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上和店里马上变得
乱起来,只有缟田一人似乎并不显得惊讶,只是不紧不慢地摸着鼓胀的肚皮说:“嗬,原来那个长得像莫蒂里安尼似的就是凶手啊。”说完,又小声对爱子说,“这家店做的拉面可真难吃。”爱子赞同地点了点头。这家饭店装修虽然豪华,做出来的东西实在和它的形象根本不相配。“这一比较就能看出,鹫津在创业上下了多大的决心。怎么样啊?你要不也在鹫津身上下点决心?”“不过听说他已经有了新女友了,而且还快要结婚……”“他自己那天不是说还没有吗?我看还是有机会的,鹫津君一直以为是你拒绝了他,而且还不知道你已经回心转意,你是不是找个机会把你现在的想法跟他谈谈?不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放在心里难受,如果是我这个岁数的人倒也没什么,可是你还年轻……”“可是……”“别说了,今天晚上我们一起上鹫津的店里去,你把话向他当面说明白吧。”“可是……”“还可是什么,你就说一声‘行’,答应下来不就得了?这个命令不是科长下的,而是你的保护人。”望着缟田亲切的笑容,爱子想了几秒钟后才默默地点了点头。
回到报社后,过了不到一小时,小老鼠又飞奔进来了。
“你是来告诉我们,那个经纪人已经被逮捕的消息吧,我们都知道了。是不是他承认了?”
“这是刚刚听说的。
真想不到……”
“你先别急,能不能先说说警方逮捕那位经纪人的理由?”
“这是个天大的误会,是噜噜……”
原来,昨天晚上噜噜给经纪人鸟野打了个电话,不巧鸟野有事外出了,回答噜噜的是他留下的电话录音。可是噜噜由于匆忙,竟然没有察觉,于是录音里录下了噜噜的声音。噜噜在电话里说:“人是你杀的吧,我可什么都知道。”今天早晨警察到经纪人家以后,偶然从电话录音里听到了这句话,于是找到了噜噜。噜噜一看瞒不住了,就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了警察。
“鸟野爱上了拉拉,可是拉拉已经有了热恋的男友——说到底,杀人的动机还是出于嫉妒,三角恋爱引起的。”小川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爱子听了后脸色突变,还在兴冲冲地接着说:“这个三角关系里的一角,也就是拉拉的男友,说出来别吓你们一跳,居然是……”“是噜噜吧。”缟田胸有成竹地回答道。小川正在兴头上的话突然没了底气,泄气地说:“科长,连这你也知道啊!”
“不,这是我的预感,是我早就猜到了的。你们听听我的分析吧。我想,当初传来的有关拉拉是不是双胞胎的消息,一定是拉拉、噜噜和经纪人三个共同策划的。”缟田瞪了一眼惊呆了似的小老鼠,停了停才接着说,“而之所以要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今天上午你来告诉过
我们的那位周刊记者。”“咦?”“别大声叫,让人以为你被鼠夹夹住了似的。你也把我的智商看得太低了吧。算了算了。总之,这名记者无意之中看见了拉拉和男友在一起亲热的场面,也就是说,他发现了拉拉和人同居的秘密。虽然拉拉给了记者一笔钱,但谁都知道,这只能暂时不被传出去。没有哪位娱乐周刊记者会把这种爆炸性的新闻捂在肚里。于是,她急忙把经纪人叫来商量,三个人一起绞尽脑汁想方设法要把被记者发现的事隐瞒下来。幸亏——是幸亏还是不巧这个另说——记者在发现他们亲热的时候,那个男的——也就是噜噜——穿着一身女性的睡衣,又是背转身朝外,因此记者并没有看清他的脸。而且噜噜平时留着披肩长发,身材高矮也和拉拉相近,在记者的眼里看去,就像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在沙发上。因此,他们才共同想到了一个办法——制造双胞胎的传闻。”“稍等,”爱子伸手示意让缟田停下,“那么噜噜为什么要穿一套女式睡衣呢?”“这并不奇怪。”小老鼠把话抢来说,“有些人的确有这种另类的爱好。但是拉拉喜欢有这种另类爱好的男人。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爱好吧。看来,这两个人在房间里喜欢玩这种同样打扮的游戏,经常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这样,他们需要隐瞒的就不单单是两
