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ke:“……”

  老太太:“……”

  不会用中文解释,真是要了狗命。

  愣神间,有人低声说:“最后的晚餐。”

  “咒谁呢你?”纹身男怒目而视。

  说话的是那个病恹恹的竹竿,他总是一副说话都累的模样,安静得近乎抑郁。事情没少做,但存在感很低。

  这是第一次,所有人都等着他发话。

  而大家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他叫周进。

  周进有气无力地白了纹身男一眼,说:“我说的是达芬奇的名画《最后的晚餐》。”

  纹身男还想再开口。

  周进怕他再问出“达芬奇是谁”这种糟心问题来,赶紧转移目光,看着游惑说:“Simon the Zealot,画里12门徒之一。”

  “12门徒你都会背啊?”于闻发出学渣的叫声。

  周进咳嗽了片刻,轻声说:“我学美术的,刚好了解一点。”

  又是晚餐,又是12,这些关键字眼都和屋里的情景完美契合。

  虽然几位老人对《最后的晚餐》不太了解,但连那对上小学的双胞胎小姑娘都叫了个名字:“犹大!”

  “对啊!犹大!”于遥和于闻不是姐弟,胜似姐弟,相继附和着。

  最后的晚餐,12门徒里的犹大作为举世闻名的叛徒,在这里散发出答案的味道。

  大家顿时亢奋起来。

  然而刀都拎起来了,大家又猛地反应过来:“不对,不是写名字!”

  长木桌上,每套餐具都有相应的编号。写在答案墙上的,不该是“犹大”这个名字,而是那只藏有“犹大”的杯子所对应的数字。

  脾气最急的纹身男又冲到了餐桌边,拿起一只高脚杯看了起来。

  他刚刚亲眼看到,那个写着鸟语的纸片是从细柄和底座的连接处掉下来的。可他拿着杯子,上下左右全方位盯了一遍,也没能看到纸片内容。

  纹身男眼珠都快贴在杯壁上了:“我为什么看不见?”

  其实不止是他,大家之前就检查过这些杯子,如果一眼就能看到藏着的字,还用等到现在?

  所有人都知道名字藏在哪里,可他们看不见。

  而这些杯子,跟地上那只不一样,它们不能摔不能断,不能像之前游惑所做的那样,直接把底座磕开。

  于闻忽然一拍脑袋:“我知道了!”

  “什么?”

  “折射啊!”于闻说,“我跟于遥姐写的折射就在这里!名字藏在杯子里,咱们看不见,就是因为……呃……折射得不对!我忘了怎么形容了,反正我好像做过这样的题。”

  众人:“……”

  这倒霉孩子的形容就很令人绝望。

  看他那不流畅的比划,让人很难相信他知道题目怎么做。

  即便如此,大家还是抱了最后一丝希望:“那要怎么才能看见?”

  于闻一脸羞愧:“我……高二高三就不学物理了,那题少说也有两三年了,我……忘了。”

  “……”

  就特么知道!

  ……

  游惑面无表情地看着于傻子瞎比划。

  他本打算再容忍一会儿,结果余光瞥到了监考官们。

  922已经拖了个炭盆,开始支铁架了。那残余的半盒宝贝牛肉被他小心地排列在烤架上。

  154绷着脸,时不时觑他一眼。不知是饿了,还是难以忍受同事的智障。

  至于那位001……他都不用动,坐在那里就是大写的挑衅和嘲讽。

  游惑收回目光,一把拽下猎人甲腰间的钥匙,抬脚便进了厨房。

  写着名字的薄纸贴在高脚杯的脚心,透过玻璃折射出来。正常的角度看不清怎么办呢?

  那就让它再折一道。

  游惑在厨房翻箱倒柜,却没有找到能用的水。猎人甲口口声声说要有酒,但他端出来的却是空空的酒杯。

  整个厨房唯一的液体,是蜿蜒在地上的血水。

  就这,还快晾干了。

  越是难找的东西,越是关键。

  这几乎变相告诉游惑,答案的关键就在这了。

  他拎着钥匙从厨房出来,在屋里扫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了隔壁。

  那只挂着公鸡的房门是这里唯一没有打开过的。他二话不说挑出最后一把钥匙,插进锁眼一拧。

  咔哒一声,房门应声而开。

  陈旧的灰尘味扑面而来,游惑抵住鼻尖,伸手扇了两下。

  面前的房间狭小得像个杂物室,但里面并没有堆放扫帚拖把,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木架,架子上斜放着孤零零的酒。

  众人围聚过来,游惑拿出酒瓶,说:“找到了。”

  于闻这个马后炮一拍大腿:“对对对!加水!我想起来了!”

