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海了!”
“姚冬梅这是不想活了啊!”
“哎哟,那些个杀千刀的哟,把人逼成啥样了哟!”
“快...快救人”
“......”
卫生站后面就是大海。
田宓没想到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姚冬梅就又寻了死。
虽然理解她丧女之痛,但她这样一走了之,她的父母亲人怎么办?她才11岁的大女儿周文文又该怎么办?
田宓心中情绪复杂难言。
但也只是一瞬间,毕竟切肤之痛的事情发生在姚冬梅的身上,她实在说不出难听的话。
只是心里憋屈的难受,无处发泄之余,只能脚下使力,往海边飞奔。
卫生站后面是浅滩,希望她赶到的时候,人已经被旁人救下了。
但,显然,她想的太过美好了。
等她赶到的时候,只远远看到姚冬梅已经走出浅滩位置,一头扎进了水里。
而身后追出来的军属们大多不会水,只走到齐腰水位便不敢再向前,只能远远的哭喊着。
田宓心里爆一句粗口,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在军属们的注意下,这么短的时间,姚冬梅就能跑这么远的地方。
她只来得及将薄棉袄扔给跟在身后的芯芯,一个猛子,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也下了水。
“妈呀,甜甜咋也下去了?”
“没事,没事,她水性好,说不得能将人救上来。”
“好个屁?忘了她才出月子吗?身子骨弱着呢。”
“快,快去通知老汪跟老柳,去喊会水的人过来帮忙啊!”
这是梅婶子的声音,她简直要疯了,刚才就不应该听姚冬梅的,什么静一静,什么只让她的闺女周文文守着她,这下好了,翻窗跳海了。
想到这里,梅婶子简直悔的肠子都青了。
突然,她捂住心口,不知道为什么慌的厉害。
对啊,周文文那孩子呢?
想到这里,梅婶子下意识的四处张望,然后就看到远处,在所有人没有注意的角落,一个小小的身影前倾,溅起一小撮浪花后,也消失在了海面。
梅婶子...
“啊!救人呐!”
这厢田宓下水后如同鱼儿入了水,几个甩腿,就找到了姚冬梅。
这会儿她还活着,明明窒息难受到捂住了心口,就是不愿意往上浮。
心知她不会配合,田宓也没时间跟她拉扯,身形一晃,直接绕到了她的身后,然后一个手刀将人劈晕,扛着人往上浮。
她的速度很快,只几下,人就来到了浅滩位置。
不想刚浮出水面,就听到有人喊周文文也跳海了。
田宓...
真的,这一刻,她是真的想要骂人了。
但想到周丽丽的凄惨,她狠狠吐出一口气,硬是将憋屈给咽了下去。
然后朝着已经往这边迎的两名会水的军医喊道:“快把姚冬梅接走,她是被我劈晕的,你们别下海,我去找周文文。”
说话间,那两名军医已经来到了她身边,田宓直接将昏迷的姚冬梅递给他们,不顾两人的阻拦,再次入了水。
好在周文文小姑娘也落水没多久,她很快就寻到了人。
只是从身后扣住人的时候,视线无意中扫到了一个黑色圆弧形东西。
田宓眨了眨眼,想靠近些,欲要看的更仔细些时,就感觉到了身前小姑娘的挣扎,她只得暂时放弃,带着人浮出水面。
“上来了!上来了!”
“作孽哦,快,快,快,把孩子接过来,用衣裳裹着,今个儿冷着咧。”
“再给甜甜也拿一件大袄子过来!”
