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警察刚刚着手调查,因此掌握的有关线索并不多,节目的焦点很快集中到双胞胎问题上来了。画面中出现了原名白本龙次的噜噜。这是一个像是从图画里走出来的王子似的帅气青年。看起来他对搭档的死感到十分悲伤,黑眼珠中一直闪动着泪光说道:“发生这种事后,我发现,拉拉是双胞胎的传闻也许是真的。我真后悔至今我怎么没想到呢?”他还说,拉拉生前一直保持神秘的形象,从来不和人交往太深,也从没让人进过她的家,有时拉拉表现得极为沉默,不说一句话,让人感觉好像换了一个人。
在一旁的经纪人也同意他的看法,据
他说,有关拉拉的出生秘密存在各种猜测,连他也不知道哪一种说法是真的。拉拉有时会说:“我出生在汤河原的温泉旅馆里。”有时又会说:“我父亲是一个大公司的社长。”但感觉这都是信口胡编的。不过有一回曾听她神情黯淡地说过:“我三岁时被丢弃在孤儿院门前。”经纪人认为,这种说法有一定的可信度。如果照她这么说,再出现一个在别处养大的双胞胎姐妹也并非不可能。那么这位双胞胎姐妹在拉拉成名以后就可能自己偷偷找到拉拉,在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和她生活在一起,有时作为她的替身出场。这种情况也是有可能的。
“那么她为什么要请人替代呢?”主持人问道。
“拉拉的身体一直不好,经常抱怨说,如果节奏老是这么快,一天才睡三个钟头,倒不如死了舒服。说到这里,我倒真想起来有那么一次,那天她演出结束时已经累极了,但我过了三小时就去接她演下一场时,发现她的精神特别好。只是说话的声音和往常稍微不一样,我感到挺奇怪。可是她告诉我,因为有点感冒,所以希望当天的演出用放录音代替真唱。也许那天后一个出场的就是……但是如果她真有个双胞胎姐妹代替她出场,我想次数最多也不过五六回,因为连我们这些常在她身边的人一点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经纪人说。
广告过后,
突然画面上打出一行醒目的标题——户仓麻纪的震撼证言。户仓麻纪是近两三年一直高居人气榜榜首的少女歌手,但是最近她的歌后地位有被拉拉取代的危险,某娱乐周刊甚至还刊登过两人关系紧张的报道。这位麻纪小姐在电视上用绣花手帕掩住脸哭着说:“拉拉死了,她太惨了。她是个大好人,我特别喜欢她……所以就没有把她的事说出来。我知道,她有个双胞胎姐妹的事是千真万确的。一个月前的一天,我在电视演播室的走廊里曾经听她在打电话,电话的那头不知道是谁,但是我听得很清楚。拉拉在电话里说:‘这可不行,要是双胞胎的事暴露了那就完了。’她接过电话后脸色十分难看……她发现我在走廊偷听以后连忙挂断了电话,然后满脸凶狠地对我说:‘刚才你听到的事绝对不许对人说!不然我饶不了你。’虽然拉拉经常欺负我,但我是一个善良的人,也愿意帮助这些年轻人,所以不久以后知道她有双胞胎姐妹的问题被媒体炒得沸沸扬扬,我都没有吭声。我真想不到,这么好的人竟然被杀了。”麻纪小姐的哭声虽然很大,但是并没见到一滴眼泪流下来。
节目的出场贵宾们又依次针对传闻的拉拉双胞胎问题举出了许多证据,例如有人看见拉拉的屋里放着双人床啦;有人发现她同样的衣服有两件;有人说她连牙刷
和杯子都有两件同样的;还有人觉得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在同一个公寓里住着。邻居里也有人说,曾经见过某一天深夜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女孩走进过电梯,附近的寿司店店员也证实,经常给那户公寓外送的寿司也都是订的两份,等等。
“如果对屋里留下的指纹做个检查不就很清楚了?”