  瓶盖一拔,浓烈而刺鼻的劣质酒气布满了整个小屋。

  这是猎人的美餐中最重要的一样,但他永远都没机会开饭了。

  游惑往1号高脚杯里倒入浅琥珀色的酒液,所有人都伸头看着杯口,屏住呼吸。

  “诶真的真的!看到了!!!”酒鬼老于最为积极,第一个叫出来。

  杯子里藏着又一个名字:

  Matthew

  周进也激动起来:“马太!没错了,就是《最后的晚餐》,赶紧把犹大找出来吧!”

  众人缓缓一动,12只杯子一一斟了酒。

  门徒的名字也一个接一个浮现出来:

  Bartholomew

  John

  Thomas

  Philip

  ……

  当他们斟到11号的时候,钉在12号座位上的秃头一直在抖。

  现在只有两个名字还没出现,刚巧是这幅巨作中最重要的两位,犹大和耶稣。

  如果11号出现耶稣的名字,那么犹大就藏在他面前的杯子里,而他就会成为那位被诅咒的客人,很有可能会死在这里。

  秃头怕得快要吐了,即便是在禁闭室,即便看到那些支离破碎的血肉,他也没到这种程度。

  因为那些血肉毕竟是别人的,而现在,快死的却是他自己。

  突然,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

  周进的声音夹在里面:“Judas!犹大!”

  秃头愣了半晌,瘫软在桌上。

  是11号!

  万幸!犹大在11号杯子里!

  不是他!不是报应……

  ……

  答题的刀被塞到周进手里,他露出了进屋后的第一个微笑,“我来吗?行吧,我来……”

  周进在答题墙前站定,握着刀柄深吸一口气,然后在墙上刻下了“1”

  就在他正要落笔,刻下第二个“1”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从后面抄过来,抓住他的手腕。

  “不对,差点被误导。”

  周进愕然转头,就见游惑站在他旁边,冷静地说:“不是11,是12。”

  最后的晚餐,最终被钉上十字架受难的人是耶稣。坐在那个位置上,才是被诅咒的客人。

  犹大只是背叛者而已。

  ……

  12这个数字端端正正刻在了答题墙。

  游惑放下刀的时候,安静许久的收音机忽然滋滋响了起来。

  【检测到标准答案。】

  【考生提前交卷,本场考试顺利结束】

  【稍后清算最终惩罚与奖励。】

  提前35小时22分11秒的交卷,感受一下。

第12章 下山┃奖励:考生游惑获得抽签权两次。

  本场考试一共四小题:

  (1)未知(5分)

  (2)未知(5分)

  (3)用餐人数由13位变为12位(6分)

  (4)找到被诅咒的餐具(8分)

  常规情况下,本题共计24分,特殊情况下,有额外加减分的机会。

  ……

  答题墙上刷出了新内容,众人轻声议论着。

  “前面还有两题未知呐?”

  “是啊,咱们一上来就拿了第三小题的分,前面两题应该都跳过去了。”

  “不,先拿的明明是解的分。”

  “……”

  “看顺序,解字那2分占的好像是未知题里的分数。”

  “我跟于遥姐的踩点分,可能也算在未知里。”

  “看来前两题都是铺垫?”

  “会不会是由猎人甲触发的?”

