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淡烟手掌一挥,两个粉衣、丫鬟,便抱起宫伶伶走入庭园,柳淡烟道:“这孩子又聪明、又听话,我想将她留在这里,也免得她流落江湖,受那颠沛困苦,展公子,你说好么?”
展梦白沉吟半晌,抱拳道:“多谢姑娘。”
他虽觉柳淡烟此人有些不妥,但想到自己孤身流浪,又怎能将宫伶伶带在身边,只得应了,柳淡烟轻轻一笑,道:“夜深露重,展公子你也该歇息了。”
萧飞雨展颜笑道:“你方才不是很讨厌他么?他死了你都不管,现在为什么又对他这样关心,竟怕他着了凉了。”
柳淡烟面颊一红,垂首道:“我方才错疑了他,心里也难受得很,谁像你,做错了事,也不赔礼?”
萧飞雨哈哈笑道:“你若要我赔礼,你便代我赔礼好了,我却不知该如何去向别人赔礼。”
柳淡烟无可奈何地摇首轻叹道:“好狂的人,你若不改脾气,将来谁敢娶你做妻子?”
萧飞雨大笑道:“改一改脾气……”
柳淡烟道:“看你笑起来的样子,有时我真分不出你是个男子还是女子。”
萧飞雨道:“我是个男孩子,你难道不知道么?”
揽过柳淡烟的肩头,在她颊上啧地亲了一下。
柳淡烟笑骂道:“你这个鬼……”
萧飞雨却已咯咯轻笑着跑了进去,边跑边笑道:“展梦白,你要在这里挨苦受冷,我可不陪你,但是你却不要偷偷跑,我还有事要问你哩!”方巨木等也躲身退去。
展梦白双眉一皱,柳淡烟道:“唉!这位姑娘,真的从来不会为别人想想,展公子,我代她向你赔礼好么?”果然扭动腰肢,向展梦白敛衽一礼。
展梦白闪身还礼,道:“姑娘也该进去了。”
柳淡烟道:“你为什么还不将他穴道解开?”
展梦白道:“多拖延一刻,李冠英便安全一分。”
柳淡烟娇笑一声,道:“那么我就在这里陪你。”
展梦白眼观鼻,鼻观心,也不说话,也不望她一眼,柳淡烟道:“你真该劝劝萧飞雨姐姐改改脾气。”
展梦白道:“嗯!”
过了半晌,柳淡烟又道:“女孩子的脾气,本该温柔一些,你说是么?”
展梦白道:“嗯!”
柳淡烟笑道:“但男孩子的脾气,却要像你一样。”
展梦白道:“嗯!”
柳淡烟娇嗔道:“你嗯什么?怎么不说话呀?”
展梦白的面色一沉,道:“夜已颇深,姑娘还是入房去吧!”轻轻抱起“出鞘刀”吴七,大步走回房中。
柳淡烟望着他的身影,冷冷“哼”了一声,神情间的娇柔,立刻变为冷狠,只见一个粉衣小鬟依旧等候在路边,柳淡烟道:“那姓宫的小女孩可曾醒过来了?”
