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柔和,萧飞雨望着柳淡烟红红的面颊,明媚的眼波,竞忍不住轻笑道:“真美,我若是男子,也忍不住要亲亲你。”

  柳淡烟脱下那件撕破的外衣,娇嗔着道:“不来了,你瞧你,人家吃了亏,你还要笑人家。”

  萧飞雨笑道:“其实你就……”

  柳淡烟伸出双手,伸到萧飞雨的胁下,笑道:“你还要说,再说我就变成男的来欺负你。”

  萧飞雨咯咯笑道:“不要,不要……我怕痒……”

  柳淡烟两只手更不停了,前后左右……萧飞雨娇躯扭动,娇笑道:“不要……我要是男的……一定……”

  柳淡烟道:“我才不怕呢……萧姐姐,你的皮肤好嫩哟……”

  萧飞雨道:“小……小鬼,你……你怎么脱我的衣服?”她笑得浑身无力,不住娇喘。

  柳淡烟道:“我要……萧姐姐,我要看看你的皮肤……”脸也贴到萧飞雨的脸上,萧飞雨只觉她的脸像是火一样,灼热的脸,灼热的手,灼热的呼吸,竟一直烫入萧飞雨的心里。

  萧飞雨不由自主地娇喘越来越急,全身更是无力,一颗心,也飘荡了起来,飘飘荡荡的,像是在云里,雾里……

  她轻轻娇笑着,轻轻细语着:“小鬼,你……的手,嗯……你怎么这样子,难怪展梦白……哎哟,小鬼,你……你敢,你敢……声音渐渐微弱,突地惊呼一声:“你……你……你是个男人?”

  柳淡烟喘息着道:“萧姐姐,你就把我当女人好了。我……喜欢你……求求你,让我……”

  萧飞雨拼尽全身气力,双掌齐扬,将柳淡烟震得自床上直飞出去,颤声道:“你……你真是男的。”

  柳淡烟再也想不到萧飞雨此时此刻,还能施出真力,原来他竟是男扮女装,又有一身媚术,就这样坏在他手上的少女,已不知有多少,幸好他自认手段高超,萧飞雨绝对要屈服在他双手之下,是以才没有施出迷药,否则萧飞雨纵有天大武功,只怕也逃不过他的魔掌了。

  他翻身跪到床边,柔声道:“萧姐姐,你为什么这样忍心,你不是一直很喜欢我的么?”

  萧飞雨又羞又怒,一手掩着衣襟,道:“你……你好。”突地一掌劈出,直劈柳淡烟天灵。

  柳淡烟大惊之下,和身一滚,萧飞雨已跃下床来,怒喝道:“拿命来!”倏然拍出三掌,掌势精奥,竟是武林罕见,柳淡烟见她已动了杀机,肩头一耸,嗖地掠出窗外,萧飞雨方待追出,却见自己衣襟又散开了。

  柳淡烟行迹已露,胆颤心虚,一掠出窗,翻身掠上檐头,突见眼前人影一花,一个妙龄道姑,一个黑衣女子,一个白衣妇人,并肩挡住了他的去路,三人手中三柄长剑,剑光森寒,有如闪电。

  白衣妇人长剑一展,道:“你是谁?那柳……”

  柳淡烟目光一转,故意惶声道:“三位姐姐救我,有个男扮女装的人妖,要……他已追来了。”

  三人对望一眼,白衣妇人道:“果然不错。”

  黑衣女子道:“不要怕,你快逃,让我们对付他。”

  柳淡烟心中大喜,口中仍颤声道:“谢谢姐姐!”自屋后如飞逃去,见到四下无人,嗖地掠入偏厅,遁入地道。

  萧飞雨心头怒极,极快地穿好外衣,飞掠出窗,哪知她身形方自掠出窗外,檐头已有一道剑光劈下。

  剑光有如匹练,来势迅快绝伦,萧飞雨临危不乱,纤腰微扭,嗖地自剑底穿出,只听长剑破风声又自身后袭来,她身还未转,便已反手一指弹出,只听“叮”的一声,指尖竟将剑尖弹开一尺。

  萧飞雨身形一转,只见一个满身黑衣的女子,面带煞气,手持长剑,立在她面前,厉声道:“你果然有几分功夫……”语声未了,那妙龄道姑、白衣妇人也已赶来,三柄长剑,将萧飞雨围在中间。

  萧飞雨大怒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对咱家暗算?”

