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待看清楚上面的文字时,娄路回的瞳孔骤然紧缩。
不是他们以为的全军下半边计划图,而是所有军官的完整资料。
显然,上一次偷走的计划书,不止是试探,还是一记烟雾弹。
这人,想要的应该一直都是军官们的资料。
只要一想到对方得了这些资料,可能会发生的一系列不可控危险,娄路回的头皮都要麻了。
“哎呀呀,别这么戳破人家嘛...”唐大海没有注意到娄路回眸底的风暴,还在那里怪声怪气的故意气对方的时候,就听到了密集的脚步声。
他依旧趴在窗口防止意外,但视线却扫了眼不远处打着手电筒过来的一队人影。
几分钟后,汪旅与柳政委,还有一众军官都赶了过来。
其中,除了汪旅跟柳政委外,其余人都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全是被首长们的警卫员喊过来的。
不过陆续赶过来的没有一个是傻子,看清楚屋内的场景,立马就猜到了大致情况,然后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听了娄路回的简单解释,又接了他塞过来的一叠资料,汪旅脸色可以说是黑如锅底,他眼神如利刃一般上下扫视了番被困成粽子的敌特,才朝身后看去。
没在人群中看到周大军,他皱了皱眉,又看向唐大海:“周大军是你手底下的兵,你去将人先关起来,这事不管跟他有没有关系,他那身军装已经不配穿了。”
自己的亲闺女都认不出来,跟敌特生活了将近半年,都没能发现异常,最后还是姚冬梅同志,拼了半条命,才在手术室里递出了消息,简直就是笑话。
虽然在她递出消息之前,他们已经差不多锁定了目标。
且,若不是为了弄清楚敌特如何跟外面传递消息,他们早就将人抓了起来。
但想到姚冬梅同志提供的更危险的消息,汪旅遗憾的闭了闭眼,这一次,不知道能不能从对方的嘴里撬出有用的东西了,他大手一挥:“将人关起来,轮流审。”
“是!”
娄路回刚要上前,就听汪旅道:“路回,你先回去休息,大海也是,关了周大军就回去休息,都熬了一晚上了。”
唐大海已经走出去好几步了,听到这话,远远的应了一嗓子。
只不过,这会儿他的心情不是很美妙,毕竟周大军周副营长是他手底下的兵。
这事闹的,抓到敌特的好心情全没了。
陪他一起的还有三团的政委陈刚,他拍了拍老搭档的肩膀:“干活吧,周大军这事不好说,你先别去旅长那边求情。”
“老子有病?就是再爱护手底下的战士,也得看是什么人。”唐大海很暴躁。
陈刚叹气:“你懂就好,就怕这一次,全军都要因为周大军的马虎吃挂落了...”
说到这里,饶是陈刚心性再稳,也有些想骂人了。
就算那敌特有几分像自己的孩子,但周大军跟马二花也不过是一年多没见过孩子们,居然认不出来?
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第75章
再次躺到床上, 时间已近凌晨3点。
抱着柔软的妻子,娄路回紧绷了一晚上的情绪渐渐松懈了下来。
他很清楚,方才汪旅让他跟唐大海回来休息的意思, 这是要在他跟唐大海之间选一人,或者两人一起,等撬开敌特嘴巴的时候,立刻出发去营救姚冬梅的小女儿。
同时也要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端掉背后的组织。
如果速度快, 说不定天亮他就得出发, 所以得抓紧时间休息调整。
就是甜甜还在坐月子,他有些不大放心。
想到这里,娄路回揽着妻子的手臂不自觉又紧了些。
“...回来了?”田宓被腰上的重量给压醒了, 她翻个身,将脸埋在丈夫的怀里想要继续睡。
男人懊恼,温柔问:“弄醒你了?”
田宓含糊的“唔...”了一声, 正要再次陷入深眠中, 就想起来这人半夜出去的事情, 顿时瞌睡退了个干干净净,她坐起身, 拉拽了下床头的电灯线,眯眼上下打量人,没看出什么问题后,又掀开他的上衣, 露出精壮的身体。
娄路回喘了口气,抬手握住妻子的手, 哑声笑道:“我没事。”
田宓没理他, 拍开他的大掌, 又捏了捏他的胳膊跟腿,直到将人捏的呼吸都重了,才安心的窝回了丈夫的怀里,拍了拍他的心口:“睡觉。”
从头至尾她都没问丈夫去做了什么,毕竟要是能说,相信男人不会瞒着她。
娄路回...