人同居的秘密,而且他们这种另类的怪异行为也绝不想让人知道。结果他们三人想出的主意就是,如果让人相信拉拉是和双胞胎姐妹抱在一起,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那么,他们想出的主意怎么就能让大家相信呢?”“这你就不知道了,在演艺圈里,只有你想不出,而没有别人不敢相信的事。而且拉拉平时把保守自己私生活的神秘性作为一个大大的卖点,炒作她是不是还有个双胞胎姐妹,更是提高她人气的绝好的话题。”“也就是说,拉拉是故意让平素与她不合的户仓麻纪听到电话的,故意谈到双胞胎的事,是估计到户仓可能一时不会说出去。但是其中真正的用意却是让她往外散布这个消息?”“此后他们又用胶泥或什么东西改变拉拉的耳廓外形,再故意假装照片被人偷拍,让这些照片公布出去。再假借一个高中生之手向媒体写匿名信提出这个问题。”“只要在演艺圈随便点一把火就能炒作出一个大大的话题。我看他们合演的双胞胎这场戏还不能说是点火,而是放出的烟雾弹,是一颗掩盖真相的烟幕弹。”“这颗烟幕弹实际上就是为那位周刊记者一个人放的。实际上这位记者也的确深信不疑,以为自己那天看到的,就是拉拉和她的双胞胎姐妹。以为拉拉之所以给他塞钱不让他往外说,是怕有一个双胞胎姐妹这件事
传出去对拉拉不利。
大家不是都认为,有个双胞胎姐妹对她的人气有负面影响吗?而让他以为拉拉只想掩盖自己是双胞胎的秘密,其实是为了掩盖更重要的秘密。”“真像是一幅魔画似的,把那名记者明明看到的东西巧妙地变成内容完全不同的画面。”小老鼠十分赞同缟田的分析,不由得点了点头。“然而,正当他们把这场双胞胎风波炒得最热闹的时候,当事人拉拉却对此失去了兴趣,她觉得没日没夜地卷进这场旋涡,实在精神压力太大,倒不如把这一切真相如实地告诉公众,然后退出演艺圈和噜噜结婚。拉拉的想法遭到了经纪人鸟野的激烈反对,他威胁说,拉拉想退出演艺圈他不反对,但是条件是拉拉必须嫁给他。由于这种三角恋爱关系无法妥协,昨天在拉拉住的公寓里,因嫉妒而失去理智的鸟野拿着一根铁丝——”“别再往下说了!”爱子伸手拦住了缟田想说的话。而一旁的小老鼠并不知道爱子昨天晚上看了鹫津的报道后,对“三角恋爱关系”这个词特别敏感,还接着说道:“要是害怕人家说你像铁丝,你不会再长胖点?我看你隔了几天没见他了,好像比以前更瘦啦。是不是又有了什么新烦恼?”小川的话越来越刺痛了爱子的心。唯一知道爱子害怕别人提起什么的缟田,只好改变了话题。
“其实鸟野想利用这场双
胞胎风波来达到自己另外的犯罪目的。之所以他把拉拉公寓里的所有指纹都擦得干干净净,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和拉拉同居的人是噜噜,而以为是她和另一个双胞胎姐妹住在一起。那样,警察就会把调查的重点放在追查这另一个拉拉。拉拉没有任何亲人,那么警察就会完全相信她存在双胞胎姐妹的说法。事情真像那首《四叶的三叶草》的歌唱的那样,这里的四片叶子——拉拉、噜噜、经纪人还有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拉拉。”说到这里,爱子的口里又哼起了歌里的一句“想找回掉了的一叶,我独自旅行到远方……”
听到爱子轻缓悠扬的歌声,又是只有缟田一个人从中得到了启发。小川还是焦急地瞟着缟田的脸,而大野六助仍然打着哈欠,像往常一样显得似乎漠不关心。不,其实六助对这个事件十分关心,而经常打哈欠只是他的习惯动作而已。“这件事离水落石出——”正打着哈欠的六助突然插了一句,“已经不远了。小川我问你,和拉拉住在一起的不是另一个长得很像她的女孩,而是噜噜是吧?那么你上午说在拉拉出道之前的确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拉拉对吧?——就是说一个是照片本人的拉拉,另一个是拿着照片去把自己整容成拉拉的女孩。——既然已经发现被杀的是经过整容的,那么那个照片上没有经过整容的女孩又
在哪里?”