  白衣妇人冷冷道:“你不认得我们么?我那妹子莫小静你总认得吧?我们就是为她讨账来了。”

  萧飞雨大声道:“谁是莫小静?谁欠了她的债,你们快些闪开……”她一心要将柳淡烟毙在掌下。却不知这三个女子亦是为寻柳淡烟而来,这白衣妇人便是“华山七莺”中的“石莺”石灵筠,黑衣女子是“铁莺”铁飞琼,妙龄道姑却是“银莺”欧阳妙。

  原来“华山七莺”中的“玉莺”莫小静,被柳淡烟玷污失身,“华山七莺”大怒之下,一齐下山,终于探出了柳淡烟的巢穴,却不想又被柳淡烟骗过,“石莺”石灵筠冷笑一声,道:“你不要赖了,我姐妹这次下山,也不想立刻取你性命,只要你跟我上山去见小静妹子一面……”

  萧飞雨怒道:“谁认得你那小静妹子?”

  石灵筠一怔,道:“莫非你不是……”

  “铁莺”铁飞琼厉声道:“此人说话神态打扮,俱是男不男,女不女的,不是他还有谁?”喝声中又是一剑,刺向萧飞雨前胸。

  “银莺”欧阳妙道:“五妹,莫要伤他性命,只要他跟我们回山好好与七妹成婚,从此洗心革面……”

  萧飞雨怒道:“你认错人了,那柳淡烟……”

  铁飞琼道:“柳淡烟就是你!”

  她三人见了萧飞雨的打扮神情,一心认为萧飞雨便是那人妖柳淡烟,当下萧飞雨愤愤道:“我就是柳淡烟又当怎样?”赤手空拳,抢人剑光之中,她自己如今也受到冤屈,才知道被人冤枉的滋味,心念一转,想起了那常常被人冤屈,又被自己冤枉了的展梦白来,不禁又是后悔,又是惭愧,恨不得立时寻到展梦白,向他赔礼。

  石灵筠道:“这厮竟然还敢动手!三妹,先找不要紧的地方给他几剑,却不要将他杀死,免得七妹伤心。”

  萧飞雨一掌切向石灵筠持剑的手腕,顺势一个肘拳,撞向欧阳妙的胁下,左掌却扫向铁飞琼的“曲池”大穴,目光四扫,只见柳淡烟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心中更是急怒,招式也更是狠辣。

  “华山三莺”三剑连环,一剑跟着一剑,一招接着一招,三剑几乎变为一剑,配合得当真是天衣无缝。

  华山剑法中一招,“天河会”本有三式,“灵鹊搭桥”“青牛凌虚”“飞渡长空”,这三式连环旋出,变幻奇妙,已是剑法高招,此刻铁飞琼长剑一引,漫天剑花错落,有如一道天绅长桥,悬天而落,石灵筠立刻跟着一剑“青牛凌虚”,破风而出,萧飞雨连闪两招,但欧阳妙匹练般的剑光已斜斜划到,宛如一道经天青虹,飞渡长空,她三人三剑合击,同时施出一招,剑式变化间,毫无间隙,更比一人施出时陕了一倍。

  萧飞雨不禁暗暗心惊,中原武林中,果有高手。她却不知道“华山三莺”心中的惊奇,更较她为胜。

  她赤手空拳,周旋在这三柄名剑之中,竟丝毫不现败相,只见她漫天剑气中桃花缤纷乱落,而她的身形,亦有如花一般,在漫天剑气中盘旋飞舞,天边星群渐落,夜已将尽了。

  数十招眨眼便过,萧飞雨身手虽仍未稍懈,芳心却是紊乱如麻,只恨这三人竟不分青白,便将她困住,那柳淡烟却乘隙跑了,她今日受到这样的屈侮,若不洗雪,怎么做人?但天地茫茫,柳淡烟已杳如黄鹤,今后却要去何处寻他?可想到跟随自己而来的那些从人,以及那可怜的女孩子宫伶伶,此刻为何都一无动静,莫非她倒也生出什么变故?再想到展梦白,满身冤屈,满心创痛,此刻含冤负气走了,也走得不知去向,自己怎么对得住他?