看着倒头就睡的女人,娄路回磨了磨牙,最终狠狠吐出一口浊气,将人又往怀里拢了拢,才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整个部队的军官。
除了唐大海跟娄路回两人能回家睡觉。
其余人全都熬着大夜行动了起来。
就连岛上最高领导汪旅跟柳政委也没能幸免,两人在审讯办公室外站了一会儿,就各自忙活开了。
敌人阴险狡诈的程度,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虽然早有怀疑,但若不是今晚抓了个现行,谁也不敢相信,对方会安排这样一个如稚童般的特务过来。
也正因为是这样让人防不胜防的存在,他们才更加担心,担心别的友军也会有这样的敌特情况。
所以两人在办公室里忙碌了一整夜,电话更是拨出去无数个。
汇报、通知、警示...
一直到外头天光大亮,才勉强安顿好大后方。
两人从办公室内出来的时候,看着彼此沧桑了不少的面容,齐齐抹了把脸。
汪旅垂下手,又转动几下僵硬的脖子,才感慨道:“老了,从前几天几夜也不觉得怎么样,现在熬一夜,就扛不住了,这人呐,不服老都不行啊。”
感慨完以后,他又道:“我去审讯室瞧瞧,这都几个小时过去了,还没能问出点东西,嘴巴倒是硬气,老柳,你去吗?”
柳政委抬腕看了下时间后摇头:“分头行动吧,我得去卫生站瞧瞧姚冬梅,不管怎么说,得去慰问慰问,顺便还有些事情要问问她。”
汪旅想了想,最终压下一起去的想法,只是道:“要是姚冬梅同志有什么顾忌的,你就让人去喊我家梅子,有些事情女同志比咱们好说。”
柳政委摆手:“我晓得。”
早上七点钟,卫生站里的人员已经齐整。
因为事情发生在夜里,再加上汪旅下了命令,不让消息外泄,所以除了军官们,旁人都不知道昨天晚上的抓捕行动。
当然,大部分人也更不会注意到,一起被临时关押起来的周大军与马二花。
此时柳政委面上已经恢复以往的和煦,与问好的医护人员们一一点头,顺着走廊拐了两个弯,很快就来到了姚冬梅的病房外。
他先从窗外往里看了下,发现里面的人是醒着的,才敲了敲门。
因为姚冬梅的情况特殊 所以她不仅单独一个人住着一间病房,外面还安排了两名小战士守着。
柳政委敲了门后,没有立马推门,又等了一两分钟,听到里面的应声,才走了进去。
一夜过去,姚冬梅的气色并没有好转,甚至因为大出血,面色苍白到更像是骷髅架子了。
在对上她殷切的视线时,柳政委知道她在期待什么,他看了眼眉眼畏缩的周大军的大女儿,才道:“人抓到了,姚冬梅同志,你放心,只要从他嘴里得到你小女儿周丽丽的消息,咱们会立马出发营救的。”
闻言,姚冬梅握着大女儿的手紧了紧,半晌,她张了张唇,好一会儿才嘶哑着嗓音道:“谢谢...谢谢首长。”
快半年了,她其实已经不抱多少希望了,小女儿丽丽才7岁,还是个天真不知事的小女娃,落到那帮人手里,能不能留住性命,她是真的不敢抱有希望了。
见姚冬梅表情痛苦,柳政委也是暗暗叹了口气,早些年,他也是从硝烟里走出来的,比常人更加清楚,周丽丽小朋友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但,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得去一趟,所以有些消息就得问的更加准确些才行...
柳政委是个擅长缓解旁人情绪的,陪着聊了几分钟,见母女俩紧绷的神情明显缓和了不少,才切入了主题:“昨天太过匆忙,有些事情,还想要问问姚同志。”
姚冬梅点头:“您问。”
此时的姚冬梅,与平日里在大家面前表现的又是另外一幅模样,虽然算不上精明强干,但跟唯唯诺诺也搭不上关系。
对此,柳政委表情不变,笑容温和的看向一直靠着母亲的小姑娘。
姚冬梅紧了紧大女儿的手后,才对她说:“文文,你先出去等妈妈。”
周文文已经有十一岁了,算不上大孩子,但也不小了,该懂的都懂,尤其这几个月的经历,叫一个活泼开朗的胖呼小姑娘,变得沉默消瘦,甚至有些阴郁。
这会儿听了母亲的话,她迟疑了几秒,才抬脚往外走去。
但她也没走远,只是抱着膝盖坐在外面的长凳子上,以一种极其防备的姿态盯着这边。
姚冬梅收回视线,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露出一个笑,但显然失败了,最终她苦涩道:“文文被吓着了,她以前很爱笑的,还调皮,只是这几个月被警告,被恐吓,现在话都很少说了,也不跟旁人接触,连学都不想去上...”
