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正德诚恳地道:“望舒,别恼,我们一起努力,一定有办法的。”
林望舒看过去,她看到了雷正德眼中的诚恳,他显然也是因为这件事备受折磨,现在的雷正德也确实爱着自己,他还把自己捧在心尖上疼着。
有那么一刻,她心软了,心想她不该拿后来那个雷正德的行为来谴责现在的。
不过下一刻,她一个激灵,醒了。
人是不会变的,哪怕重复一万遍,在某个情况下他都有自己固有的行为模式,雷正德这个人讨女人喜欢,他也确实有点花心,就是容易招惹是非。
这么一个人他就是招女人喜欢。
况且,他就算再优秀,他能离开他的家庭吗,他能摆脱他妈他姐吗?
他妈他姐就那个德性,而雷正德在外也算是有点本事,可是在家里,他就是那个被宠爱的儿子和弟弟,他还没断奶。
自己嫁给他,注定是要和婆婆大姑子纠缠的,这种日子,谁愿意过?
所以她苦笑一声,眼前这个男人,将来很优秀,现在很痴情,综合起来也算是不错的男人了,但是她真不愿意再来一遍了。
她想了想,终于道:“雷正德,我们真的不可能了,你现在看着我的眼睛,你难道看不出,我到底是故意赌气还是和你说实话吗?”
雷正德痛苦地看向林望舒:“你现在确实要拒绝我,你想抛弃我,但是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吗?明明火车上你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变了脸,我想不出,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要分手,可以,你告诉我,你给我一个理由,不然好好的,为什么,说分了就分了!我连一个理由都不配得到吗?”
林望舒怔怔地望着雷正德,她有些茫然,更多的是无力。
她想了想,如果突然决定抽身的是雷正德,那她是不是也会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无法得到一个理由,她是不是一直惦记着?
想到可能要被雷正德一直惦记着,她打了一个寒颤。
后来雷正德明明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他却一直缠着自己,不想离婚,一直哀求自己……这简直是一场噩梦!
凭什么把孩子抱进来了,还可以哭着说爱自己,还要自己原谅!癞蛤莫趴脚面,不咬你也恶心你!
她想了想,终于说:“我和你说实话吧。”
雷正德:“什么?”
林望舒:“人都是感觉的动物,而我,很在乎喜欢的感觉,就是回到城里后,我突然不喜欢你了。”
雷正德嘲讽地看着林望舒:“在火车上睡一觉,就变了一个人?你觉得你说这个有意思吗?”
林望舒:“我,其实我从来没喜欢过你,在云南农场,我和你处对象,只是为了利用你,你家境好,家里寄了那么多物资和钱,你还能保护我,能让我过好日子,现在你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我不稀罕你了!”
雷正德却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林望舒:“就是因为这个了。”
雷正德:“林望舒,我们认识五年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吗?你觉得我会信这个吗?”
林望舒深吸口气。
那怎么办?
她不知道,她只想摆脱雷正德,她不想重复上辈子的噩梦了,让她哥赶紧过来打跑可以吗?
可是打跑了他还会回来,他这个人缠劲儿大!况且雷家的位置在那里,他以后发展得也好,他总惦记着自己,自己日子还能过好吗?
林望舒陷入了绝望,她发现重活一辈子,想摆脱这个雷正德也不容易?
可她活该就和他缠缠绵绵憋屈一辈子?谁欠他的啊!
正想着,雷正德轻声道:“望舒,你不要瞎想了,其实殿卿已经和我说了。”
林望舒扬眉:“说了?说了什么?”
雷正德抿唇,苦涩地道:“他来质问我,问我是不是辜负你了,说了昨天别人说闲话的事,所以我这才赶紧提着猪肉来了。”
林望舒在心里一个冷笑,陆殿卿是吧?她什么时候得罪他了吗?他怎么这么自以为是呢?谁让他多嘴了?
雷正德却继续道:“望舒,所以我今天干脆和我家里摊开了。”
林望舒:“你摊开了什么?”
雷正德:“我就告诉我们家里,我说我们已经睡一起,做了真夫妻,我必须为你负责任,不然我就是耍流氓,我就去公安局自守!”
他这话说得铿锵有力。
话音落时,寂静的胡同里仿佛有一阵风吹过,带来了轻淡的槐花香。
林望舒静默地望着雷正德,半响才无力地喃喃道:“我到底做了什么孽……”
要被你这样败坏名声!