  她不禁暗中长叹一声,突见眼前青芒一闪,欧阳妙掌中的剑锋,竟乘她心情慌乱之间,将她头上青丝削去一绺。

  第十回 箭雨烟鹤

  展梦白奔出桃林,穿过桑林,抬眼望处,但见满湖渔火,忽明忽灭,仿佛都在嘲笑他的人生。

  他自问一生无愧天地,却不知为何要被人如此冤枉,只觉心胸中一股冤闷之气,再也无法宣泄,仰天长叹一声,放足狂奔,到后来步履渐缓,他心思却更不平静,许多天来的往事,一齐自心头闪过。

  刹那间他突然想起了宫锦弼,想起了这老人垂死前的面容,黯然忖道:“我受了那柳淡烟的污蔑,可以一怒而去,只因我已将一切事都置之度外,但我又怎能将伶伶这可怜的女孩子留在柳淡烟这种人手里?我纵然死了,又以何颜面去见宫锦弼的在天之灵?”

  一念至此,他毫不考虑地转身而奔,只因这其间已别无考虑选择的余地,他无论如何,也要救出宫伶伶。

  未到桑林前,突见一骑绕林而来,马势如飞,奔腾而过,马上的骑士,低戴着一顶马连坡的大草帽,直压眉际,夜色朦胧中,更是看不清面目,但身影依稀间却仿佛像是“天巧星”孙玉佛,身后还伏有一条人影。

  展梦白心头有事,看了一眼,也未在意,他若是回头看上一眼,便可看到这骑士身后的人,便是苦命的宫伶伶,只可惜他一眼扫过,便笔直进入桑林,穿过桑林,抬眼望处,桃花林中,竟弥漫着满林剑气,其中还夹杂着一声声妇人的低叱:“你若不爱老七……”

  “为何要对她欺骗,你若爱她,为何不愿与她结为夫妻,今日你若不好生说出,即便老七伤心,我也要宰了你。”

  又听萧飞雨的声音怒骂道:“你放的是什么屁!”

  展梦白愕了一愕,忖道:“谁是老七?难道这萧飞雨也是个淫贱的女子,骗了人家的七弟?”

  动念之间,他身形已掠入桃林,萧飞雨一眼望见了他,心中不觉大喜呼道:“展梦白,你来得正好。我……” 

  “石莺”石灵筠反腕一剑,截断了她的话头,“铁莺”铁飞琼厉声道:“小伙子,快走开,莫来管这些闲事,你可知道这厮不是女子,是个人妖。”

  萧飞雨气得面上发青,又放声怒骂起来。

  她自幼娇纵惯了,又豪放惯了,常道世上男女,全都是人,为何男女便不平等,是以平日行事说话,便一无拘束,却不顾别人听了有多刺耳,“银莺”欧阳妙冷笑道:“这厮若非男子,怎会如此骂人?”

  展梦白不禁又是一愕,暗暗忖道:“她竟不是女子!她原来……原来是个男人!难怪她平日言语神情,全没有半分女人气?”一念至此,他心中不禁大生厌恶之心,深悔自己竟会认得了这样的人。

  萧飞雨大声道:“展梦白,你不要相信这些女子的话……”

  展梦白冷“哼”一声,不顾而去,直奔入房,去寻找宫伶伶,萧飞雨虽然在他身后大声呼喊,他根本听也不听,更不回头去看一眼。

  穿过回廊,他便立在厅门大声喊道:“在下展梦白,前来索回侄女宫伶伶。”

  哪知他喊了几遍,厅中却寂无回应,展梦白心头暗道一声:“不好!”一掌推开了门户,四下搜寻一遍,竟看不到一个人的影子。

  他心里越来越是着急,放声呼道:“伶伶!伶伶!你在哪里,叔叔来找你了,来找你了……”

  喊了半天.还是一无回应,他愣在墙角,心里也全无主意,只是反复喃喃自语:“宫老前辈,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突听一阵阵痛苦的呻吟自身后传来,声音有男有女,展梦白大惊之下,霍然转身,身后却是墙壁,这一片呻吟声竟是自壁里发出来的。