“对,这才是整个事情的关键……”缟田刚开口就被打断。“我哪知道那个没有整容的女孩在哪里,这得问鸟野去。他肯定知道照片上的女孩是谁——”小川像是下结论似的说。
这天晚上,爱子为了寻找梦中的那片叶子来到了六本木的鹫津的小店。“就你一个人来的?”当爱子掀开门帘,站在柜台后的鹫津吃惊地问道。“不,过十分钟科长也来。”缟田为了给爱子创造一个单独见面的机会,故意晚来了一小会儿。一定要抓紧这十分钟速战速决。爱子边想边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这时她才发现,在对面的角落里,竟然还坐着一个女子。爱子的心剧烈地跳起来。那个女子染着栗色的头发,化妆和衣服都很时尚,正在对太郎做作地笑着。爱子进来后她就像没看到一样对太郎说:“太郎,你昨天接受采访说,还没到考虑结婚的时候,可是我已经考虑好了。”从她说的话来看,她一定就是那位太郎的新女友了。太郎刚才看到爱子进来时露出吃惊的神色,似乎觉得稍有点难堪,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吧。在这狭窄的长方形的店里,三个人站的位置恰好是个三角形。“别开玩笑了,你对我的过去还完全一无所知呢。”“你的过去跟我没什么关系,我才不管你原来交过多少女友呢。”女子又补充道,“我当然希望你以前没有过女
友,要有的话多少总会有点在意,怎么?你以前还真有过喜欢的?”“有啊,我还向她求过婚呢。不过被人拒绝了。”“还有人拒绝太郎的求婚,嗬,眼光还挺高的啊。”鹫津在爱子面前摆了个酒杯,坏笑着说:“那女孩长得又瘦又丑,浑身皮包骨,还看不上我——可那时我是真心喜欢她的。”几句话说得爱子害羞得抬不起头。“这些话以后再慢慢听你聊吧,我先走了。”说完,那女子扔下刚吃了一半的拉面,匆忙跑了出去。
要不是正巧缟田这时进来了,也许爱子也正想找个机会溜走。缟田和鹫津打了个招呼,在爱子的身边坐下了。爱子用指头在柜面上写了几个字:“什么都别说。”“为什么?”缟田也用手指写道。“我已经死心了。”“真的?”“是的。”爱子微微笑了笑。本来今天来这儿是想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他,没想到他却先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那时我是真心喜欢她的。”是的,说的是那时,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而且,出去的那个女招待,如果不化妆也一定比我漂亮。一个星期前小老鼠用欢送会的形式送别了他的暗恋。看来我也要在这再办一个欢送会送别这以前的一切了。爱子一边想,一边故意装作没事似的给缟田满满倒上一杯啤酒。而缟田正不安地不时偷看着爱子。已经在人海中擦身而过的两个人
,又重新碰到一起不知有多难。既然人是这样,那么一张脸呢?如果借助一名好大夫,完全可能把已经整过容的脸再重新恢复原来的样子!
由于各自都有心事,两人只待了三十分钟就离开了小店。樱花已经快要盛开了,花瓣在都市的夜色中纷纷凋落,像白白的沙子一样掉落在道路上。爱子把视线从凋落的花雨里转到缟田忧心忡忡的脸上说:“一切都过去了,实在对不起你。让你白为我操了不少心。”接着她又朗声向缟田道了别,转身向车站走去。望着渐渐走远的爱子,缟田突然想起了什么,迅速走进了路边的公共电话亭,拨通了小老鼠的电话。
“哎,小川,是我——我这是猜想。告诉你,我已经知道了那位照片上的女孩在哪儿……”
“她在哪儿,到底是?”
“就在停尸房里。她就是昨天被杀害的拉拉,正躺在棺材里等待安葬。那另一个拉拉根本就不存在。照片上的女孩和死去的女孩根本就是同一个人。所以才会长得一模一样。都怪我怎么早没想到呢!”
“不是说遇害的女孩拿着照片想把自己整容成跟照片上的人一样吗?”
“恰恰相反。那是原来照片上的女孩做过一次整容才变成那个样子,可能她觉得整容手术不成功,没有达到自己预想的效果,所以又想再动一次整容手术把自己变回原来的样子。她到美国动的手术不过
是想回到原来的自己。变得和原来一模一样。”
三 雷鸟的脚步静悄悄
六助又看了一眼手表,走进了街边的电话亭,不多不少,现在正好晚上十点整。今天上午调到文艺部去的小川给向阳科打来电话:“喂!六助,今天晚上十点你一定得给我家打个电话——什么?理由?到时候再告诉你。”最后还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声。因为正下着雨,天色比平时显得更暗些。从昨天开始,东京已经进入了梅雨季。在街灯昏暗的亮光中敲打在玻璃上的雨点反弹出一层水雾,散发着浓重的夏天气息——与其叫作雨水,倒不如说是沉闷的夜空承受不了夏天的酷热而流的汗更为贴切。
电话铃刚响过一声,对方就接了电话,看来小川早就在旁边等着。
“怎么这么晚?不是跟你说好十点吗?”
“我的表正好十点整。”
“你那是什么表!不但脑子慢,连戴的表都慢!”
“到底什么事这么急?”
小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可以想象得出,二十七岁的小川的嘴皮这会儿肯定撅着,和小老鼠再像不过了。“六助,你今天没碰见什么女人吧?”小老鼠边说边嘿嘿笑着,“我猜今天你必有一难,是女难!”
“开什么玩笑!就为了听你这些废话还得花我一个十元硬币?”
最近小川热衷于钻研易经。起因是有一回派他去采访一位易学大师,这位大师顺便给他算了一卦,说是当天走财运,果然小川回来的路上捡到了三
十日元,这让小川佩服得五体投地。那以后他就买了许多易经的书读,每天都要算上几卦。还经常给老巢向阳科打来电话通报一下算卦的结果。不是说缟田科长今天半夜肯定犯胃痉挛,就是说爱子这礼拜要不去拜稻荷神社就更嫁不出去,实在比没调走以前还让人讨厌。而且他占卜出的结果几乎都是坏签,说是在学易经,不如说是在练妖术,弄得大家全都暗暗祈祷,千万不要被小川那些预言不幸给猜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