这种事情,旁人怎么安慰都太过空白,毕竟对于姚冬梅母女来说,这几个月的确如同生活在炼狱中一般,偶尔在外的时候,她们能用唯唯诺诺与沉默来掩饰,已经很是不容易了。
半晌,柳政委只能叹息道:“...会好的。”
不会好了,在她做出选择的时候,姚冬梅已经想明白了后果:“首长您想问什么?”
闻言,柳政委敛了敛神,也不再废话,直接进入主题:“你们是在哪里遇到敌特的?”
闻言,姚冬梅本就苍白的面色更加白了几分,却还是坚持道:“Q市转火车的地方,我们那边没有直达部队的火车,半道得转一趟,当时他们人很多,有七八个,男女都有,他们抓了文文跟丽丽,我连喊人帮忙都不敢,只能跟着他们去了...后面他们就绑了我的小女儿丽丽,让那个假冒的装成我家文文跟来部队...我不想的,首长,但是他们...呜呜...他们当着我跟文文的面,直接剁了...剁了...呜呜...丽丽一根手指,还威胁我,不听话就要...就要杀了文文跟丽丽,我.,..我没办法...呜呜...”
哪怕将近半年过去,再次回想起这事,以为眼泪早就哭干了的姚冬梅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她的丽丽啊...还那么小,她那么害怕的朝着自己哭喊,她却连挣脱几人束缚的能力都没有...
听到这里,柳政委眉头皱了起来,不过语气依旧温和,拿了架子上的毛巾递给她后问:“那...来到部队后,你怎么没想到将事情告诉周大军同志?”
听到丈夫的名字,从前姚冬梅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恨,她眸底充血:“他连女儿换了人都认不出来,您说,我还能指望他吗?”
姚冬梅不是没想过跟恶人虚与委蛇,等到部队的时候告诉丈夫,让他想办法去救人。
只是当她发现丈夫连亲身闺女都认不出的那一刻,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后来,她也尝试过几次,想要找机会跟丈夫说。
但姚冬梅就是个连村子都没出过的老百姓,哪里是敌特的对手,但凡她有一丁点儿想法,就会被对方识破,在家里盯她盯的特别紧,还会时不时的拿出丽丽被砍下来的手指头警告她。
被吓唬了几次,她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周大军那个男人,除了在床上不顾她的意愿想要生儿子,其他的时间连话都很少跟她说,到最后,她什么也不想说了,心里更是恨不得杀了他才好。
再加上一个表里不一的马二花,要不是两个女儿的安危撑着她,必须要跟敌特周旋,她早就疯掉了。
但日子太难熬了,她常常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担心小女儿如今的处境,又害怕这个敌特做出什么伤害部队的事情。
再后来,她怀孕了。
自己身体的情况自己了解,肚子里的孩子很难留得住。
所以,在那人逼她将落胎的事情闹大,给他争取机会的时候,她同意了。
只不过,在姚冬梅看来,这也是她的机会,尤其在敌特想要借着她的手做坏事时,她终究还是做了艰难的决定,利用这次落胎事件,像军医求救:“...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但我不当汉奸!”
说到这里姚冬梅情绪有些激动,喘了几口大气,才继续道:“我虽然长在农村,但该懂的道理还是懂的,他给了我一小管药水,让我去炊事班领菜的时候,找机会将东西投放到水里,我是不聪明,但大概也猜到了,他这是想要走了,还要在走之前害一波人,但我不能害战士们...”
说到这里,她有些语无伦次,再一次强调:“我...我不当卖国贼的,这种事情我做不到,最多...最多我陪着我家丽丽一起死,不让她一个人孤单上路。”
姚冬梅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这些日子,她其实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求救的,至少等她怀孕后,可能见她连续一两个月都很老实,所以,后来那个特务对她看管的不是特别严格了。
但她总是抱着小女儿还活着的希望,两头为难后,只能拖延着...
听到这里,柳政委心中又是一叹,这也是他们着急收网的一个原因,毕竟真要让他找到机会投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个代价将是所有人都承担不起的。
还有一点,如果姚冬梅没有被那个敌特拿捏住,一到部队就想办法将事情捅出来,说不定周丽丽小朋友生还的可能性更高,如今几个月过去,怕是...
柳政委换了个话题:“你觉得周大军跟马二花两人有参与的可能性吗?”