田宓将手里的孩子递给接应的人,挥手拒绝了他欲拉自己上去的想法:“等一下,我要再下去一趟。”
说着,在对面的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又潜下了水。
方才寻到周文文的位置,已经离开了浅水区,显然小姑娘是会水的,不然到不了这么远的地方。
但这个位置又不会很远,走到海底也不过才十几米深。
田宓肃着表情,循着印象中的位置找过去。
果然,真的不是她的错觉。
看着眼前这个足有两米长,六七十厘米宽的黑色弧形物体,田宓陷入了沉默。
这玩意儿一看就不是放置很久的东西,连浮草青苔都没有,干干净净的,却也更加可疑了。
虽然周围时不时有小鱼盘旋着,应该没有什么危害。
但在不确定这玩意儿对人体没有伤害之前,田宓是不敢靠近的,她围绕着它转悠了一圈,记清楚位置,才再次浮上了水面。
只是这一次,外面已经出现了一群军人,就连丈夫回回也来了。
见到她从水里钻出脑袋,娄路回轻吁了一口气,拎着衣服大步往这边过来。
饶是知道妻子情况特殊,但,该担心的他还是会担心。
田宓惦记着丈夫身上的伤,就又往浅滩那边游了游。
两人碰头后,她没给回回说话的机会,率先开了口:“我再下面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圆弧形东西,大约有两米长,半米多宽,瞧着挺先进的,尾部还有几个英文字母,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没敢碰,回回,要不要跟汪旅说一下,找绳子给拉上来?”
作为一名军人,娄路回对于这方面的敏感度只会更加高,听了妻子的话,他脑中立马浮现了无数个可能性:“你做的对,不认识的东西,千万不要用手碰...这事得告诉汪旅,你要不要先上来?”
田宓想了想才道:“其实我在水里更暖和,但等你们商量好,再去寻绳子,起码得半个小时吧?要是一直呆在水里,是不是就露馅了啊?”
正常人,谁能在水里泡这么久啊,这会儿温度可只有几度来着。
娄路回点头,敞开军大衣:“你先上来,赶紧先去卫生站里换上小妹的干衣服暖和暖和,说不定还不止半个小时,等这边准备好了我再去喊你。”
闻言,田宓不再耽搁,赶紧从水里站了起来。
一出水面,暖洋洋的身体立马失温,饶是有了心理准备,她还是打了个哆嗦,赶紧扑进丈夫敞开的大衣里,然后立马就被他裹的严严实实的。
田宓伸手拽紧衣服:“回回,松手,你手臂还不能使力。”
这种时候,娄路回没跟妻子犟嘴,听话的松开手,只是换了一边,用左手揽着人往岸上走。
见两人成功上岸,众人虽然全部鼓掌,但都没有不识趣的上来说话。
田宓很冷,却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她让丈夫去说正事,并且叮嘱他也赶紧回去换衣服后,便跑向站在后面,一脸焦急的三妹。
在她开口之前,先声夺人:“快!先把你的衣服拿一套给姐换上...嘶...冻死我了。”
果然,田芯被二姐这么一打岔,一肚子的埋怨全都顾不上了,心疼的握住姐姐冰凉的手,拽着人就往卫生站跑。
所有人都平安。
汪旅跟柳政委才彻底松懈了下来。
两人看着靠过来的娄路回,见他下半身也浸泡了海水,知道他有伤,刚要开口让他先回去换衣服,就听他小声说:“旅长,政委,甜甜刚才在水底下发现了东西...”
听得这话,刚刚缓和下来的两人立马又绷紧了表情,齐齐问:“是什么?”
娄路回立马悄声将妻子的发现转述了一遍:“...据甜甜说,那东西落在水底的时间应该不长,我合理怀疑是敌特潜藏的。”
听完下属的汇报,暴脾气的汪旅直接骂了句脏话,才看向一旁面露沉思的搭档:“老柳,你怎么看?”
柳政委没有急着回复,而是看向面前神色严峻的青年:“你刚才的意思是,田宓小同志,在水下十几米的地方发现的?”
娄路回面色不变:“是,我妻子老家有一条大河,她从小长在水边,水性很好,这些年陆陆续续锻炼下来,的确已经能在水下闭气14分钟。”
汪旅下意识护犊子:“这事儿去年她下冰窟窿救人的时候,不就说过了吗?你咋还问?”