对于主持人提的问题,报道者回答说:“警察对屋里的指纹进行过全面勘察,但是看来所有可能留下指纹的地方都已经被凶手擦拭干净了。为什么凶手不但将自己的指纹,同时也把被害人的指纹都擦得干干净净,实在是个未解的谜团。”
也许节目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主持人用匆忙的口气说:“这次双胞胎事件的真伪问题,是由一位高中生T君的来信引出的,遗憾的是T君这封信是匿名写来的,T君也许今天正在收看我们的节目。就是因为你写的这封信,提出拉拉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这个问题,和这次的杀人事件有着重要的联系。那么拉拉究竟是一个人吗?被杀害的是真的拉拉吗?如果是那样,那么,那个长得和拉拉一模一样的女孩现在又在哪里?”
主持人提出的问题淹没在音乐声里,画面上又出现了拉拉生前的镜头片段,播放着她和噜噜一起唱的最流行的歌——《四叶的三叶草》:“四叶的三叶草,掉了一叶还剩仨,我的幸福在哪儿?
只有孤独和悲伤,想找回掉了的一叶,我独自旅行到远方……”
伴随着歌声,画面上的拉拉身着闪烁着点点星光的演出服,甩着散乱的头发。拉拉的脸像戴着一副面具似的毫无表情,不时闭上长着长长睫毛的眼睛。也许是知道她已经遇害,画面上的她,看起来充满神秘的死亡色彩,让人感到十分沉重,一身白白的衣服也不像是在现实中,倒给人一种死人打扮的感觉。
“噜噜太帅了!”
坐在缟田旁边正读高中的女儿赞不绝口,说了句让人害怕的话:“这回可没人再跟我争了,噜噜是我一个人的了。得好好庆祝一下。哈哈哈。”听起来就像这回作案的就是她一样。女儿说完抓起桌子上的一块米饼就到二楼去了。电视里歌声消失了,但是二楼又响起了同样的歌声,而且把音量调得不能再大。缟田完全无法理解,这些孩子怎么会那样喜欢打扮得古里古怪的噜噜。不但这样,缟田这两三年里不理解的事太多了。你看她早上穿着学生服上学的时候多少还像是自己熟悉的女儿,到了晚上看她穿一条瘦裤腿的裤子,走路大摇大摆的样子,还真以为是哪家的女孩跑到自己家来玩。前些天听她跟人打电话,尽说些什么“哎,你胡说,哎,真的?不是B,是A”,不知道的以为她还挺用功,在学英语呢,谁知道她们说的都是些有特别含义的不
可告人的话。
眼前还坐着一个自己猜不透的女人,正在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嘴里塞着煎饼。她那张嘴岂止是吞进了煎饼,简直把缟田的所有工资和整个人生吞了下去。这女人从来对丈夫都视而不见,偶尔表示一点兴趣的话,顶多就像刚才在旁边说的那几句:“嗬,这件事还跟你们小川有关?这么说小川还高升了?不错不错,年轻人嘛,还很有前途的嘛。”简直不知道她在瞎说什么。每天缟田从报社下班回家,几乎就没有舒服待着的时候。去年总算把这栋房子的贷款给还清了,觉得这个家终于是自己的了。可是哪里还有一点自己家的感觉?说起来,别看向阳科这几个人没少惹事,但是至少比这个家还多点儿家庭的气氛。
妻子又打了一个哈欠,到浴室洗澡去了。缟田在榻榻米上躺了下来。不一会儿好像就睡着了。他梦见自己正在鹫津的小店里吃着拉面。不,不是在吃面,而是拉面的大碗里尽是三个叶子的草,自己正在碗里使劲寻找着四个叶子的。鹫津在一旁笑嘻嘻地说:“自己独立做一番事业再好不过了。”哎,奇怪……缟田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看见眼前的电视里真的在播放鹫津的小店和鹫津那张熟悉的面孔。缟田调高了音量,抓起话筒拨通了爱子家的电话:“喂,快看!现在电视里正播着……”
“我正看着呢。”爱子
只匆匆回答了一句,就急急忙忙跑回电视机旁边,把脸靠近了电视。电视里正在播送特别节目《创业者之路》,鹫津是其中被采访的对象之一。大概是他的小店离电视台近,一些在电视台工作的人常到店里吃饭,引起他们的注意了吧。电视里的鹫津还是爱子熟悉的那身头上包着白毛巾的打扮。这副样子自从一星期前爱子再次见到鹫津后,她已经多少次在梦里见过了。鹫津在节目中从容地讲述着自己辞职后创业的整个经历。特别还提到了他要独立的原因,和创业初期筹措资金时的困难。望着电视里熟悉的身影,爱子不禁想到,今天晚上原本不是准备到鹫津的小店吃晚饭的吗?为什么后来又磨磨蹭蹭地拖着没去呢?难道想见他一面还需要什么借口和理由吗?自己正在惦念着他的时候,正巧他出现在眼前。只不过鹫津是在面前的电视中,离自己只有短短十多厘米的距离。