提到这两人,姚冬梅心里显然恨到不行,但她考虑了十几秒,却还是实话实说:“应该没有,至少我没发现。”
后面柳政委又问了不少细节与经过...直到再也问不出什么,他才提出告辞:“姚同志,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们会尽快出发,去营救周丽丽小朋友的,你也要好好保重身体,毕竟你不止一个孩子。”
闻言,姚冬梅怔愣了好几秒,才看向窗外的大女儿周文文。
刚好小姑娘也不安的看着这边,见到妈妈注意到她,露出一个怯怯的,类似讨好的笑。
见状,姚冬梅鼻头一酸,冲着女儿招了招手,等女儿跑进来的时候,抱着人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是她没用,谁都照顾不好。
“你要出任务?”
早上起床号响后,见丈夫没有起床,田宓以为他这是任务完成,正在调休,担心吵到他,还特地将两个小家伙推到了大姑姐之前住的房间。
没想到这人一觉睡到十点钟后去了部队,再两个小时后回来,居然说要出任务。
不怪田宓大惊小怪,实在是除了刚结婚那会儿,丈夫出了一趟采买任务外,其余基本没怎么离开过岛上,就算偶尔有任务,也是一两天就能搞定的。
如今见他快速的收拾衣物,想也知道这次情况不一样,她又担心问:“会不会很危险?这次去多久啊?”
时间紧迫,任务的内容,娄路回也没有办法跟妻子说,只在收拾好衣服后,快速的亲了人一口,又俯身亲了亲两个孩子,俊脸上难掩愧疚道:“对不起,甜甜,你还在坐月子,我就得离开,时间不一定,我跟老唐一起去,快的话半个月,慢的话可能会2个月,放心吧,没什么危险的。”
这话听得一点也不叫人放心,田宓心里慌的厉害,但在这种时候,尤其他还穿着笔挺的军装,她如何也说不出让他不要去的话。
最终,田宓压下心中所有的焦虑与担忧,努力笑着道:“不用对我抱歉,这是你的职责嘛,我理解的,你放心去吧,注意自身的安全,只要记得在做任何决定的时候想想我跟孩子,我们在家里等着你。”
听得这话,娄路回心口一烫,垂落在身侧的手握成拳,想要再抱一抱人,更想再好好亲亲妻子,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深深的看着人好一会儿,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田宓急急追出门口,却只勉强看到了回回与隔壁唐团已经跑远了的背影。
“甜甜,你咋出来了?快回去,不是还没出月子吗?”陶爱红也是出来送丈夫的,这会儿见到娄团家媳妇也出了家门,便有些不放心的走了过来。
她挽着田宓的手臂,将人往屋里送的时候,嘴上还不忘安抚:“没事的,我家老唐年年出任务,我都习惯了,过些天就能平安回来了。”
这话不算假,虽然每次依旧少不了会担心,但这么些年下来,她早就调节好了。
陶爱红反倒有些担心田宓这个小年轻,她毕竟没怎么经历过这种事情,还坐着月子呢,心情可不能郁结。
田宓顺着爱红嫂子的力道进了屋,招呼人坐下后才笑道:“我没事,注意着呢,今儿个外头没什么风才敢出去的,再说了,也就一会儿的功夫,不耽误什么。”
见她还能笑出来,陶爱红赞了几句,早些年,老唐出任务的时候,她每次都要魂不守舍的好几天,不过,心里还想着,晚点得去跟雨妹子说一声,让她这几天多往这边跑一跑,亲姐妹到底是不一样的...
以田家姐妹的关系,哪里需要人特地去与她们说。
这不,那厢得到消息的田雨立马揣上两个多月的诚诚小炸弹赶了过来。
田宓好笑又感动:“你这来的也太快了。”
发现妹妹没有哭鼻子,田雨才放心的白了她一眼:“我这是为了谁?”
“为了我,为了我。”田宓连连讨饶,不想大姐担心,便敛了眼底的担忧,朝着人伸手要抱小外甥:“诚诚给我抱抱。”
小家伙脾气坏归坏,但田宓才二十几天没见过他,就大变了模样,现在可不就是个白面馒头嘛?还是发面的,太稀罕人了。
田雨纠结,其实她抱得有些手酸了,但...“换了你抱,哭起来可咋整?臭小子脾气坏的很。”
听得这话,田宓伸出去的手也滞了滞,然后迟疑说:“要不...还是试一试?不然你这一直抱着不累啊?”