柳政委白了老搭档一眼:“我当时又不在场,就是正常好奇,你激动什么?”
“哪个激动了?你没看路回鞋子裤子都湿着吗?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叫人准备结实的绳索。”
说到这里,汪旅又看向青年:“你先回去换衣服,晚点还要辛苦田宓小同志,不过你让她放心,她的贡献组织都记着呢,包括刚才她再次下海救人的事迹。”
娄路回听懂了,领导这意思是告诉他,如果拉上来的真的是个有用的东西,那么奖励的力度会更大。
奖励什么的他倒不是很介意,但妻子应该会很高兴。
于是他也没有说什么客气话,朝着两位首长点了点头,快步回去换衣服。
卫生站休息室。
已经换好衣服的田宓被团团围了个结实。
好几个小护士,一人拿着一张干毛巾,每人再分得一部分乌黑的长发,帮她擦干。
其中凑不过来的小护士们也不气恼,泡姜茶的泡姜茶,灌热水瓶的灌热水瓶,将人‘服侍’的妥妥帖帖,堪比那古代帝王。
田宓喝了一大杯姜茶下肚,整个人都暖融融起来。
正要说话,耳边就响起了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感慨声:
“田同志,你也太厉害了,那可是大海啊,你咋敢下去救人的啊?!”
“你知道啥,去年田同志还下了冰窟窿救了娄团长呢。”
“哎呀,我想起来了,田同志去年冬泳比赛还得了第一名,娄团第二,一家子赢了50斤猪肉咧。”
“真假的?50斤肉?”
惊讶的显然是后调过来,并不知道田宓丰功伟业的。
女孩儿们叽叽喳喳的围在一起,听一会儿田宓还觉得有趣,但时间久了,她就觉的脑瓜子嗡嗡的。
她与站在门口挤不进来的三妹相视苦笑后,才无奈打断姑娘们的议论:“姚冬梅怎么样了啊?”
听得这话,小护士们顿时收了脸上的笑容,有一个女孩代替大家开口:“还昏迷着呢,不过这一次有人盯着呢,不会再让她做傻事了。”
另一个小护士也感慨:“这也不能天天看着啊?人啊,真想不开,看着也没什么用。”就她现在那样,自己就能把自己耗死。
“我...之前听到了,她昏迷着嘴里还说着胡话,说要陪丽丽一起死,唉...也是可怜人。”
这话一出,众人又都沉默了起来。
田宓抿了抿唇,想到方才在海底的看到的东西,到底还是想要多管下闲事。
就当...就当安自己的良心的吧。
汪旅从来都是雷厉风行的。
让人将大部分军人散去,只留下少许军官,又准备好了足够长,足够结实的绳索,就让娄路回去喊田宓过来。
“真的不要派人跟着你一起吗?”见年轻纤瘦的姑娘抓住绳子的一头,二话不说的就要往水里去,汪旅不放心的再次问询。
心理则感慨,这姑娘,太彪悍了。
田宓摆手:“您放心吧,我水性好着呢。”
说着不再耽搁,直接跃进了水中,她实在好奇那里面装的是什么,只想速战速决。
为了不显得太过突兀。
田宓明明两分钟就捆好了,却硬是在水底下待了八九分钟,等浮出水面的时候,还故意咳嗽了两声:“咳咳...系好了,可以往上拉了。”
说着,她还不忘游的稍微远一些,决定等他们将东西拉上去再上岸,省的第一次没成功,她还要来回受冻。
不过,显然她的担忧是多余的,那东西瞧着不小,但四个男人一起使力,根本没费什么功夫。
很快圆弧形状的黑色物体就被拉了上来。
这厢娄路回没顾得上跟大家一起兴奋,拎着衣服冲着不远处的妻子招手,示意她赶紧上来。
再一次,小两口一人浑身湿透,一人腰部以下全部被海水浸透。
那寒意直刺骨缝,顿时,两人也顾不上好奇那黑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与领导打了声招呼,手牵手快步往家属区跑去...