第11章 我肤白貌美优雅端庄
胡同里人多口杂,你就算躲再隐蔽的地儿,也备不住被人家听一耳朵,回头那风声就传开了。
关彧馨自然气得不轻,当即要去找雷家麻烦,却被林望舒劝住了:“先别管那么多,我现在已经给了他两巴掌让他滚了。现在先和他们断了来往,名声什么的,等我以后找个好的,我就不信还有人说什么!”
关彧馨一思量,开始觉得这事确实不好办,姑娘家的名声金贵,越描越黑,总不能去医院开一个处女膜依然存在证明拿给所有的人看吧!
当下她就行动起来,到处找人,要给林望舒介绍新对象,而且要找好的,找到对象,狠狠地让那些人睁眼看看,她女儿多能耐!
而胡同里,因为关彧馨泼辣,自然没人敢当面给脸色,但是架不住人的嘴私底下说什么,所以第三天,当林望舒过去孙二奶奶那里把衣服取了时,连孙二奶奶都开始语重心长:“望舒,遇到什么事,你得往前看,他家就算不愿意,只要小伙子心诚,进了门再说,回头生个大胖小子,把位置坐稳了,熬一熬,该你的就是你的。”
林望舒笑叹了声,她现在想得很开,睡没睡的怎么了,别人以为睡了就睡了,以后她如果再找对象,哪怕对象这么想,也没什么。反正上辈子是睡了,人家这么认为自己睡了,能接受就处对象,不能接受就拉倒,自己也算没什么瞒着的。
至于雷正德这狗玩意儿,可别有一天让他落在她手里,她一定不客气的!
林望舒拎回来那两身衣裳,一身给宁苹,一身自己穿,换上身,看看前后面,自己觉得真不错,她皮肤白,腰身纤细柔软,胸也不小,这身衣服真是衬得她身段顺溜,怎么看怎么好看,再照照镜子,脸都比平时看着白净好看了。
林望舒叹,要不怎么说天生丽质呢,她再养养,凭着这姿色,找个好男人肯定不难。
旁边宁苹穿上后,就逊色多了,身体发育不齐全,个子也矮,瘦弱,不过总归是比原来看着体面了。
宁苹羡慕地看着林望舒,直直地盯着她的胸部:“姐你穿上真好看,姐你怎么长的?”
林望舒意识到宁苹的目光:“你干嘛看我这里……”
感觉有些怪怪的。
宁苹顿时脸红了:“姐,我昨天上茅房,听到隔壁两个阿姨在那里说闲话……”
林望舒:“说什么?”
宁苹:“她们说,男人就喜欢大的,要这里大的,腰细下来,屁股也要翘,那样才好看。”
说着,她无奈地低头看了看自己。
林望舒拧眉:“你小孩子家,没事听那些闲话干嘛?”
宁苹委屈:“不是我要听,是我蹲在那里的时候,她们这样说的,我不想听都不行!”
林望舒叹了口气:“别瞎想,你还小呢,你好好吃饭,多干活锻炼身体,回头肯定能长,昨天我去化工厂,留了一个口信,说不定哪天你舅找到你,好歹给你安置了,以后日子长着呢。”
宁苹却是有气无力:“嗯。”
林望舒:“对了,昨天咱们不是买了牛浮油吗,今天做烙饼吃。”
大家伙肚子里清汤寡水的,都会去牛街聚宝源排队买牛浮油,那是做酱牛肉时撇出来的,黄灿灿的,拿来炒菜烙饼喷喷香,这可是昨天端着小盆排队半天才买回来的。
宁苹:“好……”
林望舒:“我二哥特别爱吃这个,回头做好了,交给你一个光荣的任务,去给二哥送烙饼!”
宁苹顿时眼睛一亮,整个人精神起来了:“俺送?”
林望舒教她:“来,和我一起说‘我送?’。”
宁苹费劲地学着林望舒:“我送。”
林望舒:“这就对了,慢慢来吧,你也认识几个字,我会写明白坐哪辆公交车,你负责给我哥送过去,你得为家里做贡献。”
宁苹恍惚地点头:“好,我知道,我一定会把烙饼给听轩哥送过去!”