  “莫非这墙壁另有机关?”他心念一闪,凝目望去,只见一片晨光,映在一尘无染的墙壁上,但那雕花的窗棂旁,却似有一些淡黄的汗渍,仿佛经常被人手掌摩挲,是以染上了手泽。

  他自幼目光敏锐,异于常人,是以此刻一眼便看出了破绽,当下仔细在窗棂上触摸了一遍,只听壁上轻轻一响,墙壁上果然现出了一道暗门,暗门里一条地道,呻吟声更是清晰,断续着自地道中传出。

  他定了定神,全神戒备着步入地道,地道中粉红的灯光里,仿佛满布着危机,他只觉心头微微惊慌,但仍然无畏地向前走去,终于走完地道,又走过一重暗门,只见一重彩色缤纷的珠帘,挡在面前,珠帘里的痛苦呻吟之声,让人听了,更是忍不住要发出恻隐之心。

  展梦白抬手一掌,珠帘纷飞,一阵彩光耀目,他轻叱一声,嗖地窜了进去,目光一扫,忍不住脱口惊呼出声,立刻垂下了眼帘,这暗室中的景象,当真是令人不忍卒睹,粉红色的灯光下,只见数十个仅着寸缕的裸女,痉挛着卧在地上,满面俱是痛苦之容,也不知中了什么毒药。 

  还有几个男子,亦是满身痉挛,不住呻吟,地上盘盏狼藉,想是被他们毒发时打翻,而这些男子赫然竟是方巨木以及萧飞雨的一些随从大汉,他们显然是被柳淡烟诱来此间,到了这种温柔陷阱,他们自然谁也不忍离去,开怀寻欢作乐起来,又有谁会想到酒中竟有剧毒。

  展梦白一把将方巨木自地上拉起,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方巨木双拳紧握,呻吟着道:“毒……毒……”

  展梦白惶声道:“宫伶伶呢?到哪里去了?”

  方巨木断续着呻吟道:“被人带……走了。”

  他也不知道柳淡烟是何许人?也想不到柳淡烟为什么要将这些女子一齐害死,是以心中全无怀疑,才会糊里糊涂地着了道儿。他却不知道柳淡烟已决心将此地放弃,是以才将这里他早已玩厌的女子一齐杀了灭口。

  展梦白再问几句——方巨木已答不出话来,展梦白知道惟有将这些人的毒药解开,才能查出根由,当下沉声道:“你们再忍耐些时,我去寻找解药来救你们。”飞快地转身奔出,掠出地道,但柳淡烟早已走得不知去向,他也,不通医理,叫他到哪里去寻找解药?

  他心里惊乱焦急,不可言喻,茫然走了出去,但见晨光渐渐明亮,那“华山三莺”与萧飞雨竟仍未分出胜负,她三人心里已渐渐开始焦急,额上也渐渐沁出了汗珠,展梦白咬一咬牙,大声道:“萧飞雨,我问你,柳淡烟到哪里去了?你可知道方巨木他们已遭了毒手?”

  “华山三莺”心头一跳,齐地惊道:“你说什么?”

  “石莺”石灵筠接道:“她……她不是柳淡烟么?”

  展梦白奇道:“她自然不是柳淡烟。”

  铁飞琼道:“这厮莫非在骗我们……”

  展梦白大声道:“我骗你作什么?柳淡烟早已逃得不知去向。”他已看出了此事其中又有曲折。

  只见“华山三莺”互望一眼,身手渐弛,哪知萧飞雨突地轻叱一声,眨眼间连攻数招。

  “银莺”欧阳妙迟疑道:“你若不是柳淡烟,就请住手,待我们查个清楚,若是错怪了你,我们自会赔礼。”

  萧飞雨狂笑道:“赔礼?我被你们缠在这里,纠缠不清,再三请你们住手听我解释,你们都置之不理,我若武功稍差,早已被你们捉将去了,甚至已被你们杀死,此刻你们叫我住手,咱家便该乖乖地住手了么?”

  “华山三莺”不禁为之一怔,只见她言语之间,招式更见凌厉,果真是心里毫无亏心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