到家后,从田芯这边得到了消息的顾婶子,已经烧了满满一锅热水。
见他们湿漉漉的进来,动作麻利的帮两人往浴桶里兑水。
等在家里的田雨与田芯也帮忙一起。
反倒是小夫妻俩,只要回屋拿换洗衣服就好。
可喜的是,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双胞胎还睡的香。
彻底放下心来的田宓,便拉着回回一起去了洗漱间。
丈夫还受着伤,自己得帮忙。
等洗漱完出来后,两人又被一人灌了一碗姜茶。
今天已经喝两大碗了,哪怕对这玩意儿不讨厌,田宓也觉得有些够呛。
娄路回放下空碗,没多做停留,与妻子招呼了一声,就匆忙去了部队。
别说丈夫惦记,就是田宓也惦记。
她是知道后世有不少渔民会捞到一些鱼雷、水下机器人、声呐,甚至监测设备等装备的,却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她自己就亲身遇到一个不明物体。
好在回回没有去很久。
大概两个小时左右。
晚饭时间,他便跟大姐夫还有周建设一起回来了。
男人们一进屋,就对上了几双亮晶晶的眼睛。
除了已经去省城上中学的陈寻小朋友,就连陈兆跟果果小胖丫也忽闪着好奇的大眼睛盯着人瞧,哪怕他们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男人们也没故意吊胃口。
由话最多的周建设作为代表说了结果:“就是敌特的东西,在里面找到资料了,那玩意儿瞧着像棺材,防水性能却特别强,里面除了偷的我们的资料,还有一身小号的潜水衣,应该是为自己准备的逃生用具...”
至于在里面找到的几罐有毒药剂,这事就不说出来吓人了。
田宓没想到只有这么些东西,与她想象中的各种高级器械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但转念想到现在的年月,又释然了。
高端的东西,不大可能出现在这个时代。
她帮丈夫舀了一碗鱼汤,又拿了汤勺递给他,才问出了更好奇的事情:“那...那么大的东西,是怎么弄进来的呢?”
周建设咽下嘴里的食物:“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他跟着姚冬梅登岛之前,已经来过咱们这里...那个特务肯定是擅水的,夜里将这玩意儿用绳子捆着,借着水的浮力拖到卫生站后边的位置不是不可能。”
说到这里,他又吃了两筷子菜,才继续道:“还有一个就是,这人在外面有接应,也是最符合逻辑的,不过接应这人很警惕,应该很少露面,不然那些资料不会还在里面好好呆着。”
听完周建设的解释,田宓希望是第一种,如果是第二种...一个躲在暗处的豺狼可太叫人提心吊胆了。
“不过这事也是巧了,像是冥冥之中似的,要不是今天下水救周文文,我也不会那么巧的就看到了,...”说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田宓觉得后背有些凉飕飕的。
见妻子自己吓自己,娄路回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好笑的换了话题:“资料找到总是好事,起码能确定咱们部队里是安全的,不聊这个话题了...今天我接到大姐的电话了。”
田宓跟周建设齐齐抬头,又异口同声问:“南姐?”
娄路回嫌弃的朝着老友“啧!”了一声,才看向妻子,温和道:“对,大姐的调职手续办好了。”
“调到哪里?”这一次开口的只有周建设一人,心中甚至已经开始考虑北京的几个医院,分别离他申请的那个部队有多远了。
这一次,娄路回倒是没有为难他,笑的意味深长:“我家老爷子说,最近上面斗争的厉害,大姐又刚离婚,所以想让她调的远一些,清净一些。”
听到这里,周建设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要调离北京吧?
那他已经递交上去一个多月的申请...