做好了烙饼,两个人尝了尝,确实是好吃,趁热拿了几张包起来,把宁苹打发出去后,她自己终于腾出功夫学习一会。
她得赶紧加把劲,她这名声被雷正德糟蹋,回头还不一定怎么着,必须好好学习考个大学。
林望舒早发现了,男人的档次和素质有很大关系,越是穷的没本事的,越是在意女人清白不清白,自卑心重,特别把这个当回事,但是那些高学历的有涵养的,反而看开了,不在乎。
林望舒觉得,自己这辈子要想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婚姻,必须努力往上爬,往上爬,提高自己,也能搂草打兔子找个高素质高修养高思想觉悟的好男人。
她这么学了一下午,发现自己记性比之前好了,也许是年轻的脑子灵光,也可能是三十多岁的见识让她理解能力变强了,总之看一遍后,差不多都消化了。
她又把数学课本后面的习题试着做做,想着多做点练习肯定有用。
她咬着笔头心想,以后可能还得想办法找点模拟题来做,她必须把握住这一次机会,争取一次性考上好大学——当然最好是北大了。
谁知道正学着,宁苹突然急匆匆地跑回来了:“姐,不好了,不好了!”
林望舒:“怎么了,天塌了?”
宁苹跺脚:“听轩哥不知道怎么竟然听说了这个事,我一过去,他就详细地问了我,问了后,他气得够呛,就跑出去了,我硬拽也没拽住!”
林望舒一听,脑子里就是“嗡”的一声。
她才写了申诉信,正要申诉哥哥的案子,她哥哥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打架斗殴出什么事,要不然,只怕是平反遥遥无期!
她咬牙:“你是不是对他说什么了?”
宁苹:“没,真没,我去了后,他就直接问,他是听别人说了!”
林望舒:“这叫什么事,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怎么连广外街道那边都在说这个事,他们家就这么有名吗??
宁苹:“怎么办,怎么办,听轩哥那意思要去打架,他跑得快,嗖一声没影了,我也不知道去哪儿找他啊!”
林望舒深吸口气:“现在我们过去雷家,无论怎么样,都不能让雷家把他送派出所,一旦进了派出所,他这事就麻烦大了!”
宁苹:“好,那我们赶紧去!”
当下林望舒不敢耽误,放下书本就带着宁苹往外冲。
谁知道刚出胡同,就看到了陆殿卿,他手里提着一个箱子,不知道从哪儿来。
陆殿卿看到她:“你这是怎么了,这么急?”
林望舒不看到他还好,一看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管得着吗?”
陆殿卿疑惑。
林望舒冷笑,看着陆殿卿,她心里突然有了一个主意,这人不是多管闲事吗,那就管起来啊!
林望舒劈头就问:“陆殿卿,你是不是去找雷正德说什么了?”
陆殿卿:“是。”
林望舒:“我让你说了吗?这和你有关系吗?你是闲得没事干了吗?”
陆殿卿眸光复杂:“林望舒,是我介绍你和正德认识的,如果他让你难受,这是我害了你。我和他聊过了,他并没有再相亲的意思,他会对你负责。”
林望舒:“你看看,都是因为你,你跑去找雷正德,结果闹出事来了,我哥气得要命,去找他麻烦了,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回头要是把我哥折进去——”
她好笑地看着他:“陆殿卿,我肤白貌美优雅端庄,我竟然还得你死乞白赖去求着他来娶我?你觉得我缺男人嫁不出去还是怎么着?你看看我妈给我介绍的对象,好几个都不错,我正打算一个个相!你让雷正德缠着我是不想让我找好的吗?!”
距离太近,陆殿卿抿唇,下意识后退一步。
林望舒:“对!我哥的脾气你也知道,他去了还能有什么好事?你说这事怎么收场吧!”
林望舒:“我和你说过了,我和他分手了,分手了!分手这件事和任何人无关,分手了就是分手了,要你去找他说?”
宁苹听着林望舒的话,目瞪口呆,还能这么说话?她觉得姐姐好厉害,她开了大眼了。
陆殿卿:“那我陪你一起过去雷家。”
她咬牙:“陆殿卿,我和你没完!”
她恼恨至极,双颊绯红,曲线起伏,就像一朵怒放的玫瑰,娇艳明媚,让人几乎不敢直视。
陆殿卿定定地看着她,开口时,声音低而沉:“你哥去找正德了?”