“咋不累?得有12、3斤了吧,忒压手了。”说着,田雨试探性的将手里睁着乌溜溜大眼睛的胖儿子交到妹妹手里。
小家伙一开始还没什么反应,呆呆的盯着田宓看了几秒钟。
就在两人以为他这一次会乖乖的时候,他便毫无征兆的扯开嗓子嚎哭了起来。
哪怕已经当了妈,但家里的俩娃才二十几天,基本除了吃就是睡,平日里哼唧起来也好哄的很。
所以见诚诚这么大嗓门的干嚎,田宓直接又将烫手山芋丢给了大姐。
然后在大姐无语的表情中,不大好意思的拿起不远处手工拨浪鼓,凑在一旁摇晃着转移小外甥的注意力。
小家伙回到熟悉的怀抱后,按照往常,起码要嚎个十几分钟的,但这一次,可能被拨浪鼓上面两个红色的小球球吸引了注意力,渐渐止住嚎哭,伸出小肉手够。
就在这时,卧室内的龙凤胎也哼唧了起来。
不知道是饿了还是被刚才的哭声吓到的,田宓将拨浪鼓递给大姐后,急急进了卧室。
珍珠跟小贝壳不止是饿了,还尿了,田宓熟练的给两个哼唧的小家伙换了干净的尿布,又抱过来挨个喂奶。
见状,田雨感慨:“去年你来的时候,我还觉得给你找对象是不是太早了,性格孩子气的不得了,还赖床,现在看看,你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
田宓笑:“我现在也赖床。”
听得这话,田雨嗔了妹妹一眼:“那也是你运气好,遇到了好人家,你看看整个家属院里,谁家媳妇睡懒觉的?”
这话叫田宓咋说,她不觉得当妈了,就得必须是一个模样的,谁规定的?
反正她是勤快不起来,再说了,喂奶起夜多熬人啊,很辛苦的,她赖床补眠才是正常的好嘛。
田雨絮叨惯了,没有得到妹妹的回话也不介意,坐在床边,将诚诚拢在腿上,手上松快一些才接着道:“妹夫出任务这段日子,晚上让三丫头住在你这边,有事还能帮上一把。”
“不用,我这里有顾婶子呢,再说了,你那边的保姆已经辞退了,三妹过来,万一诚诚吵闹起来,你什么事都做不了。”
“怕啥,有你姐夫呢。”
闻言,田宓有些好奇,压低声音问:“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回回怎么突然就出任务了?”
田雨喜欢串门子,小道消息多,见妹妹好奇,也小小声回:“事情应该挺大的,虽然明面上没什么,但大家都不傻,昨天夜里头有人看到周大军跟马二花被带走了,你就听听啊,汪旅压着不让说呢。”
田宓点头,而后又不解问:“为了姚冬梅流产的事情?”
“好像不止,虽然汪旅跟柳政委都不让大家讨论,但谁也不是傻子,越是郑重代表事情越大,有人猜啊,说不定有大事情要发生了...”说到这里,田雨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的有些多了,明明来之前还告诫自己不要跟妹妹说的。
这丫头,就是故意跟她东拉西扯的,套她话呢。
想到这里,田雨气的戳了下妹妹的脑袋:“你呀,鬼灵精的。”
田宓却不怎么笑的出来了。
所以...回回这次果然去参加了很危险的任务是吗?
第76章
闭塞狭小的房间内, 除了一张小床,一张凳子外,什么都没有。
周大军已经被晾在这里一整天了。
他能爬到副营长的位置, 也算有几分心机,知道自己目前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境遇。
虽然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这会儿也是一头雾水,但显然,远远不是妻子与母亲之间的争斗这么简单。
一开始, 周大军还算坐的住, 毕竟他自觉没有做任何错事,便耐着性子等待结果。
却不想,这一等, 就是一整天。
心底的彷徨与不安,也因为时间的拉长而无限扩大。
到如今,哪怕他再是笃定自己没有做出过对不起组织的事情, 这么长时间的冷落, 也有些扛不住了。
就在他耐心告罄, 开始焦躁的在不大的房间内来回踱步时,总算听到了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周大军脚下一滞, 视线希冀的盯着门口。
再听到稀稀疏疏的开门声时,心知有人来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浮躁的情绪。
待看清楚进来的是谁后, 他松了一口气,急问:“政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做错了什么...”
陈刚看着曾经的下属, 表情也有些五味杂陈, 他抬了抬手,示意人坐下说。
见状,周大军深深吸了一口气,眉头皱的死紧,耐着性子坐到了床上。
陈刚也坐到了唯一一张凳子上,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军人,说不清是监视,还是担心人暴起。
坐下后,陈刚也没有拐弯抹角:“大军,你对于你的两个女儿了解吗?”