粉衣小鬟垂首道:“还未醒来。”
柳淡烟道:“她迷药若是醒了,你就将那失神丸再喂她一粒。”
粉衣小鬟垂首应了,柳淡烟走上回廊,突又停下脚步,道:“那姓吴的虬髯老儿一走,便赶紧来通知我。”
她极快地穿过回廊,走入一间偏厅,回手带上了房门,四望一眼,突然一步窜到墙角,伸手在雕花窗棂上轻轻一按,只见那平滑的墙壁上,便凭空露出一面暗门,她闪身而入,暗门立阖,一片粉红色的灯光,自地道两壁间透出,却看不出这片灯光自何而来。
穿过这条暗道,又是一重暗门,轻轻滑开,立刻便有一阵悠扬靡荡的乐声,自这重暗门中飘出,其中竟然还夹杂着呢喃的细语,轻轻的娇笑。
步入暗门,珠帘深垂,被灯光一映,络缨缤纷。
珠帘隐约间,只见这弥漫着乐声,弥漫着香气的密室中,竟有着七八个身材窈窕的美艳少女,有的在调弄琴弦,有的在曼声低唱,身上却仅披着一缕轻纱,朦胧地掩着一些妙处,一眼望去,但见玉腿酥胸,粉光微放,令人见了,当真要心旌摇荡,不能自主。
屋角一张贵妃榻上,斜倚着一个华服男子,手持金杯,正在等着一个轻纱裸女为他添酒。
柳淡烟掀起珠帘,缓步而入,笑道:“外面临时发生一些变故,倒教你在这里久候了。”
那华服男子立刻长身而起,垂首谦谢。柳淡烟道:“你这次匆匆赶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华服男子微一抬头,多彩的灯光中,只见他面白无须,目光闪闪,赫然竟是那“天巧星”孙玉佛。
他目光四扫一眼,沉吟道:“这个……”
柳淡烟双掌一拍,好些轻纱裸女立即“嘤咛”一声,自四壁的暗门中退了出去,只留下一阵阵少女的幽香。
孙玉佛干咳一声,道:“自从‘仁义四侠’去世后,杭州城里又兴起了一个集团,此集团以‘九连环’林软红为首,为的是要保护那神医秦瘦翁,那林软红却是为了要亲近秦瘦翁的女儿秦琪。”
柳淡烟双眉微皱,道:“此事我早已知道。”
孙玉佛道:“林软红交游广阔,遂将这集团弄得有声有色,四面八方,都有人来加入,反正那‘西湖龙王’吕长杰家财巨万,用些银子也不在乎,但在下却从这些人口中,听到几件重要的消息。”
柳淡烟微微变色,道:“什么消息?”
孙玉佛沉吟道:“自从华山七莺中那‘玉莺’莫小静,被……”
柳淡烟冷冷道:“不错,是姑娘我,又怎样了?”
孙玉佛陪笑道:“据说‘华山七莺’已寻出了线索,可能会寻到这里也未可知,还有那‘塞上大侠’乐朝阳……”
柳淡烟截口笑道:“这些事俱都无妨,到时我最多将此地放弃而已,反正这地方我早已住得腻了,正想换换口味,不过你既已来了,便不妨在这里好好享受几天,这里的女孩子,你只管随意选择就是了。”
孙玉佛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在下却要告辞了。”
柳淡烟笑道:“我也知道你对这些女孩子无甚兴趣,喝酒也适可而止,是以家师才肯将那等大事托付给你。”
孙玉佛笑容突地一敛,道:“还有一事,在下险些忘了,闻道江湖中,已有人以‘情人箭’作为幌子,在外面收敛钱财……”
柳淡烟道:“这也无妨。反正家师制出这‘情人箭’的用意,便是要在江湖中惹起风波,风波越大,自然越好,只不过……你若非已将对方的底细与用意调查清楚,切切不可直接将‘情人箭’售出。”
孙玉佛道:“这个在下知道,到这日为止,在下只不过售出七对‘情人箭’而已。余下的……”
柳淡烟道:“你余下的‘情人箭’收藏在何处,连我也不必告诉,最好普天下只有你一人知道。”
孙玉佛点了点头,忽又说道:“在下惟有一件遗憾之事,便是直到今日为止,不但还未见到令师一面,便连他老人家是谁都不知道,只能在暗中猜想,他老人家必定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数十年来,武林之中,又有谁能有他老人家这样的武功,这样的神通呢?”
柳淡烟面色一沉,冷冷道:“你为何如此着急地想知道他老人家是谁?难道你……”
孙玉佛只见她目光森寒,一如利刃,惶声道:“姑娘切莫误会,在下只不过是随意问问而已。”
柳淡烟凝注半晌,方自展颜笑道:“时候到了,你自然就会见到他老人家,到那时武林便是你我的天下了。”
语声方了,突听一阵铃声自壁间传来,柳淡烟双掌一拍,长身而起,那群轻纱裸女便又奔入。
柳淡烟道:“你无妨在此少作歇息,但你若定要走了,便还是从后门出去。”话未说完,人已走出门外,走出暗道,进入偏厅,先前那粉衣小鬟,立在门口,轻轻道:“那姓吴的老头子醒来之后,一言未发,便掠窗走了,身形闪了一闪,就立刻消失不见了。”
柳淡烟眼波一转,突然反手撕去自己肩头的一片衣衫,露出里面莹白的肌肤,道:“快,在我肩上重重捏一把。”
粉衣小鬟,微一迟疑,道:“捏……一……把?”