第12章 大闹一场
雷正德家在新街口住,几个人坐上了电车。
林望舒自然是心急,她生怕万一去晚了自己哥哥已经被扭送公安局了,但是也没法,她也不可能飞过去。
宁苹是懵懵的,在那里皱着眉头,绞着手指头小声叨叨:“早知道我怎么也得拦住他了,万一出事了呢。”
陆殿卿安静地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平时车窗外——他没座位,只能站着。
坐着的林望舒抬脸瞥了他一眼。
他便忙垂下眼来:“嗯?”
在刚才一通发泄后,林望舒已经平息了怒火,她现在是完全理智的林望舒了。
她便试探着说:“陆殿卿,我哥才回来,身上还带着……事。”
她不好说犯了事从乡下逃回来的,只好含蓄一些。
好在陆殿卿还算上道,立即心领神会:“你是怕他这个时候进去,会出事?”
林望舒点头:“是啊……万一出什么事,你说怎么办?他进去肯定就出不来了,而且闹大了,还不一定怎么着,他的情况和一般人不一样,那这件事麻烦可就大了。”
陆殿卿:“我家和雷家是世交,经常来往,我可以劝说雷爷爷雷叔叔,至于正德,我相信他并不会为难你二哥。”
林望舒:“你相信?你凭什么相信?”
陆殿卿:“凭我和他相识多年,他也许性子毛躁做事不稳,但依我对他的了解,他就算被打了,也绝对不会惊动公安局。”
林望舒冷哼一声:“你信,我可不信!”
陆殿卿:“就算已经进了公安局,我们也可以把这件事说成是一个误会,如果已经报案,我会动用所有的资源来处理好这件事。”
林望舒听他这么说,便略松了口气,
他平时虽然沉默寡言,但其实该说的话,一句话都不会少,曾在几次关键时候处变不惊,力挽狂澜化险为夷,之后从商,参与的几起大宗工业机械国际采购,都凭仗强大的谈判能力,为国家节省了大笔外汇。
当下她便笑了,抬眸看着他:“陆殿卿,我相信你拥有足够处理这件事的能力和资源,请发挥所长,务必将事情处理妥当。”
陆殿卿听到这话,垂眸看着她,目光落在她过于修长浓密的睫毛上。
那睫毛在随着她的笑颤动。
他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放心,你二哥不会有事。”
于是林望舒便彻底松了口气。
陆殿卿是值得信任的,事实上在他后来十几年的职业生涯中,再艰难的挑战,他总是能不辱使命。
她便抿出一些笑来:“陆殿卿,非常感谢你陪我走这一趟。”
陆殿卿视线已经抬起,平平地看着远方,淡声道:“你不必感激我,如你刚才所说,这件事本就因我而起,是我误会了你的意思,也是我多事了。”
林望舒想起刚才自己急赤白眼的样子,倒是觉得自己犯不着。
他现在肯陪着自己走这一遭,承诺会帮自己二哥,她就觉得她可以态度好点,于是道:“我一听我二哥的事就急,所以我不一定会说什么话。”
陆殿卿:“你二哥的事,可以写申诉信,我可以帮你问中组部的朋友。”
林望舒:“那倒是不用了。我已经写了申诉信,不过现在写信的很多,只能慢慢等了。”
陆殿卿颔首。
林望舒又道:“对了,谢谢你送给我的高中教材,我现在没事看看,顿时觉得自己文化水平提高了。”
陆殿卿:“不用客气,本来也没什么用,你拿去能物尽其用,也是好事。”
林望舒:“这是你以前用过的吧,我看你还做了一些笔记。”
陆殿卿淡淡地道:“是。”
林望舒其实还想和他套套近乎多说句话,多和他搞好关系对自己将来还是有好处的。
关键是他现在对自己有些愧疚,这是她可以充分利用发掘昔日所剩无几友情的好机会。
可谁知道,她刚酝酿着再找一个话题,那边竟然有一个人下车了,陆殿卿便道:“我先坐下了。”
林望舒:“哦,好。”
于是他便走过去坐下来。
座位距离她隔着过道,肯定不适合探头说话。
林望舒只好算了。
她心里琢磨着这件事,有陆殿卿作保,她觉得自己二哥的事应该保住了,就算万一真进去了,那就让陆殿卿想办法呗。
他们家好歹也是百年世家,很有些人脉资源,自己就拿话压着他,让他给自己卖力就是了。
还真就赖上他了。
解决了二哥这个事,就剩下那个什么已经睡了的流言,这事真不好解决,估计一般人也不信,但她可以对陆殿卿说。
豁出去了,就告诉他,你给我介绍你发小,结果他这样对我,败坏我名声,来一个梨花带雨,看看他能怎么着?
