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朝阁楼方向抬了抬下巴。

  922茫然片刻才猛地反应过来……对啊,他怎么忘了呢!上一个这样难搞的考生,后来成了监考官001号。

  秦究当年难搞到什么程度呢?传说差点儿把考试系统气瓦解。

  “说起来,我一直想哪天胆子肥一点,问问老大以前的壮举。”922说,“毕竟我只见到过两次。”

  154连忙制止:“开什么玩笑?你别乱来!”

  922不解:“干嘛?问都不能问?我发现我每次提老大以前,你都要打断我。”

  “我那是怕你死得太快。”154板着脸说:“以前的事情老大自己都不记得,据说是考试系统出过一次意外,误伤到他,就忘了一些。”

  922呆住了:“还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

  154面无表情:“因为你只知道吃。”

  922目瞪口呆地坐在那里。

  154又补充说:“你没发现他自己根本不提以前的事么?我刚当监考的时候作过一次死……反正,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你也肯定不想,所以求你自重。”

  ……

  阁楼里,唯一的一盏灯没有点亮。

  空间不大,楼下的光穿过活板门和玻璃投映进来,足以给人或物镀一层毛茸茸的边。

  窗外的雪依然很大,呼啸着拍打而过。

  游惑始终看着楼下,好像沉默无奈,又好像并不着急。他的眼珠蒙着一层清透亮光,耳钉偶尔会在某个角度晃一下眼。

  秦究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嗓音沉懒地开了口:“我是不是见过你?”

  过了片刻,游惑才转过头来看向他,浅棕色的眼睛像冬夜寒泊。

  “没有。如果真见过,恐怕只能活一个。”

  游惑的声音凉丝丝的,带着嘲讽。

  “是么?”秦究顶了一下腮帮,似乎真的考虑了片刻,然后赞同道:“有点遗憾,不过,好像确实是这样。”

  说话间,阁楼的梯子吱呀吱呀响起来。

  154的声音传过来:“老大,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922的低声嘀咕也传了进来,他似乎跟在154身后:“上面还好吧?我怎么这么慌。”

  154悄声喝止:“你闭嘴吧。”

  “老大。”154先探进头来,“你们要下去吗?要收卷了。”

  秦究问:“答得怎么样了?我看有位小鬼奋笔疾书,没停过笔。”

  922人未至,声先到:“没用的,具体写了些什么我是没细看,但大概扫一眼也知道,答成那样要是能拿分,我砍头庆祝。”

  154:“……”

  ……

  橱柜顶上是个老式钟,秒针每走一格都会发出声响。平时没人在意,这时候就清晰得令人心焦。

  它滴答滴答响了几下,收卷的鸡就叫起来了。

  三位监考踩着这种令人心慌的声音下楼,为了防止违规,愣是等到9声叫完,才给游惑松了绑。

  众人像竹笼里新下的鸡崽子,挑了个离大门最远的角落拥挤在一起。好像这样,不得分就不会被轰出考场一样。

  几乎所有考生都闭上了眼,等着审判到来。

  一等就等了一分钟。

  922:“……别是字太多,系统卡机了吧?”

  这位监考话音刚落,答题墙就有了变化。长篇大论洋洋洒洒的答案里,有两处多了个血红色的圈。

  于闻从手指缝里看出去。

  其中一处,就是他写上去的:折射率。

  而另一处,则是于遥最后关头补充的:那张极为简易的折射示意图。

  在两个红圈旁边,冒出了两个数字:

  1

  2

  众人看着数字,还没反应过来。

  答题墙又有了变化,所有没能加分的废弃答案都消失了。空出来的部分多出一行红色的字:

  加分点:13个人中1人死亡,答成题目要求, 6。

  附加:考生全部幸存, 2。

  本次评卷共计:11分。

  小屋里安静了半晌,紧接着于闻一声嚎叫:“操!!!!加11分!我还以为我们死定了!结果居然加了11分!”

  “哥!!!我拿了一分呢看到没!!!”

  922在这位考生震耳欲聋的声音中,目瞪口呆地问154:“系统疯了吧!搞死题目还他妈有附加分呐?!”