果然,娄路回下面的话,应证了他的猜测。
只见男人好看的凤眸微微眯起,笑得幸灾乐祸:“大姐四天后来咱们岛上任职。”
“艹!碰!”周建设直接爆了粗口,然后站起身,顾不上掀翻的凳子,火烧屁股似的往汪旅家跑。
...他的调职申请书啊!!!
第80章
晚上。
家家灯火的时候, 柳政委却是随便对付了两口晚饭,便又匆匆忙忙去了医院。
姚冬梅这事毕竟发生在部队里,还闹得这么大, 他这个做政委的总要去慰问几句。
不过在见姚冬梅之前,他先去见了周文文。
特殊情况,也担心旧事重演,所以母女俩如今被分开安置在两个病房内。
柳政委站在窗户口与小姑娘对视了一眼,发现小小的人儿, 看人的眼神都是死气沉沉。
“周文文还是不说话?”柳政委问看守的军人。
战士点头:“一直不说话, 我也不敢问多了,担心她哭闹。”说到这里,年轻的小战士一脸的为难。
小姑娘到底才11岁, 尤其听说实岁还不到10岁,打不得,骂不得, 连声音大一点儿都不行, 简直叫人头疼。
柳政委拍了拍小战士的肩膀:“你先去吃晚饭, 我进去看看。”
病房中的周文文并没有躺着,而是背靠着墙, 抱着膝盖坐在床上,这是一个极为防备的姿态。
见到有人进来,到底年幼,哪怕心里害怕, 却还是抬眼偷偷瞄了人。
发现是个笑眯眯的爷爷后,又悄悄松了一口气。
柳政委将小姑娘的偷窥看在眼里, 面上的笑容更加温和了几分。
他拖了张凳子坐在离床一米远的位置, 没有急着问询什么, 而是像一个慈祥的长者与小姑娘讲了一些好玩儿的小故事。
等十几分钟后,见周文文不再那么紧绷,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用五颜六色糖纸包裹的糖。
担心孩子又吓回去,他没有让人过来拿,只是微微探身,将之放在离小姑娘不远处的床上。
见周文文小眼神往糖果上飘,却并不去拿。
极有耐心的柳政委也不催促,再次表示都是给她的后,便又聊起了她的外公外婆。
据了解,姚冬梅的父母兄弟们都很照顾她,所以这些年,哪怕周大军不怎么回老家,她们娘三的日子过的也算舒心。
甚至可以说,周文文与周丽丽两个小朋友是在外公外婆家长大的。
“...文文不要害怕,你外公外婆过几天就会过来接你回家。”
果然,一直处于排斥状态的周文文提到外公外婆,小脸上总算有了些许鲜活,嘴巴一时没有屏住,有些可怜巴巴问:“真的?外公外婆要来接文文?”
见她总算愿意沟通,柳政委心下微松,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于是,他笑的更慈祥了:“不错,算起来,最多2天就能过来了。”
得了准确时间,小姑娘偷偷掰了掰手指,然后脸上总算露出一个怯怯的笑,显然跟外祖家的关系及其好。
见状,柳政委再接再厉,又与小姑娘聊了些小孩儿感兴趣的话题,未了再次提醒她吃糖。
到底还是小孩子,这一套下来,周文文终是没忍住,小心翼翼的剥了一颗糖含在嘴里。
许是久未吃到甜味儿,女孩的眉眼都不自觉弯了起来。
小孩儿家家的,果然都喜欢糖果,柳政委的眼角笑出和蔼的纹路,语调不变,像是之前闲聊家常一般问:“文文为什么跳海啊?你这么厉害的呀?都不害怕吗?”