而且离他竟然这么近。爱子第一次和他处在不到十几厘米的距离内。啊,太郎的眉毛边还有一颗小黑痣——太郎的嘴唇因为微笑而合拢的时候,爱子的嘴唇也不由自主地轻轻动着。太郎炯炯有神的眼光正注视着我的眼。爱子轻轻地把眼闭上了,但是恰恰在此时,“你该快结婚了吧?”只听见电视中正在采访鹫津的记者问道。“还没有呢。”“我已经听说了,说
是你的女朋友长得很漂亮,在一家夜总会当女招待,而且她每天晚上都会上你这儿吃晚饭。真羡慕你啊,又有自己的店,又有女朋友,过得多幸福啊!”“没,没那回事。”听到这里,爱子的嘴唇不由自主地离开了屏幕,只见画面中鹫津正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爱子慌忙把电视关上了。屏幕上方还留着清晰可见的自己嘴唇吻过的痕迹。爱子用袖子把痕迹擦掉,用手捧着自己发烫的脸坐了下来。
那天嘲笑六助在家吻电视,自己不也这样做了吗?太郎如果知道自己在屏幕上吻过他,一定十分狼狈吧。唉,还是当初自己拒绝了他,深深伤了他的心。那以后将近半年没有见过他了。那么,在这段日子里太郎走自己的路,重新找个女朋友,也是十分自然的事,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自己为什么固执地认为,太郎一定还舍不得放下自己,为什么会想当然地认定,只要自己和他见了面,把以前的误会说清楚,和太郎的关系一定还会恢复原样呢?如果那样,自己不又会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容易了吗?
桌子上还放着做好的拉面。这些日子,为了改掉不爱吃拉面的习惯,爱子每天晚饭都要给自己煮上一碗。看来,这也已经多余了。放得太久的拉面已经有点欤了,用筷子轻轻一夹就断成两截,这可能也预示着和鹫津的关系吧。爱子正想到这里,电
话铃声响了,“喂,现在电视里正放着……喂喂!”那是缟田科长的声音。听到这亲切而又熟悉的声音,爱子忍不住哭出声来:“科长,我太需要你的保护了!”
第二天下午,小老鼠又拿着派头回到科里来了。“喂,又干啥来了,还惦着回老巢来说闲话哪!哦不,又来请我们给你出主意哪?”缟田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说。“不,不,这回是向大家汇报情况来的。科长,这几天看你脸色有点暗哪!人常说天庭发暗,精神不爽,看来你有点儿心事啊。”小川开着并不那么逗人的玩笑。
“向大家汇报一个重大内幕消息。据说果然拉拉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那另外一个找到了吗?”
“还没有呢。听说拉拉的尸体经过检查,发现脸部有整容过的痕迹。警察正在调查她到底是在哪家医院动的手术,可是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据某家医院的外科大夫说,去年秋天有个女孩手里拿着几张照片来找过他,说是想做个整容手术,把自己变得和照片上的人一样。大夫答复她,凭现在的技术,要做到相像是可能,但要变得一模一样就太难了。那位姑娘当时只说再找几家医院问问就走了。后来大夫偶然在电视节目里看到了拉拉的表演,这才想起来,当时女孩拿着的照片就是电视上的拉拉。时间大约是拉拉出道之前的一个月。”
“你是说——”
“
也就是说,那个女孩子万一真的动过手术,变得和照片一模一样,那么就可能同时出现两个拉拉。而且,可以确定,那个女孩从这家医院离开后,一定在哪家医院动过整容手术。同时,被害的女孩脸上既然有动过手术的痕迹,而她手里拿着的照片又是真的拉拉的话,那么被害的无疑就是假的拉拉了。”
“那么你说,另一个真的拉拉在哪里?”