  见154也很懵逼,他又转头瞪向游惑。

  这位被捆了20多分钟的大佬,靠一只脚独得8分。

  游惑冷眼欣赏了一番他的表情,冲他伸出好看的手说:“头拿来庆祝一下。”

  922:“……”

  系统算出总分后,可能也觉得自己疯了。

  憋了半天又憋出一行字:

  卷面-2。

  共计那边跳了一下,从11分变成了9。

  奋笔疾书的于闻同学,先 1,后-2,共计负一分。

  可喜可贺。

  就在小屋里,考生和监考都疯了的时候,答题墙上的题又变了模样:

  题干:猎人的小屋里只剩下12位客人和12套餐具,一人一份,再不会有争抢。但餐具里的秘密依然还在,它就藏在光的下面。坐在阴谋面前的人将面临诅咒,那个人会是你吗?

  要求:找到那套特殊的餐具(但不可损坏餐具)

  考察知识点:光学。

第10章 高脚杯┃四次违规能把他吸纳成同事么?我不想再给他当监考了。

  题目更新完毕,众人正发愣,屋里突然响起一阵的声音……

  就像尖锐的指甲划过木板。

  “谁、谁啊?”

  大家被弄得寒毛直立,四下寻找声音来源。

  这种恐怖环境里,没人愿意落单,谁也不肯脱离人群去找,只能勾着脖子乱看。

  直到有人突然崩溃哭叫:“在后面、后面!就在我背后!救命……”

  哭叫的人是秃头。

  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去答题墙前凑热闹的人。

  从头到尾,他都孤零零地呆在餐桌旁,活像脖子以下全瘫似的,窝缩在他选中的座位里。

  秃头之前被猎人甲吓晕过,现在又被刮划声吓醒了。

  他涕泪横流,惊慌地叫:“就在我背后,帮帮忙!救我,救我啊!”

  “可是你背后没有人啊……”于遥轻声说。

  “对啊,没有人……”

  秃头一听这话,哭得更凶了。

  大家也不太敢靠近,只能拼命冲秃头招手说:“你别瘫着不动啊!你先过来再说!快过来!”

  “我动不了啊!这椅子……我动不了,它拽着我!”秃头慌得语无伦次。

  “你是说,这椅子坐上去就走不了?”

  “对,走不了……它要我死,要我死啊!”秃头哭着说。

  众人吓得离餐桌八丈远,游惑却独自朝那边走去。

  “哥?”于闻叫了一声。

  他本打算拽住游惑不让对方冒险,但想想他哥的表现,再想想他自己那个骚气绝顶的负一分,决定还是跟着游惑。

  他们绕到秃头身后,终于知道了声音来源——

  秃头那张椅子背后,木屑扑簌下落,就像一只无形的手在刮椅子的表皮,露出浅色的芯。

  于闻:“它在写字?!”

  游惑“嗯”了一声。

  这位大佬对“鬼”的耐心比对人好,就那么抱着胳膊等在一旁。

  屋里的考生们迟疑片刻,匆匆跟过去,缩在游惑身后。

  “12!它写的是12!”纹身男叫道。

  紧接着,旁边一张椅子也响起了指甲抓挠的声音。

  游惑朝那边走了两步,一大群人呼啦跟过去。他停住脚步,一大群人又乌泱泱地来了个急刹车

  “……”

  游惑怀疑他们考的不是物理,是鬼捉鸡。

  ……

  指甲抓挠的声音持续了五分钟,餐桌旁的每个座位便多了编号。

  1到12,一一对应,作用也一目了然。

  如果找到那套餐具,只要把编号写在答题墙上就行。

  于闻猜测说:“我跟于遥姐的答案被圈出来加了分,都是跟折射有关的。那是不是就代表……想要找到那套餐具,需要用到折射?”

  “应该就是了。”大家七嘴八舌地应着声,“可是,折射是啥?”

  于闻:“……”

  他凝固的样子太好笑,于遥没忍住,噗嗤一声。

  她总是在哭,脆弱又哀怨。这是她第一次有了哭以外的表情,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在原地怔了片刻,忽然走回到人群里,耐着性子给几位老人解释“折射”的意思。

  于闻从凝固里解冻,一抬头就发现游惑在出神。

  “哥……”于闻悄悄挪到他身边。

  他顺着游惑的目光看过去,那边既有凑堆的老人,又有破沙发,沙发上还坐着阴魂不散的三位监考。

  这智障耳语说:“你看监考干什么?”

  游惑闻言收回目光,居高临下改看他。

  于闻缩回脖子,讪讪地说:“算了算了,随便看,我不问了。”

  ……

  虽然熬过一次收卷,又赢得了6个小时的时间,但没有人觉得宽裕。

  大家像鉴宝一样盯着桌上的餐具。

  “这盘子能碰吗?”纹身男咕哝了一句,“要是拿起来看一眼,会不会算我选了座位?”