他不是责任感强勇于承担吗,那就承担好了。
反正他不帮自己解决雷正德,那就是他惹的祸。
林望舒想着这些,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如意算盘好。
最后她下意识瞥了一眼那个方向的陆殿卿。
或许是从单位回来的缘故,他衣着比往常越发整肃严谨。一身浅灰色西装,笔挺熨帖,这将他的身形衬得挺拔修长,和这公交车的拥挤格格不入,以至于周围好几个都在悄悄看他。
不过他却是视若无睹,浅淡的瞳仁目视前方,理智冷静,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
林望舒缓慢地收回目光,挽唇轻笑了下。
有些人,其实还是可以利用利用的。
林望舒这么一想,竟然是身心舒坦,三千烦恼尽数消失了。
甚至开始有心情看看窗外风景了,她指着外面的街道说:“宁苹你看,那就是报国寺,咱马上要到了。”
宁苹不懂什么叫报国寺,不过她还是仿佛很懂地点头:“喔,原来这是报国寺。”
林望舒:“马上到了,我们赶紧下车。”
那边,陆殿卿也起身了,和她们一起下车。
下车后,陆殿卿便带着她们赶紧过去雷家,进去胡同后,路过一处,林望舒往里面看了一眼,这房子还残存着封条,已经被撕掉了。
林望舒便随口问:“这房子以前是封着吗?”
陆殿卿听到她问,看了她一眼:“对,这是我家,我十二岁之前都住在这里。以前封了,现在政策落实,要还回来了。”
林望舒当然知道这些的,他家院子挺大的,家里还有一棵老香椿树,香椿树越老发芽越早,别家是谷雨时候才能摘香椿芽,他家这个百年以上老树,过了春分就能摘,而且能摘三四茬。
所以胡奶奶每每便会把香椿芽儿分给大家伙尝尝鲜。
味道确实不错,林望舒特别喜欢。
林望舒:“那真不错,你马上要搬这里住是吧?”
陆殿卿:“对。”
这么说话间,雷家已经到了,他们两家都是一个胡同,不过性质不一样,陆家是自己的私产,雷家是政策落实给雷家老爷子住的房子,是北京房管所的。
一到了雷家大门前,就见大门开着,里面可以听到吵架的声儿,听那声响,好像是雷正德和他妈沈明芳吵吵。
沈明芳气得那声儿都变调了:“平时我数落儿你几句,你就嫌絮叨,现在倒是好,上赶着让人家打,人家打到家门来了你还护着,白养活你这儿子,瞧你那窝囊样儿,还能有点出息不!”
雷正德:“妈,人家蒙着脸,我哪知道是谁,也不能就这么把屎盆子往望舒哥哥头上扣吧,到时候你去公安局,人家还说你冤枉人呢!”
林望舒一听,这意思是她哥根本没露脸,所以不会因为这个遭殃?
当下顿时松了口气。
旁边陆殿卿自然也听到了,示意她往回退,她也就随着他退出大门。
陆殿卿略靠近了她,俯首,压低声音说:“你二哥手脚利索,估计没露面,没留下什么把柄,那这事就不用提了。你和正德的事,如果你不想成,现在可以说清楚,我陪你一起进去。”
他声音轻而沉,就在耳边。
林望舒:“我想说清楚,以后彻底掰了,不要牵扯了。”
关键还有她那二百多块钱,她可以趁着陆殿卿帮忙,一起要回来。
陆殿卿低声道:“好。”
谁知道说着这话,突然听到里面两个人因为什么吵吵起来了,那沈明芳大声嚷嚷着道:“我呸,她早钻了你被窝,娶她进门这是咱地道,不娶她进门你看她搁哪儿哭去?你倒好,跟我在这里跌份,丢人现眼,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不争气的儿子,为了个女人你跟我在这里闹腾!”
林望舒本来已经冷静下来了,但是听到这话,那股子邪火就蹭蹭蹭地往外冒。
上辈子的屈辱,十几年的悔恨,可不就都在这里了!
她挑眉,看了眼陆殿卿:“陆殿卿,瞧见了,这就是雷家门,你之前还帮我劝他,你这是要给我推火坑里吧你!”