闻言周文文刚刚松懈下来的手臂,又抱紧住了膝盖。
柳政委像是没看到她的防备一般,依旧温和的笑:“别怕,爷爷就是觉得我们文文胆子特别大,居然敢下海,反正爷爷是不敢的。”
说着还一脸佩服的模样。
这个年代的孩子村子都没怎么出过,周文文虽然这半年来经历了黑暗,但平日又有妈妈护着,内心还是个单纯的小丫头。
发现自己好像是被夸了,并没有被责骂,忍不住又露出一个腼腆的笑,然后才怯怯道:“妈妈说...她下海了...就可以去陪妹妹,妹妹一个人怕黑,还让我好好的,可是...”
说到这里小姑娘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瘪着嘴儿委屈道:“可是我也怕黑,我也想跟着妈妈还有妹妹一起。”
闻言,柳政委心理有些不是滋味的问:“那...文文知道你妈妈下海找妹妹的意思吗?”
闻言,周文文抬手抹了把眼泪,将小脸埋进手臂里,语气闷闷道:“知道,会死!”
这话倒叫柳政委有些讶异了:“你知道什么是死?”
周文文抬起眼,奇怪的看了眼人,像是觉得这个爷爷有些大惊小怪:“知道,就是睡着了,再也醒不过来了。”
虽然解释的有些幼稚,但也不能说不对,起码,小姑娘是知道死亡意义的。
“不害怕嘛?”
这一次,才因为糖果露出一点点笑意的小姑娘又阴郁了下来:“我要妈妈。”
稚嫩的嗓音里带着明显的执拗,或许...在尚未完全懂事的周文文看来,离开妈妈比死亡更可怕,尤其还有着几个月的黑暗经历。
柳政委心理微微叹了口气,这孩子,已经开始偏执了,再不好好疏导,怕是不会好了:“那怎么想到去了离大家那么远的位置呢?”
听到这个问题,小姑娘抿了抿唇,声音更加低落下来:“妈妈只要妹妹,不要我了,我不想让她看到我,也不想跟妹妹争,就想偷偷跟过来。”
这话叫柳政委的心口堵了堵,孩子虽然年幼,但似乎该懂的都懂,她知道妹妹遇到了很惨的事情,因为这个,她如今被母亲疏忽,被遗忘,连抱怨都不敢,最后明知道死亡是什么,也想跟着一起。
这一刻,饶是早已修炼成老狐狸的柳政委也不禁鼻头发酸。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这孩子说的都是真话。
可也正是因为真话,才叫人心里难受。
姚冬梅同志已经钻进了死胡同,但愿...她不要将悲剧延续。
也但愿...姚家老夫妻的到来,能够唤醒姚冬梅同志的求生欲。
思及此,哪怕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柳政委也没有急着走,又和蔼的跟周文文讲了好几个小故事,直到将小姑娘的注意力从沉郁中唤了回来,才摸了摸她的脑袋,去了隔壁的房间。
只不过姚冬梅本就破败的身体,经过几番折腾后,一下子就扛不住了,这不,已经几个小时过去了人都还没醒。
柳政委便只站在窗外看了一会儿。
离开时,与看守的战士强调仔细些,又说等人醒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记得喊他。
如果可以,希望他的好口才能让人回心转意吧。
生活中的悲苦从来都不会消失,悲伤过后,日子总还要往前过的...
刚刚进入十月份,田宓家已经开始烧起了炕床。
家里有小娃娃,总要以他们的健康为主。
第二天,她被起床号叫醒的时候,炕床里面的一大两小难得没有被吵醒,只是全都皱起了眉头,尤其贝贝跟丈夫,一个模子刻下来似的,看的田宓好笑不已。
她睡觉是个没有规矩的,位置宽松些还好,起码能离孩子远一些,或者在中间隔着一床被子什么的。
但回回那大体格子,哪怕炕床有两米宽,一家四口齐齐睡在上面,也不算宽裕。
但让他去睡铁架子床,或者睡到隔壁小房间,别说田宓舍不得,就是男人自己也不愿意。
别看回回在外面冷冷的,还有些凶,手下的兵对他更是又敬又怕。
但在家里,这家伙特别粘人,还爱撒娇。
关键他长得好,每次撒娇田宓都扛不住。
所以最后,为了不压到孩子们,由睡姿板正的男人睡在了中间,田宓则睡到了最外面。
这会儿,她醒了也没急着起床,而是看着排排睡的一大两小,心里满足软和的不得了。
唔...不管哪一个,都叫她欢喜。
看了半晌,田宓准备起身。
只是轻手轻脚坐起来后,并没有急着下床,而是撑着手臂,探身越过男人,在两个孩子的脸上,一人给了一个亲亲。
待要退回去时,腰上却是陡然一紧,然后整个人就砸到了男人的身上。
毫无防备的田宓惊呼了声,而后下意识的去看身旁的孩子们,见他们还是睡的四脚朝天,才没好气的轻捶了依旧闭着眼睛的男人,抱怨道:“吓我一跳,你什么时候醒的?”