这话委实叫周大军迷茫了下,他不会天真的以为,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领导会有闲情逸致跟他探讨子女的问题。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是摇了摇头:“孩子们一直跟着她们妈妈长大的,跟我不亲,话都很少跟我说。”
说到这里,又不解问:“难道是我那两个女儿怎么了?”
陈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直视他再问:“你没觉得你女儿的性格有些变化?”毕竟据他从姚冬梅同志那边了解到的信息,周文文跟周丽丽两个小朋友从前的性格很是活泼。
这一次,周大军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认真的回想起来。
可最终,他的记忆中,女儿的画面大多都是模糊的,再加上这些年他常年在部队,拢共也没见过几次孩子,还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周大军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虽然重男轻女,也不怎么与女儿亲近,但也从未缺过女孩子们吃喝,比起不当女娃是人的那些个人家,他家的两个孩子还能上学,日子已经很好了。
但他不傻,既然政委这般问,那么自己这一次的危机定然是因为两个女儿。
虽然憋屈两个丫头片子惹祸,可不管是因为什么,他得先保住自己。
这般想着,周大军又思索了几秒,才委婉道:“我跟家里的两个孩子很少说话,真的不知道她们做了什么,但她们一个才10岁,一个更小,才6岁,政委,如果真的是她们做错了什么,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闻言,陈刚表情不变,但心里对于周大军这人算是彻底失望了,他这话说的体面,像是一个护着孩子的好父亲,但话中的深意他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不过是担心周文文周丽丽两个孩子真的做错了什么,连累到他罢了。
到了这里,陈刚基本没有什么想说的了,或许,他就不该看在是下属的份上走这一趟。
他站起身,对上周大军不解的眼神,沉默了几秒才道:“晚点应该有人过来问审,我希望你如实交代。”
说完这话,想了想,又在周大军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简单明了道:“跟你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将近半年的小女儿,其实是一个敌特,还是一个男人,周大军,你本来有立功的机会的。”
撂下这句话,陈刚转身就走,只是在临出门时,他又回头看向没能从震惊中回神的周大军,叹气道:“还有,你大女儿周文文今年11岁,小女儿周丽丽今年7岁了。”
等关上门后,陪同的其中一名战士道:“陈政委,您刚才说那立功的话...”
陈刚敛了复杂的心绪,笑笑:“啊?怎么了吗?”
因为周大军的疏忽,他们整个836部队都得吃挂落,他不过是小小报复下罢了。
小战士见他一脸无辜,到嘴的话噎了噎:“没...没怎么。”
见状,陈刚又笑了笑,转身继续往前,脑中却快速的回溯与周大军的交谈。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不希望周大军做出背叛部队的事情来。
“政委们的心眼子多的跟筛子一样,你心里有数就行了,咋还问出口?”另一名战士用胳膊肘捣了下问话的战士,没好气的小声提醒。
陈刚...他听到了。
这几天,岛上暗流涌动。
期间,还来了不少其他部队的军车与眼生的军官。
家属院里的军属们虽然好奇的抓心挠肺,却因为被男人们三令五申而不敢多做言语。
但军属们之间的气氛到底是不一样了,往日里三五成群的闲聊少了,现在除了必要的事情,基本都窝在家里,就怕惹上什么麻烦。
就算偶尔聚在一起,话题也都是一些家长里短。
回回已经离开四天了,田宓心中再是担忧,日子还是得过。
她没有让三妹芯芯住过来,倒不是不欢迎,而是大姐那边更需要她的帮忙。
虽然这些天她依旧闷在家里坐月子,但顾婶子每天都会与其他军属们一起去炊事班领食材,再加上大姐天天抱着诚诚过来溜达,所以对于外面的,可以探讨的消息,她并不算一无所知。
就比如昨天,忙碌了小一个月,小麦总算完成了最后的晾晒,成功入了仓。
再比如,姚冬梅在卫生站里养了一个星期左右后,直接住到了梅婶子家里休养。
虽然对外说,她这会儿情况特殊,需要人照顾,但谁也不是傻的,也是从这一点上,叫田宓更加肯定,这次的事件不小,不然何必接到汪旅家里休养?就像之前大姐那般,请人照顾月子不是更稳妥?
“马上珍珠跟贝贝就要满月了,按理说,满月就得办满月酒的,你有什么打算?”最近丈夫陈刚每天忙到很晚才回家,田雨干脆就领着孩子们直接到二妹这边吃饭,当然,主要是为了陪妹妹。
田宓从思绪中回神,指了指儿子,再次强调:“他叫小贝壳,是海产品,不叫贝贝。”
“哎呀,都一样,贝壳拗口的很,我叫贝贝顺溜。”田雨表示就是这么不讲理。
这话说的,田宓翻了个白眼:“人家还有叫二狗子的呢,那个不是更顺口?”