  “最好还是别碰吧,死——”

  老于话没说完,游惑就拿起了一只高脚杯。

  老于:“——是不可能的!”

  纹身男翻了个天大的白眼。

  众人惊疑不定地盯着游惑,见他好好站着,没被强行摁在椅子上,这才放了心,纷纷拿起餐具查看起来。

  “你胆子怎么这么大!”毕竟是外甥,老于匆匆过来问游惑,“万一拿杯子也算呢?!”

  游惑又拿起第二个杯子:“不会,我在厨房就拿过一个。”

  老于:“……”

  你还挺骄傲?

  老于被外甥气出血,又出于害怕不敢训,只能在游惑看不到的角度干瞪眼。

  “爸你让一让。”

  于闻越过老于,去够了一柄银勺。没看出名堂,又换了一柄银叉。

  这些乍一看都是最寻常的东西,盘子是白瓷的,连个花纹都没有,银勺银叉也简陋的很。

  就在他换了个酱汁盅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他哥根本不碰别的东西。

  “哥,你怎么只看杯子?”于闻忍不住问了一句。

  “别的没必要。”游惑放下第三个杯子就不再看了,直接离开了餐桌。

  “没必要?”于闻愣住

  在他愣神的功夫里,纹身男这个急脾气已经看了大半圈。他烦躁地抱怨道:“这些破玩意儿什么也没有,藏个鸟的秘密!”

  另一个人也丧气地说:“题目越说越玄乎,连个提示都没有,怎么找?”

  ……

  游惑半蹲在猎人甲的尸体边,拿起一块玻璃碎片翻看。

  对他而言,题目透露的线索已经不少了。

  之前在厨房,他就耍过猎人甲,发现对方格外在意这些高脚杯。而当猎人甲摔了一个杯子后,题目就说“只剩下12套餐具”。

  这就意味着,对于题目而言,一套餐具中实际有效的东西,只有那只玻璃高脚杯。

  所以,所谓的秘密一定藏在杯子里。

  于闻盯着答题墙愣了一会儿,突然一拍大腿,蹦起来:“噢——哥我明白了!其他都是废的!只有杯子是餐具!”

  众人拿着盘子、叉子、勺子傻在那里。

  于闻挥着手发动群众:“别看那些了,就看杯子!”

  他发射过来,在猎人甲身边急刹车,一屁股坐在地上要表扬:“我是不是还挺聪明的!”

  游惑敷衍地哼了一声。

  ……

  不过,兴奋并没有持续太久。

  没过片刻,众人又垂头丧气起来。

  他们看完了每一个杯子,试过呵气,试过捂热,试过摇晃。正过来、倒过去看了个遍,也没找到蹊跷。

  沙发上。

  922捏着手指关节说:“我有一点急,还有一点饿。全程监考这么熬人的吗?”

  154说:“忍着,早呢,还有36个小时。”

  922一脸绝望。

  秦究支着头,目光越过长桌落在某一角。

  那里,游惑正背对这边翻看摔碎的高脚杯,肩胛骨和脊背绷出好看的弧度。

  他垂着双眸看了很久,忽然说:“你们以前有没有见过他?”

  154一愣:“谁?”

  922更懵:“啊?”

  这个反应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秦究静了片刻,懒洋洋地说:“没谁,你们要真饿了就去厨房弄点吃的。”

  154和922往厨房看了一眼,木着脸说:“一点也不饿。”

  又过了几秒,922搓着手站起来说:“唔……我去厨房转一转。”

  154服了:“……那种厨房你也下得去手?”

  922说:“我就看看。”

  他走开之后,154又盯着考生看了一会儿,忽然福至心灵地明白了秦究刚刚的问话。他看了游惑一眼,又犹豫着看秦究。

  默不作声看了有一分钟吧,他们老大终于开了金口:“我是死了么,你这么守灵一样看着我?”

  154:“……”

  秦究瞥了他一眼:“有什么话就说。”

  154斟酌了一下,说:“我只是想说……如果见过的话,那位什么违规干什么的先生应该会认出我们。”

  秦究的视线又回到了游惑身上。

  片刻后,他“嗯”了一声。

  154说得没错,如果真的见过,不会是现在这种反应。

  总不至于随便来个人都跟他一样少一段记忆,哪来那么巧的事。

  ……

  922在厨房转了两圈,最终选择转移阵地。

  他回到沙发旁,跪在地上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只烤架,又拿出一盒切好的牛肉。刚打开盒盖,就听见餐桌旁于闻一声惊叫:“哥你别冲动!!”