娄路回也不睁开眼,只是抬起受伤的右手点了点自己的唇,嗓音有些沙哑道:“你亲过孩子们了。”
那意思很明显,提醒妻子不能厚此薄彼。
田宓简直无语,抬手去掐他的脸颊,欲要吐槽他当自己是睡美人嘛?还要人亲才能醒?
只是感觉到指腹下薄薄一层皮肉触感时,心间霎时软和了下来。
回回这次出任务一个半月不到,人却瘦了足有十几斤,脸颊本就没什么肉,这下更少了。
这一刻,田宓突然就不想闹他了,只想哄着、宠着。
所以她不仅软软趴在丈夫的身上,对着那张好看的薄唇亲了好几下,还带着明显的笑意哄道:“我们家回回睡美男醒啦?”
这哄小孩儿的语气,直接叫娄路回绷不住了。
他睁眼,一抬头直接含住那柔软的嫣红。
自从甜甜怀孕,两人就再没有过夫妻生活,哪怕医生说怀孕三个月之后注意一些没关系,娄路回也没敢冒险,毕竟妻子怀的是双胎。
年轻夫妻,还是感情如胶似漆的夫妻。
更是素了将近一年的夫妻,只一个亲吻,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也不知道孩子们是不是心疼爸爸了,一直到结束,小家伙们依旧睡的很沉。
炕床太暖,两人又躲在被窝里,娄路回一脑门的汗,但整个人却是神清气爽,满脸的铆足。
他也没松开人,时不时在妻子晕红的粉颊落下细碎的亲吻。
娄路回抚上妻子的腿,眼看就要进入下一次时...小家伙们却没有再继续给面子,珍珠先皱了小眉头哼哼唧唧起来。
亲吻中的两人顿时一僵。
清醒过来的田宓脸有些发红,又觉得好笑,主动亲了亲一脸身无可恋的男人,起身下床穿衣服。
“我来,你别冻着了。”娄路回认命的抹了把脸,然后起身单手将妻子抱回床上。
又给掖好被子,他便利索的下床穿衣服。
等简单收拾好自己,就又在洗漱盆里兑了温水,淘了毛巾递给妻子擦洗。
待人接过毛巾,他才探身抱起床上哼哼唧唧的粉团子闺女。
熟练的摸了摸她的小屁屁,摸到了温热,心知她这是尿了,便去床尾拿了烘的暖融融的干净尿布。
给闺女换好后,抱着人稀罕的亲了亲,才递给收拾好自己的妻子。
田宓一边喂奶,一边看着男人手脚利索的照顾儿子,眉眼忍不住就渐渐弯出了个好看的弧度。
如果说一开始,与丈夫结婚,大多数是看上了他那张颜。
那么等婚后,相处间,她才知道,相对于他的品行,那张脸反而是最不值得一提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原身家庭充满了爱意,又或者在父母的熏陶引导下,更或者是他本就是端方的性子,总之,回回很顾家。
更不是那种大爷似的男人。
他不会因为自己在外工作赚的多,就像大部分男人那样,酱油瓶子倒了都不会扶一下。
他会心疼自己,哪怕训练有时候很辛苦,但回家后,依旧会分担家务。
尤其出去打水这一件事,她来了一年左右,却一次都没有动过手。
哪怕他出了任务,也会请他的下属或者勤务员帮忙,然后再从旁的地方将人情补回去。
还有就是,他很喜欢孩子,只要他在家,尿布基本都是他换洗,连顾婶子都很少麻烦到。
也会陪孩子玩,就像现在,一脸嫌弃孩子们拉臭臭,手上却一刻不慢的将人擦洗的干干净净。
再然后,见到孩子们舒坦的笑了,他就会傻爸爸上身,抱着人一顿亲,从小脸儿一直亲到小屁屁,小脚丫子,一点也不嫌弃。