陆殿卿眸色本已转冷,听她这话,道:“林望舒,我——”
他话还没说完,林望舒已经踢开门冲进去了。
宁苹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一跺脚:“你们别欺负我姐啊!”
说着也冲进去了。
而院子里,雷正德鼻青脸肿,他就那么恼着在那里和他妈杠,吵吵嚷嚷的。
突然间,林望舒进来了。
雷正德一看到林望舒,便吱哇叫起来:“望舒,你可来了,快,咱们把这事说清楚,你二哥没来是吧,打我的不是你二哥是吧!”
林望舒:“管他是谁打的你,谁打了你谁就是我亲哥!”
雷正德:“望舒?”
林望舒:“怎么,不该揍吗?揍你算轻的了,我和你清清白白,你倒是乱传话,诬赖我和你睡?我呸,没影的事儿你也敢编,你脸被狗啃了?!”
雷正德拼命给林望舒使眼色:“望舒,你别说这种恼话,你把事交给我,你就是害羞!”
林望舒已经不想搭理这个了,这个人脑子有病。
她转向沈明芳:“阿姨,刚才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什么睡不睡的,我们虽然穷,可我们不像您,见识多,知道八大胡同门往哪儿开。我和你儿子可是清清白白的,他为了让我嫁给他,可真是编瞎话编上瘾了,就这么给我泼脏水,阿姨你可得好好管,不然出去丢人现眼,被人家揍了也是活该!”
沈明芳顿时气得两眼冒烟,什么叫做她知道八大胡同门往哪儿开,有这样说话的吗?
当下恨声冷笑:“你少在这里撒野,你怎么进我家门的?哪里的叫花子,谁让你进来的?”
这时,清沉的声线陡然切入:“阿姨,她是我的朋友,是我带她过来拜访的。”
沈明芳猛地看过去,就看到了陆殿卿,年轻挺拔的陆殿卿面上无波无澜,却不容忽视。
沈明芳想起自己刚才的失态,脸也有些黑:“殿卿,你怎么来了?”
陆家的面子,她们家还是要看的。
陆殿卿长身而立,彬彬有礼,说出的话却并不客气:“阿姨,既然正德传出那样的谣言,希望当面说清楚,姑娘家的清白也不是那样被随意污蔑的。”
他略顿,望着沈明芳,以平缓的语调道:“当年是我介绍了她和正德认识,今天她因此遇到麻烦,我不会坐视不管。”
沈明芳:“殿卿,你说这话也算是有理,可是正德这不是说——”
她话没说完,旁边的雷正惠却是气不过,她妈怕陆家,她可不怕,当下豁出去了:“这时候说什么清白,在早她和我弟回来探亲时候,是谁在我弟怀里被我弟搂着啊,这也好意思说清白!殿卿,你还是先问清楚再替她说清白!”
林望舒一听,心头的那火顿时起来了。
她突然明白自己落入了一个什么境地,你说鸭子她说鸡,你说葱她是蒜,反正这清白是别想折腾明白了!
她冷笑:“瞧你这一嘴的炉灰渣,好好的大姑娘,嘴怎么这个味儿!你妈打小拿戒子给你擦嘴呢吧!”
雷正惠怒了:“你算什么玩意儿你说我?”
林望舒不理她这个茬,直接转向雷正德:“雷正德,你妈你姐怎么说我,你听到了吗?”
雷正德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望舒,你别恼,你消消气,你听我解释,走,我们找个地儿慢慢——”
林望舒却是上前劈头一巴掌,“啪”地一声打在了雷正德脸上。
雷正德一懵:“望舒?!”
沈明芳猛地见自己儿子挨打,也顾不上陆殿卿了,扑过去就要打林望舒:“没天理了,你们有完没完?你当我们雷家是好欺负的?”
陆殿卿却一个箭步上前,抬手握住了沈明芳胳膊:“阿姨,仔细别摔着。”
沈明芳被陆殿卿这么一拽,想冲也冲不过去,知道他这是帮林望舒,恼了:“殿卿,你瞧瞧她那样子,你还护着她?!”
宁苹大吼:“不许打俺姐!”
嘴里喊着这个,人却像头小牛犊一样,拱着脑袋撞雷正惠的肚子,直接把雷正惠撞个倒仰,雷正惠尖叫一声,惊得旁边一只猫“喵”地一声蹿屋顶去了。
林望舒抬手又是一巴掌,之后望着雷正德,冷笑一声:“雷正德,我x你八辈祖宗!”