田雨“嘿!”了一声,大笑道:“你懂个啥?人那叫贱名好养活,咱家小外甥叫二狗子也不是不行。”
闻言,田宓连连摆手,一脸认输的转移话题:“不了,不了,姐你刚才说啥?满月酒是吗?”
“对,你咋想的?”眼看进入9月份,温度一天比一天凉,田雨最近忙着给孩子们准备冬衣,时间紧迫,等进入十月中旬,就得下雪了,到时候还得往地窖里存菜,活计多的很,这不,跟妹妹闲聊,手上的毛衣也打的飞起。
“我能咋想?不是得做双月子吗?再说了,怎么说也得等我家回回回来的吧?”她坐月子的时候,回回就去结扎了,他们只会有两个孩子,满月酒当然希望一家人都在。
妹妹妹夫小两口子感情好,这话田雨也不意外:“也行,晚点我帮你去跟大家伙儿说一声。”
田宓想了想,问:“满月不是要发红鸡蛋吗?饭不办,要不要先把鸡蛋给发了?”
田雨琢磨了一下,看向一旁挑豆子的顾婶子:“家里鸡蛋够吗?”
顾婶子摇头:“不够,要不明天我去跟司务长订?”
“订吧,也不用多,一家2个就成。”
“够吗?”
“够了,这年头什么光景啊?我家果果跟诚诚满月的时候,发的就是2个,大家都这样。”
田宓不懂:“我不是觉得我家有两个孩子嘛。”
“那...要不一家4个?”田雨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毕竟除了二妹,她还没见过谁家生双胞胎的。
田宓拍板:“就送4个。”
“......”
发红鸡蛋,是喜事。
所以下午,与司务长临时加100个鸡蛋时,他难得没有不高兴,约定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左右过去拿后,还乐呵呵的与田雨说别忘了给他也送几个添添喜气,龙凤胎嘛,谁不稀罕。
田雨自然一口应下,就算司务长不说,她也会提醒妹子给人送几个。
却不想,第二天上午,顾婶子拿好钱票准备去炊事班的时候,周建设却拎着鸡蛋上了门。
见到风尘仆仆的周建设,田宓懵了下才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大姑姐咋办?姐弟恋呢?
周建设还要去汪旅那边报道,刚才也是搭了炊事班的车,顺道将鸡蛋给带了过来:“汪旅急召,就回来了,嫂子,我得走了,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人已经跑了出去。
见状,田宓心里就更担心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田宓的纠结没有持续很久。
当天下午,家属区的所有人,就被一群军人带走了。
包括田宓这个坐月子的也没能幸免。
其实她身体完全恢复好了,就连肚子上的游泳圈也基本回到了原位,但知道大姐不放心自己,所以出门的时候,她还是老实的带上了帽子跟围巾。
在9月初,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然后与人群中的大姐手挽手,跟着大家往部队的方向走去。
因为四周有不少神情肃穆的战士,所以即使内心惶惶,大家在梅婶子的安抚下,也都沉默的配合着。
一行人被带到了平日军官们开会的地方。
然后在军人们的安排下,全部坐在一处。
再然后,梅婶子第一个被带去了隔壁的房间。
见状,田雨心里紧张,但还不忘小声安慰妹妹:“别担心,因该没什么大事,不然不会将咱们集体叫过来,如果真有事,肯定就被秘密带走了。”
田宓自然懂得,但前世今生,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老百姓,会紧张也是在所难免的。
她回握住大姐的手,方才没注意,这会儿才发现,大姐的手心冰凉,显然不如表现出来的淡定,田宓赶紧反过来安慰她:“没事,我胆子多大啊,就是有些担心三妹,她那胆子比兔子也大不了多少,也不知道会不会哭鼻子。”
田雨一脸无语:“怎么可能哭鼻子?三妹胆子现在大多了,人家将来可是要做军医的...”