柳淡烟皱眉道:“快,越重越好。”
粉衣小鬟咬了咬牙,果然在她肩上捏了一把,莹白的肌肤上,立刻现出五道乌青的指印。
柳淡烟看了一眼,突又将粉衣小鬟一把搂在怀里,道:“快用嘴在我脸上亲几下,重重的。”
粉衣小鬟满面通红,只得在柳淡烟面上亲了起来,只亲得柳淡烟面上脂粉狼藉,云鬓蓬乱,她自己的小脸更红,芳心也在徘徊不住,柳淡烟却一把推开了她,道:“站在这里,数到三十,便奔到萧姑娘的房间,说不好了,展公子,他……他……就是这几个字,知道了么,但要说得十分惊慌的样子。”两指一捻那粉衣小鬟的面颊,嗖地掠了出去。
展梦白本想为李冠英劝解几句,哪知“出鞘刀”一言不发,便越窗走了,展梦白望着满窗的夜色,心里方在暗暗叹息,突听窗外哀呼一声,一条人影,白花林间一掠而来,竟是柳淡烟。
只见她云鬓蓬乱,神情惊慌,身上也仿佛负了伤似的,口中颤声道:“展公子,救……救我……”
展梦白惊道:“柳姑娘怎地了?”
柳淡烟道:“那吴七,他……他……”语声未了,一个娇怯怯的身子,突地晕倒在展梦白怀里。
展梦白软玉温香,抱了满怀,心里却全无温柔滋味,一手扳过她肩头,见到那五条指印,也看不出是什么掌力留下来的,心中方自慌乱一团,全无主意。突听萧飞雨遥遥唤道:“什么事,什么事?”
呼声未了,人影已至,展梦白不禁大喜,哪知柳淡烟突地轻轻挣扎起来,一面颤声道:“你……你……放开我……不要……不要……”竟挣扎着滚到地上,不住娇喘呻吟。
展梦白又惊又愕,木立当地,萧飞雨一掠而入,恰巧看到这番情况,面色不禁气得铁青,戳指道:“姓展的,你……”
柳淡烟竟扑入萧飞雨怀里,大哭道:“萧姐姐,你……他欺负我……”
萧飞雨狠声道:“没关系,我替你出气。”
放开柳淡烟,一掌向展梦白拍去,展梦白擦身一跃,心中也已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直气得心头滴血,大声道:“你怎地不弄清楚就胡乱动手?”
柳淡烟哭得更是悲切,道:“萧姐姐,你看,他欺负了我,还要……呜呜,还要这样说……呜呜……”
萧飞雨大骂道:“还要怎么样才算清楚,想不到你竟是个这样的衣冠禽兽,滚,快滚!”
展梦白又怨又恨,道:“你……你说什么?怎么听一面之词……”他本不善巧言,此刻满腔怒火,更是言语不清。
萧飞雨怒骂道:“我看在三阿姨面上,饶你一命,你还不快滚,去想想你可对得起你母亲?”
展梦白怒火上涌,一阵热血,冲上心头,怒吼一声,一掠而出,身子落到窗外,便不禁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柳淡烟见到萧飞雨竟然放过了展梦白,目中不禁微微露出失望之色,但口中仍哭个不住。
萧飞雨搂着她的肩头,叹道:“好妹子,不要哭,都怪姐姐不好,将那恶人带来这里。”她语气中也满含惆怅失望,她为什么失望,为什么不忍对展梦白下手?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柳淡烟倚在萧飞雨胸前,低泣道:“我只当他受了冤屈,才来安慰他,哪知……萧姐姐,你不知道,我真怕死了。”
萧飞雨道:“不要怕,他已走了,好好睡去……”
柳淡烟跺脚道:“我不要睡,不要睡!我害怕。”
她紧紧勾住了萧飞雨的脖子,萧飞雨道:“傻孩子,不睡怎么行,姐姐陪你好不好?”
柳淡烟破涕为笑,点头道:“萧姐姐陪我睡,我就睡。”萧飞雨安慰着她,扶着她走回自己房间,在浅紫色的床褥上轻轻放下了她,替她盖上被子,自己也脱去外衣,钻入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