  “也许吧,谁知道呢,反正我也不想知道。”

  猎人甲的意外死亡导致两道小题没刷出来,成为了永久的未知。

  那两道小题一共十分,占比不少,但没人觉得遗憾。

  如果不是因为游惑在场,他们第一次收卷就会有人祭天,之后更是难说。48小时下来,死5、6个人都有可能。

  这种情况下,谁还在意答题机会呢?题目少难度低才是他们的追求。

  活着就是万幸。

  ……

  答题墙还在核算分数:

  解字2分、折射率踩点3分、第(3)题6分、附加2分、卷面-2分,第(4)题8分。

  共计19分,超出本题平均分数11分。

  共计用时12时37分49秒,相较于平均用时,节省了35小时22分11秒。

  于闻“嚯”了一声,对游惑说:“那要这么算,平均用时就是48小时?”

  154监考官快听不下去了,“48小时才是正常的。”

  你们克制一点,不要太膨胀可以吗?

  但他转念一想,就这短短12小时,还得刨去游惑睡觉的三小时,被迫打扫外加恶心人的三小时……

  也就是说,如果不算关禁闭的时间,这些人,不,某考生6小时不到就能考完?

  这叫人???

  ……

  不是人的游惑得到了相应的奖励。

  答题墙缓缓刷出一条通知:

  奖励:考生游惑获得抽签权两次。

  “抽签权?”游惑皱起眉。

  他不知道这考试又在搞什么名堂,反正答题墙是短暂地死了。说完“以资鼓励”,它便重归安静,再没蹦出一个字。

  疑惑间,屋里响起“叮咚”一声,就像谁收到了新消息。

  游惑感觉身后忽然站了人,一只手擦着他的脸颊从后面伸过来,筋骨修长的手指松松地拎着一只扑克牌纸盒,在他眼前晃了晃。

  游惑瞬间瘫了脸:“又是你……”

  “看到手指就知道是我了?”

  监考官001说话一贯的漫不经心,听得游惑想打人。

  秦究笑着后撤一步,刚好让开游惑的手。

  “偷袭在我这不管用。”秦究拆了纸盒,把里面一套卡牌拿出来说:“先把签抽了。”

  众人闻言都围了过来。

  但他们始终很怕秦究,总觉得他就算笑起来也不代表友好和亲近。

  于是他们箍了个直径四米的圈,脚不动,只伸头。

  秦究手里的牌背面一模一样,正面则写着不同内容,有几张非常吸引人。比如:

  > 总分加15(单人)

  > 总分加10(全体)

  > 免考(单人单场,按平均成绩计分)

  ……

  还有一些很奇葩的,比如:

  > 一张小抄

  > 临时抱佛脚

  ……

  看名字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具体怎么操作,对考试有多大帮助,就很难说了。

  除了这些明显是奖励的,卡牌里还混杂着很多令人哭笑不得的东西。

  游惑一眼扫过去,起码有十来张写着同样的内容:

  > 优秀考生,再接再厉。

  > 三好学生,以资鼓励。

  > 名列前茅,特此表扬

  反正他是不能理解,在这种鬼地方拿奖状有什么用。

  翻译一下可能就是:谢谢惠顾,欢迎再来。

  游惑指着其中几张最特别的卡面问:“黑卡什么意思?惩罚?”

  那几张卡正面全黑,一个字也没有,看着就不像正经好卡。

  秦究抽了一张出来,在游惑面前翻着面展示了一下,拖着调子说:“不算惩罚,但确实有点特殊,至少不能算常规的奖励。”

  “一张黑卡,代表一次考制改革,当天生效。”

  几位年轻人的脸顿时就绿了。

  “这特么还有改革呢?”于闻尤其绿得浓郁。

  他高中三年饱受改革摧残,改革的风声吹到哪里,他们的复习计划就改到哪里。今天还是3加2,明天2就改成算等级。

  万万没想到,他高考都熬完了,改革还是躲不掉。

  就在众人脸色难看的时候,秦究又倒了倒纸盒,从里面拿出最后一张牌说:“差点漏了,还有这张,你们应该非常喜欢。”

  > 保送(单人)

  小屋里安静片刻,陡然响起嗡嗡议论。

  “这个保送……是我理解的意思么?”说话的是周进。

  因为生病,他的情绪不能过于激动,成了那些酱油考生里唯一一个能平静问话的人:“这是指……不用考试?”