两姐妹挨在一起插科打诨,时间倒也不慢。
可能上面打过招呼,说明了她们家里有孩子,也可能是运气好,姐妹俩没等多久,大约半个小时吧,第三个就叫到了田雨。
等大姐跟着一脸肃穆的小战士离开后,田宓又安慰了顾婶子几句,让她不要害怕,人家问什么就实话实说。
她有预感,下一个应该就轮到她了。
果然,又过了十分钟,就叫到了田宓。
她拍了拍顾婶子的手,确定她不怎么紧张,才快步跟上了小战士的步伐。
进屋前,她还是有些紧张的,但,当看到屋子里除了两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外,汪旅跟柳政委也在,田宓顿时安心下来,开口与几位领导问好。
见她年纪轻轻却不慌不乱,其中年龄与汪旅差不多大的男人笑了,只是这人可能严肃惯了,笑起来瞧着依旧凶巴巴,他看着田宓道:“你倒是不紧张。”
闻言,田宓面上也带上微笑:“也紧张的。”
男人哈哈一笑,又看向身旁的汪旅:“老汪,这就是娄司令家的儿媳吧?”
汪旅可不惯着他:“明知故问,你赶紧的,人小田同志还在坐月子呢,屋里头还有龙凤胎,问完好让人回去...”
男人惊讶:“哦?娄司令有孙子了?还是龙凤胎?”这就有点气人了。
对于老领导有了孙辈,汪旅也很是高兴,语带炫耀道:“可不是!龙凤胎,男娃像爸,女娃像妈。”
见他这般得意模样,男人无语:“又不是你孙子。”
汪旅...“让你赶紧问!”
被恼羞成怒凶了,男人也不介意,他看向田宓,照例问出了相同的问题,比如家里的一些情况,比如小时候的一些事,再比如学校的老师、同学的讯息等等。
期间,这人明明没做什么,但田宓就是觉得,那双眼睛看着人的时候,仿似能刺一切虚假事物的利刃,叫人后背生寒。
十分钟的时间,问的内容不算少,好在她有原身的记忆,虽手心全是汗,却也对答如流。
等从另一个门出了房间见到了大姐后,对于这一次的风波,田宓心中却已然有了大致的猜测。
而这个猜测,很快就得到了应证。
又过了两天,中午陈刚领着周建设回来吃饭的时候,将最近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下。
任由田家三姐妹如何想,也没想到,居然会有特务伪装成小孩混了进来。
田宓率先反应过来:“姐夫,这种事情告诉我们没有关系吗?”
陈刚笑了笑:“没事,汪旅跟柳政委与上面部队讨论过了,为了避免再次发生这种事情,所以决定对外公布,等老娄跟老唐回来,部队里会就这件事开一次大会,不过你们知道就好,暂时不要出去讨论。”
田雨捂住心口,显然没想到特务会离自己这么近,算来,她好像还给过周家两个闺女糖果来着,现在想想后背都冒冷汗:“那...周大军跟那个马二花会咋办?还有姚冬梅呢?她那个小女儿...要咋办?哎妈!不行,气死我了,那个啥特务的,天打雷劈的东西,才7岁的娃娃,咋下得去手哦!”
“跟那种人讲什么人性。”周建设嗤了声。
陈刚腿上坐着胖丫头果果,抬手拍了拍妻子的后背安抚:“早上周大军跟马二花还有那个特务已经被上面部队的人带走了,如果两人真的不知道,多数会被遣返回原籍,周大军当兵是不能当了,转业的机会也没有,哪怕回到农村,也得生活在别人的监视中,这种日子...起码得好几年吧。”
说到这里,陈刚又有些唏嘘,说来周大军也算是飞来横祸,但他若是能发觉不对劲,像上级反映立了功,他就能往上走一大级。
机会与危机并存,但凡他对女儿多一点点关心,事情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这厢田宓已经从姐夫的话中,联想到了丈夫这次的任务是为了什么了,虽说未知全貌最叫人不安,但这会儿知道了他的动向,她的心情也没好上几分,那可是特务啊。
见她表情有些恍惚,周建设安慰:“嫂子,老娄可是咱们岛上身手最厉害的一个,不然汪旅也不会让他去的,你放心。”
陈刚无语,这话还不如不安慰呢。
田宓抿了抿唇,对上大家担心的目光,笑道:“我没事,就是有些好奇,特务混进来是为了什么?”
这事也是领导们允许说的,陈刚便道:“为了所有军官们的资料。”至于临走时,打算下毒摆部队一道这事他没说,担心吓着妻子。
“要这个做什么?”田雨不懂。
田宓经历过信息爆炸的时代,不懂阴谋却也听说过一二:“是想要渗透军官吗?比如先控制他们的家属从而达到控制军人?”
田雨跟田芯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陈刚赞许的看着二妹:“你猜的不无可能。”
被夸奖了,田宓却一点也不觉得高兴,毕竟特务敢下这么大一盘棋,就代表着身后的力量不会小,回回面对的可是穷凶极恶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