“那样一来,真的拉拉很可能就是杀害假拉拉的凶手,也许她已经躲到哪儿去了。”
“等等!”缟田在一边打断了他们的话,“如果被人杀害的假拉拉是靠整容手术变出来的,那么她和真的拉拉完全可以不是双胞胎关系了吧。”
小川点了点头。
“那么昨天那位著名歌手户仓麻纪在电视上说的话又怎么解释?户仓说她亲耳听到拉拉在电话里说,她有一个双胞胎妹妹。”
“这的确很难解释。”小川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起码拉拉的房间里住着另外一个长得和她极像的女孩,这一点可以肯定。这件事有人亲眼看见过。是一位娱乐周刊的记者。”
据说这位记者有一天晚上想到拉拉住的公寓去采访,碰巧那天公寓的门铃坏了,里面又忘了上锁,这位记者连门都没敲直接走进了公寓。结果他发现,在宽敞的起居间的大沙发上有两个打扮得一模一样,穿着一样的紫色睡衣的女孩正紧紧地拥抱在一
起。其中有一个女孩发现有人闯进来后,马上把头扭到了一边,另一个女孩慌乱之中把脸转了过来。这位记者看得清清楚楚,这个女孩就是拉拉。据说拉拉当时脸色突变,从衣兜里掏出一沓钱递到记者手中厉声说道:“这件事马上忘掉它!”说完连推带搡地把记者赶出了门。这位记者被拉拉的凶相吓住了,没敢把这件事说出来,但是也没收拉拉的钱。
“这叫死无对证。我才不信他没收那笔钱!总之,结合各种证言,我看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套公寓里的确住着两个拉拉。”小老鼠斩钉截铁地说。接着,他又瞧了一眼手表,“哇——我得走了。”说完,小川满脸遗憾地转身向门口走去。只听背后缟田科长冲着他大声问道:“我只想再问最后一句,这位记者看到的,和户仓麻纪偷听到拉拉的电话,哪一件发生得更早些?”
“听说记者看到的在前,户仓听到的要晚些。那名记者看见的时候,还在双胞胎传闻出来的半个月之前。”
这天中午,缟田把爱子约到有乐町车站前的一家餐馆,也不问爱子想吃什么就要了两碗拉面。餐馆一角上方的电视里,正在播放着关于拉拉被害事件的报道特集。从昨天开始,电视台几乎一天到晚播放的都是拉拉的事情。电视里说,自从发现被害者的尸体上有整容的痕迹后,一位据说在拉拉出道前和
她一起在汉堡店工作过的姑娘主动要求接受采访,说出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据这位女孩说:“我和她曾经无话不谈,有一天她拿出一张相片对我说,我真想做个整容手术把自己变得跟相片上一样。可是看来日本的大夫根本无法满足我的愿望……我问她,这照片上的人是谁,她只是笑了笑,告诉我这是去年偶然认识的一位朋友……她辞掉工作离开以后一个月,有一天她在街上突然喊过我,我当时大吃一惊,她已经变得完全像当初给我看的照片一样,简直就像换了个人。说是前些日子到美国接受整容手术去了。她还挺得意地问我:‘怎么样?还是美国那边的技术比咱们强吧。’过了不久,这副面孔又出现在舞台上,人家介绍说这是当下最红的歌手,叫拉拉。听说后我又吃了一惊。”女孩的采访结束后,主持人接着说道:“看来拉拉无疑是长得极像的两个人。”她的结论几乎和小川的看法完全一样。接下来电视播放的是广告。广告过后,主持人又像换了一副面孔似的,神色沉重地宣布:“现在播报一条最新消息,关于拉拉遇害事情,目前有了重大进展。拉拉的前经纪人,也是警方主要嫌疑人之一——鸟野一郎,已于今天被逮捕,详细情况目前还不掌握,但是看来又向发现事情的真相迈进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