说完,她拽着旁边的宁苹就跑。
第13章 你可以考虑下我
身后雷家自然是一个鸡犬不宁,林望舒领着宁苹一口气跑出雷家,这才稍微歇口气。
宁苹往后看:“姐,那个人呢,咱们不管他了啊?”
林望舒:“管他呢,他们关系好着呢!”
宁苹:“啊?一伙的?敢情还是个内奸!”
林望舒:“反正不是什么好人,白瞎了长得人模狗样。”
宁苹:“原来这就是人模狗样!”
林望舒带着宁苹往外走,也让自己冷静下来想想这件事。
今天她这么一闹腾,就依雷正德妈妈那个性子,是绝对不可能答应娶自己进家门了。
雷正德他怎么闹腾都白搭了。
从今天起,自己收了心,赶紧回家学习,麻利儿考个大学上,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她考上大学,好歹自己心里也舒坦。
以后走着瞧吧,风水轮流转,将来谁还不一定怎么着!
唯一可惜的是自己的钱,今天看来不适合要回来了,不过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雷正德的手表在自己那里,那个手表值钱,估计怎么也得两三百,她卖掉后,也足足够本了。
谁知道正往前走,就听一个声音喊:“林望舒。”
声音清沉平稳,毫无起伏,一听就知道是谁。
林望舒勾唇,回头,笑:“陆殿卿,你还想怎么着,你没听到他们说的话吗,这种人能讲理吗?”
宁苹一脸防备地盯着眼前的“内奸”。
陆殿卿:“林望舒,我想和你谈谈。”
林望舒挑眉:“我们有什么好谈的吗?”
林望舒其实是知道陆殿卿帮自己硬拦住了沈明芳,不然自己肯定吃亏,不过那又怎么样,反正现在恼了,恼了的意思就是翻脸不认人,怎么看你都不顺眼。
宁苹:“你让开,我们要赶紧走了!”
陆殿卿扫过宁苹,眸光轻淡,却有分量。
宁苹缩着脖子噤声。
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不好惹。
陆殿卿这才看向林望舒,诚恳地道:“林望舒,我们谈谈可以吗?”
他的样子和往常大不一样,这让林望舒怔了下,不过她还是蹙眉:“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陆殿卿:“林望舒,你过来。”
林望舒不动。
陆殿卿上前,握住她的胳膊,拉着她往回走。
宁苹吓到了:“姐,别回去,别回去!”
那不是要回去雷家吗?
陆殿卿却不说话,只用眼睛看着林望舒。
林望舒甩开他的手:“算了,我们可以谈谈,你放开我。”
陆殿卿:“跟我来我家。”
于是他领着她,进到了他家大门前,他拿了一把钥匙打开大门,之后关上。
宁苹要进去,陆殿卿:“你在这里站着,不要说话,不然把雷家人引来。”
宁苹一个瑟缩。
陆殿卿就要关门。
宁苹也想进。
陆殿卿直接上了门闩,宁苹推不开,气得在那里蹦高高。
林望舒打量着陆殿卿,见他还上了门闩,她拧眉:“你到底要干嘛?”
陆殿卿没说话,回身,走到她面前,静默地看着她。
林望舒狐疑:“你干嘛……”
陆殿卿这才道:“当年你要去云南,你哭着说不知道怎么办,说那里条件苦,那个时候是我父亲最难的时候,我还在学校,我的举动都是被观察的,我没有任何办法能帮你。正德恰好也想去,我便和他说了,让他照顾你,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他虽然大大咧咧,但热情义气,云南偏僻路远,我想着他多少能照顾你几分。”
他的声音平缓清冷,但是透着诚恳,林望舒看了他一眼,道:“我明白,你确实是好意,你的好意,我也感激。”
平心而论,在云南日子不好过,雷正德确实也照顾了自己,要不然她也不至于和他在一起了。
陆殿卿垂眸,唇间却抿起一个苦涩的笑:“之后,听说你和他处对象了。”
他哑声道:“现在,你和他肯定是不能成了。”
林望舒:“算你说句人话。”
陆殿卿:“我会尽我所能帮你处理好雷家的事,但是有一桩事,我想问问。”
林望舒:“你说。”
陆殿卿:“我并不想过多探听你们之间的隐私,但是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回来北京,你突然就要和他闹分手,只是因为雷阿姨的态度问题吗?”