  秦究还没说话,922先插了句嘴。他似乎特别喜欢这种介绍“保送卡”的时刻。

  “这个看起来跟免考牌有一点相似。但免考牌呢,指的是某一门免考,按照考试平均成绩计分,只能说是一张非常安全的卡,中规中矩的奖励。”

  922说:“保送卡不同,这是真正的王牌卡,一副牌里一张。抽到它就表示你直接通过了所有考试,可以好吃好喝睡一觉……”

  “等睁开眼,你就回家了。”

  回家?

  听到这个词,屋里所有考生几乎都愣住了。

  这是12个小时里,他们最不敢想的事情。活命都要靠同伴和运气,谁还敢奢望回家呢?

  但现在,这张保送卡勾起了所有人回家的欲望。

  老于壮着胆子问:“没有这张卡的话,我们要多久才能回去?”

  922想了想说:“看现在的考试制度吧。考完规定科目,分数达标,满足这两个条件就可以。”

  老于还想说什么,秦究已经把保送卡连同其他牌一起收拢,玩扑克一样洗了两次牌,然后背面朝上捻成扇形对游惑说:“来吧,两次机会,抓紧时间。”

  游惑却没动,他转头冲其他人说:“谁运气好,来抽。”

  刚说完,收音机沙沙出声:

  【警告:考生不得转让抽签权。】

  游惑:“……”

  “系统发的警告,瞪我干什么?”秦究抬了抬下巴,懒洋洋地说:“不要恃靓行凶,快抽。”

  滚你妈的恃靓行凶。

  游惑一张脸天寒地冻,他盯着秦究看了好几秒,重手重脚地扯了一张牌。

  没抽牌的众人紧张极了,屏住呼吸盯着牌面。

  游惑翻过来一看:

  > 名列前茅,特此表扬。

  注:这是对考生实力的肯定,望继续保持。

  游惑:“……”

  烦什么来什么,狗屁运气。

  收音机不合时宜地哔哔:

  【使用一次抽签权。】

  秦究舌尖顶了顶腮帮,嘴角翘了一下:“还行,再来一次。”

  游惑破罐子破摔,又扯了一张。

  围观的于闻双手合十,不知在发什么功。但可能起了一点效果,至少这次不是鼓励卡。

  游惑翻开卡片:

  > 监考官的帮助

  注:你出色的表现赢得了监考官的青睐,有权在考试期间向监考官提一次额外要求,监考官有义务满足你,有效期截止至下一场考试结束前。

  “……”

  游惑觉得这卡句句都是讽刺。

  好在他及时复归冷静,问了秦究一句:“监考官每场都是固定的?”

  秦究说:“当然不是,每开一场新的科目,监考官都会随机刷新。”

  ……

  收音机又沙沙说起话来:

  【累计使用两次抽签权,抽签结束,恭喜。】

  话音刚落,安静许久的答题墙又嘎吱嘎吱地刷出新内容:

  惩罚:一位客人坐在了受诅咒的位置上,他避开了死亡,将成为新的猎人甲。

  ……

  后半句刷出来的时候,大家看着文字,居然没理解它的意思。

  或者说……没敢理解它的意思。

  “什么叫成为新的猎人甲?”有人喃喃地说。

  屋子里忽然响起凄厉的尖叫。

  大家僵硬地转了脖子。

  坐在12号位的秃头终于坐直了身体,他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原本的肤色正迅速褪去,变成了泛着青灰的惨白。

  他的嘴唇变得鲜红,在惨白皮肤的映衬下,以常人达不到的状态朝两边裂开。鬓角和手指也浮出了诡异的斑点。

  秃头茫然地抬起头,愣了好一会儿,忽然扭着脖子僵硬地站了起来。

  他的模样动作越来越像死去的猎人甲,只有表情还依稀保留着原本的惊恐。

  “不行、不行、不行,不能这样……你们不能走!陪我,陪我一起吧好不好?”

  他喃喃了两句,猛地朝众人扑过来。

  呼——

  风雪呼啸而过,不知从哪里涌了过来,劈头盖脸吹得人睁不开眼。

  他们下意识用手肘护住脸,等再睁开时,小屋没了,变成猎人甲的秃头男人也不见踪迹,就连三位监考官都消失了。

  他们站在漫天的大雪里,面前是一片松林,隐约显露出一条下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