从前,她曾经听母亲说过,找男人,不要光看一张脸,当感情平淡后,贵重的人品才是最重要的。
那时候她爱玩儿,爱冒险,也没想过找男朋友,再加上与各自成家的父母感情一般,这话过了耳朵就忘了。
但当切实跟回回做了一年的夫妻,田宓突然就懂了母亲那话的意思。
她大约是走了大运,才会遇到回回这个品貌都极优秀的男人,连带着她...也变得柔软起来。
“怎么了?在想什么?”娄路回伺候好儿子,又稀罕的跟小家伙玩了一会儿,才发现妻子正在发呆。
田宓回神,这才发现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吃饱了,便立马将人抱立起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等小小的人儿打了个稚嫩的奶嗝,才将闺女放回床里边。
又将儿子抱了过来,她才甜蜜蜜道:“想我运气特别好,能遇到回回。”
他们这也算是跨越时空的姻缘吧...
哎妈呀!想想还挺浪漫的!
男人也是喜欢甜言蜜语的,这不,听了妻子的话,娄路回面上故作寻常,但翘起的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来。
未了,哄睡了闺女,人还自告奋勇的要去厨房给妻子做早饭。
田宓哭笑不得将人拦了下来,开玩笑,手臂上那可是枪伤,虽然好了不少,但也才几天罢了。
于是她又是好一顿哄,才将人又哄的眉眼全是喜意的躺回了床上补眠。
而田宓自己,则去了厨房给丈夫□□心早餐。
怎么说呢,久别胜新婚呐。
贤惠什么的,她起码要装上一两天嘛...
吃完早饭,作为病患,田宓让丈夫继续在家修养,这样下午才可以陪她跑一趟海边。
昨天程老的话她还记得呢,得下海捞些好东西,刚好也补充补充家里的肉食,她跟大姐家的伙食再讲究,也不可能天天见荤腥。
肚子里缺少油水,就会馋的慌。
至于为什么这会儿不去,非得下午,也是有原因的。
她跟大姐约好了,早上得去一趟卫生站。
一是去看看姚冬梅,到底一个家属区住着,不拎上东西过去探望不合适。
再一个就是答应三妹,去瞧一瞧她口中的普信男。
她与大姐约的是上午八点多。
主要陈兆小朋友得7:30才能上学,果果小胖丫更是8点钟才去托儿所。
所以,当田雨推着包裹严实的诚诚小奶娃,匆匆忙忙赶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八点多了,一进屋,她就呼哧带喘的絮叨开来:“家里多了俩孩子,事情就多了...”
闻言,田宓这才想起来,唐大海重伤住院,爱红嫂子昨天已经出发去省城医院去照顾人了。
两人的大儿子在市区住校上初中,但还有两个小的读小学,可不就得托付给家属院的人照顾嘛。
姐夫跟唐团几年的搭档,两个女人自然走的近,哪怕知道田雨忙碌,但匆匆忙忙下,又慌了神的陶爱红一时寻不到叫她放心的人了。
再加上两个孩子也跟田雨亲,陶爱红只能万般不好意思的拜托她帮忙照顾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