风什么楼。”
霍桑对此不予置评,又问:“她开车去的吗?”
“没有,走着去的。卡莱尔夫人上楼铺床,换床单,一边打扫一边等她回来。但她没回来。她下午两点出了门,之后就再也没人见到过她。”
“你们给她打电话了吗?”
“她的手机在楼上。”
霍桑想了想,说:“卡莱尔夫人呢?”
“在这边。但我提醒你,你会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话。”
诺拉·卡莱尔在阳光房里,坐在一张藤椅上。可移动墙壁已经归位,房间
变小了很多,被一盆盆的植物围绕起来。这就是昨晚乐队演出的地方。
她身材小巧,衣着整洁,神情严肃,年龄在五十岁左右。托罗德为我们做了介绍,然后我们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你肯定很难过吧。”霍桑开口道。
“当然,当然了。我为勒梅夫人工作十二年了。上午来看见那么多警察,屋子被翻了个底朝天,唉!我简直不敢相信。然后我听说了勒梅先生的事。说实话,我还是无法想象有人会想伤害勒梅先生,他为这座岛做了那么多……虽然他不常住在这儿。他是个很成功的商人,总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我刚到的时候,勒梅夫人真的伤心极了。无论别人怎么说,他们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他每次回家都会给她带礼物,他们彼此相爱,真的,相信我。”
“和我说说勒·梅苏里尔夫人今天都做了什么吧。”
“可怜的夫人,她见到我很高兴。发生这么大的事,总得有个人在身边照顾她吧?但是没有,她周围全是陌生人,在屋里横冲直撞。我工作的时候她在卧室里休息,然后我做了点午餐,吃完后她说想出去走走。大概下午两点。我想陪她一起去,但她说自己一个人也没问题,让我放心。”
“她没说要去哪里吗?”
“她说不会走远,一个小时就回来。下午四点左右,我见她还没回来,就开始
担心。我是说,她刚目睹了丈夫那样的惨状,心里肯定很乱。都怪我,不该让她一个人去的,她明明那么伤心。等到四点十五的时候,我觉得大事不妙,于是打电话给马瑟森先生和奎利佩尔医生。这两位先生和她关系比较好,但他们都没见到她。我又打给了其他几个夫人的朋友……她在床头放了一个电话簿,里面记着朋友的号码和地址。没人见过她,于是我找到警察,说你们必须做点什么。但他们哪可能听我的?他们都急着收拾东西,想回家休息。就这样,又浪费了一个小时,我终于受不了了,就说:‘显然,这座岛上有个危险的凶手。’当然,他们早就该知道这一点了。我说:‘如果夫人出了事,就都是你们的责任。’这时他们才给副队长打电话——虽然他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她瞪着托罗德,“你说,她在哪儿?她总不可能凭空消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