  三位监考转头看去,刚好看到游惑拿起猎人甲握着的杯底,顺手在桌沿一敲。

  就听咔嚓一声。

  杯底又断了一截……

  922手一抖,牛肉泼了一裤腿。

  他拎着残留的半盒,问154:“四次违规能把他吸纳成同事么?我不想再给他当监考了。”

  154:“……”

  谁想谁傻比。

第11章 最后的晚餐┃考生提前交卷,本场考试顺利结束

  考生们吓了一跳,老于急得直跳脚:“你!你怎么又!不是说了不能损坏餐具不能损坏餐具吗,你……哎!”

  游惑捏着杯底观察,头也不抬地说:“我有分寸。”

  922:“……”

  你摸着良心再说一遍你有什么???

  一个违规当饭吃的人好意思说自己有分寸,要脸吗?

  屋里安静了好几秒。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游惑又违规了,他们神情忐忑地盯着答题墙,等它刷出第四条违规通知。

  没人知道连续四次违规会遭到怎样的处罚。有秃头发疯在前,他们也不敢想象。

  某个瞬间,答题墙的通知区域似乎红了一下,可一眨眼又恢复了原样。

  它就这么红了白、白了红,反复跳了几次,最终居然一个字都没有显示出来。

  154看醉了。

  922还在旁边添油加醋:“感觉系统都要憋死了……”

  最终,打破寂静的还是游惑本人。

  他把敲断的杯底递给于闻,说:“看看里面有没有东西,我眼睛不舒服。”

  于闻跪在地上,慌得一批:“哥,损坏餐具算违规……”

  游惑让开灯火,闭了一会儿眼睛,嗓音冷淡地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损坏餐具了?”

  于闻举着磕断的玻璃,心说我瞎了吗?

  游惑:“题目说了现在一共12套餐具,数数会么?”

  于闻:“……”

  游惑:“我教你?”

  于闻:“……”

  众人安静片刻,恍然大悟。

  是啊!题目上明明白白写着“猎人的小屋里只剩下12位客人和12套餐具”,那12套餐具都整整齐齐放在木桌上,标了号,一个不少。哪里会包含摔碎的这只?

  不管考试系统是不是无意的,它已经从餐具里除名了,二次损坏又有什么关系呢?

  “哥,你是我爸爸!”

  于闻瞬间复活,兴冲冲地举起半个杯底对着光。

  老于正想给他脑门一下,刚抬手,就听于闻“咦”了一声说:“别说!好像真有!”

  高脚酒杯的底座是个微凹的圆,上面支着用来抓握的细长杯脚。不过,柱状的杯脚被游惑磕断了一截,不那么平整。

  于闻在油灯和炉火的映照下变换角度,把自己拗成了蜘蛛精,然后叫道:“就这个角度!从这里看过去!真的有东西!”

  考生们呼啦一下围过来,头挤着头,却找不对距离和角度。

  “究竟什么东西?在哪儿呢?”

  纹身男努力片刻,终于放弃:“看见什么了?能不能直说!”

  于闻:“我要能看清,用得着这么扭着吗?”

  他正要跟纹身男吵一架,肩膀就被人拍了两下。

  “我看一下。”

  说话的是游惑。

  他闭目养神缓了一会儿,眼睛似乎好受了一点,从于闻手里拿走了杯底。

  “挪,你这样,从这里看。”于闻老老实实把玻璃转了个角度,指着玻璃柄和圆形底座相接的地方,说:“这里是不是有东西?我感觉像是嵌了一张图片。但内容看不清,模模糊糊的,不知道是画了什么还是写了字。”

  游惑“哦”了一声,干脆利落又是一敲。

  咔嚓一声,细柄和底座从相连的地方断裂,整整齐齐,就好像这里本就很容易碎。

  “有东西!”于闻接住那个从连接处飘落下来的东西,供祖宗一样供在手心。

  众人定睛一看,真的是一张薄薄的圆片,比豌豆粒大不了多少。在游惑砸碎玻璃前,它应该就贴在细柄底下。

  它的背面一片空白,像微缩的镜面。

  正面则写着微缩的字母:

  Simon the Zealot

  老外Mike轻声念了出来。

  两位老太太皱出满脸褶子:“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