林望舒:“对,就她那样,我怎么也不可能进他们家门。”
陆殿卿:“也就是说,是雷阿姨的态度让你决定放弃他?”
林望舒听这话,笑了:“也不是,我对雷正德也很不满意,我们肯定是要分手的。”
陆殿卿垂眸:“可是据我所知,你从云南出发时,还对正德很满意,你们感情很好,你不是很想嫁给他吗?”
他顿了顿:“现在你却改了心思,也就几天功夫,我想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林望舒一噎,她用异样的眼神看着陆殿卿。
这个男人,从上辈子,她就看不透,他仿佛永远保持着云淡风轻,彬彬有礼,从他身上窥不出任何情绪。
但她可从来没想到,他竟然对自己和雷正德的事这么清楚。
她笑了:“陆殿卿,我们之间的事,你倒是打听得挺仔细。”
陆殿卿自然看出她的嘲讽,不过却丝毫不为所动:“你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林望舒:“我不想回答怎么了?你难道不应该先说一下你打算怎么帮我,总不能把事情打听一个底儿掉,回头脚底抹油走了。”
陆殿卿:“我是那种脚底抹油的人吗?”
林望舒:“这可不好说。”
陆殿卿:“门上了闩,我没法脚底抹油——”
林望舒:“钥匙在你手里!”
陆殿卿:“对,钥匙在我手里,所以你不能脚底抹油。”
林望舒:“你这是囚禁我,你要干嘛?你是贪财还是劫色?你这样我要喊抓流氓了。”
陆殿卿:“我只想问一下这个问题,毕竟这件事现在已经把我牵扯进来了,我也想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不然我无法理解。”
林望舒听这话,陡然间明白了。
他心思敏锐,直指问题核心,自己的一些伎俩糊弄不过雷正德,更糊弄不过他。
他想问的是那个真正的原因,而那是她无法说出来的。
她想了想,便随口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之前我对他就很有一些不满意,他这个人有点花心,我早就后悔和他处对象了,只是当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谈分手。”
陆殿卿沉默地看着她,琥珀色的眸子却仿佛能看透人心。
林望舒竟然有些不自在,当然也可能是说谎心虚,于是她略别过眼去,望着那棵老香椿树,那香椿树生得结实,此时已经长出绿油油的小嫩芽。
她咳了咳,继续道:“正好回了北京,他妈这德性,我实在受不了,我就不想忍了,想着干脆分了吧。好了,我说完了,就这样了。”
陆殿卿:“那好,我会找上雷爷爷,和他说明情况。”
他望着她道:“林望舒,无论如何,我一定会让她们为她们说出的话向你道歉,给你一个公道。”
林望舒:“如果她们不道歉呢?”
陆殿卿:“她们不道歉,那我就想办法让她们道歉,我既然说了,会让你讨回一个公道,那我倾尽所有,也一定会做到。”
林望舒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那……其实也不用,你们这种交情……”
她当然知道,陆殿卿祖父和雷家是几十年的交情,可以说,他就是在雷爷爷跟前长大的,他们这种层次的关系,也许会有一些利益牵扯,总不好因为这个就彻底闹掰了。
再说今天她反正该打的也打了……
陆殿卿:“这些事,我自然有分寸,我会处理好。”
林望舒:“行吧。”
一时她又想起雷正德:“不过雷正德这个人,死缠烂打的,他是没完没了了。”
他妈他姐,也许靠着长辈施压可以,但是他却是不行的。
他死缠烂打的劲儿,她上辈子可是领教过的。
陆殿卿道:“他确实很喜欢你,只是不懂事,冲动,考虑不周全。”
林望舒:“我可不想让他喜欢我!”
陆殿卿:“他一直觉得你心里还是有他,只是和他赌气而已,他认为你一定会念及旧情。”
他顿了顿,倒像是解释:“我之前也这么以为的。”
林望舒一听旧情这两个字就头疼,上辈子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头,不就是因为念旧情才沦落到那个地步吗?她但凡无情无义一些也不至于了!
当下一口咬死:“不不不,我现在对他没有任何旧情可言!我只想和他一刀两断!他再来找我,我肯定直接上去就一巴掌!”
陆殿卿定定地望着林望舒:“林望舒,你说你现在在相亲,好几个相亲对象?”
林望舒:“哦,是。”
其实她还一个没相,哪有那闲工夫。