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怔在旁边,也不知是去倒酒的好,还是不去的好。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酒楼,但柳长街却硬是要将这里当作普通的酒楼,而且还在向那七个大姑娘微笑着招手,道:“快来,全部来陪我喝酒。男人喝酒的时候若没有女人陪着,就好像菜里没有放盐一样。”

  大姑娘们你看我,我看你,也全都怔住。

  柳长街道:“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们怕什么,快过来。”

  只听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一人娇笑着道:“我来了!”

  笑声响起的时候,还在门外很远的地方,等到三个字说完,她的人果然已来了,就像是一阵风,忽然间飘了进来,忽然间就已坐在柳长街旁边。

  来的当然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很美的女人,不但美,而且媚,尤其是一双眼睛,简直已媚到人的骨子里去。

  随便你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她从头到脚都是个女人,每分每寸都是女人。

  柳长街看着她,忽然笑道:“我是要女人来陪我喝酒的。”

  这女人媚笑道:“你看不出我是个女人?”

  柳长街道:“这样我看不出。”

  这女人道:“要怎么样你才看得出?”

  柳长街道:“要脱光了我才看得出。”

  这女人脸色变了变,又吃吃的笑了。

  只听门外一个人道:“看来这位朋友对女人的经验一定很丰富,假女人是万万瞒不过他的。”

  两句话刚说完,屋子里忽然又多了五个人。

  一个脸色惨白,服饰华丽,胡子刮得很干净,眼角却已有皱纹的中年人,果然就是“小五通”唐青。

  一个铁塔般的和尚,当然就是铁和尚。

  “鬼流星”单一飞和“勾魂”老赵,全都又病又老,带着三分鬼气,七分杀气。

  令柳长街想不到的是,李大狗居然是个斯斯文文的小伙子,只不过满脸都是伤疤,耳朵也掉了半个。

  胡月儿果然没有猜错,连一个都没有猜错。

  但柳长街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她一共只说出了六个人,并不是七个。

  现在来的人也只有六个。

  还有一个人是谁?

  胡月儿为什么没有说?

  这人为什么没有来?

  五个人里,只有唐青脸上带着微笑,刚才说话的人,显然就是他。

  柳长街也笑道:“阁下对女人的经验,只怕也不比我差的。”

  唐青道:“你认得我?”

  柳长街道:“若是不认得,又怎么知道阁下对女人的经验也很丰富?’’

  唐青的脸色变了变,厉声道:“你是来找我的?”

  柳长街道:“我是来喝酒的。”

  唐青道:“特地到这里来喝酒的?”

  柳长街道:“不错。”

  唐青冷笑道:“山下的酒馆不下千百,你却特地到这里来喝酒!”

  柳长街道:“我喜欢这个地方。这地方是新开的,我正好是个喜新厌旧的人。”

  铁和尚忽然道:“我正好不喜欢喜新厌旧的人。”

  柳长街道:“你喜欢什么?”

  铁和尚道:“我喜欢杀人,尤其喜欢杀你这种喜新厌旧的人。”

  这和尚本就是凶眉恶眼,满脸横肉,此刻脸色一变,眼睛里杀气腾腾,看来更可怕。

  柳长街却笑了,微笑着道:“所以你一定很喜欢杀我。”

  铁和尚道:“你猜对了。”

  柳长街道:“你为什么还不过来杀?”

  铁和尚已开始走过来。

  他身上也全都是钢铁般的横肉,走路的姿态,就像是个猩猩。

  他的脚步很沉重,很稳,每走一步,地上都要多出个脚印。

  这和尚的硬功的确不错,十三太保横练的功夫,说不定真的已练到刀砍不入的火候。

  柳长街手里却连把切菜刀都没有。

  唐青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在看着个死人一样。

  那些花枝招展的大姑娘,都已吓得发抖。

  走了四五步,铁和尚全身骨节突然开始“格格”的响。

  他显然已将全身的功力全部发动,这出手一击,必定势不可挡。

  但是他还没有出手,那斯斯文文的小伙子,突然向柳长街扑了过去。

  他一双眼睛里已突然充满了血丝,张开了嘴,露出了一排白森森的牙齿,看来竟似真的已变成了条疯狗,像是恨不得一口咬断柳长街的咽喉。

  柳长街竟似没有看见他。

  忽然间,他已扑在柳长街身上,一双手似已扼住了柳长街的脖子。

  只听“咔嚓”一声,声音很奇怪。

  柳长街还是坐着没有动。

  李大狗也没有动,一双手还是扼在柳长街脖子上,可是他自己的头却已突然软软地歪了下去,眼睛凸出,脸上露出种奇怪的表情。

  其后鲜血就突然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血并没有喷在柳长街身上。

  他的身子忽然间已游鱼般滑走,从那个女人身旁滑了过去。

  李大狗倒下时,正好倒在这假女人身上。

  这假女人居然没有闪避,也跟着他一起倒下,而她一张脸上,也带着种说不出有多么奇怪的表情,一双媚眼也已凸了出来,死鱼般凸了出来。

  两个人脸对着脸,眼睛对着眼睛,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两个人的身子都已冰冷僵硬。

  唐青的脸也已变成死灰色,他看得出这两个人都已死了。

  但他却没有看见柳长街出手。

  没有人看见柳长街出手。

  他杀人时,好像根本用不着动作。

  铁和尚的脚步已停顿,青筋突出的额角上,冷汗已流下。

  他喜欢杀人,也懂得怎么样杀人。

  所以他比别人更恐惧。

  柳长街在叹息,叹息着道:“我说过,我不想杀人,我是来喝酒的。”

  唐青道:“可是你一下子就杀了两个。”

  柳长街道:“那只因为他们要杀我,我也并不想死,死人没法子喝酒。”

  “勾魂”老赵忽然道:“好,喝酒,我来陪你喝酒。”

  一壶酒摆在桌上。

  勾魂老赵先替自己倒了一杯,又替柳长街倒了一杯,举杯道:“请!”

  他自己先一饮而尽。

  两杯酒是从同一个酒壶里倒出来的。

  柳长街看着面前的一杯酒,又笑了笑,道:“我专程来喝酒,并不想只喝一杯。”

  勾魂老赵道:“喝了这杯,你还可以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