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街道:“喝了这杯,我就永远没法子再喝第二杯了。”
勾魂老赵冷笑道:“难道这杯酒里有毒?”
柳长街道:“酒本来是没有毒的,毒在你的小指甲上。”
勾魂老赵的脸色也变了。
他替柳长街倒酒时,小指甲在酒里轻轻一挑。他的动作又轻巧,又灵敏,除了他自己外,别的人本来决不会知道。
可是柳长街已知道。
柳长街看着他,微笑道:“你喝的酒里本来也没有毒的。”
勾魂老赵忍不住问:“现在呢?”
柳长街道:“现在是不是有毒,你自己心里应该知道。”
勾魂老赵的脸已突然发黑,突然跳起来,嘶声大吼:“你……你几时下的手?怎么下的毒?”
柳长街淡淡道:“我算准了你要用这只酒杯,所以你去拿酒时,我已在杯子上下了毒,这手法其实很简单,你也应该会的。”
勾魂老赵没有再开口,他的咽喉似已被一条看不见的绳索绞住。
然后他的呼吸就突然停顿,倒在地上时,整个人都已扭曲。
柳长街叹了口气道:“我不喜欢杀人,却偏偏叫我杀了三个;喜欢杀人的,却偏偏站在那里不动。”
铁和尚一句话都没有说,突然转过身,大步飞奔了出去。
胡月儿说的不错。
最喜欢杀人的,往往也就是最怕死的人。
柳长街说的也不错。
这和尚就因为怕死,所以才要练那种刀砍不入的笨功夫。
等到他发现别人不用刀也一样可以要他的命时,他走得比谁都快。
鬼流星走得也不慢。
事实上,他退走的时候,那种速度的确很像流星。
唐青却没有走。
柳长街看着他,微笑道:“阁下是不是也想来试试?”
唐青忽然笑了,道:“我也不是来杀人的,我也是来喝酒的。”
柳长街道:“很好。”
唐青道:“我对女人的经验也很丰富,也是个喜新厌旧的人。”
柳长街道:“好极了。”
唐青笑道:“所以我们正是气味相投,正可以杯酒言欢,交个朋友。”
他微笑着走过来,坐下:“何况这里不但有酒,还有女人。”
柳长街道:“酒的确已足够我们两个人喝的了。”
唐青笑道:“女人也已足够我们两个人用的。”
柳长街道:“女人不够。”
唐青道:“还不够?”
柳长街道:“这里的女人虽然已够多,却还不够漂亮。”
唐青大笑,道:“原来阁下的眼光竟比我还高。”
柳长街忽然道:“其实这些女人也不能算太丑,只不过,还不够引人相思而已。”
唐青脸上的笑容突然冻结,吃惊地看着柳长街,甚至比刚才看见柳长街杀人于无形时还吃惊。
他终于明白了柳长街的意思,但却想不到这人竟有这么大的胆子。
柳长街忽然以筷击杯,曼声而歌:
“只道不相思,相思令人老。
几番几思量,还是相思好,还是相思好……”
唐青深深吸了口气,勉强笑道:“阁下特地到这里来,就为了要寻找相思?”
柳长街叹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相思更好?”
唐青道:“没有了。”
柳长街道:“当然没有了。”
唐青眼珠子转了转,诡笑道:“只不过,在下也有首歌,想唱给阁下听听。”
柳长街又叹了口气道:“听男人唱歌,实在很无趣,只不过嘴是长在你自己脸上的,你若一定要唱,就唱吧。”
唐青居然真的唱了起来:
“只道不相思,相思令人老。
老了就要死,死了就不好。”
柳长街用力摇着头,道:“不好听。”
唐青道:“唱得虽然不好听,却是实话。”
柳长街居然同意:“不错,实话总是不好听的。”
唐青道:“阁下要找的这相思,不但令人老,而且老得很快,所以死得也很快。”
柳长街道:“你怕死?”
唐青叹道:“这世上又有谁不怕死?”
柳长街道:“我!”
他盯着唐青的眼睛,冷冷地接着道:“就因为你怕死,我不怕,所以你就得带我去。”
唐青故意装作不懂:“到哪里去?”
柳长街道:“去找相思。”
唐青勉强作出笑脸,道:“若是我也找不到呢?”
柳长街淡淡道:“那么你就永远也不会老了。”
唐青连假笑都已笑不出。
他当然明白柳长街的意思——只有死人才永远不会老的。
柳长街还在盯着他,道:“据说你们都在为她看守一个山洞,你们既然来了,她一定已到了那山洞里接替你们,所以你一定能找得到。”
唐青想再否认,也不能否认。
柳长街道:“你想死?”
唐青摇摇头。
柳长街喝了杯酒,悠然道:“那么你还在想什么呢?”
唐青道:“想你死!”
他突然凌空一个大翻身,一片飞砂,带着狂风卷向柳长街。
这正是唐家见血封喉的毒砂。
柳长街居然没有闪避,突然张口一喷,一片银光从口中飞出,迎上了飞砂,却是他刚喝下的那杯酒。
忽然间,漫天飞砂都已被卷走,洒在刚粉刷好的墙上,干百粒比芝麻还小的飞砂,竟全都嵌在墙里。
唐青脸色又变了,这种惊人的力量,他更连想都无法想像。
柳长街微笑道:“酒名钓酒钩,又叫扫愁帚,有时还能扫毒砂。”
唐青苦笑道:“想不到喝酒还有这么多好处。”
柳长街道:“所以一个人决不能不喝酒。”
唐青道:“我喝。”
柳长街道:“但死人却不能喝酒。”
唐青道:“我知道。”
柳长街道:“那么你现在还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